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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共和國軼事——《決裂》
文章發表於 : 2022年 12月 31日, 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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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19年 12月 16日, 18:03
文章: 18
(序)
黃昏籠罩著長滿了紅罌粟的大地。

“馬亞——”

而在那花海的盡頭,隱約能看見一個身影。

“馬亞——”

雖然很遠,但我卻能清晰地聽見,
她,在輕聲呼喚我的名字。

“薇拉……”

我撥開花叢,在紅色的海洋中朝她奔去,
可不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抵達她所在之處。

“格瓦西奧·馬亞。”

背對著夕陽的她,就像神話中出現的女神一樣,
雖然看不清臉,但缺能感受到她的威嚴。

“再見了——”

砰!

槍聲就像木樁一樣把我釘在了原地,
低頭看去,紅色的花瓣正從我的胸膛噴湧而出。

這是……血?



(1)
通用曆971年 獲月6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特維德拉 行政宮

“學長你醒醒、馬亞學長——”

嗯?

剛才那個茜紅色的世界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現實且刺眼的冷白色墻壁。

“澤恩,我……是不是又打瞌睡了?”

“是啊,最近你總是托著腮睜著眼睛就睡著了,看著怪嚇人的,晚上還是別熬夜早點睡覺吧。”

我的學弟澤恩他給我端來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苦澀特濃咖啡,
還順手幫我將窗簾拉開,好讓陽光和新鮮空氣得以進入房間。

“聽我說澤恩,剛才我做了個夢。”

“這次又夢到了啥,是飛到月亮上嗎?”

“沒有那麼異想天開啦,我是夢見你的學姐了,在一片花海。”

“薇拉學姐?學長你果然是在暗戀人家吧?”

“你這傢伙別瞎說,我一直是以朋友和尊敬的眼光看待她的。”

我拿起桌上的鋼筆狠狠地戳了下澤恩的屁股,
使他發出了“嗷嗚~”如此滑稽的叫聲。

“話說學姐她去王聯已經有一年半了吧,你有和她書信聯繫過嗎?都不知道她现在在那邊過得怎麼樣了。”

“一次都沒有啊,她那邊在打仗呢,能不能收到信都是個問題。”

通用歷966年,伊斯德利亞迎來和平還沒多久,
希菲爾大陸的兩大列強——帝國和王聯之間的戰爭,
使得戰火又在這片大陸上迅速蔓延開來。

而幾年後,長期的戰爭與戰事失利,
終於使得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民爆發了,
革命就像是雨後春筍般在王聯各地湧出。

為了支援起義的人民,薇拉也決定投身到他們的隊列中,
義無反顧地前往了王聯,和革命者們一同對抗帝國主義勢力。

“希望她過得還好吧。”

但我想,她離開伊斯德利亞,其實是不是和我有關係呢?
希望……希望這單純只是我的錯覺罷了。

“要不,我也去一趟王聯……”

“別傻了,你可是有一堆公務要辦呢,內·務·部·長·先·生~”

啊……瞬間不想工作了……



(2)
通用曆971年 獲月6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塔蘭 格蘭杜拉海岸邊

海鷗,在飾以點點白雲的藍天下尖嘯盤旋;
漁民,在閃耀著粼粼金光的海洋上辛勤勞作。

“我回來了——”

隨蒼翠群山一同蜿蜒曲折的古老城墻,
沿著長長海岸線有序排布的樸素小城。

這片大地的景色,還是一如既往地平凡,
可就偏偏是如此平凡的景象,讓我在遙遠的北方,
在那銀色、晶瑩剔透、飄雪似花的冬日裡頭,
一次又一次地回憶起這片故土上一點一滴。

“不過,是時候改變了。”

無論是這片土地上的景色、還是這個國家的制度,
都應該在嶄新的時代中,迎來屬於她們的蛻變。

“Salvación,realidad liberante.”
救贖,真正的解放。

準備好接受我對你的宣戰吧,格瓦西奧·馬亞——



(3)
通用曆971年 獲月7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特維德拉 行政宮

咔噠、咔噠。

公章在一份份文件上留下鮮紅的印記,
以證明這些紙張的真實性與有效性。

“哈……累死了。”

雖然交付給我這個助理的工作並不算繁重,
但是老是干這種沒啥技術含量的事情總會煩躁的。

“真想跟著馬亞學長一起出去辦公……”

但實際上我更想和阿莎麗雅一起去逛街旅遊就是。

篤—篤—篤——

沉重的敲門聲在空寂的房間內迴蕩,
無情地打斷了我寶貴的幻想時間。

“請進。”

“打擾了,克里斯提先生,馬亞部長不在嗎?”

“嗯,他外出辦公了,有什麼事由我來代辦。”

“好的,有緊急情況,請您過目這份文件。”

獲月,也就是是炎熱夏季的開端,
但這名秘密警察依舊一絲不苟地穿著成套制服,
用嚴肅的表情將那份貼著封條的檔案袋交到我的手中。

“謝謝,您可以先出去了。”

“是!”

待那名警察敬完禮退出房間後,
我才小心翼翼地用一旁的美工刀切斷封條,
將袋中那份關係著無數人性命與未來的文件取出。

“………政變?”

翻到下一頁、再下一頁,
在這堆密密麻麻的字眼中,
唯有這個詞猶如尖刺般扎入我的眼球中。

而再當我翻到後面那份涉案人員名單時,
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息感瞬間便湧上了我的喉嚨。

埃莉諾·薇拉——

“薇拉……學姐?”

學姐,她,怎麼會……
不,或許恰好是重名而已,
外貌也是好巧不巧雷同罷了。

不、不會的、不可能是她……

啪!

…………

我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才終於讓自己冷靜下來。

“澤恩·萬·克里斯提,你絕對、必須要阻止這件事發生。”

我將文件裝回檔案袋中,藏到學長的辦公桌底下,
最後帶上公文包,像是做賊似的快步地離開了辦公室。



(4)
通用曆971年 獲月7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特維德拉 馬亞自宅

咚!咚!咚!

“來了、來了!”

急促的敲門聲就像是把鐵錘,在我的腦袋上砸開了個不規則的口子,
使得我這一整天積蓄的疲憊與煩躁一下子全都宣洩了出來。

“阿莎麗雅?妳怎麼到我這來了?”

意料之外的對象站在門外。

“馬亞先生,請問澤恩他有來過你這裡嗎?他這麼晚都還沒回家,所以我有點擔心他。”

她緊皺著眉頭,神情中流露著焦急。

“澤恩?我今天在外頭辦公沒見過他喔,妳去過行政宮那邊了嗎,也許他是在加班呢?”

“去過了,我向當時向前台咨詢過,可是工作人員說他今天請了假。”

“請假?”

“是的,我問他們緣由,但工作人員也說不知道。”

這小子,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這樣吧,阿莎麗雅,我先開車載妳回家,然後我再回單位那邊看看是什麼情況,好嗎?”

“嗯,麻煩你了,馬亞先生。”

“沒事,照顧老是惹麻煩的學弟也是我這個學長的職責嘛~”



(5)
夜晚7點14分,夏季太陽將僅存的活力化作為光,
讓這片本應該是黑色的天空映成了沉穩的藍灰色。

“晚上好,馬亞部長,怎麼這麼晚了還得過來,是落下了什麼嗎?”

今天值班的艾諾梅小姐依舊留守在前台處。

“嗯,算是吧,我回來找找東西。”

暖系的黃色街燈,吸引著成群不知名的小飛蟲向其撞去,
而相比下我卻像是只無頭蒼蠅,連吸引我的“光”都找不到。

“您最近工作總是很忙呢,要注意不要累壞身體喔~”

“沒辦法啊,畢竟我們邁進這個新時代才沒多久,很多事務我們都不得不從零開始做起。”

“那還真是辛苦呢,不過幸好有克里斯提先生在幫您呢,不然今早來的人找不到您可就頭疼了。”

“今早?妳還記得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誒?克里斯提先生沒跟您說嗎?嗯……那人穿著警察制服,但是他的制服好像和平時街道上遇到的巡警有點不同,不過至於軍銜那些我就不清楚啦,哦對了,他是還拿著個檔案袋過來的。”

——秘密警察

“好的,我了解了,那我先上去看下情況。”

“慢走哦部長~”

* * * * * * *

啪嚓。

按下墻上的開關,頭頂的白熾燈便應聲亮起。

辦公室裡空無一人,但桌面上亂擺著的鋼筆、鋪開的文件,
以及澤恩那杯只喝了一小半且早已涼透的濃縮咖啡,
都證明著今早他在此工作過,而且還離開得很急。

我走近他的辦公桌,翻找著那一疊疊的文件,
希望能夠從中找出什麼線索來。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也許是澤恩直接帶著那份文件走掉了,
無論是他的桌面、抽屜、桌底、還是書櫃,
我都沒能找到艾諾梅小姐所說的那個檔案袋,
這下只能親自去秘密警察那邊拿一份副本才行了。

“唉……操,該死!”

我乏力地癱倒在自己的座位上,卻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文件夾,
那白花花的紙張就像是花瓣一樣,一張張慢慢飄落到地面上。

“媽的,真是糟透……了?”

正當我俯下身子去撿起散落的文件時,
一個棕色的檔案袋卻突兀地出現在我眼前。

“澤恩,你這傢伙……”

檔案袋已經被拆封過了,但萬幸的是文件還在裡頭。

嘩啦、嘩啦——

小小的翻頁聲,在這靜謐的房間內卻格外響亮。

“原來如此。”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7)
通用曆971年 獲月7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德利馬 首都大學

長長的走廊當中,有一間不太起眼的活動部室,
細細的門縫洩露了室內柔和的暖黃色燈光。

吱呀——

推開老舊的木門,其聲響依舊是如此刺耳,
以至於我不得不用手指堵住一邊耳朵。

“歡迎回來,我的好學弟——澤恩。”

薇拉學姐坐在正對著門口的椅子上,
似乎是早就預料到我會到這裡來。

“你們情報部門工作效率很高嘛,這麼快就掌握我的行蹤了。”

“學姐,妳真的是他們所說的‘反政府反革命分子’嗎?”

“馬亞呢,他沒和你一起來嗎?”

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先詢問馬亞學長的動向。

“我是瞞著他一個人過來的。”

“嗯哼~”

她站起身,慢慢向我靠近。

“反政府這點我承認,但同時你也不要忘記在當年,無論是你、我、還有馬亞,也都是所謂的‘反政府’分子。”

“至於後者,指控一個革命者反革命,這不純屬是無稽之談嗎?”

她走到我的身後,背對著我。

“你可曾見過,在北方偏僻深山礦洞中的勞工、在南方無垠金色麥田上的農民,他們是如何生存的?”

“澤恩,用你的眼睛去看吧,看那勞動者的身影;用你的耳朵去聽吧,聽那被壓迫者的呼聲!”

“在這片土地上,依舊有人要阻止別人暢行、要給別人施以枷鎖。”

“這就是為何我要回來、也必須回來——”

“¡Corta la cadena!”
斬斷鎖鏈!



(8)
通用曆971年 獲月8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特維德拉 克里斯提住所

太陽還未升起,其光線就已先一步照亮了乳白色的天空。

篤—篤—篤——

“來了,請稍等。”

輕輕敲響澤恩家的房門,沒多久便得到了阿莎麗雅的回應。

“早上好,馬亞先生。”

“早,妳昨晚也沒睡好嗎?”

她面容憔悴,眼眶下是深深的黑眼圈。

“嗯,我一直在等他回來,是找到澤恩的消息了嗎?”

等找到澤恩那小子,我一定得替阿莎麗雅狠狠地揍他一頓。

“是的,但內容我不方便透露給妳,接下來就交給我吧,這段時間妳就先在家裡好好休息下,有情況的話我會聯繫妳的。”

“請等一下!”

我正準備轉身離開,她便抓住我的衣袖。

“馬亞先生,請允許我也跟著您一起去,我能幫上忙的!”

“…………”

雖說這件事確實涉及一些機密,但與其派下面部門的人去干,
不如就讓我和阿莎麗雅私下解決,盡量將這件事情壓下去,
那麼至少可以保住澤恩,至於對薇拉的處理方法也能更靈活。

“好吧,拿上妳的‘樂器’跟我走,但還有就是接下來所發生的的一切事情妳對任何人都必須保密。”

“謝謝您,馬亞先生!”

“不用這麼見外,直接叫我馬亞就好,對了,妳吃過早餐沒有——”

* * * * * * *

天空是灰色的、村莊是褐色的、河流是墨色的、
唯有那遼闊的原野,以油菜花點綴那片單調的翠綠,
不規則地呈現出如星星般使人眼花繚亂的淡黃色。

這些光景我平時見得多了,但坐在車上,
所有的光與色貌似就變成了調色板中顏料,
在巨大的“畫布”上繪出了一幅模糊的油畫。

“馬亞,我們現在是要去哪?”

“去首都德利馬,那裡是我、是我們讀大學的地方。”

我通過後視鏡瞥了眼坐在後排的阿莎麗雅,
她正嚼著剛買到的新鮮出爐楓糖麵包。

圖檔

餘溫尚存的麵包散發出獨特麥香,
我也想吃了,可我還得開車。

“平時澤恩有跟妳講過他以前讀大學時的事情嗎?”

“有,他曾經跟我說過,是讀大學改變了他的一生,也很感謝你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他、也是給我們給予了各種幫助,要不然我們就可能得流落街頭了,所以我非常感謝你,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

“別這樣啦,畢竟你們也幫了我很多忙,我才是要感謝你們。”

當時澤恩和家裡人鬧翻了,退役後也只好來投靠我,
而我也正好借用他的貴族身份混進了皇室中開展活動,
之後我還利用他們來幫我干了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所以實際上是我對不起他們倆才對。

“不過,我得先給妳打個預防針,記住這是命令、而不是請求。”

“萬一那時候時態發展到我要妳朝澤恩開槍,妳也必須聽我的,這是為了保護澤恩的最後對策,妳能理解嗎?”

“嗯,以前我就已經開槍打過他一次了,如果這次是為了救他,那麼再打爛他屁股一次也無妨。”

誒?這麼勁爆的?



(9)
通用曆971年 獲月8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德利馬 首都大學

“哇,好雄偉!這就是大學嗎?”

“如果對比外國那些名牌大學的話,我們大學其實算小的了。”

這所大學在此屹立將近一個世紀了,
默默見證了這片土地上的生死與興衰。

“話說澤恩他沒帶妳來過這邊嗎?”

“我們是有來過德利馬啦,但是他從來沒帶我進大學裡面。”

“不過這次我們是來辦正事的,觀光就留到下次妳和澤恩一起來吧。”

雖然離開了校園很久了,但我腦海中依舊清晰記得前往部室的路——

就在那三層、小樓梯旁邊的第二個房間。

篤—篤—篤——

我先是試探性地敲了敲門,但是想要得到回應的希望卻落空了。

“我要進來咯?”

接著我再像是害怕靜電似的,小心謹慎地將手伸向門把手,
但轉念一想又縮了回來,先用右手按住別在腰間的手槍,
之後才緊張地用左手悄悄握住冰涼的門把手。

咔吱——

門鎖打開的咔嚓與門折頁聲活動的吱呀聲響起的同時,
我也時刻準備著拔出槍以應對可能會發生的“特殊”情況。

…………

與我所預期的相反,房間裡空蕩蕩的,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也是,有個通風報信的傢伙,他們應該早就跑掉了。”

我不知道用灰心喪氣來形容現在的自己正不正確,
五味陳雜的心情與混亂複雜的思緒讓我難以正常思考。

“馬亞,需要我幫你在這間房裡找找線索嗎?”

“可以嗎?”

“畢竟我是一名獵人,雖然這裡不是我熟悉的那片山林,但說不定能幫你找出點蛛絲馬跡來。”

“好吧,那麻煩妳了。”

說實話我不大相信她能找出什麼名堂來,
但就算是無用功也好,還是兩個人一起找吧。

“咳、咳……好多灰塵,雖然我自己也是不勤搞衛生,但還是希望我的後輩們可不要只在這點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相比澤恩那個榆木腦袋,馬亞先生總是很喜歡開玩笑呢,啊……沒注意又稱呼你‘先生’了。”

“算了算了,妳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吧,我也差不多該習慣啦。”

日常輕鬆的談話,但對需要解決的問題毫無幫助。

“嗯?門怎麼開著,是有誰在裡頭嗎?”

走廊的人發現房間的異常,直接走了過來。

“誒?難道你是……馬亞學長?”

“托比亞斯?”

“沒錯,是我!”

幸虧來的是熟人,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誤會。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學長,你怎麼今天才來啊,他倆都走了,本來我還想久違一起聚個餐的說。”

“他倆?是克里斯提和薇拉嗎?”

“是啊,薇拉學姐一早就來了,克里斯提學長則是晚上才到的,難道你不知道嗎?話說後面的這位女士是……學長的女朋友?”

但貌似在另一方面也產生了不必要的誤會,
引得我身後的阿莎麗雅捂著嘴咯吱咯吱偷笑。

“這位是妳克里斯提學長的女友啦,還有你們啊不要這麼懶,部室要搞衛生,你看看這桌上的灰塵和墻角的蜘蛛……”

“馬亞學長,我們早就搬出這個房間啦~”



(10)
“請進——”

走上台階、推開半掩著的生鏽鐵門,
和煦的陽光就像是春潮似的湧入昏暗的樓梯間,
蔚藍、湛藍、碧藍的天空,映襯著我們所看見的任何景象。

“吼,真是誇張,學校居然批准你們把部室弄到陽台來。”

“有烏納穆諾教授給我們背書,這些都是小事啦。”

但是真正令我震撼的還是那棵從水泥地中長出來的榕樹,
雖然樹並不算很大棵,但也足以供人在樹蔭下乘涼。

而在陽台的其它地方,也栽種了許多顏色各異的艷麗花朵,
不過我個人最喜歡的還是那如同瀑布般從屋頂垂下的勒杜鵑。

“漂亮吧?是不是很符合我們‘花月詩社’這個社團名?”

確實漂亮,別說已經被眼前光景吸引了注意力的阿莎麗雅,
就是連見識過皇家園林的我也不得不感歎這空中花園的魅力。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農學系的學生呢。”

“哈!我們確實也吸納了一位農學系的新成員啦。”

我們所在的“花月詩社”,最初確實是個文學社團,
但不知道是什麼契機,社團的職能慢慢地融入了論政,
而到了我們這一代,終究是成為了策劃革命的秘密基地。

“對了托比亞斯,昨天他倆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嗯……哦!我想起來了,昨天學姐給你留了封信。”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說?快讓我看看!”

“好啦好啦學長你別兇我,不就是封情書嘛。”

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信封,三兩下拆開來看——

‘正午教堂鐘聲響起之時,在那棵不知年歲的老橡樹下相見。’

“該出發了,阿莎麗雅。”



(11)
11點44分,我提早了十多分鐘到達了目的地。

“好熱鬧啊……”

古老的街道上車水馬龍,時不時能聞到街邊小吃檔中散發出來的香味。

“上一次到這裡來,原來已經是六年前了嗎,不得不讓人感歎,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965年那會奧蘿拉也才13歲,如今應該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吧?

“先生,請您行行好吧,先生——”

當我還沉浸在各種感慨之中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突然把我叫住。

“請您可憐可憐我,施捨幾個子給我吧~”

他雙手捧著個破舊的木碗,並睜大雙眼、向我投來期待的目光。

“給你,拿去買點吃的吧。”

我掏出錢包,拿出幾十塊錢遞給他。

“謝謝您先生!祝您生活愉快!”

“小朋友等一下!”

當那個小孩快樂得蹦蹦跳跳著離開時,
我忽然又想起什麼事來,於是馬上又將他給叫住。

“怎麼了先生?不會是要……把錢收回去……吧?”

小孩可憐巴巴地站在原地,委屈地望著我,像是要哭出來了。

“哈哈哈~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問你一些問題而已。”

“真、真的嗎?”

“是不是需要我再給你加點‘小費’啊?”

“我明白了先生,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您。”

聽到有錢拿,這小鬼頭馬上就轉變態度了。

“你多大了?父母在哪裡?有沒有兄弟姐妹啊?”

“先生,您該不會是來捉我的警察……吧?”

“你是有做過什麼壞事嗎?”

“應該是……沒有吧?”

“那就不用擔心,警察沒有那麼閒來抓你這個小鬼頭。”

在後續談話中,我了解到他打出生開始便是個孤兒,
帶著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在貧民窟街頭露宿生活,
好在還有其它流浪者和熱心街坊的照顧,才讓他得以活到現在。

圖檔

但由於長期忍受飢餓、潮濕和寒冷,他們的健康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你想上學嗎?”

“我就算了,我不是讀書的料,就算去了也只會挨老師罵,不過我的妹妹很聰明,所以我想存錢供她去上學!”

“之後你們會有學上的,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妹妹都能,不、是都必須要上學,而且你們還會住進大房子裡、每天早上起來有麵包和牛奶、冷的時候有暖爐、生病的時候有人照顧、生日的時候有朋友慶祝。”

“真的嗎先生?!但您又是怎麼知道以後的事情的?”

“因為我是給你們送禮物的聖誕老公公。”

“才不是呢!聖誕老公公已經有好幾百歲了,而且還留著很長很長的白鬍子,但先生您只是個連鬍子都沒有的叔叔吧!”

“到要給你們送禮物那會,我的白鬍子自然就會長出來啦~”

雖然聖誕老人只是個宗教用來騙人的美好傳說,
但由我們雙手所創造的幸福是真實存在的
且必定會降臨于伊斯德利亞這片大地上。

“來,這個給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去警察局聯繫我。”

我在小本本上撕下一頁寫有我辦公室電話號碼的紙給他。

“有需要的話可以去警察局聯繫我。”

雖然我自己也很清楚,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而且這種方法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幫助到所有人,
但是在新政策制定並實施之前,盡量能幫到一個算一個吧。

“謝謝您,好心的聖誕叔叔!再見!”

“拜拜~”

看著他甩著手小跑離開,我的內心卻開始自責——

“那一天何時到來?”

社會救濟、公共衛生、義務教育……
急需解決的問題就像是一座座大山擋在前方,
而這僅僅只是我們現在所面臨的的一部分問題而已。

“不要等待那一天到來,是我們要向那一天奔去。”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儘管與印象中的有所出入,
但毫無疑問,就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人。

“薇拉——”

轉過身去,她就站在那棵老橡樹下,久違的重逢。

“好久不見,馬亞。”

她那棕色長髮經過時間的洗禮除了變得更長之外,還夾雜了幾縷銀絲,
原本扎起的高馬尾也被留成了一條長辮,略為增添了一份成熟感。

“妳……瘦了。”

我張大嘴巴、卻霎時間忘記了本想要說的話語。

“馬亞,我們換個地方聊吧。”



(12)
頭頂上的風扇“哐哐哐”地緩緩轉動著,
給人一種隨時要掉下來的不安感。

咖啡館的服務員忙碌地穿梭于各張桌子之間,
但唯獨忽視了坐在店鋪角落的我們。

“澤恩呢?”

“他在哪裡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算是吧,畢竟他不僅是我的後輩與助理,同時也是某個小姑娘的心上人,我希望妳這次不要將他捲進來了。”

“那麼六年前你利用他又怎麼說?”

“因為當時我們都有一個名為‘和平’的共同願望,直到現在也依舊是如此,這樣的解釋妳能夠接受嗎?”

“如果我說是他自願這麼做、憑自己意志在行動的,你又會相信嗎?”

…………

雙方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但也可能是只有我在尷尬。

“兩位客人,請問要點些什麼呢?”

幸虧店員小姐終於發現這個角落還有客人佔著座位卻沒有下單,
過來以滿分的待客服務與陽光般的商業笑容融化了我倆之間的堅冰,
同時也有效地緩解了這家老店的經營難題,直白來說就是讓顧客花錢。

“嗯……請幫我下單一份阿蒂提亞冰咖啡,多加奶。”

“我要維維里亞諾水仙花茶和南梅菲斯特櫻桃蛋糕,謝謝。”

“好的,請稍等~”

…………

“你依舊是那麼喜歡喝咖啡呢。”

待服務員離開後,薇拉又重新打開話匣。

“還好,一開始只是為了提神,但後來就慢慢對這種味道上癮了。”

“妳呢,在王聯那邊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我基本是在‘手術室’裡工作,所以基本不會有什麼危險。”

“那邊氣候怎麼樣,還適應嗎?”

“嗯,雖然沒有像刻板印象中的‘四季如冬’那麼誇張,不過冬天的時候確實特別冷,但也有部分當地人倒是很喜歡遊冬泳。”

“在我們解放的革命區,由人民當家做主——農田、森林、礦山不再是資本家和地主的私人財產,而江河與海洋也將歸屬于所有人。”

“我們沒收銀行家的財產,將這些從勞動人民身上剝削而來的血汗錢用于建設福利院,幫助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收養戰爭遺孤;建設學校與醫院,以此開展掃盲運動、普及免費醫療,反饋到人民身上。”

她越說越起勁,換作是我去了王聯,也會被這些美好的願景所打動,
可也正因我這幾年來都一直待在祖國伊斯德利亞,
所以我才清楚地明白,他們的這套方法不適用於這裡,
至少,現在不容樂觀的國內外局勢是不允許我們這麼做的。

“那麼你這邊呢?沒讓萊貝去干臟活了吧?”

“我早就送那只‘小黑兔’去上學了,一開始他還很不願意去呢,住宿的時候翻墻跑到街上‘流浪’……不過現在嘛都交上朋友不肯回來了,而且最近好像還沉迷學唱歌,說不定是有心上人了這小子。”

“小黑兔”萊貝原本也是個阿蒂提亞裔的孤兒,
那時才十三四歲的他被同盟軍抓“壯丁”給拉去軍隊當炮灰,
被培育成殺戮機器的他在革命軍北上時期被澤恩的老戰友所俘虜,
然後他們一番周折之後還是把萊貝給送來由我們負責撫養了。

“挺好,只不過有多少人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呢?馬亞,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夠撫養得起自己的孩子,更不用說那些沒有家庭的孤兒了。”

“如果要像你剛才那種方式去幫人的話,你覺得實際嗎?不是每個人都能像萊貝一樣遇見你的、而且你也沒有這個實力。”

果然,話題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她往那方面帶偏了。

“是的,我也明白必須由國家出手干預這些問題,我們也在建設義務教育,但是這是需要很多錢的,錢從哪裡來?天上掉下來嗎?是稅收!稅收用之於民、但同時也是取之於民,妳不可以一下子提高或增加某樣稅收,這是會影響到普通人生活的。”

“而且薇拉,妳總是想以極端激進的方式去解決問題,卻又不考慮對事態後續的發展造成的影響,就像妳到現在都還一直打算在伊斯德利亞發動一場徹底性的革命一樣,有誰支持妳?有多少人跟隨妳?妳有什麼資本?有誰會反對妳?反對派勢力有多大?國內外形勢如何?革命之後經濟混亂問題如何解決?”

“雖然我不知道妳有多少革命資本,但我很清楚,保守的資產階級會反對妳、傳統的地主與宗教勢力會反對妳、外國的封建勢力會反對妳、以及我——希望保持和平的人會反對妳。”

“是的,寄生蟲,他們害怕我們、自然要反對我們。”

“妳以為我就不想讓人民過上幸福的生活嗎?不,正是因為我想,所以我才不能輕舉妄動將人民置於戰爭和混亂中。”

“薇拉,改革就像是在烹飪,首先需要將不需要的邊角料取出、將爛掉的菜葉摘掉,準備好調料再下鍋慢燉,而不是像妳一樣將能吃的部分連著爛掉的地方一起切掉,然後一股腦丟進鍋中大火煮。”

“不,馬亞,這就是像我們在做手術一樣,如果病人的腿已經壞死了,我們就應該將其切除而不是等腐壞蔓延至全身!”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下兩位,這是您們下單的飲料和甜點,還有就是麻煩兩位控制一下說話的音量,不要打擾其他就餐的客人哦。”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會注意的,謝謝您。”

為我們點單的服務員使我們得以打開話匣暢聊,
而這個為我們送餐的服務員則終結了我們的爭論。

“薇拉,這樣繼續爭下去也不會得到個結果,不如我們來賭一局吧?”

“賭局?真不像你的風格。”

“我的風格?也許只是妳不夠瞭解我罷了。”

孤注一擲確實不是我的風格,只不過——

“別那麼多廢話了,直接切入正題吧,你想怎麼賭?”

“明天正午12時整,西郊的托馬斯神甫公墓,就用劍進行決鬥吧,勝者繼續貫徹自己的意志,而敗者要麼離開這裡、要麼永遠埋葬于此。”

只不過天平上的這兩樣物件,我都不願失去。

“好,那麼——明天見。”

在這之後,我們吃完東西就各自離開了,再也沒說上一句話。



(13)
“馬亞先生?你終於回來了!怎麼樣,有見到澤恩嗎?”

一回到活動部室,阿莎麗雅便迫不及待地跑過來向我詢問。

“沒有,但明天妳會見到他的。”

雖然今天確實沒見著澤恩,但是我的經驗與直覺告訴我,
剛才澤恩其實一直都在我們附近的哪個角落偷聽著我們的對話。

“明天……馬亞先生你確定嗎?”

“嗯,明天的決鬥他會出席的,作為一名見證者。”

“決鬥?見證者?馬亞先生我想事先問你個事情……澤恩他,沒干什麼像是違法犯罪之類的壞事吧?”

她扭頭環顧四方,確定沒有人之後才放低聲音問我。

“關於這點還沒有敲定,雖然這麼說很自私,但既然是由我來親自處理這件事的話,我會盡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

“即便事態發展至此,您都還是那麼照顧澤恩,請容許我再次由衷地感謝您,馬亞先生。”

“別這樣,我認識這傢伙可比妳要久,他除了是妳的心上人之外,也是我重要的學弟。”

但此時此刻,我更關心的是明天的決鬥該怎麼辦,
雖然是由我提出來的,但我對劍術方面的瞭解,
就只有選修課上稍微學過且快忘乾淨的基礎知識。

“看看上天的旨意吧。”

雖然我平時不信神鬼,但到了時刻能讓我鼓起勇氣的就是好方法。

“去吧。”

我擲出從後輩那兒借來的骰子——

是個二,那個倒數第二小的數值。

“真不吉利……”

* * * * * * *

“薇拉學姐,妳明天要跟馬亞學長決鬥嗎?”

“嗯,你剛才就坐在我們隔壁,雖然隔著塊板,但我們的對話你應該能聽得一清二楚吧?”

圖檔

小小的油燈發出微弱的橙色光芒,只將陰鬱的房間照亮了三分之一。

“難道,就沒有其他更為和平的解決辦法了嗎?”

“如果能吃頓飯喝杯茶就能解決問題的話,誰不樂意呢?可是這是革命、是一個階級消滅另一個階級的戰爭、是不付出代價就無法實現的!”

自965年的革命後,馬亞學長和薇拉學姐的分歧就越來越大,
但我沒想到這麼快便迎來了這天——二人決裂之日。

“是要跟著馬亞、沉迷于舊日的榮譽與理想中,還是要與我一同展望未來、去完成花月革命中那未完成的使命?”

——作出你的抉擇吧,澤恩·萬·克里斯提。



(14)
通用曆971年 獲月9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德利馬 托馬斯神甫公墓

“到了,下車吧。”

輕輕踩下剎車,轎車就像一匹溫馴的馬一樣緩緩停在目的地。

“那個人就是澤恩口中所說的薇拉學姐嗎?”

阿莎麗雅抬起頭,朝石頭階梯的最頂端指去。

“嗯,大概率是她了。”

我亦看向阿莎麗雅所指的方向,是一個背對著陽光身影。

“可是澤恩他沒有出現誒。”

“妳先別急,他也許會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

我瞭解他,澤恩他現在估計是在和自己作思想鬥爭呢。

“雖然這個公墓已經是半荒廢狀態了,但還是麻煩妳幫我們放下風,以及別忘了我叮囑妳要怎麼對付澤恩。”

“我明白,馬亞先生。”

“那麼……我出發了,待會是誰活著出來妳就聽誰的話去做吧。”

“我相信依舊會是您給我下達指令。”

我從後備箱中抬出一個沉甸甸的黑色箱子,
裡頭裝著的是兩把我從朋友那邊借過來的佩劍。

“很守時嘛馬亞,就像是第一次出門約會而特意提早二十分鐘到達匯合點的小情侶一樣。”

“要說這點可比不上比我來得還早的薇拉小姐呢。”

當我走到階梯頂端,我才終於看清她那張讓人不爽的嘲諷臉。

“你那箱子……不會是學校借來的劍吧?”

“我找認識的一位少校朋友借的,學校那訓練用的劍可殺不了人。”

“說得也是,我早該猜到的,不過我自備了武器過來,你不會介意吧?”

“不是巨劍或是那種刀上還藏著把槍的就行。”

“那就沒問題咯,趕快進來吧,舞臺已經佈置好了。”

“舞臺?”

她領著我,走進了那座年久失修的廢棄禮拜堂中。

“歡迎來到我們二人的終焉——”

推開大門,古老的氣息伴隨著灰塵侵入我的肺部。

“咳、咳,真大陣仗。”

老舊的長椅被整齊地移到了一邊,
中間空出來的過道依舊鋪著紅色地毯。

“儀式感也是很重要的嘛。”

一旁的墻壁上還掛著一面嶄新的國旗,應該也是薇拉弄上去的。

“準備好了嗎?格瓦西奧·馬亞。”

她從椅子上拿起一把異域風情的騎兵刀。

“嗯。”

我抑制住因緊張而砰砰跳的心臟,從箱子中拿出我借來的那把佩劍。

“那麼,向國旗立下誓言吧。”

圖檔

勝者繼續貫徹自己的意志,而敗者要麼離開、要麼死亡。

“三。”

薇拉開始倒數。

“二。”

雙方開始接近。

“一!”

哐!

我們的決鬥在刀劍的碰撞聲中拉開了帷幕。



(15)
決鬥開始的剎那間,薇拉就像那爆發的彈簧一樣,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舞著刀向我躍過來。

哐!

我來不及躲閃,便本能地舉起右手阻擋,
雖恰好用劍擋下了她這一記重擊,
但也被逼得連連後退幾步。

“哦?我本以為你會反應不過來呢。”

“那還真是抱歉呢,我可還沒有老到那麼遲鈍。”

薇拉依舊是很輕鬆的樣子,談笑間再次舞刀向我進攻。

噹!噹!噹!

刀在她的手中就像是一架風車,不停地旋轉著,
當我擋下她一刀時,下輪攻擊就會馬上從其他方向襲來。

“妳在王聯還專門練過這個?”

“只是稍微學過一點,不過你現在還是把注意力留給自己比較好。”

被瞧不起了的我怒氣攻心,胡亂地就朝薇拉刺了過去,
但這種雜亂無章的攻擊自然一下子就會被她看穿。

“別急。”

哐、嗖!

上一秒她還在用刀背撥開我的突刺,
下一秒鋒利的刀刃就已經斬到我的面前。

“唔哇?!”

我踉蹌地向後躲閃。

“發出了可愛的聲音呢,馬亞。”

薇拉嘴角上揚,肆意嘲笑被她壓制住的我。

“妳這傢伙只有那狗屎一樣的性格是一點都沒變啊……”

“至少說是幽默感嘛。”

總之,不能再受她挑釁了,
現在先專心防守,等待時機到來……



(16)
“終究還是來了。”

學長的車早已停在路旁,但附近也不見他們的身影,
想必他們已經開始決鬥了吧,又或者已經結束了?

噠、噠、噠、噠——

我懷著種種不安,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登上階梯。

“喲~”

“阿莎麗雅?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意料之外的人出現在我面前。

“不應該是由我來問你這個問題才對嗎?澤恩。”

坐在石圍欄上的她挪了挪身子跳回到地面上,
從墓碑後面拿起一把步槍,似乎是要攔住我的去路。

“抱歉什麼都沒跟妳說,但之後我會解釋清楚的,讓我過去吧。”

“不行,馬亞先生叮囑過我不能讓你來攪局。”

她舉起步槍對準我,眼神中沒有絲毫猶豫。

“求求妳相信我,阿莎麗雅,我必須阻止他們!”

“退後!不要逼我扣下扳機。”

看見那黑洞洞的槍口,我也不由得停下腳步來。

“我知道妳不會對我開槍的,阿莎麗雅。”

“可別好了傷疤忘了疼,七年前讓你屁股開花的也正是我。”

“那是腿,屁股還得再往上一點。”

“你記得就最好。”

964年的年尾,我們在山林中初次相遇了,
雖然確實是她打傷我的,但也正是她手下留情,
那顆原本該打爛我腦袋的子彈最後才打中了我的腿。

“但即便如此,我也要去阻止他們。”

“想清楚,澤恩,這次我真的會讓你屁股開花的。”

“沒關係,到時候就麻煩妳照顧我了。”

我毅然地朝著那座一直傳來金屬碰撞聲的禮拜堂前進。

“也許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地方吧?”

“妳剛才說了什……”

砰!



(17)
砰!

毫無疑問,那是一聲槍響,
是不應該出現在刀劍對決中的聲音。

“槍?馬亞你?!”

嗖——

一直處於被動狀態的我終於等到這個時刻。

“薇拉!”

我用劍朝她的脖子刺去。

噹——

但是薇拉很快便反應過來,側開身子躲過了這一擊,
讓這鋒利的劍刃剛好擦過她的長辮,只掉了幾根髮絲。

但這正合我意!

在她準備揮刀反擊前,我從下方伸出左手,
牢牢地抓住她手的同時將她撞倒在地。

哐啷——

被我捨棄的佩劍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將軍了,薇拉。”

現在我整個人壓在了薇拉的身上,
并滑出事先藏在袖口的水果刀抵在她的脖子前。

哐啷。

“……明明可以直接槍斃我,但你卻要冒險耍這些小手段來‘打敗’我,在干多餘的事上你還是一如既往呢,馬亞。”

薇拉也丟棄手中的刀,不再作掙扎。

“因為我不想失去妳、我不願失去妳,薇拉。”

“儘管我們政見不合,但我們這麼多年的時光不會因此而消失、那些歡樂的日子、並肩作戰的日子,都深深刻印在我的心中。”

“在敘舊之前,能請你先起身嗎?被六十多公斤壓著可不好受。”

她躺在地上,棕色的長辮被弄散了,隱約能聞到肥皂的香味,
到現在我才發覺,這樣子壓著人家有點……男女授受不親。

“抱歉,我這就……唔?!”

她揪住我的衣領,一把把我拉到她的面前,
然後用她的嘴,堵住了我的嘴。

啊?這難道是……接吻?

為什麼?得說點什麼?

我混亂了,大腦一片空白,
一句完整的話都組織不出來。

“這是我的反擊噢,馬亞。”

她一把推開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
軍刀都沒拿走就徑直朝門外走去。

“薇拉學姐!馬亞學長!你們……”

澤恩恰好也在這時沖了進來。

“你來晚啦,已經結束了,再見。”

但即便是澤恩也沒讓她停下離去的腳步。

“馬亞學長,這……你不去追她嗎?”

澤恩臉上多了一道依舊淌著血的“刮傷”,

“不了。”

她就像一隻蝴蝶,隨心所慾且自由自在,
不知她之後將會去往何方、又駐足于何處。

“這樣好嗎?”

“這樣就好……”

我也曾想過抓住這隻自由的蝴蝶、放入盒中收藏,
但被禁錮住的她,還會是我喜歡的那隻自由的蝴蝶嗎?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回去上班收拾爛攤子唄。”



(18)
通用曆971年 獲月12日
伊斯德利亞共和國 特維德拉 行政宮

沙沙沙沙——

“澤恩,幫我拿這份文件去復印一下。”

“澤恩,幫我找下去年霧月的文件……你問幾月?是十月啦,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不愛用舊歷了。”

只有我們倆的辦公室恢復了往日的景象,
雖不算忙碌、但也沒有閑到能發呆摸魚的程度。

“馬亞學長,你知道薇拉學姐她去哪裡了嗎?”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至於前幾天的事件,自然也被我們用權力掩埋了。

“那你覺得她還會回來這裡嗎?”

“鬼知道,而且也不準她回來搞破壞。”

“啊哈哈……”

不過……其實馬亞學長心裏還是不捨的吧,
之前他們決鬥,薇拉學姐遺留下來的那把軍刀,
現在是被學長掛在辦公桌後面的墻上。

‘這是想時刻提醒自己什麼道理嗎?’

雖然我是這麼問過他,但他始終不願回答我。

不過,這些私人軼事怎樣都好啦,
最重要的還是希望這個國家能繼續安穩地發展下去,
議會能夠多通過些用以造福民眾的法律條文之類的……

“別發呆了澤恩,快給我好好工作!”

“是、是——”



(尾聲)
通用曆971年 獲月/6月12日
格蘭汀納共和國 聖十字城 某所民宅

滋——滋——

電門鈴發出怪異的聲響。

“塔諾,有客人噢~”

“來啦,請稍等!”

我放下菜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您好,請問是您找哪位?”

打開家門,一個不認識的棕髮女人站在門口,
胸口的口袋中還插著一朵鮮紅的康乃馨。

總感覺是在哪見過這幅打扮的人?

“您好,請問這裡是塔諾·堂·費爾南德先生的家嗎?”

“是、是的,請問您是……?”

她所使用的不是當地的索別瑞爾語,
而是伊斯德利亞語,那是我遠方祖國的語言。

“您好,我是來自伊斯德利亞的——”

Exiliado.
被流放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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