註冊時間: 2019年 12月 16日, 18:03 文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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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FIN/終焉之日) 通用歷965年 獲月27日 伊斯德利亞大公國 塔蘭 勞雷爾城
嘀嘟嘟嘟嘟——
標誌廣播開始的那段音樂在清晨六點半準時響起, 讓若歐·戈爾頓不自覺地停下了手頭上的工作。
‘早上好,伊斯德利亞的各位同胞們。’
‘五年……五年了!此時此刻、我終於有機會能夠通過廣播,向全國人民、大聲地宣讀這個好消息——’
‘戰爭,結束了!!!’
“結束了……”
但比起高興,若歐內心中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他,已經難以領會這份喜悅。
結束了。
這從廣播中傳來的“和平”,一點實感都沒有, 而且失去的東西,並不是和平能帶回來的。
“若歐,手停住了哦。”
他的助手、已逝戰友的女兒,卡諾莉娜在一旁拍了拍若歐的肩膀。
“莉娜,我打算離開一陣子,能麻煩妳幫我打理下這家店嗎?”
“沒關係啊,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去一趟北方。”
“旅游?”
“應該說,是旅行。”
去、或者說回到開始的地方。
(Ⅰ—Kyrie Eleison/求主垂憐) 通用歷966年 芽月6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諾瓦 和平紀念公園
大地是什麼顏色的?
正常來說會回答黃色或者綠色吧。
“萊貝你看,大地是紅色的,如同那被斜陽洇染的天空。”
在諾瓦河的北岸,有一塊小小無名地, 那原本只是片沒什麼特殊的黃綠色平原, 直到那場殘酷的戰鬥在那裡打響, 戰士們的血,染紅了覆以初雪的純白大地。
“大地……這花海也能算大地嗎?”
如今,這片土地依舊是紅色的, 不過那是紅罌粟花海的顏色。
“當我們腳下踩著的是泥土、巖石或草地,那麼我們會很自然地認為大地是黃色、灰色或綠色的,那麼這片花海不也是同樣的道理嗎?”
“鬼便。”
“是想說‘詭辯’吧?這詞是薇拉教你的?”
“嗯,她跟我說要是聽不懂馬亞講的東西就用這個詞來回覆他。”
“嘖,那個腹黑的傢伙,別給我教壞小孩啊……”
馬亞發牢騷似的輕聲咒罵了那個女人幾句。
“馬亞。”
萊貝的聲音將馬亞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怎麼了?”
“這個,是十字架?埋死人的地方上面的那個東西?”
在這片血紅色平原的中央,孤零零地聳立著一座巨大的金色十字架, 那是為紀念在戰爭中死去的人、更是為警示後人不要重蹈覆轍而立的。
“沒錯,不過十字架也不僅僅會出現在墳墓上,像是教會啊……”
“那下面的文字寫的是什麼?我看不懂誒。”
馬亞想繼續給萊貝科普卻被無情打斷了,這讓他難免有點失落。
Memento Mori
十字架的底座印著一行金色的文字。
“這是教會才會用的語言,大概意思應該是——”
銘記死亡。
“你真是什麼都懂誒,馬亞。”
“才不是什麼都懂,只是剛好知道罷了。”
格瓦西奧·馬亞撓了撓頭,如此回答道。
(Ⅱ—Quand fera-t-il jour/天何時亮) 通用歷966年 芽月6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阿爾坎特 某深山村落中
“馬上就能到了,小姐~”
沿著山民們用腳闢出的彎曲小徑,穿過茂密的桉樹林, 埃莉諾·薇拉終於在正午時分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歡迎,這就是我的家鄉——艾薩拉多。”
薇拉同她的嚮導站在小山坡上,眺望著不遠處的那座原始村落。
“很落後的地方對吧?不過那些有錢的主就喜歡到這些鄉下地方來游玩,還美其名曰‘田園風光’。”
村莊里皆是上世紀那由泥土與石塊建成的老舊房屋, 放眼望去是一片卡其色,沒有任何點綴,很單調。
“喲,好漂釀的菇娘,系不系佩佩你帶回來的小媳婦啊?”
坐在家門前曬小魚乾的大娘在瞧見那倆人後, 便操著一口濃重的山區口音同他們寒暄。
“不系嘞,介位系上頭派來滴官員。”
“嗚啊咧,系大公滴來使呀,勿好意思嘞,要來俺們家喝碗土酒咯?”
從這簡短的對話中,薇拉能體會得到山民的淳樸與熱情, 而且還得知了此地信息蔽塞,人們仍不知曉君主制已成歷史。
“好嘞~”
要是平時做尋訪,薇拉肯定會婉拒這些吃吃喝喝的邀請, 但這次她卻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來,勿要嫌棄咯,俺們家就幾有介樣滴凳兒。”
大娘將二人領進屋內,自己便跑去廚房拿酒了。
“有點……暗。”
屋內的能夠用於照明的就只有幾根用到一半的白色蠟燭, 但在這種地方,蠟燭都算是奢侈品,就更別說什麼油燈電燈了。
“沒辦法,我們這裡又窮又偏僻,恐怕幾百年後都還是這個鬼樣子。”
“不會的,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改變這裡的狀況,雖然我不能用魔法把這個小村落變成大都市,但改善一下供給和運輸之類還是可以的。”
“但那一天,什麼時候才會到來呢?”
那一天何時到來?何時才會天亮?
經常會有人如此詢問薇拉,而她心中當然也有答案。
“酒來咯~”
大娘右手攬著一個壇子,左手端著一盤熏肉和黑麵包, “砰”地一下就“放”到我們面前的木餐桌上。
“介個系俺們滴土釀酒‘匪脆’,介個捏是熏豬肉,嘗嘗咯。”
熏豬肉似乎還正常,但這盅被命名為“翡翠”的山區土釀酒, 看著是綠色的, 上面還稍帶些泡沫,在賣相上只能用可怕來形容。
“那一天會來的,大炮轟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黎明已經出現在頭頂。”
薇拉端起倒滿酒的碗,站起身來, 將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告知于她的嚮導。
“乾杯!為了更美好的明天!”
“乾杯!” “乾唄!祝哩建康!”
(Ⅲ—E Depois Do Adeus/再見以後) 通用歷966年 花月8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塔蘭 格蘭杜拉港
“阿莎麗雅,都收拾好了?”
澤恩·萬·克里斯提站在家門外, 準確來說是他的學長、格瓦西奧·馬亞的家門外。
“嗯!來幫我把這些行李搬上車吧!”
大概兩年前,和家裡人斷絕了一切來往的他就只能寄人籬下, 不過今天,他、或說他們,終於迎來僅屬於他們二人的新歸宿了。
“嘿咻——這東西可真重啊。”
“少廢話,快搬,後面還有呢。”
“是、是,小的這就去搬,我尊貴的大小姐~”
澤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又扛起一個行李箱粗魯地塞到車上。
“在這住了兩年,還真有點捨不得啊……”
看著這溫馨的街景、聽著那此起彼伏的浪聲、感受著那清涼的春風, 澤恩的內心還是難以相信,自己真的等到了要離開這裡的那天。
“是啊,不過人總得要向前看嘛,就像當初你將我從山林中帶出來一樣,不捨、不安,但更多的是期待吧?”
“嗯,也是時候說再見了。”
澤恩拉開車門,坐到駕駛位上。
“那麼……目的地:特維德拉——出發!”
再見之後,便是出發。
向著新家、向著新環境、向著新的生活——
(Ⅳ—La exiliada del sur/流亡南方) 通用歷966年 牧月/5月8日 格蘭汀納共和國 聖十字城 某所民宅
“奧蘿拉?快醒醒。”
“嗯……?”
趴在桌子上的奧蘿拉被人從睡夢中搖醒。
“哈~姆……怎麼了塔諾?是到點吃晚飯了嗎?”
“一小時前妳才剛吃過午飯誒,是叫妳起來用功讀書啦。”
奧蘿拉低下頭,發現自己右手握著筆,作業本上還留著一灘口水漬。
“啊……無聊死了,我不想學數學嘛,完全看不懂~”
“沒關係,如果不喜歡數學那就先把索別瑞爾語學好,免得同班同學嘲笑妳連話都講不好。”
“嘔……他們講的索別瑞爾語才是像鄉下佬一樣難聽呢!”
伊斯德利亞的末代大公、奧蘿愛特·維泰阿佐爾化名為奧蘿拉, 來到這陌生的南方國度生活已經有足足一年整了, 但她依舊是不習慣這片遠離故土的異鄉, 她還是想作為一名普通人、回到伊斯德利亞故鄉生活。
“塔諾,我們還回得去嗎?伊斯德利亞。”
“別擔心,澤恩他不是跟我們約定過嘛,妳看,馬上就到母親節了。”
他們口中所謂的“澤恩”,實則是格瓦西奧·馬亞向朋友借用的身份。
“但澤恩為什麼把我們送到這裡來呢?”
“妳忘記了嗎?澤恩他在‘裝修房屋’呢,等他把那棟名為伊斯德利亞的房子翻新得漂漂亮亮,我們自然就能住進去了。不過……”
塔諾拿起桌子上的習題冊,快速翻閱了一邊。
“首先妳得把功課都做好,不然我就向澤恩告狀,不帶妳回去了。”
“啊啊啊啊……我不想繼續寫作業啦!!!”
奧蘿拉癱在桌子上,將一疊疊的課本和習題全部撞倒。
(Ⅴ—Bella Ciao/朋友再见) 通用歷966年 獲月18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諾瓦 和平紀念公園
沙、沙——
在盡是紅色的萬花叢中,又多出來一個紅頭髮的小伙子。
“勞羅上尉,你就在這其中嗎?”
萬尼亞在一望無際的花海中,尋找著一枝花。
“雖然我找不到你,但你應該是能聽見我講話的吧?”
這裡有很多花,每一枝花都對某人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但要在此中找到那朵屬於自己的花是不可能的。
“我準備回山裏生活了,所以——”
萬尼亞朝著這片紅罌粟花海敬了個禮。
“再見了,我的朋友。”
(Ⅵ—Hora Unirii/統一之舞) 通用歷966年 熱月7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盧戈 阿爾維卡兵營
‘讓我們手挽手,讓我們轉起圈’
‘在這伊斯德利亞的土地上,跳起那兄弟之舞’
“又到統一節了啊,看著外頭這麼熱鬧,還真有點寂寞呢。”
卡爾·施特恩貝格少尉靠在營房的窗戶旁抽煙, 漫無目的地觀察著街上為慶祝節日而載歌載舞的人們。
‘雜草從田野間消失吧,敵意從大地上消逝吧’
‘在我們之中不要在有別的,除了鮮花與友情’
“等明年我不在了,你會更加寂寞嗯。”
在一旁羅哈斯·弗拉伊萊下士也叼著根煙湊到窗邊。
“雖然猜到你早晚會離開,但我是想不到你居然決定去當神父。”
卡爾掏出胸袋里的打火機,為羅哈斯點燃香煙。
“你也知道,我是個孤兒,不像朱澤佩中尉那樣有家室,孤兒院的神父修女就是我的父母、其他孤兒則是我的兄弟姐妹。”
最初離開的是負傷的澤恩,那時候戰爭還沒結束, 而待到戰爭結束之後,扎瓦多尼·朱澤佩中尉選擇了回家。
“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呢?”
“中尉的話,我猜他應該會在鄉下的村子里當木匠,雖然賺得不多,但也勉強夠用的那種。”
“至於澤恩那傢伙,現在肯定是在帶著他的小女友到處旅游吧?”
“哦,還有之前俘虜的那個阿蒂提亞小鬼,估計是被哪個大戶人家收養了,過得比我們還好呢。”
卡爾將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煙灰。
“那你呢卡爾,除了繼續留在軍隊之外,就沒有其他打算了嗎?”
“嗯,還沒有、暫時。”
“這樣啊。”
‘你我皆為手足兄弟,心中跳動著同樣的靈魂’
‘你我有著相同名字,世上共享著同樣的命運’
兩人的對話結束了,但街上的歌聲仍在持續。
(Ⅶ—Два берега/相隔兩岸) 通用歷966年 熱月7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塔蘭 格蘭杜拉港
格蘭杜拉,伊斯德利亞唯一的沿海地區, 只有二十多公里的海岸線,但也因為這僅有的海岸線, 讓這座海濱小城成為了全國最熱門的旅游景點之一。
“安東尼奧,你現在身處何方?”
每隔一個月,安娜奇卡·涅斯捷洛娃都會到這裡來, 不過她來這裡,并不是為了觀光或者游玩。
“男男女女彼此相伴,碧海波浪彼此相連,卻唯獨只有我、獨自一人,在海岸的這一頭,等待著、相信著,在海岸另一頭的你。”
每當安娜奇卡看著平靜的海面發呆時,總會出現幻覺。
有時是在那海平線上,她會發現一塊陸地, 陸地上面站著一個人,雖然看不清樣貌, 但她心中卻知會,肯定是那個人。
也有時是在那青空下,她會瞥見一架飛機, 背對著那炎炎的白日,朝著她徑直飛來, 這讓她心生期待,必定是那個人。
“我只等待著你、依然等待。”
“我仍相信著你、深深相信。”
“可卻往往事與願違,正如你我相隔兩岸,在這同一片汪洋。”
這一次,安娜奇卡依舊是沒能等到那個人回來。
(尾聲—Inicio/伊始之地) 通用歷965年 霧月12日 帕特里自由邦 安德魯爾 火車站
“三年了,基本還是老樣子啊。”
若歐·戈爾頓走出火車站,環顧著這座城鎮, 周圍的建築都和記憶中的出入不大。
“但是,為何最重要的妳,我卻忘記了。”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件金色的物品, 是一個不知被什麼東西打爛了的吊墜。
她的樣子、她的聲音、她的名字, 唯有“愛過”留在他的心中。
“應該,是這裡了吧?”
靠著模糊的記憶,若歐徒步走到了一家餐館前, 不確定的他還特地來到窗前往裡頭窺視。
“克羅艾——”
在看見那位金色短捲髮的服務生後, 若歐像是一瞬間回憶起了所有被遺忘的事情。
要進去嗎?
但若歐却猶豫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挪不動腳。
進去吧,你不就是為此而來的嗎?
“嘶——哈——”
他深呼吸一口氣,將顫顫發抖的手搭在門把手上。
叮鈴鈴——
門鈴響起。
“歡迎光臨——”
她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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