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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2014方舟活動短篇】友誼所在的彼方
文章發表於 : 2015年 2月 15日, 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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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0日, 23:35
文章: 683
來自: 帶刀浪人
  穿著燙整乾淨制服的學生在軍官學院的迴廊下穿梭著,深藍色制服所構成的喧鬧人影有男有女,明亮的光線自中庭穿過樹葉樹枝灑落在迴廊間的石製地板上,緩緩透露出圍繞著以古堡改建成的軍官學校的古典氣氛。

  「蘇楠!蘇楠!」

  和大多數白皮膚的人與眾不同,在不斷移動的人群中有著褐色皮膚的青年男子停下腳步,他將那顆清秀、有著微卷頭髮的黑色腦袋轉向叫喚他名字的方向。

  「原來是奧斯卡啊…有事嗎?」蘇楠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因為不是使用母語,所以講話有些微的腔調。

  叫做奧斯卡的白人男子牽著一名女孩穿過人群,來到蘇楠面前,他比蘇楠要高出半顆頭,與長相清秀的蘇楠不同,是位五官輪廓鮮明、英俊瀟灑的男子,儘管從語氣間可以看出這個男人個性有些玩世不恭。

  奧斯卡身旁的女子留著一頭半卷的金色長髮,勻稱苗條的身材搭配著有著如模特兒般細緻的面龐,碧綠的眼珠子貌美迷人。

  「你這傢伙,怎麼跑這麼快?不跟大家一起去吃飯嗎?」

  「不用了,謝謝。」蘇楠回答。

  「欸?真的?教官要請喝香檳耶,不去嗎?」奧斯卡大笑著,他的笑聲宏亮、開朗,「你沒聽錯哦!就是馮.羅爾傑少校!那個魔鬼教官!這女魔頭剛剛在畢業典禮上居然哭了!你有看到嗎?哈哈哈!」

  「我有看到,確實讓人吃驚。」

  「所以啦,走吧走吧!」奧斯卡拍著蘇楠瘦小的肩,眨了眨眼,「餐廳是在帝國飯店哦!高級的哪…而且是學校付錢!」

  「免了,我還要收拾行李。你們去就好了吧。」

  「………唉,」奧斯卡失去笑容,嘆了口氣,「連最後的畢業餐會都不參加,大家就真的會覺得你很不合群了哦,蘇楠。」

  「這已經是事實了不是嗎?」蘇楠絲毫不覺得有甚麼不妥的回答,「我本來就不屬於那種場合。梅菲斯特人的聚會,阿蒂提亞人不適合參與。」他面無表情地說出了種族歧視的發言。

  「蘇楠!你知道我最不喜歡你講這種話。」奧斯卡身旁的金髮女子嘟起嘴,終於耐不住性子厲聲說道,她也穿著跟兩人一樣的軍校生制服。

  「…雪露絲,抱歉。」蘇楠點了一下頭,表示歉意。

  「你知道我們從不這樣看你,蘇楠。」

  「是的,我知道。」

  「奧斯卡常跟我說,蘇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朋友就是朋友,管你是阿蒂提亞人還是誰,那都不重要。我們的友誼不是該被這種膚淺的事情所束縛,不是嗎?」

  「小雪,我才沒有說過…」話還沒有說完,奧斯卡就被雪露絲用手肘狠狠的頂了一下。

  「沒有嗎?」雪露絲瞪著自己的男朋友,「想裝甚麼?」

  奧斯卡摀著肚子,先是以無奈的表情看著女友,再望著蘇楠,露出了有點難為情的微笑。

  「我們是朋友,蘇楠。就算畢業不再是同學了,我們仍是朋友,永遠都是。」以最真誠的語氣與表情,雪露絲輕聲說道。

  一旁的奧斯卡點了點頭,散漫的表情已經被不捨的面容取而代之。

  「………謝謝你們,奧斯卡、雪露絲。」蘇楠低下頭,聲音似乎不再平穩鎮定。

  三人保持著沉默,慢慢消化著內心中關於友情間的話語,而周遭的人群依舊吵鬧著、穿越過他們,彷彿是在不同的平行世界。

  隨著時間流逝,人潮也慢慢散去,迴廊不再吵雜吵鬧,回歸沉靜。涼風穿越中庭輕輕吹拂,因廊柱、牆壁與天井間的格局而造成的氣流發出無法看見的風切聲。

  「畢業後你有甚麼打算?」奧斯卡打破三人間的寂靜。

  蘇楠抬起頭,望著兩位知己。他走出迴廊,來到鋪滿綠草的中庭,感受著因傍晚而逐漸消失的夕陽。在暗紅的夕陽下,他那有著阿蒂提亞血統的深色臉龐看起來更明亮也更有精神。

  『我要回到祖國,運用我所學為祖國流盡最後一滴血。』蘇楠以母語說道。



通用曆967年10月31日
米薩怛共和國 米薩怛海峽以南70公里 圖塔澤高地


  砲彈特有的呼嘯聲自阿蒂提亞帝國陸軍中尉蘇楠‧沙吉的頭上飛過,大口徑砲彈伴隨著呼嘯聲落在一公里外的敵軍陣地上,此起彼落的沉悶爆炸將敵軍的防禦工事掀上藍天。深淺色的泥土、石塊與人體軀幹被拋起數公尺,然後隨著地心引力而隕石碎片般的散落至大地。

  約兩公尺深、沿著前線綿延了數百公尺長的的戰壕內擠滿了穿著深綠色制服的阿蒂提亞士兵,他們戴著沒有防彈效果的圓形水桶帽,並穿著一致的裝備,從水壺、背包、腰帶、彈夾袋到便當盒一應具全,捲起的毛毯背在身上,手裡的長步槍像保命符緊緊握在手裡。

  士兵們待在因砲擊而撼動的戰壕裡,雖然穿著同樣的制服,受過同樣的訓練,但仍舊因為不同的生長環境而表現出不同的行為。

  有些士兵閉著眼睛,在等待砲擊結束。有些士兵則在祈禱,而有些士兵則大口喘著氣,試圖讓自己變得更加鎮定。但大多數的士兵則睜大著黑色的眼睛,有默契的保持著沉默,等待著命令發起的那一刻。

  在眾多阿蒂提亞士兵中,以交換學生身份自外國軍校畢業的青年軍官蘇楠‧沙吉中尉則表現出不同的態度。

  雖然看似冷靜,但他心裡正在咒罵著,咒罵著這場沒意義的戰爭與一切。

  蘇楠穿著髒兮兮的阿蒂提亞陸軍四口袋軍官制服,戴著與士兵不同的硬殼筒形軍帽,黑色的軍官帽上繡有阿蒂提亞的日月國徽,白色的皮製帽帶繞過他纖瘦佈滿汗水的下巴綁緊,讓軍帽不至於在劇烈的運動中掉落。

  深棕色的腰帶上掛著步兵軍官的各類裝備,皮製的望遠鏡盒、手槍套與彈盒、地圖袋、水壺與短刀,以及軍官才能擁有的小急救包,白色的槍繩自槍套尾端延伸至蘇楠頸前,像項圈般的套在他的脖子上,武裝肩帶上垂掛著一只銀色的哨子。

  望遠鏡被取出掛在他的胸前,蘇楠的皮製綁腿跟短靴沾滿了泥土,腳踝以下埋沒在長久累積在戰壕內的泥巴中,泥水滲進靴子內,讓他感到難受。

  他抬起手,看著手腕上裝有井字防撞蓋的手錶,早上八點四十三分二十三秒,距離攻擊發起時間還有十分鐘三十七秒。

  一發射偏的砲彈落在陣地的前方不遠處,因爆炸而掀起的碎石與泥塵伴隨著劇烈的大地震動飛落至壕溝內,士兵們因吸入飄散在空氣中的塵埃與火藥味而咳嗽著。

  蘇楠吞了口口水,任憑細小的石砂落在身上、積在肩頭。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問自己。

  在數十年前,阿蒂提亞與北方大陸的梅菲斯特帝國締結了同盟,兩國有著密切的交流,從農業、工業、商業到軍事產業等,各種技術交流非常的頻繁。而出身阿蒂提亞傳統戰士家庭、再加上在校成績優異的蘇楠,很快就成為前往盟國梅菲斯特帝國進行軍事交流的不二人選。

  當然,蘇楠也自願前往,因為就跟大多數的阿蒂提亞青年一樣,他深信學習超級列強梅菲斯特帝國的技術,有助於讓水深火熱的祖國脫離貧窮與藩政分裂的狀態。

  儘管帝國與阿蒂提亞有著深厚的合作關係,屬於先進工業國的帝國人始終對後進國阿蒂提亞有著強烈的優越感,這種觀感普遍的反應在帝國社會中,阿蒂提亞人時常受到歧視,從鄉村到城市、從酒館到沙龍,也從警察到軍隊,甚至是學校。

  種族歧視這樣的文化衝擊讓蘇楠在保守的梅菲斯特軍官學校過得非常辛苦,他們的待遇甚至比其他非帝國邦交國的留學生還要來的悲慘,很多阿蒂提亞籍的同學都受不了歧視而中斷學業返國,只有蘇楠一個人堅持下來,在帝國教官的百般刁難下考取獲得高分,最終得到認同而畢業。

  在眾多排擠蘇楠的梅菲斯特學生中,只有奧斯卡與雪露絲等極少數的人對蘇楠真誠以待,他們邀請蘇楠到家中作客,與蘇楠共同出遊、共享美酒,在蘇楠受到欺負時站出來挺身相助,不曾嘲笑蘇楠的口音,彼此像最親密的友人般相處。

  奧斯卡既是純正的梅菲斯特人又是帝國貴族,他是蘇楠在帝國留學時最要好的朋友、同一期的軍校畢業生。他畢業後加入了帝國邊境軍成為一名要塞砲兵軍官,爽朗負責的個性很得人緣,是所有畢業生中晉升最快的。上一次蘇楠寫信給奧斯卡時,他已經官拜中校,擔任一個砲兵要塞的總指揮官。

  雪露絲同樣是蘇楠在軍校時最好的朋友,也曾經是他所暗戀過的女人,儘管異國戀愛不像廉價小說那樣美好,最後雪露絲與奧斯卡結為連理。蘇楠雖然痛心,但由衷的祝福兩位好友能夠得到幸福。畢業後的雪露絲加入了帝國機甲部隊,分派到裝甲列車上面服役擔任炮位管制官。

  而回到阿蒂提亞的蘇楠,過的卻不太順遂,雖然如願以償加入了軍隊,但卻不受到高層的喜愛。比起有自我思想、具備先進理念與革新之志的留學軍官,上頭的老古板卻更重用只會拍馬屁等毫無專業素養的人。

  奧斯卡曾詢問過蘇楠,是否願意到帝國的海外軍區服役,儘管待遇很好又能發揮長才,但熱愛祖國的蘇楠最終婉拒了,選擇繼續留在阿蒂提亞與理想奮鬥。

  三人畢業後仍持續在互相通信,當奧斯卡與雪露絲結婚時,蘇楠也是受邀成為最重要的座上賓。就算分隔兩地,橫跨了整個明鏡內海,他們仍是最要好的朋友。

  而在三人畢業後的兩年,也就是九六六年,梅菲斯特帝國與王聯爆發了戰爭,蘇楠變得難以連絡上奧斯卡與雪露絲。在隔年的九六七年,阿蒂提亞帝國也因為海峽問題與強大的鄰國聖克勞茲開戰,三人的聯繫就此完全中斷。

  在這樣遍地烽火、世界大戰的時期,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沉浸在回憶中的蘇楠被最後一聲爆炸拉回了思緒,他再次看了一下手錶,距離攻擊發起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分鐘。

  蘇楠往他的右手邊看去,穿著乾乾淨淨的指揮官阿杜卡少校依然頂著那精心修剪過的八字鬍邊揉著拳頭,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傢伙…還嫌不夠嗎?蘇楠皺起眉頭。

  「上刺刀---!!!」接著,阿杜卡少校吼叫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壕。

  彷彿即席演奏了一場交響曲似的,整條戰壕內頓時充斥著拔出刺刀與將刺刀裝上槍口的金屬聲,以及步槍子彈上膛的聲音。

  蘇楠抽出腰間的自動手槍,檢查手槍有無故障,蘇楠的手槍跟一般的阿蒂提亞軍規的左輪手槍不同,是外國製的自動手槍,那是他在海外歸國前,奧斯卡跟雪露絲送給他的餞別禮。

  「…奧斯卡、雪露絲,希瓦真神將保佑你我一切平安。」蘇楠望著手裡的自動手槍低聲祈福。

  阿杜卡少校一派豪邁的穿過戰壕,瞪了蘇楠一眼,走到他的攻擊發起的位置。

  蘇楠轉頭望了望自己的班兵,班兵們皆以準備就緒。蘇楠向眾人點了點頭,接著自肩帶抽出了哨子,在制服上還算乾淨的地方擦了擦,然後輕輕以嘴唇咬住,等待著攻擊命令發起。

  當秒針抵達錶面最上方,分針與時針停在指定的位置時,阿杜卡少校站上戰壕的梯子,高舉裝飾華麗的軍官彎刀,另一隻手握著哨子,大喊道:「無畏的諸位阿蒂提亞勇士!為了祖國---!!!」

  嗶---!!!在油亮的八字鬍下鼓起腮幫子,阿杜卡少校將哨子吹的響亮。

  蘇楠握緊手槍,試著不去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跟著吹響了哨子。

  在聽到衝鋒哨的哨音後,原本像貓一樣安靜待在戰壕內的阿蒂提亞士兵們有如在同一時間全都開啟了某種開關,他們的眼神透露出殺意與恐懼。

  『榮耀歸屬希瓦!萬歲---!!!!!』

  戰壕內的士兵們爬上梯子、翻出壕溝,將上了刺刀的步槍指向前方,無數的綠色身影像自整片牆面上流下的綠色油漆,開始蔓延著咖啡色的大地畫布。

  士兵們大喊著開始衝鋒,如月球表面般的無人地帶雖然只有短短數百公尺,但卻像是無盡的彼方,永遠也無法抵達,被砲轟過後的敵軍陣地也打破沉寂,機槍與各種輕兵器的發射火光不時在鐵絲網、彈坑、廢墟與枯樹之間閃爍。

  砲擊並沒有完全將陣地內的敵軍消滅。

  機槍子彈在鐵絲網間濺起泥花,第一排衝鋒的士兵很快就被掃倒了,敵方的砲彈也開始慢慢跟著落在衝鋒的阿蒂提亞士兵中,手腳、內臟與屍塊就像破布一樣四散。

  「機槍!敵軍的機槍在開火!」

  「我中彈了!醫護兵!」

  爬出戰壕的蘇楠狂奔了好幾十步路,掛在胸口的望遠鏡隨著奔跑不斷撞擊著他的胸膛,爆炸濺起的泥水與碎石撲打在他臉上,使他看不清楚前方。在彈幕中他好不容易躲到了一台被炸毀的戰車後方,他的數十名班兵就跟在身後。

  十多名士兵從他身旁衝鋒而過。

  「喂!等…」在蘇楠還來不及開口叫住他們時,這群士兵已經被機槍與火炮消滅,成為大地養分的一部份。

  在攻擊發起的頭幾分鐘內,阿蒂提亞軍隊已經損失了將近一百名士兵。

  「前進!前進!不要恐懼!!我們是受希瓦祝福的戰士!!」阿杜卡少校依然驅趕著士兵朝敵陣衝鋒。

  這根本就是自殺!蘇楠在心中咒罵著。

  到處都是中彈士兵的哀號聲,但在砲火、槍聲與哭喊交錯的地獄之歌中,唯獨阿杜卡少校保持著高昂的鬥志,揮動著軍刀催促著士兵們前進。

  「前進!阿蒂提亞戰士!前進!希瓦諸神正看著我們!衝啊---!!!」他在槍林彈雨中大喊著。

  你這草包,就要害死大家了!瞪著阿杜卡少校,蘇楠憤怒著。

  在他的腳下,是一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那是幾天前陣亡的阿蒂提亞士兵。阿杜卡少校在這個禮拜已經發起三次這樣『自殺性』的攻擊,而每次失敗的攻擊,都只是讓更多的家庭產生悲劇。

  自軍事大國梅菲斯特帝國學成歸國的蘇楠知道這個留著八字鬍、靠著裙帶關係成為指揮官的死胖子沒有半點戰術素養,在他眼中,沒有迂迴、沒有掩護,也沒有步炮協同,他只有一種戰術---下令所有的士兵上刺刀,然後向前衝鋒。

  這種戰術在一百多年前的戰爭或許很有威力,但在步槍的技術不斷增進以及機槍開始普及的現代戰爭中,這種像傻子的作戰方式只會遭到無情的屠殺。

  在面對機槍陣地時,必須施放煙霧,以散兵隊形分頭掩護並接近消滅之,這在帝國,不要說是軍官,是任何一個低階士官都知道的基本觀念。但在後進國家阿蒂提亞這卻是新穎到無法被人接受的戰術。

  蘇楠已經不知道跟阿杜卡少校建議了幾百次,但這個活在上個世紀的莽夫卻壓根也聽不進去。阿杜卡少校就像是個趾高氣昂的老化石,連帝國派來的軍事顧問都無法說服他,他看蘇楠不順眼,覺得這個國外留學的傢伙就像外國人養的狗,總是到處干涉他的決定。

  就算有戰車或是裝甲車,也只被阿杜卡少校當成步兵的掩體配合步兵的腳步緩慢前進,結果就是成了敵軍戰防炮最佳的標靶,然後被打成火球,蘇楠的部隊原本有幾台寶貴的戰車,就這樣被擊毀了。現在,他們只剩下兩台裝甲車,還是必須以士兵的肉身之軀作為攻擊主力。

  雖然在近代化開國,但阿蒂提亞仍是一個很封閉的國家。不只是軍學,其他領域許多根深蒂固的觀念與腐舊的習俗特徵仍像毒瘤一樣無法除去,許多新興的政策跟改革無法順利推展。這對像蘇楠這樣在海外辛苦學成歸國,懷著滿腔抱負想要改變國家使祖國富強的年輕人來說,有著很深很深的挫折。

  挫折會演變成無力感,無力感會變成失望,失望在最終會形成憤怒。

  「蘇楠‧沙吉!你躲在這裡幹甚麼!?」阿杜卡少校怒吼著,「衝啊!還不快前進!你這沒用的膽小鬼!!前進啊!」

  在莽撞欠缺規劃的進攻中,阿杜卡少校代表著阿蒂提亞的腐朽,而蘇楠則代表著阿蒂提亞的新生,腐朽與新生將產生激烈的互斥效應。

  蘇楠望著遍地的傷兵,在砲火下對阿杜卡少校說道:「少校!這樣是不會有任何進展的!」

  「甚麼!?」

  「請聯繫砲兵,以滾進彈幕進行掩護射擊!」蘇楠決定再次提出建議,「不然這樣無意義的攻擊只會像之前一樣失敗!」

  「注意你的用詞!中尉!」阿杜卡少校怒吼,「我的命令就是進攻!叫你進攻就進攻!快帶領你的士兵向敵軍發起攻擊!廢物!」

  蘇楠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瘦小的他比阿杜卡少校還要矮上一些,但在旁人眼裡,此時他所散發出來的氣勢與怒火卻讓人覺得他比阿杜卡少校還要高大。

  「………毫無掩護朝敵軍的機槍進攻嗎?難道你沒發現?你這種愚蠢的作法只是讓士兵白白去送死而已!」

  「你、你剛剛…你剛剛說甚麼!?」阿杜卡少校氣的七竅生煙,油亮的八字鬍也因此被弄亂。

  蘇楠身旁的士官拉著蘇楠的袖子示意他停止,但蘇楠卻甩開了士官的手。

  往前站了一步,蘇楠怒視著阿杜卡少校,「你這種愚蠢的指揮方式只會導致攻擊失敗!你以為這是甚麼時代的戰爭?你爸爸那時代?還是你爺爺的時代?」

  蘇楠伸出手指,指著被炮聲、爆炸聲與槍聲所環繞的戰場。

  「看看四周,有多少士兵因為你的愚蠢而喪命!」

  周圍盡是死亡與負傷的士兵,除了槍聲跟炮聲之外,最常聽到的就是人體被子彈貫穿或是被炸碎的聲音。被槍彈劃的肚破腸流的士兵倒在泥地裡哀號,被炸斷手腳的年輕士兵拋棄了僅存的男性自尊,倒在地上大聲哭喊。

  爆炸將脆弱的人體撕碎,像破布一樣掛在枯樹上,腸子與內臟就像樹上的果實紛紛落地,幾天前的屍體與剛剛陣亡的屍體混在一起、疊在一起,在熱烈的火線下,無時不刻都能聞到血水、火藥、泥土、屎尿與鋼鐵碎片的味道。

  被大型砲彈炸開而積水的彈坑,漂浮著剛陣亡的士兵屍體與斷肢,深綠的制服被染上泥巴的咖啡色與自人體流出的紅色鮮血,形成一種噁心的顏色。

  其他士兵依然遵照著命令向前衝鋒,就像飛蛾撲火般的朝死亡衝鋒,僅有少數幸運的人,或許是二十幾人當中的某一個人,能夠得以更接近敵陣的鐵絲網,但大多數的士兵都在抵達之前負傷倒地,在灰色的天空下等待著加入死亡的行列。

  這樣地獄般的景色,在這一個禮拜,出現了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恐怖。

  被指責無能,阿杜卡少校氣的發抖,但他一句話也擠不出來。此時他發現,周圍還活著的官兵,在聽了蘇楠的話之後,皆露出了認同的表情,而有些士兵則跟這個海外歸國的年輕軍官一樣,面露怒色。

  「蘇楠‧沙吉!不許你散播失敗者的思想!!」覺得自己被孤立的阿杜卡少校大叫起來。

  「這一整個禮拜,你失敗三次了!三次!而這一次,也即將失敗!到底誰才是失敗者!?」蘇楠狠狠的回嘴道。

  「住口!給我住口!你這梅菲斯特養的狗!不可質疑希瓦的偉大任務!阿蒂提亞的軍人都必須為神聖的理想付出!」阿杜卡少校不甘示弱,指著蘇楠的鼻子大罵。

  一發自敵陣射出的砲彈將最後一台裝甲車炸毀,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全身著火的駕駛兵像火球一樣爬出車門,彷彿喝醉的往回走了幾步,隨後往前倒在泥巴內,身上的火焰直到衣服與肌肉被燒光才逐漸熄滅。

  「看甚麼!不准看!」阿杜卡少校高聲叫著,「前進!快前進!往前衝啊!」他對周圍的士兵下令。

  沒有任何一名士兵聽從命令前進。

  「你們搞甚麼!?快啊!前進啊!衝鋒啊!」阿杜卡少校揮舞著軍刀,在看到還是沒有人願意聽從命令時,他開始踢士兵,「你們這些廢物、膽小鬼!快前進!?有希瓦的保佑,你們怕甚麼!?衝鋒---!!!」

  就算被踢被踹,仍沒有一名士兵願意起身向前。

  「這些廢物!你們知道抗命的後果嗎!?快前進!再說最後一次!前…」

  「你還不懂嗎?」淡淡地打斷阿杜卡少校,蘇楠按下對方握住軍刀的手,「沒有人會再聽你的命令了,少校。大家…都不想白白送死。」

  「………………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廢物!希瓦絕不容許失敗者!」阿杜卡少校用力甩開蘇楠的手,軍刀失手落地,陷入了泥堆。

  覺得自己像是馬戲團的動物,被在場的所有人盯著而感覺氣氛不對的阿杜卡少校往後退了幾步,慢慢將手伸向腰際的手槍槍套。

  好不容易才掏出左輪手槍,阿杜卡少校已經氣的臉紅脖子粗,將因憤怒而顫抖的槍口對準了蘇楠瘦小的身軀。

  「蘇楠‧沙吉!我、我要槍斃你!」

  「………殺了我也改變不了這場攻擊將要失敗的事實。」

  「住口!看我打爛你那張嘴!!」

  奧斯卡、雪露絲,對不起啊…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蘇楠握緊了拳頭,為無法再見到好友而感傷,但他並不後悔。

  在阿杜卡少校即將扣下扳機的瞬間,一排子彈戲劇性的以極快的速度擊中了他。

  第一發子彈打穿了他的胃,第二發子彈打中他的脊椎並卡在身體裡頭,第三發子彈打穿了他右邊的肺,第四發與第五發子彈則打斷了他的肋骨與鎖骨,而最後一發子彈,則自他的右眼鑽入,帶著腦漿與部分頭蓋骨自後腦杓竄出。

  在阿杜卡少校還未意識到自己被擊中時他就已經喪命,往後倒了下去,肥胖的身體浮在咖啡色的爛泥上,與大地融為一體。

  他站的太外面了。

  蘇楠看著這一切突然的發生,然後在短短的幾秒內結束,他在槍炮聲下靜靜的站著,沒有表示出任何惋惜…或高興,也沒有任何感覺。應該說,他面無表情。

  所有的官兵都看著阿杜卡少校的屍體,彷彿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以至於他們不知道該說甚麼。

  良久,一名士兵打破了沉默:「這隻豬終於死了…」

  另一位掛著山地彎刀留著大鬍子的資深士官長站了起來,走到蘇楠身旁。

  「中尉,」他拍拍這位留學軍官的肩,「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的指揮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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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fürst von S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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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2014方舟活動短篇】斬不斷的友誼
文章發表於 : 2015年 2月 15日, 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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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0日, 23:35
文章: 683
來自: 帶刀浪人
這篇小說作為認領阿蒂提亞使用

(國別史草稿會在近期發出,可隨時與我討論)

同時,這篇故事我應該會繼續寫下去..................

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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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rfürst von S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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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2014方舟活動短篇】友誼所在的彼方
文章發表於 : 2015年 2月 16日, 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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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1日, 02:31
文章: 118
嘖嘖,以為會是主角把蠢官給掛了...失望啊。

有把留學生看到不同世界後想法完全改變的狀況寫出,回頭看向迂腐的祖國,那種憤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描述出來。

改變真的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太過激進了,是,是需要時間,但當碰上時間不站在你這邊時怎麼辦?

期待後續。

方舟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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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2014方舟活動短篇】友誼所在的彼方
文章發表於 : 2015年 2月 24日,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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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1日, 22:25
文章: 831
我終於知道被摔伯說所謂搶梗是什麼樣的意思了www

主角的蘇楠所面對的裡外不是人之兩難處境,但又希望對祖國作出貢獻的夾縫間矛盾心理表現的很好,寫狗官阿杜瓦少校的言行舉止縱使篇幅不長也十分有飽足感,足以說服觀眾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目前故事差不多來到了一個轉機的分岔路口,蘇楠能有機會證明自己不是留洋歸來的紙上談兵專家嗎?還是會發現帝國那一套要在阿蒂提亞重現果然是有困難的挫折呢?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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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史家、專家、戰略研究者;都是場面好聽話,

尼特、軍宅、嘴砲、場外亂入廚;方為吾等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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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2014方舟活動短篇】友誼所在的彼方
文章發表於 : 2015年 3月 3日,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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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0日, 23:35
文章: 683
來自: 帶刀浪人
  蘇楠覺得不可思議,先前無論怎麼苦口婆心或放低姿態,阿杜卡少校也從未聽取他的任何建言,更別說讓他帶兵指揮進攻。現在障礙在一瞬間被掃除,指揮權像是從天而降似的掉到了自己頭上,讓他感覺好不真實。

  這反而讓蘇楠感到不安。總覺得本應該費盡心思爭取到的東西,不現實的突然出現在眼前。

  但,這不就是我一直渴望的嗎?蘇楠捫心自問。從離開家鄉、出國深造,到歸國後的不順遂熬到了現在,不就是為了這一刻?

  蘇楠深深吸口氣,決定全力面對這他期盼已久的時刻。

  「我知道了。」他對圍繞在身旁的士官兵們說。

  在梅菲斯特帝國軍官學院受過訓練的蘇楠很快分析了現況,攻勢在阿杜卡少校魯莽的指揮下近乎瓦解,但仍有少部分的士兵頂過槍林彈雨挺進到敵軍的戰壕前方,但卻因為受到敵火壓制而無法前進。

  前幾次的攻擊都僅能止步於此,沒有更加一步的進展,最後只能下令撤退,背對敵火狼狽地逃回戰壕。在進攻時幸運沒有陣亡的士兵,卻在撤退的過程中被打死,從無人地帶回到己方戰壕時沒有任何掩蔽物,就跟進攻的時候一樣,只能祈禱子彈不到打中自己或是砲彈不要落在身旁。

  大多數的士兵都在這樣無意義的一去一返下陣亡,能活下來的士兵,或許真的都是受神明眷顧。

  對蘇楠來說,直到剛剛都是他所熟知的情況,但現在開始,騎虎難下的他就要做出抉擇,要嘛跟先前失敗的攻勢一樣,讓部隊撤回戰壕,或是帶領殘存的士兵持續攻擊,面對全新未知的挑戰。

  阿杜卡少校已經陣亡,在軍方分派新的指揮官之前,蘇楠會是代理指揮官,因為整個步兵團只剩下他這位中尉是最高階軍官,以軍方那不牢靠的行政效率,距離下位高階軍官分派至此,大概還要兩個星期以上的時間吧。

  若是將攻擊持續下去,那蘇楠就得先聯繫被打散在各地的散兵,建立他的指揮系統,並讓這些士氣或許早已見底的殘兵持續進攻。他根本沒辦法確定戰場上還剩下多少士兵、這些士兵夠不夠讓攻勢得以延續,又,這些人的裝備是不是已經丟失?彈藥是否已經打光?他們現在散佈在哪或是早已逃跑投降?

  可能太靠近敵陣,派出傳令跟偵查兵過於危險,因為會被打死,這樣讓單位間的聯繫與敵情的偵查非常困難,而沒有做到這兩個部份,就都不會對攻勢有任何幫助。

  但如果取消這次的進攻撤回戰壕,蘇楠就會有足夠的時間準備下次的攻擊,他可以按照自己所學的現代化方式重整部隊、調配兵力、溝通步砲協調並向部隊傳達有效的作戰方式,甚至選擇更有效的攻擊時間,譬如說是半夜,都能讓下次他所領導的攻擊能夠得到成功。

  這對蘇楠來說,非常誘人。

  但前提是要他能平安活著回到戰壕,不知道為什麼,蘇楠的第六感告訴他,如果放棄這次的攻擊,他就會在逃回戰壕的途中中彈。蘇楠已經幸運的躲過死神三次,他覺得這次不會再如此好運。

  「士官長,無論損傷,派出傳令,聯繫還在附近的士兵。」

  蘇楠決定將攻擊繼續下去。

  在帝國受的訓練,就是要讓他在這種惡劣狀況下也能夠冷靜判斷、組織部隊、扭轉敗局。

  因為太複雜的命令士兵們聽不懂,已經想好策略的蘇楠便以最淺顯易懂的方式排列成最短的口頭命令交代給傳令兵,讓傳令兵傳達給散落在戰場上的各個小股單位。

  「無線電還能用嗎?」送走傳令兵後,蘇楠問。

  「中尉大人,還、還行!」揹著大型無電線的年輕士兵回答,「有兩個排回報他們被困在鐵絲網前…他們問說該怎麼辦?」

  「叫他們挖好土牆,等待我的攻擊指令。」

  無線電兵彎下頭,對著話筒傳達蘇楠的指示,一會兒又摀著話筒,抬起頭。

  「報告,他們說他們沒有掘土工具。」

  「用手挖!」正在接受傳令兵回報的蘇楠頭也不回的大聲說,「跟他們說如果他們不想死就用手挖!」

  傳令兵以不可思議的英勇跟好運活著回來了,雖然他的手臂、肩膀跟大腿都被子彈打中,但他還是忍痛完成了蘇楠交辦的任務,並且活著回來報告。

  雖然不像大多數的列強國士兵因為識字率與教育水準很高,能夠執行複雜繁瑣的軍事命令,但教育水準低落的阿蒂提亞士兵卻以勇敢、吃苦與忠誠而聞名。

  大多數的士兵都是農民出身,不像是從都市徵招來的士兵那樣嬌貴,他們非常刻苦耐勞,曾有外國武官笑著說『只要給阿蒂提亞士兵一塊麵包跟一顆洋蔥,他們就會感激涕零。』

  在蘇楠眼裡,若是叫那些高中或是大學畢業的士兵往機槍衝鋒,他們大概會在第一時間潰散,但阿蒂提亞士兵卻這樣不怕死的衝了兩三次。蘇楠嘲諷的認為,就某方面來說,或許教育水平不高也是有點好處的吧?

  總結無線電與傳令兵的報告,蘇楠現在手邊有大約一百多名士兵可以運用,是阿杜卡少校發起攻擊時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他們分散成三到四個排散佈在戰場上而且傷亡不斷增加,若不再有進一步的攻擊,這些僅存不多的士兵將會消耗殆盡。

  蘇楠將僅存的幾挺機槍跟迫砲調到了前方,並將士兵拆開成數個小隊,這些小隊都有軍官跟士官領導,軍士官數量不足就由該小隊最資深的士兵來帶領,並讓他們在戰場上收集足夠的手榴彈跟煙霧彈。

  許多士官跟低階軍官一開始對蘇楠的命令感到疑惑,因為這跟他們在軍隊大半時間裡受到的訓練跟命令完全不同。軍官被教導要身先士卒,不濟一切代價帶領部隊向前衝,槍斃膽怯或逃跑的士兵,因為他們會破壞部隊的士氣。阿杜卡少校就是這樣的一個典範。

  非專科士官受的教育則是訓練他們怎麼把士兵組成密集的戰鬥隊形,然後花費所有的時間去鍛鍊士兵刺刀戰的能力,甚至比看誰上刺刀的速度快。在戰場上,士官只知道要維持這樣的隊形,就算受到機槍跟火炮的攻擊也不能破壞陣形。

  在蘇楠眼裡,這種一兩百年前的作戰方式,顯得很不合時宜。但他也知道現在沒有時間去解釋給這些原始人聽,更別說要這些老古板改變觀念,只能強硬的用命令逼迫這些人去實施新的作戰。

  幸好阿蒂提亞軍隊教育軍人要『無條件服從上級』,就算命令多麼荒謬也得要乖乖服從,這反倒幫了蘇楠一個忙,讓他的『荒謬』命令能夠得以執行。

  而蘇楠的命令也非常簡單,機槍開火掩護,由他帶領的直屬單位在煙霧彈的屏蔽下接近戰壕,投入手榴彈後攻入戰壕,清除戰壕內的敵軍火力點,其他在鐵絲網前面的單位再由被清除的火力點進入戰壕加以佔領之。

  這是近半世紀前攻擊壕溝的標準戰法,被記載在各先進國的步兵教範上,也是軍事學校必修的課程,但在阿蒂提亞,現在卻是軍隊必須重新學習的新戰術。

  「中尉,部隊就位了。」資深士官長壓低身子說道,他的大鬍子已經在爬行躲避敵火時沾滿了泥巴。

  同樣蹲低的蘇楠點了點頭。

  「那麼,」他望向周圍的軍士官,「各位,讓我們攻克敵軍的戰壕吧。」

  蘇楠下令機槍開火,全線的機槍開始陸續開火,阿蒂提亞機槍打出的綠色曳光彈射出以弧線落進遠處的敵陣,隨後敵陣便冒出閃光回以顏色,原本逐漸停息的槍戰又再次熱絡起來。

  蘇楠爬過磚牆,穿過堆滿屍體充斥著哀號聲、有如月球表面的戰場,滾滾的黑煙就像光禿禿的地面燃起了森林大火,他的身後跟著攜帶著手榴彈、煙霧彈與近戰武器的直屬班兵。

  忍受著屍臭、血腥味與硝煙,蘇楠爬向被炸毀的鐵絲網,鐵絲網上掛著曾經是士兵的人體碎片與碎布。蘇楠感覺到手肘好像壓到了甚麼,濕濕軟軟的,仔細一看,發現是一團自腫脹屍體流出的內臟與腸子。

  「中尉?」在他身後的士官長見他停下,問道。

  「………沒事。」

  蘇楠冷靜的爬過鐵絲網,手肘的濕軟感揮之不去,讓他覺得不舒服,現在他們大概距離敵軍陣地約數十公尺左右的距離,蘇楠可以看到敵方的壕溝堆著沙包,陣地很多部份已經被先前的砲擊炸毀,但工事的防禦性依然存在,敵軍仍從完好或緊急補強的陣地開火射擊。

  似乎是因為匍匐前進的關係,敵軍好像沒有看到蘇楠一行人,他們的注意力被交火的機槍所吸引,沒察覺到對手已經改變攻擊模式,準備攻進他們的戰壕。

  「所有人,等我命令。」蘇楠將命令往後傳。

  士兵們保持著沉默跟不安,這對他們來說是全新的作戰方式,是他們從沒在訓練場或是教範上學過的,這讓他們充滿不安、緊張跟興奮。

  概算了人類臂力最遠的投擲距離後,蘇楠才下令兩名士兵扔出煙霧彈,其他士兵則是將手榴彈握在手上,另一隻手抓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或別的武器。

  煙霧彈發出噗的一聲,白色的煙幕慢慢開始擴散,握著手榴彈的士兵在還沒等到命令就沉不住氣,爬起身子往前衝。

  『榮耀歸屬希瓦!萬歲---!!!!』

  「可惡!」蘇楠本想再等一下到煙霧發揮作用才攻擊,現在只好下令部隊進攻。

  他揮舞著手槍要士兵們進攻,士官長以身作則衝在最前面,闖入煙霧之中,自煙霧裡盲目射出的子彈咻咻飛過他們身邊。

  哈桑‧阿拉穆資深士官長有著一口大鬍子,鬍子多到可以蓋住半張臉跟脖子甚至是胸口,活像在中世紀的恐帝。哈桑在軍中服役超過二十年,他跟蘇楠一樣,是戰士家族出身,以奉獻軍職自豪。

  數年前帝國派遣軍事顧問來阿蒂提亞時,哈桑被選為士官的交流團,雖然他不會講半句帝國語,但卻能與那些自視甚高的帝國軍人打成一片,這或許是因為他那豪放穩重的個性所致。因為他總是帶著一把大彎刀,帝國軍人都稱呼他叫做『酋長』,儘管哈桑出身的家族是個唯不足提的小家族。

  在這幾天的戰鬥中,哈桑是少數支持蘇楠的士官之一,在交流期間他們見識過帝國人及其他國家的作戰方式,加上戰爭爆發經歷了真實戰火的洗禮後,深深感受到自身有多麼的落後。

  連士官跟低階軍官都能看出本國軍隊落後的缺乏現代化,透過軍事交流、戰鬥等明擺在眼前的事實,軍方高層卻無動於衷,這讓蘇楠與一些年輕軍人強烈的認為軍方高層、甚至是統治階層有多麼保守腐敗。

  因此,他們立志要改變。

  但,得先從這場該死的戰爭存活下來。

  蘇楠跟哈桑士官長穿過煙霧,貼近壕溝,敵軍的戰壕因砲轟而傾斜,砲擊造成的彈坑雖然讓人寸步難行,但也提供了進攻者很好的掩蔽。蘇楠跳進一個彈坑,彈坑底部的軟泥混雜著人類被炸碎的骨頭與肉片,讓他感到噁心。

  戰壕內的敵軍被煙霧所吸引,他們也知道阿蒂提亞人貼近了戰壕,蘇楠看到一名穿著卡其色制服戴著同色軍帽的敵人士兵自壕溝探出頭,這名士兵的制服看起來是用質料很差的布料製成,身上揹著斜掛的皮製彈帶,子彈喬夾像是西部片的牛仔一樣外露在皮帶上,發出金屬的光澤。

  那名敵軍士兵發現彈坑裡的蘇楠,舉起槍準備瞄準他。蘇楠也跟著舉起手槍準備朝他射擊,但在這之前,這名敵軍士兵就遭到擊中,他的胸口中彈,爆出血霧,然後踉蹌的跌回戰壕。

  是哈桑士官長開的槍,他俐落的跳到蘇楠身旁,手裡拿著剛剛開火的短步槍,一臉興奮。

  「中尉!我們要攻進去了!」哈桑士官長大喊道。

  士兵們扔出手榴彈,黑色的卵形手榴彈飛進敵軍的壕溝,發出一連串的爆炸跟哀號聲,蘇楠可以看到戰壕上作為胸牆的沙包甚至被手榴彈的爆炸震鬆掉落。

  「希瓦的勇士們!眾神將保佑我們獲勝!上啊!殺光他們!」

  手持著長步槍與刺刀的阿蒂提亞士兵一擁而上衝進戰壕,蘇楠握著手槍,也跟在他們後頭跳進了敵軍的壕溝。

  敵軍的戰壕大約一點五公尺深,蘇楠進入戰壕的第一個感覺不是興奮或緊張,而是噁心。他聞到惡臭,那是木材、泥土、硝煙跟屎尿還有各種屍臭混雜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只有戰場才有的味道。如果說,戰場是死神的傑作,那麼這種味道,就是死神的香水。

  蘇楠的右手邊倒著一名陣亡的敵軍士兵,他的肚子被手榴彈炸開,臉孔無法辨別已經被爆炸的碎片破壞的血肉糢糊,他光著腳,滿身是血的握著斷成兩截的步槍。

  左手邊是個被敵軍遺棄的機槍陣地,陣地前方的擋土與胸牆都被破壞殆盡,環繞著陣地用來阻擋碎石的木板缺了好大一塊,泥土不受阻擋的淹了進來,像是被不明的巨獸咬掉一口的蛋糕。

  狹窄的壕溝其寬度大概只能容納一到兩個人通過,地上鋪著木材用來阻隔壕溝內的積水,如今堆滿了屍體與血水。

  一名敵兵從蘇楠的右手邊出現,手裡沒拿任何武器,表情充滿驚恐,可能是剛才手榴彈攻擊後的倖存者。蘇楠舉起手槍,準備讓他成為俘虜,但在他開口叫他舉手投降時,這名還處在驚慌的年輕敵兵就被哈桑士官長的彎刀給斬死了。

  「士官長!」

  滿身是血的哈桑士官長看了蘇楠一眼,露出了那種古代戰士特有的野蠻笑容,他提著那把滴著血的彎刀,側身越過蘇楠,往下一條通道前進。

  由於壕溝受到入侵,敵軍開始出現混亂,待在壕溝前方的阿蒂提亞部隊此時也紛紛以煙霧彈作為掩護,貼近戰壕扔出手榴彈攻進戰壕。

  壕溝內很快就演變成激烈的肉搏戰,阿蒂提亞士兵的長刺刀雖然在狹窄的壕溝內不易使用,但他們受過嚴酷的訓練,就像古代的長槍兵一樣,將擋在眼前的敵兵一一刺死。

  受到突襲,加上原先砲擊造成的震撼,敵軍開始出現恐慌,蘇楠發現這些敵軍部隊是由正規軍與民兵組成的雜牌軍,那些穿著亂七八糟服裝戴著大型遮陽圓帽的民兵幾乎沒受甚麼訓練,更別說在肉搏戰能夠維持士氣跟鬥志。

  哈桑士官長一馬當先,他沒有使用刺刀而是一直使用他手裡那把祖傳的彎刀,他一連劈倒了好幾名敵兵,扔了一顆手榴彈炸毀還在開火的敵軍機槍,順手揮刀砍死倉皇逃出來的機槍手。

  一位敵兵拿槍瞄準哈桑士官長,被他斬斷整隻手,那名敵兵驚恐的摀著噴血的斷臂,想要往回跑,卻被一刀砍下了腦袋,失去腦袋的身體像斷了線的木偶,翻倒在壕溝積滿彈殼與鮮血的泥地裡。

  或許這樣的哈桑士官長可以輕易得到英勇勳章或是戰士勳章,但在蘇楠眼裡,這種近乎不要命的打法甚是可怕,勳章甚麼的他寧可不要。

  每一個人都在戰鬥,阿蒂提亞士兵朝地洞扔炸彈,炸死那些死守在地下工事裡面的敵人,然後用刺刀或子彈將那些灰頭土臉從地洞生還逃出的敵人給消滅。

  蘇楠看到好多名敵兵在刺刀戰中被刺成肉串,還有一個肚破腸流的人腦袋被刺刀刺穿,倒在土牆上,有些敵兵試圖爬出戰壕,卻被砍傷腳而跌回戰壕,倒在地上,接著被刺刀貫穿。

  閃過一名敵軍士兵的攻擊後,蘇楠用手槍朝他開槍,那名拿著木棍的敵兵身上多了幾個流血的彈孔,倒了下去,疊在另外兩具被蘇楠開槍打死的屍體上。

  越過屍體繼續前進,蘇楠在移動的時候槍口會一直指向前方,這樣才能應付隨時發生的狀況。

  經過轉角,蘇楠看到一位敵軍軍官正在指揮兩名敵兵於通往後方的聯絡壕中架設重機槍,意圖以機槍將阿蒂提亞軍阻擋在聯絡壕外。

  如果讓他們架設好機槍,阿蒂提亞軍就很難攻克下一道預備壕溝了,而且會在狹窄的豪溝通道內排成一排遭到機槍的屠殺。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蘇楠的身體不自主動了起來,或許是因為他在帝國所受到的訓練告訴他,此時不要去思考額外的事情。完全不管是否有人正在保護那挺機槍,他快步衝進聯絡壕,跑到那挺機槍前方。

  敵軍軍官大吼大叫著要士兵架好機槍,他抬起頭看到站在眼前的蘇楠,彷彿被驚嚇到的鳥兒退了一步,在這名軍官還沒反應過來、甚至連槍都還沒舉起來時,蘇楠直接朝他的腦門開了一槍,這名軍官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往後倒了下去。

  兩名敵兵拔腿就跑,蘇楠開了兩槍打中其中一人的背部,撲倒死在壕溝內,另外一人被地上的彈藥箱絆倒,又爬起來繼續逃跑。

  蘇楠朝他開槍,沒有打中,蘇楠又開了兩槍,只打中這名敵兵的肩膀,那名敵兵翻倒在地,再次爬起來繼續逃命。

  手槍打光了子彈,蘇楠退出空彈夾,重新裝填新的彈夾,在裝填的時候,蘇楠看到那名逃跑的敵兵在通道的底端被一名阿蒂提亞士兵擋住了去路。

  那名敵兵求饒,因為肩膀受傷所以他只能舉起一隻手,而不是像大多數投降的人一樣舉起兩隻手。阿蒂提亞士兵冷冷地將求饒者踢倒,在蘇楠面前,帶著憤怒跟仇恨將刺刀插進那名敵兵的胸口。

  那名敵兵像是被釘在牆上的標本,身體晃動了一下之後便不再掙扎。

  阿蒂提亞士兵拔出刺刀,消失在聯絡壕內,尋找著下一個獵物。

  「……………」

  放下手槍的蘇楠帶著複雜的表情轉身,檢視那名被他打死的敵軍軍官。這位軍官非常年輕,或許還不到二十歲,可能是大學生或是高中生,身上的制服有些破舊,甚至不合尺寸,雙手像是仙人掌般的彎曲在腦袋邊。

  沾血破爛的軍帽因為中槍的衝擊落在一旁,這名死亡的軍官睜大著失焦的黑色瞳孔,似乎將死前的驚訝保存了下來,血從額頭上的彈孔流了出來,與張開的嘴跟鼻孔所流出的血混成主流,繞過褐色的臉頰,進入大地。

  蘇楠嘆了口氣,為這位喪失生命的年輕人感到悲哀。

  一枚榴彈在身旁爆炸,爆風將他偏瘦的身子吹倒,重重的撞上壕溝的擋土牆,他的背因為撞擊痛的要死,而且被爆風跟炸音搞的暈頭轉向,耳鳴的很嚴重。

  甩開臉上的土,蘇楠覺得昏昏沉沉,有點看不清楚前方,但他可以確定,阿蒂提亞士兵已經幾乎佔據了敵軍壕溝。

  沒有甚麼部隊能在刺刀戰中贏過阿蒂提亞軍隊,落後軍隊的訓練方式在這種地方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壓垮了敵軍的鬥志。

  一些敵兵喪失戰意,爬出戰壕開始向後方逃跑,很快地就有更多的敵兵加入他們的行列。整條戰線就像破掉的水缸,敵兵像潰堤的洪水往後方逃去。

  尚未完全恢復的蘇楠見到一名敵兵好不容易爬出戰壕,就被刺倒。有些敵兵丟棄裝備,減輕重量,增快自己逃跑的速度,但再快也快不過子彈,他們在距離壕溝十幾步的位置被從後方開槍的阿蒂提亞士兵射死。

  敵軍軍官試圖阻止潰退,但沒有任何的效果,甚至被自己人開槍打死。當蘇楠慢慢站起身時,看見一名距離他不遠的敵軍軍官被自己的部下用槍射死,然後射死他的人拋下槍,加入逃跑者,然後又被阿蒂提亞士兵射死。

  戰鬥進入尾聲,敵軍開始投降,但或許是長久累計下來的憤怒與仇恨,阿蒂提亞士兵豪不憐憫的開始屠殺這些投降的敵軍士兵。

  曾經有位列強將軍說過,『當士兵攻到陣地前五步時,防禦方仍在繼續開火,就必須接受之後的後果。』這位將軍又說:『一位做最後浴血衝刺的士兵,當他衝破敵陣,已經無法改變他的感受狀態,他只想殺人,沒有絲毫顧忌,只會聽命人類最原始的本能。』

  現在的阿蒂提亞士兵正完全重現了這位外國將軍所說的情形。在被敵火蹂躪,經歷過數次毫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的自殺攻擊後,現在立場調轉過來,他們已經成為主宰生死的一方,壓抑許久的怒氣在一口氣爆發出來,任何求饒跟投降者都不會被接受,敵兵被開槍打死、被刺刀殺死、被軍刀砍死、被石頭砸死,甚至被聚集在一起然後用手榴彈炸死。

  蘇楠反對殺害戰俘,但卻無力阻止慘劇發生,他只能看著一名年輕敵兵尿濕了褲子,跌坐在地上,然後在哭叫聲中被阿蒂提亞士兵用槍托把他的腦袋砸爛。還有敵兵被解除武裝,然後被四五枝刺刀刺穿。

  試圖制止這些進入瘋狂狀態的士兵,但是沒有任何人聽進蘇楠的話,就算他對空鳴槍或是把槍指在士兵的腦袋上也無法阻止屠殺繼續。

  數名敵兵在擋土牆前面被排成一排,然後從背後用衝鋒槍射死,掃射完後,阿蒂提亞士兵還上去用刺刀對屍體重複刺了好幾次。

  兩名髒兮兮的敵軍高舉雙手從坑洞裡走出來,哈桑士官長衝上去用鏟子把第一個人的臉給打成兩半,另一個敵軍嚇著想要逃跑,但是一把匕首唰!的一聲刺進了他的背,這名敵兵的背部逐漸被染紅,他大叫著然後倒地,匕首在背上搖晃著。

  哈桑士官長或許是最投入的一個人,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敵軍士兵,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跟敵人骨頭的碎片,就算敵人拿出女人或是小孩的照片哭著向他求饒,他仍然殺死每一個他所遇到的敵人。

  蘇楠無法阻止,他以為哈桑士官長已經進入一種瘋狂的狀態,但卻發現士官長冷靜的出奇。對哈桑士官長來說,他只是在消滅敵人,他的工作就是在命運的範圍內盡可能的消滅最多的敵人,不管他們是不是戰俘、有沒有戰鬥力。

  「大家都瘋了……」蘇楠呢喃道。

  到處都是被處決的敵兵,只有少部分傷兵能夠得到寬恕,但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仍然被血祭。

  半個小時後,在阿蒂提亞軍從亢奮與憤怒中冷靜下來,他們才完全佔領了這個可怕的壕溝,除了少數幸運得以保命的傷兵之外,他們沒有留下任何一名俘虜。

  他們開始清除戰壕內的屍體,加強戰壕內的工事,重新牽好電話線,往反方向架上沙包、機槍跟鐵絲網,這個先前用來防禦阿蒂提亞軍隊的壕溝,將會變成他們新的進攻陣地。

  蘇楠坐在壕溝的土牆上,一臉疲憊,他的制服因為戰鬥變的更破爛,肩線已經脫落,袖子也裂開。蘇楠看著殺戮過後的戰壕,經歷過屠殺的陣地外,被處決的敵兵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等待掩埋,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戰爭對應該更加文明,而不是變的更為野蠻跟原始。但他也很清楚,這就是戰爭的現實,綜合人類的心理與感受,戰爭只會呈現出人類原始的本能。

  滿身染紅的哈桑士官長走到他身邊,笑著對他說:「恭喜,中尉,你成功了。」

  「……是啊。」蘇楠有氣無力的回答道。

  他想譴責哈桑士官長,殺害戰俘是違反公約要受到軍法審判的,但蘇楠知道哈桑士官長不會當一回事。他大概會毫不在乎的說:「槍斃我啊?」

  不管如何,蘇楠決定不提起這件事,但他知道身為指揮官,他必須為這次的屠殺負責。

  他想的沒錯,很快就有傳令到來。

  「蘇楠‧沙吉中尉,指揮部要您回總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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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阿蒂提亞士兵正完全重現了這位外國將軍所說的情形。在被敵火蹂躪,經歷過數次毫無還手之力、任人宰割的自殺攻擊後,現在立場調轉過來,他們已經成為主宰生死的一方,壓抑許久的怒氣在一口氣爆發出來,任何求饒跟投降者都不會被接受,敵兵被開槍打死、被刺刀殺死、被軍刀砍死、被石頭砸死,甚至被聚集在一起然後用手榴彈炸死。


看到這段時覺得非常感嘆,當自身遭受到無法抵抗的苦難,而後轉變為實行者時,會將自己承受的苦難增加數倍加諸在他人身上,這也就是為何許多受害者在日後也成為加害者的原因之一;看到這故事深深感受到人命竟是如此地不值錢,如此地可以為簡單的理由與愚蠢的命令而輕易赴死。感覺擁有先進理念卻無法在自己本國推廣的蘇楠尤其痛苦,痛苦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與所學無用,也許那些太過先進的理念,即使被人所吸收,也需要一定份量的慘烈教訓才能夠真正說服一個人或是一個組織轉換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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