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勢主義-Offensivism

攻勢主義社團專屬論壇
現在的時間是 2024年 3月 28日, 18:47

所有顯示的時間為 UTC + 8 小時




發表新文章 回覆主題  [ 7 篇文章 ] 
發表人 內容
 文章主題 : 【小說/落選】異人沉香古董店--希嵐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9日, 18:33 
離線

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9日, 18:22
文章: 6
曾經看過文章的朋友這麼跟我說:

「如果你這文能得獎,六合彩頭獎也能中了」

而寫完這篇東西後,我也深深明白輕小說的確很具魅力,但或許我不適合寫...因為不擅長寫event

更重要是寫出來的東西,完全不合乎寫出來的期望,也偏離了原本的設定

而且設定的東西太多

寫出來的小說像是什麼也沒說過一樣

要改善的地方真太多了

希望各位能不嫌棄的看看~~給我一點方向^^

這個孩子發育得不好是我這當媽的對不起她

所以還是想改善一下^^

*************


大綱:


故事大綱:

在一個神秘的角落,隱藏著一家和四周圍格格不入的奇異古董雜貨店。

空間不多還要劃出一個香薰治療室,一進門已是滿室的淡淡香氣,卻不是撲鼻而來,而是像一股股溫柔的氛團,使你通體舒暢。

在裡面,你可以走著走著,突然發現一個珍貴的景德鎮古董陶瓷花瓶,你完全呆住,不僅僅是因為在這破地方發現古董,而是看到花瓶的內部竟然透出一道道的光線!奇幻電影般的情節,讓你以為那是花瓶對你的感召。正當你乍驚乍喜的走近,才發現瓶身竟然離奇地有一個又一個針孔般的小洞,而那些光線就只是陽光的折射……

這家店,叫「沉香古董店」,不過這個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收納了一群怪物,也就是異人。

店主行為怪異,終日不見人影,店子真正的話事人,其實是他的姪女,露依莎.葉.東尼.湯馬思。還是高中生的莎莎,最大的興趣卻是賺錢,天生過目、過耳、過手皆不忘,能在腦海中迅速建立有條不紊的資料庫。她以香薰治療室為秘密據點,經營她的獨門生意:記憶銀行。

銀行的倡導者,是莎莎唯一的好朋友,羅利。一個人如其名的蘿莉,活潑可愛,可是卻被勒令休學──因為她的雙眼放出激光,瞬間炸掉了教室的黑板。休學後的她,經常留連在店子,擔任著親善大使和萌娘的角色,絕對有讓店子變成粉絲俱樂部的危機。

為了尋找失落的家傳之寶,自稱是孔子後人的孔翔,帶著銀髮紫瞳,俊美帥氣的外國人保鑣來到了店子,瞬即也是引起牽然大波,主僕二人也有著讓人目瞪口呆的異能,不過最後還是要淪為店員,更把莎莎的女王指數推到了頂峰!

然而,這家神秘古怪的店子,竟然跟明朝的「黃金之船」扯上了關係……相傳鄭和七下西洋期間,去到紅海時,遇上了迷霧。其中一艘船脫了隊,生死未卜。在往後的數百年,不斷有人在世界各地說見過這艘神秘的商船,據說整艘船也爬滿了金色的優曇婆羅花,有著驚人的香氣,在夜裡就像會閃閃發光,彷彿把人帶到另一個未知的國度……

他們的奇異之旅,就隨著這個傳說,還有一個跟羅利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而展開……


最後由 希嵐 於 2008年 12月 20日, 09:58 編輯,總共編輯了 1 次。

回頂端
 個人資料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落選】異人沉香古董店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9日, 18:36 
離線

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9日, 18:22
文章: 6
序章:
  
悠揚的小提琴樂聲從床頭響起傳來,我迷朦地用手往床頭櫃不停胡亂拍打,如果是在游泳池邊拍水,大概就會給我擊起洶湧的水花了。
手掌感覺到些甚麼,馬上用力抓緊,抓著一部邊播放著「命運交響曲」,邊在震動的手機。
  睡眼惺忪的我,矇矇矓矓中瞄了鬧鐘一眼:凌晨三點多。
可是,當奏起「命運交響樂」的鈴聲時,不能不聽,於是我打開電話,簡單的喚了一句晚安。
一把成年男性的氣喘聲從離耳根不遠的地方響起,再而響起了面紙擦臉的聲音。終於,對方似是救命般的叫了一句:「莎莎……」
  「張先生,請問有甚麼能幫到你?」我馬上認出這位是黃金客戶張先生,認真的坐起來,清了清嗓子之後,熟練的擺出了營業員的一套。
  「呼……呼……我忘了,我忘了玲玲跟我說的話!怎麼辦,我會睡不著的,你一定要幫我……幫我……」他氣喘噓噓的說著亂七八糟的話語,幸好我聽得懂。
  「你先別慌,你忘了的,是玲玲哪天跟你說的話?」
  「唔……每天的都只記得一點點,組織不來,很凌亂……」他的聲音相當促狹。
「那好吧,我由玲玲第一句跟你說的話開始告訴你。」
  「太好了!」
  「不過……」有如調教空調,我的語調再認真了一度,「張先生,你只是黃金會員,玲玲的說話超過三百句,你的會籍不夠權限,需要升級為白金會員,而且現在已經是三點二十分,超過四點,就要收附加費的了。」
  「沒問題!只要能聽回玲玲的話!」
  「那你小心聽好了。你跟玲玲初遇時,她的白裙子被風吹起,她一手按著,但發現了你一直盯著她,她就害羞的問:你看到了嗎?然後……」
  突然,張先生打斷了我的話,壓低了嗓音:「莎莎……玲玲的內褲,是什麼顏色的唷?」
  「粉紅色。」幸好張先生現在只是和我通電話,要不給他看到我嚴重抽搐的嘴角,他會更加有恃無恐的。
在說到第七十二句時,因為喉嚨很乾,我就邊講電話,邊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暖水,然後躺到沙發上,悠閒地翻開我的消閒讀物《大英百科全書》。
反正不能睡,時間可不能就此白白浪費掉,我一邊在說玲玲的第八十七句話,一邊細閱百科全書的軍事科技類,在腦海中慢慢建立一個軍事資料庫。
「第三百二十九句是:你猜猜,我愛不愛你?那張先生,你現在可以安心睡覺了吧?」
「對對,現在還可睡三個多小時,搞不好能再夢見玲玲呢!」
「感謝惠顧!」終於能掛線了。口好乾,有種喝掉整個太平洋的水都不夠的感覺,嗯,下次「口乾費」也應該被納入收費項目之一。
我馬上掛線,走回我的被窩。畢竟明天我還要上學。
有時,為了要遵守規矩而去遵守規矩,真的很累。反正我真的想學一門技術或一門知識,給我說明書就好,那為什麼我還要那麼辛苦的去上學?我可是一家銀行的唯一持有者呢。
呵呵,聽起來好像很厲害吧!其實也沒甚麼大不了,就是利用自己的「天賦」來增加增加收入。
我的銀行,就叫做「記憶銀行」……

第一章

要說是銀行,我的銀行顯得有點窩囊,因為它只是寄生於我叔叔所開的店子││沉香古董店之內。
這個鄉郊小鎮,算是民風淳樸,寧靜怡人,放眼仍然可以看到山山水水,娛樂場所並不多,所以很多青少年也渴望飛出去。
我倒沒有這個雄心,正因這裡簡樸,所建立的關係網也比較穩固││我和叔叔也主要是靠這一點才能生存,每頓也能吃到飽飯……甚麼?覺得我說得很煽情,很誇張?
一點也不。
先說一下這店子的地理環境。剛剛已經說過,小鎮裡是沒有甚麼娛樂場所的,要說人煙最旺、最熱鬧的地方,就是一至三號大街。那是三條並立的商店街,不過,要說我們的店子是否位於商店位的範圍之內?卻沒有固定的說法。
很玄?是的,直接點來說,我們的店子位於三條街中間的後街上的一幢商業大廈,再往內走過一條小暗道才會到達。基本上就是穿越迷宮的遊戲,很多客人後來也跟我說過,好像每次走過來的路也不同。熟客們甚至會比拼,誰用過最多不同的路線來店子……
位置難找,會因為隨便逛逛而走進來的客人,自然就比較少了吧(雖然我們的客人,大多都真的只是隨便逛逛,站在一家詭異的小店前,神差鬼使走進來的)。
而「沉香古董店」這五個大字,聽上去也沒甚麼吸引力。甚麼?對你而言很有吸引力?那恭喜你了,你很非主流、很特別、很強大。
這一家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奇異雜貨店,空間小小還要劃出一個香薰治療室。一進門就是滿室的淡淡香氣,卻不是撲鼻而來,而是像一股股溫柔的氛團,使你通體舒暢。
在裡面,你可以找到價值連城,貨真價實的明朝繡花鞋,不過當你高興得快要心臟病發時,你會發現鞋子只有一隻;也會走著走著,突然發現一個珍貴的景德鎮古董陶瓷花瓶,你完全呆住,不僅僅是因為在這破地方發現古董,而是看到花瓶的內部竟然透出一道道的光線!奇幻電影般的情節,讓你以為那是花瓶對你的感召。正當你乍驚乍喜的走近,才發現瓶身竟然離奇地有一個又一個針孔般的小洞,而那些光線就只是陽光的折射……
這樣的店子,你應該會馬上聯想到,裡面的店主,要不是超級有錢,開店是純粹為了展示古玩的敗家子,就是超級貧窮,連月租也付不起,並咳出一大灘血的糟老頭。不過世事總沒有絕對,我們這兒雖不算是門庭若市,倒像是秘密社區,累積下來的客人,都像是中了毒癮般,長期光顧。

放學回來,我推開那扇嘎嘎作響的老舊木門,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櫃檯,就知道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叔叔,又遁逃了。而且裡面沒有傳來男聲,即是我們的公關大使羅利小姐沒有到場。換言之,店子就僅餘那兩個實際幫忙率僅僅高於零的店員。
孔翔一看到我,就馬上展開彷彿剛剛從地獄走了一轉,看到由凡間派來接他的朋友的笑容:「莎莎!我的女神莎莎!你終於回來了!請你快到櫃檯吧!」
我左顧右盼,然後瞥了他一眼:「客人也不是很多呀,幹嘛那麼緊張?對了,A.S.A.P.呢?」
他還未回答,我的耳朵已經接收到不遠處傳來,相當輕快愉悅的笑語鶯聲。如果我是男生,大概會覺得那是天國傳來的聲音吧!但可惜,我是女的,而且是一個很現實的女生,我很清楚這些噪音,是來自我列於麻煩名單首位,南星女高的一群造作女生。
果然,我頭一轉,就看見一張張惡作劇的笑臉,她們圍成一團,嬌聲撒野:
「艾佛烈,人家不夠高唷,替我拿紅木櫃頂的那個小盒子下來嘛。」
「艾佛烈,那邊的花瓶好像要倒下了!你快去看看!」
艾佛烈……艾佛烈……
只見那個被稱為艾佛烈的銀髮男子,幾乎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一般人應該會被耍到暈頭轉向,然而這艾佛烈就如一個不會停歇的龍捲風,風捲殘雲的辦好所有事情,仍然不慌不忙,保持著優雅的姿態。當然,他並不知道,正因為他的從容不迫和遊刃有餘,那些女生才會發了瘋的把他東指西點。
「張先生快到了,他剛剛升級為白金會員,所以不能待慢。到香薰治療室那邊吧,A.S.A.P.。」我擠開那群女生,抱著雙臂,仰起頭,冷冷瞪著爬上梯子頂端的艾佛烈,以強勢的語氣拋下這句話。
我的最後一個語音落下,艾佛烈一聲不響就從木梯一躍而下。那些女生都被這帥氣的降落身姿弄得一陣暈眩,紛紛叫出超過一百分貝的噪音。
可是我聽話的奴才艾佛烈絲毫沒有動搖,三步併兩步走進香薰治療室,為稍後替客人的治療作預備。
艾佛烈.沙維拉.別斯查(Alfred Savanna Petcher),渾號是A.S.A.P.(as soon as possible),銀髮紫瞳,身高超過180公分,所以走在這小鎮上成了招搖耀目的存在。外國人,但具體的國籍不詳。本職是保鑣,懂得十多種格鬥技,也考了各種交通工具的駕照。聽起來很強悍,但除了保護別人、傷人、殺人和一切保鑣課程有教授的事情外,其他一概不會,奴性極強,是個頂著一張王子臉的呆子。
孔翔,某大家族的二少爺,自稱是孔子的後人,受父親之命來到這個鄉村小鎮尋找已經失落多年的家傳之寶,身邊就只帶上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保鑣艾佛烈。生於書香世代的他,飽讀詩書,通曉四書五經,同時卻又懂得洋人的奇技……咳咳,受到孔子的影響,無端變了文藝腔,抱歉。總而言之他是個有學識,有內涵,有禮貌,卻長了張猩猩臉的貴公子。
這一對主僕,每天也被人錯認身份,而且不論解釋多少次,人們還是偏見的認為艾佛烈才是少爺。尤其南星女高那一群,無論聽過艾佛烈喊了多少句少爺,也堅持他是隱藏身份,所以說長得帥果然就是王道!
過了一會,張先生就來了。我著孔翔看店後就走進了香薰治療室。這小房放滿各式各樣的香料和香薰治療相關用具:薰香器、芳香噴霧、乾燥花瓣和沐浴油等。不過佈置倒很簡潔,就是幾個櫃子,房間的中央放了張木桌,然後有兩張椅子,感覺就好像警察局中用來拷問犯人的房間。
走進這個房間,我既像一名盤問犯人的警察,我更是「記憶銀行」的職員││唯一的職員!這裡就是我的辦公室,更貼切的應該是客人「存錢的地方」。
甫走進去,我幾乎沒嚇呆,張先生竟然趴在桌子上抽抽噎噎!
我自問相當冷靜,冷靜得被父母說我是怪物時,我也沒多大的反應。然而看到這個僅穿開始發黃的白背心,年近四十,長相偏向齷齪的男人,竟然趴在桌子上,小媳婦似的自暴自棄,還附送了一攤水漬,那極其詭異的畫面透出的黑色幽默實在過於強大,強大得吞噬了我……
我只能深呼吸了一下,調整好心情後就走近,並給他遞上一張面紙。
「張先生,發生甚麼事情了?」
他接過面紙後,本來已經在眼眶打滾的淚水,像開盡的水喉般湧出,然後他「嘩」的一聲哭了出來。他抬起頭,可憐兮兮的哽咽著:「莎莎,你一定要幫我唷……」
嘩!好一張給眼淚和鼻涕完全糊掉的臉,我花了一會時間找回他的眼睛,直視著:「張先生,能幫的,我一定會幫你。」
其實只是一句沒甚麼實際約束力的假大空說話,但一向視我為萬能女神的張先生卻笑逐顏開,把他已經扭曲變形的臉進一步扭曲,又哭又笑:「莎莎,我就知道你是我的救星,我的女神!」
張軍是我的熟客,和他扯上關係絕對是孽緣。不過「關係」這個字,可能用得有點不太正確,因為我們之間沒有親情、愛情和友情的存在,不過我卻對他的生活瞭如指掌,甚至比他本人更清楚。
某次香薰治療時,他說起自己的豔遇。話說他在街角碰到一位美女,她的白裙子被一陣怪風吹起來,張先生完全被眼前美景震懾。一向木訥的他,竟然上前向美女搭訕,美女欲拒還迎。最後他竟奇蹟地得到美女玲玲的聯絡電話,最後的最後,他告訴我這個美女的經歷,讓他醒來後充滿元氣。醒來?對,醒來,這……其實是一場夢。
之後他還不時向我訴說他的綺夢,夢中的美女越來越多,不過玲玲始終是他的頭號女神。那時我多希望我的耳朵能附上關閉功能,那我就不用長期聽一個中年男人的綺夢,還要自動的在腦袋給這些虛構美女開資料庫。
香薰,能使人平心靜氣,從而喚醒很多鎖在腦海深處的回憶。他常來這兒做香薰治療,為的就是放鬆一下,找人傾吐平常不能對人說的事情,直至某一天││
「唉,人老了,我竟然想不起前晚夢見的,是真秀還是慧慧呢。」
或許因為他的樣子看來真的很煩惱,或許我是有意讓他成為我的「銀行客戶」,我這麼回答張先生:「是慧慧,你還約她到海洋館,不過她還沒答應你。至於真秀,是你四天前夢見的。」
那時,張先生呆若木雞的瞪著我,那一天,他成了銀行的基本客戶。
給我一點時間簡介我的銀行吧。原則上「記憶銀行」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當然,如張先生般經常騷擾我睡眠的,就要收取附加費。而客戶就依序分為基本、黃金、白金和鑽石四種。不過存放記憶的地方就只有這裡,並無分店,而且需要預約。
怎麼存放?也沒甚麼,就是把想要記住的東西在還記得的時候告訴我,我自然會替客人好好保管。
存放回憶是其中一種服務。此外,還有尋找回憶,這個服務比較麻煩,而且通常需要事後跟進,所以僅限於白金客戶及鑽石客戶。
只要是看過、聽過、接觸過的,那管只是一秒,我都不會忘記。或許應該這樣說,人類會忘記一些事情,是因為找不回自己把記憶存放在哪兒。而我的腦袋,卻是個超級電腦,能把記憶自動分類和存檔,所以我能記得由出生開始發生的任何一件事情。這可以說是我的天賦,也可以說是把我變成怪物的根源,不過想到自己是能生財的怪物,怨念也沒有真的很強。
張先生成為基本客戶後,他來的時間越來越多,我們也開始熟稔起來,於是我說了一句話:「張先生,我說,你真可以去當作家了。」
我承認只是很輕率的說出口,也承認只是在別的客戶的小說中,看過類似張先生所憶述的情節,才會開玩笑的這樣說。但我更承認,由於我從來不開玩笑,所以張先生竟把這玩笑當成認真而貼心的提議!
張先生如同被當頭棒喝,猛然醒悟當作家才是他畢生宏願。我彷彿能看見他身體流通著決心的電流,我就知道他是認真的。我決定要對他的人生負責││那天,他成為了黃金會員。
可是,我怎也想不到,他竟然以「美麗子」為筆名來寫純愛小說,而且更一炮而紅!這個從不公開露面的人氣作家,被媒體認定為神秘的氣質美女,更發起了多次「尋找美麗子」的行動。
我個人是很希望他能保持神秘的,畢竟沒多少人的心臟像我般強健。我可不想看到成千上萬的美麗子粉絲集體跳河,那樣對生態環境不太好。

冷靜下來後,張先生稍為收拾一下他的眼耳口鼻,呷了一口花果茶,在有助心靈恢復平衡的天竺葵香薰薰陶下,慢慢把事情娓娓道來:
張先生決定以他的夢中女神玲玲作為小說題材。然而,正當一切準備就緒,最重要的卻沒來。
那一天之後,張先生不是失眠,就是一夜無夢,他的靈感之泉也因而乾枯。
我嘗試問他這陣子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但他越勉強自己去想卻越緊張,最後連香薰也不能舒解他的情緒。
「嗚嗚嗚……玲玲,玲玲呀!」張先生又開始嚎啕大哭,失控狂叫。
艾佛烈看了看我,他的眼中隱藏著殺氣,我很清楚他想做些甚麼,就朝他點了點頭。
果不然,艾佛烈輕盈的走到張先生身後,快速在他頸後打了一記手刀,不消半秒,張先生倒下,世界恢復寧靜。
基於保安意識,艾佛烈對躁狂者相當敏感,雖然他的突襲是經我允許的,但我還是需要裝模作樣一下:「動手打客人會給店子帶來負面影響的,A.S.A.P.。」
「在我下手的一瞬,他就已經昏過去,甚至不會知道是給人打的。」艾佛烈冷冷的解釋著,只有在這些關節眼上,他才能如此清楚的用言語表達自己。
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是快刀手,行了沒?這次我真對張先生無計可施了,難道真的要用『那個』?」
聽到「那個」,艾佛烈的臉色閃過一陣蒼白,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我很清楚我們無所懼的暴力保鑣,想起「那次」的經驗,還是心有餘悸。
我走到存放香料的架子,給了他一個事在必行的眼神,他也很清楚,我決定了要做的事情,沒人可以改變。
我毫不專業的沏花茶,在放最關鍵的香粉時,我一臉猶豫,叔叔不在,我不確定準確的份量,這就是可怕的地方。
喉頭骨碌一聲的吞著口水,我握著調匙的手,捏得指尖發白。眼看一縷閃著銀光的蒸汽,從熱騰騰的花茶中冒起,再嗅了嗅那種香味,我的心神才得以落定。
呼,我這壺花香四溢的「射魂香」花茶,總算泡好了。

我把花茶端到張先生跟前,「叫醒他吧,A.S.A.P.。」
艾佛烈點了點頭,走到張先生身後,也是一記手刀,不過落點稍有不同,然後張先生就朦朦朧朧的醒轉。
他迷迷糊糊的看著我,正想說些甚麼,就給我先發制人:「張先生,你剛剛情緒過於激動的昏倒了,沒甚麼問題吧?來,先喝杯我特製的花茶,有助恢復記憶的。」
聽到「恢復記憶」這四個字,張先生毫不猶豫的喝光了還在冒煙的花茶。
他開始嘮嘮叨叨的在訴苦,而我只能含糊應道,因為我正留心在張先生身後,慢慢形成的暗黃光團……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我和艾佛烈還是很緊張,因為不論看多少次,我們還是覺得那陣光華很神聖,神聖到讓我們覺得利用這些光華來偷窺別人的潛意識,是不可原諒的罪行。
「射魂香」是本店的鎮店之寶,只有叔叔會調製,我只知道這是由過百種鮮花混合而成,服用之後,會把平時肉眼不可見、包圍人體的氣場化成可見的色光,這些色光就會慢慢呈現出一些畫面,那些都是服用者潛藏在記憶的深處,卻丟失了鑰匙的寶物。
叔叔就最會研究各式奇珍異卉,然後再製成奇異的香料,他曾教過我調製的原理和成份。可是我根本沒這個心,也沒那份閒情,所以總是只學到皮毛,而學不會那個精髓。不過這些能惑人心魄的香料,存在著很高的危險性,也令我們陷入一個很大的危機,不過這是後話了。

這些光團,當事人看不見,只有別人能看到。然而,如果份量出了問題,會出現副作用,但倒不是出現在喝的人身上。像上一次使用時,我把「射魂香」下得太多,結果導致連續五天也夢到從光團看到的影像,艾佛烈更慘,好像連在日間也看到這些影像,簡直就是恐怖電影,這種精神虐待,真的很恐怖。
光團能代表一個人的狀態,我也為此做過不少研究。看這昏暗渾濁的顏色,張先生的精神狀態看來已經很差。黃色嗎?那是「饒恕」,張先生是想去原諒別人,還是想乞求別人的原諒?
暗黃色的光團中,出現一個少女哭泣的身影,然後是一堆笑成一張張魔鬼臉孔的群眾。不一會,這堆臉孔扭曲成一個狂哭的男生姿態。然後,鏡頭越拉越遠,最後定格在一張中年女人的臉孔上。
「唔……這張臉我看過。」我瞇起雙眼,靠近艾佛烈,小聲的說著。
我有點後悔告訴了他,因為被我們這麼聚精會神的盯著,尤其是艾佛烈更是目光如炬,張先生有些怯怯的抖著肩:「我的後面有些什麼嗎?」
於是,因為張先生的情緒變動,影像就慢慢消失不見了。
我和艾佛齊聲嘆了一口氣,影像真是太模糊了,而且亂七八糟的。現在唯有從那張我有印象的中年女人臉孔入手吧。
我一向深信解鈴還須繫鈴人,於是找些藉口把張先生帶到外面,一起找尋那個中年女人││高太太。
看了看錶,高太太應該剛剛買好菜,回家準備晚飯,正在回家途中了吧。嚴格來說,我並不認識這高太太,只曾在街上偶遇過她幾次,聽過她和別人聊天,也看過她跟女兒一起逛街,所以才掌握到她的行蹤││當然我是無心的,誰會特別去留意一個外貌平庸,經常站在便利店門前看免費報紙(光看不買)的主婦?
這十七年來,我的腦袋就儲起十數萬張臉孔了。所以,如果記憶銀行做不下去的話,也許我會轉為當私家偵探,尋找失蹤人口。
我辦事向來也是信心十足,不過尋人畢竟要配合運氣,我的運氣卻是出了名的差。可能在我出生時,上天已經偷偷的替我做了決定:就用記憶力換去這女孩的運氣吧,呵呵呵……
咦?可能是我身邊兩個男人的運氣很好,二比一,好運氣得到勝利,我們走到咖啡店時,高太太就從不遠處迎面走過來,誰知當張先生看到高太太後,竟然拔足就跑!
天,他跑起來竟然會這麼快!我甚至感到身邊揚起一陣風。正當我想叫艾佛烈去追時,發現他早就追了上去,二人也同時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消失。
然而,高太太卻快要走過了,我唯有硬著頭皮走上前和她搭訕:「高太太,你好。」
高太太有些疑惑的看著我,臉上寫著「我認識你嗎?」
而我,當然不會給她懷疑的機會。根據我的經驗,和主婦聊天,有一個永恆的話題:「呵,高太太,聽說琳琳考試成績很好吧?」
聽到我讚她的女兒,高太太也不再懷疑,馬上興高采烈的跟我攀談起來:「對呀,她今年的成績進步了很多,尤其是數學,更得到全班第五呢!」
啦啦啦啦……
她不停的說著,終於在她扯到她的女兒興趣班的成績時,我眼尾掃視到艾佛烈正扛著張先生走過來!好囉,我的耳朵能脫難了。
艾佛烈在高太太面前放下張先生,只見張先生完全石化了,究竟剛剛他和艾佛烈遇到了甚麼事?算了,這個待會才問吧,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眼前的問題。
不過,看樣子,似乎也沒有我們的事了。
只見仍然被艾佛烈架著的張先生,他痴痴的盯著高太太,眼中只容得下對方。
而高太太也瞇起眼睛來凝視張先生,苦思一段時間後,頭頂冒出了一個小燈泡,略帶激動的指著張先生,眼神流露出「原來是你呀!」的訊息。
看張先生垂著頭,靦靦腆腆,漲紅的臉寫滿尷尬和歉疚,而高太太則開朗寬懷的笑著。張先生是想寬恕別人,還是得到別人的饒恕,答案已經昭然若揭了吧。
「你真的一點也沒變,反而我就變得又胖又醜,你真的能把我認出來嗎,學弟?」
張先生急忙搖頭否認,但結結巴巴的語氣則出賣了他:「不……不會啦,學姐你還是那麼……漂亮,不論……不論你變成怎樣,我也能把你認出來。」
高太太嘴角含笑,那表情好像個撒嬌的小女生:「你的嘴巴真甜,碰到你就讓我想回高中的生活呢。」
這時,張先生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僵硬,看他的眼神,似乎又想落荒而逃││不過那神情只是閃現半秒,然後他便甩了甩頭,掙開艾佛烈的束縛,猛然彎身作九十度鞠躬,久久也沒有起來:「美鈴學姐,我對不起你!」
在場的人都被張先生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呆,高太太馬上拉起張先生:「小張,你這是幹甚麼!」
張先生一抬頭,又是那張眼淚鼻涕黏在一起的臉:「那天我令你在所有人面前出醜,所以你才會退學的!是我對不起你……」
高太太幾乎是馬上笑了出來:「哈哈,真是的,你想到哪裡?我退學是因為我爸爸調職啦!說實話,那天的事我剛開始時的確既難堪又生氣,但睡一覺又是新一天,甚麼都忘記啦。」
張先生再一次又哭又笑:「真的嗎,好了……」
他們二人開始聊起了高中時的趣事,聊著聊著,高太太已經忘記自己的手上提著一籃菜,二人很流暢的進入咖啡店。
組織了一下剛剛聽來,零零碎碎的資料,以我看推理小說建立起來的推理力和想像力,我想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話說,高太太在唸高中時是校花,尤其深受學弟們的歡迎,更為她組成了親衛隊。在聖誕舞會中,高太太和她的男朋友可說是全場焦點。那群親衛隊明知不可能與女神共舞,就整晚守在她附近,說是保護她,可是,冒冒失失的張先生,竟然從後踏著高太太及地的裙子。那時高太太還在做著旋轉動作,下一個瞬間,衣服破裂的聲音,和女神哭著離去的身影,就為張先生純潔的少男心,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陰影。
「玲玲」大概就是「美鈴學姐」的化身吧,現實中的遺憾和幻想,轉化成他的美夢。幾天前,他在無意間再遇高太太,雖然高太太的外貌已經改變不少,但張先生還是馬上把她認出。可是衝擊太大,百感交集下,一時的猶豫,再追上前時,他已失卻昔日女神的身影。他潛意識對這件事念念不忘,更產生自我厭惡的心態,所以「玲玲」就沒再找他。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他們二人聊得相當愉快,真是很美麗的畫面。
明明只是小事一樁,卻足以令張先生露出好像得到全世界般的笑容。
經常聽到客人總會說:時間是很好的調味料,經過時間的洗禮後,孩提時代吃過,不會再生產的的草莓蛋糕可以是人間美味;即使款式已經老舊到拿出來會給別人取笑,但成年人還是會好好的珍藏小時候的玩具。
可是,時間對我來說,僅僅是個單位,不能從我的記憶中帶走或添加一些甚麼。
每次幫助客人尋回失落的「寶物」時,我都會想,我的「寶物」是甚麼呢?
想到這裡,我禁不住望了艾佛烈一眼,這個唯一能讓我感受到「遺忘」滋味的人……
呵欠……想太多有的沒的,也真夠累人,我伸了一個懶腰:「這次任務比想像中簡單呢。看到張先生終於放下多年來的心理負擔,我也很高興。」
鬆了一口氣的艾佛烈也舒活舒活了筋骨,注意到他的衣服髒兮兮,而且袖口的位置更被撕破了,「你剛剛帶張先生回來時,發生了什麼事嗎?」
艾佛烈想了想,然後才說:「沒什麼……」頓了一下,他再說,「就在我快要抓到張先生時,被機車從後撞倒,張先生嚇得呆掉。為免浪費時間,我就把他扛回來。」
撞車對艾佛烈來說的確只是小事,而且只是機車,我還看過他撞貨車呢!不過這好像不是甚麼值得炫耀的事吧?
「撞車後於兩秒內像個沒事人般彈起,你是否想張先生也知道你的『秘密』?不過算了,你從來都不理會甚麼人情世故的了,老規矩,明天去驗傷吧。」
我嘆了一口氣,這個艾佛烈,跟我一樣,都是怪物,而且是「怪物中的怪物」。
艾佛烈點了點頭:「任務完成,我們回店子吧。」
「還不行,我們還要把張先生帶回店子,至少要讓他寫出小說的第一章。」
「為什麼?」
「實話告訴你,其實這次是雙重任務,我另外受到一名鑽石會員,即是張先生的編輯所托,要讓他恢復靈感,並在今天內交出第一章。」
這個時候,艾佛烈的腕錶傳來「嘟嘟」的聲音,這些聲音是提醒艾佛烈去幹「一件事」的,所以我就帶頭走進咖啡店:「反正也要等張先生,乾脆我們也進去咖啡店吧,順便你也是時候上廁所了。」
說完後,我扭頭看了艾佛烈一眼,卻見艾佛烈罕有的笑著點了點頭,「知道,T.T.Y.L.。」
T.T.Y.L.(Talk to you later)與A.S.A.P. (As soon as possible),對我們而言,不止是遲點再說和越快越好的縮寫,而且是我們的渾號。
我名叫葉依莎,爸爸是德國人,所以全名其實是露依莎.葉.東尼.湯馬思(Louisa Yip Tony Thomas),於是,在我叫艾佛烈時,間接等同命令他越快越好,至於他叫我嘛,自然就是慢慢再說了。

回到店子,我又遇到了另一難題,該死的張先生竟然要求坐到櫃檯,說看著南星女高那群活潑可愛的美少女,能刺激他的寫作靈感。
本來答應他也不是問題,可是給一個穿著發黃背心,長相偏向齷齪的大叔金睛火眼的盯著,誰會不噁心?可是我又不能告訴她們,他就是「美麗子」……
眼看那群南星女高的學生想要離開,而我苦無對策時,卻忽然靈光一閃,醜男不行,帥哥行了吧?
於是……
我把剛泡起,滾燙冒煙的花茶,毫不猶豫潑到旁邊的艾佛烈身上,熱茶濺到艾佛烈的胸口。他低頭看了看那一大片水跡,還熱騰騰的冒著煙。一般人早就痛得要死要活,但對艾佛烈來說,卻只是小意思,所以我當然也不會在乎。
「衣服快點脫下吧,沾上了這種茶跡,很難洗掉。」
艾佛烈沒半分扭捏,馬上就脫下衣服。他這一脫,吸引了除我以外,在場所有雌性生物的注意,尤其是南星女高那群女生,更是陷於瘋狂狀態。
現在,別說是一個長相偏向齷齪的大叔盯著她們,就是十個,甚至一百個,她們都不會在乎了。
於是我走近張先生:「我給你製造的畫面,應該很能刺激你的靈感了吧?」
張先生咧嘴大笑,對我幾乎沒行跪拜禮:「莎莎,你果然是萬能女神!不過你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是甚麼?」
張先生看向艾佛烈,一臉羨慕,「我可以暫借艾佛烈嗎?有他在旁,就能吸引到很多可愛的女孩子了!」
我微笑著,把食指放到唇上:「嘻,張先生,不好意思,私人物品,拒絕外借唷。」
說著,我也把視線投向艾佛烈,他的身材均稱而修長,的確相當吸引││要是身上沒有那些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傷痕的話。
我不是一個喜歡感傷和緬懷過去的人,事實上每天也建立這麼多資料庫,要搜索資料也是很累人的,不過自從三個月零十一天前,遇上這對奇怪主僕的那一天開始,我的人生的確被……徹、徹、底、底、的、改、變、了……



第二章

三個月零十一天前的上午十時三十六分,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後踏入沉香古董店。
帶頭的男人看來廿多歲,一身歐洲名牌休閒服,卻很不搭調的戴上一對白色塑膠手套和穿著一雙白色膠鞋。在寬鬆的服飾下,一身肌肉還像快要破衫而出,配合一張國字臉,粗眉厚唇,感覺還真像猩猩王。
而跟在「猩猩王」身後的一個,卻吸引了店內所有人的目光。
他穿著一身沉悶的黑西服,可那張異國風情的臉孔輪廓分明,相當亮眼,他有著一頭柔軟的銀髮,在燈光折射下,還真是閃閃發亮,配合一雙夢幻的紫瞳,形狀優美的薄唇,活脫脫是從童話世界走出來的魔法王子。
「猩猩王」走到了櫃檯,不知和叔叔嘀咕些甚麼,他們也刻意壓低聲音,可能正因這種神神秘秘的態度,反而更惹起店子內其他人的注意。而且,這兒小城小鎮,來來往往的都是熟人,而這兩個,應該是外來人,所以店內的人才會起哄。
至於那位「王子」,只是一直靜靜的站著,目光始終落在「猩猩王」的半徑範圍。
這個時候,羅利只顧著看帥哥,竟然一腳踢在前方那個甚為擋路,卻無實際用處的大花瓶上,結果花瓶搖搖晃晃的同時,她也被絆倒,正要跌個五體投地時,給「王子」一手撈住,他的另一隻手則在同時間輕輕推了花瓶一下,那巨大的花瓶竟然就此聽話的靜止下來,那個力度還真是恰到好處得令人無話可說。
眾人屏息靜氣的目睹這一幕。看幾個女生的眼神,全都像巴不得自己就是女主角,於是蘊釀已久的尖叫聲終於給引爆開來。
叫到疲累之後,她們開始聚在店子的另一端,小聲討論起那兩個男人的關係來:
「那個帥哥看來是外國人呢!而且我看他們不像是朋友,是生意上的伙伴?」
「我看不會,你們看那個帥哥多有氣質!而且你們看,甚麼都是那個大塊頭幹的,我看他一定是富商,由下人陪著來找東西!」
「會是私奔嗎?」
某腐女陶醉的說著,換來了一致否決:「不可能!!!」
……
正當其他人議論紛紛時,一把聲音讓其他人都噤若寒蟬靜下來:
「剛剛人家裝花痴女測試了一下,銀髮王子的身手真的好得沒話說呢。溫柔而強力的臂膀,快如閃電。唔……我想他一定有受過專業的武術訓練唷,太帥了!所以從種種的線索看來,銀髮王子應該是旅居中國的外國貴族,即使是一身的沉悶打拐,都遮掩不了他的貴氣呢。所以我說,他們的打扮,顯然是想混淆視聽,王子八成是想脫離家族自立,所以就來這個沉香古董店,尋找失落了的家傳寶貝來號令家族。」
這一大段說話,出自我唯一的朋友,也是店子的親善大使和公關,羅利之口,她邊說還邊手舞足蹈。
羅利是我的同班同學,但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陶瓷般細白的肌膚、一頭柔潤光澤的捲曲長髮,還有嬌小玲瓏的身段,加上經常撒嬌和裝可愛,是個不折不扣的「蘿莉」。由於我不善辭令也不會宣傳,開拓客源這麼艱鉅的任務,就落在她身上,托她的福,這裡可是相當的熱鬧,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被她收得貼貼服服,定時定候的就會聚集在這兒膜拜女神,所以比起古董店,這兒更像俱樂部,或者是羅利的粉絲總部。
她總能以甜美可愛的說話和語氣,來說出語不驚人勢不休的話,讓人猜想這個小女孩究竟曾經歷過些甚麼事,可這種巧妙的落差,只有讓她更受歡迎。
她剛剛給花瓶絆倒我就已經知道是裝蒜,因為她正在休學,一天到晚都泡在這裡,閉起雙眼也能在這兒行走自如吧。這個鬼靈精!
再看了看門口,發現「王子」和「猩猩王」都已經離開。不過直覺告訴我,那銀髮紫瞳的男子並非貴族,而且大有可能是僕人,至於那個大塊頭,倒反似是貴公子││就憑他懂得怎麼穿那件PRADA襯衣。
過了一會,叔叔走了過來,人群自然是把他團團圍住。叔叔用手指撥弄著長長的鬢髮,不置可否的邪笑著。
我這位「風韻猶存」的叔叔,永遠都掛著一張似笑非笑的臉。用風韻猶存去形容一個男人,確定沒有問題?是的,除了這個形容詞,我實在想不到有更合適的,從外表很難看穿他的年紀,但我一直懷疑他其實是千歲的妖精。他留有一頭烏黑長髮,整齊地把髮絲用一支白玉髻盤在後腦,飄逸又清爽,一身花紋古雅的長衫,活像不吃人間煙火的仙人。
他說起古代明朝的歷史,好像耳聞目睹般真切,還有那甚至能稱得上煙視媚行,卻不會讓人感到噁心的身姿,最可怕的是,這些和時代洪流相違背的種種,在他身上竟然沒有半分不協調感。
叔叔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說實話,他跟我爸爸長得一點也不像,而且我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甚至好像不會老,基本上可說是這個小鎮最神秘的X檔案。他很會做生意,每次外遊後,總會帶回很多千奇百怪,卻又相當別緻的貨物,如用貝殼造成的盒子、珍珠造的頭飾、很有民族色彩的小樂器等等。這些小貨物很快就會被搶購一空,可見叔叔很有眼光││雖然我覺得他只是憑藉個人喜好,胡亂而隨心的買回來。
看到眾人一臉期待,叔叔僅是神秘的笑著,然後竟指著我:「說給你們這群三八聽,沒甚麼意思,我要莎莎求我才說。」
我?求你?真別開玩笑了,我甚麼時候有求過人的……可是看到一雙雙迫視我的眼睛,還真不禁嚥一口唾液,退了一步。想利用群眾壓力來達成自己目的,叔叔,你真夠卑鄙!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剛剛那神秘男子的來歷,腦海中閃過那雙紫羅蘭色的眸子。不同於自動打開的資料庫,想起這個男子時,那是一種需要我自己花點時間「想起來」的感覺,我的資料庫為什麼沒為他存檔?這太新鮮了……
思緒飄遠,我竟然發呆足足兩分鐘,這實在不像我,再望望大伙兒越走越近,眼神越來越「友善」,我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嘴角肌肉彷彿也在抖動:「叔叔,求你告訴我們吧……」
看到我周圍慢慢形成的低氣壓區,叔叔也不敢造次,乖乖坐下來,招了招手,馬上就有人機靈的為他倒茶,他細細的呷了一口,又很美少女般飄逸的撥弄了一下頭髮才笑意盈盈的開口:「小女孩果然就是喜歡以貌取人,你們說的猩猩,是孔族的大少爺孔翔,就是孔子的後人。不過有一點,小羅利倒是說對了一半,他來這兒的目的,確實是尋找失落了的家傳寶貝。」
「那麼銀髮帥哥呢?」女孩子們幾乎是同時問出,而我是因為明知她們會問而噤聲,但我不否認,對於那個銀髮男子,我也罕有的生出好奇心。
「保鑣。」叔叔馬上變臉,板著臉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然後不知何時點起了煙斗,深長的抽了一口後就轉身離開。所以說,根本沒人能猜透叔叔在想甚麼,不過我想天下間所有的老闆也會很想像他一樣,能讓客人看他臉色,更甚至成了店內其中一個賣助力,很難想像但卻是事實,真的有人是為了給叔叔耍著玩而天天來的……

所以說鄉村小鎮的人沒見過大場面,光是一個質素稍為高檔次的外國人,就能搞得這裡好像被十級颶風吹襲過一樣。她們的反應多少夾雜難以置信,在她們的理解裡,帥哥等同王子。但說實話,我卻一點也不奇怪。
我已經說過他可能是僕人,沒說錯吧?早知就跟她們打賭,鐵定能殺個片甲不留了。
想著想著,那雙如夢似幻,彷彿能把人帶到冰雪世界的紫瞳,又浮現於我的腦際。他就好像一張飄揚的A4紙,輕輕的在半空飛揚,就是不願意被乖乖的分門別類,關進資料庫。
或者因為他是如此特別,所以我觀察他時,用了比平常更多的注意力。我發現他的眼睛雖然很漂亮,卻僅僅只是裝飾,尤其是左眼,幾乎沒有任何目光在流轉。那種冰冷和漠然,就好像地球上的生物死光了,也不能讓他挪一下眼球││除了他的主人。
剛剛他去扶羅利和那個花瓶,最主要的目的的是不想禍及他的主人。那種由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專注和忠誠,渾然天成得好像他是一頭為了保護主人而生的忠犬,再配上他那雕像般完美的外型,竟然沒有半分不協調,難道他是機器人?
想不到竟然連我也陪那群小妹妹一起瘋,她們是聚在一起瘋,而我就是自己的腦袋在大爆炸。
托這對孔家主僕的福,一群女客聊聊笑笑的不願意走,到了晚上十一點多,店子才能打烊。本店一直以客為本,原則上是不會趕客人離開,直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那扇古老的大門才會被鎖上,掛上「休息」的牌子。
我們一直從善如流,比如一個月前,就有幾套古董桌椅「投入服務」,讓客人累了時可以圍坐在一起,很貼心吧?呵呵,客人需要小食的話自然要加錢……於是,這裡已經集古董店、香薰店、記憶銀行和小食店於一身,我可無力再增加任何服務了││雖然我很喜歡錢,也很喜歡用盡各種手段去賺錢。
把今天的收入入帳後,我就抱著帳簿,走到香薰治療室,從櫃子拿出一瓶特製的依蘭依蘭香薰油。然後,走到正中央的桌子旁,扭開瓶蓋,小心翼翼的,一滴、兩滴……香薰瓶子被注入約三分之一的香薰油,然後點燃蕊頭。不消一會,花香就以桌子為中心綻開。
我向後轉身,看那舊式黑木櫃上,擺著三排不同種類的香薰。我拿起放在第一排,從左邊數去的第四個琉璃瓶,和第三排第七個大瓶子。聽到「啪噠」的聲音,機關打開了││桌子底下是一道通往地牢的暗門。
我抱著帳簿,彎身走下樓梯。下面其實是叔叔製煉香薰的小型工場,不過我可不知道叔叔為什麼要這麼神秘。但對於叔叔的行為,還是抱著不要問,只要信的態度比較好,否則隨時會被他彷彿沒經過大腦思考的回答氣得吐血。
叔叔正在煮香精油,看著他攪動那窩滾燙滾燙得冒著白煙的精油,那個身影,不論看多少次,我都覺得是女巫在烹調毒藥。
叔叔輕快的哼著歌,他在烹調香精油時,心情是最好的。於是我就問出了剛剛的疑惑:「叔叔,其實那孔家的家傳之寶,在不在我們的店子?」
「在呀,不然你以為那孔翔是吃飽撐著,沒查清楚就從老遠的曲阜跑來這裡嗎?」
「吃飽撐著,搞風搞雨的人,我只認識叔叔你,既然他的家傳之寶就在店子,為什麼會空手而回?」
「呵呵,他沒錯是很有誠意,帶的錢也夠豐厚,但這就代表我一定要賣給他了嗎?」
「這麼說來,難題那是稀世奇珍,叔叔捨不得割愛?」
「河童。」
叔叔沒頭沒腦吐出這麼的一句,我想了想後,皺了皺眉頭:「你該不會是說那個唯一作用是阻塞通道,我多次想清理掉的那個木雕吧?」
叔叔笑了,笑得如花燦爛,笑得毒如蛇蠍,笑得令人心寒。
如果有選舉,這被稱為河童的木雕,應該可以列入我們店子,最多餘的東西三甲之內。其實唯一作用是阻塞通道的東西,店子內多得很(包括眼前這位在煮毒藥的女巫)。那些甚麼花瓶呀字畫呀,至少還有點點觀賞價值,但這個人形木雕,雕工甚為粗糙,幾乎誰看到也嘲笑為河童。
我無力的托著頭,然後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有人很有誠意斥巨資來帶走河童,這麼好康的事,叔叔也拒絕?」
「呵呵,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正如蝴蝶蛻變之前,也只是毛蟲,總之時機呀時機……」
叔叔不再搭理我,自顧自哼歌,哼的還要是動畫的OST。一向以來,和叔叔聊正經事,最後也總會變成胡扯;跟他講道理,到最後也只會變成歪理。
我放下帳簿,打算離開,轉身時不經意望了望石壁上的三扇門,這也算是我的一個小習慣。
那是三扇不同顏色,很有童話色彩的木門,而且應該是用上好的木材所製,儘管地牢充斥著很多不同的香氣,我還是能夠嗅出這三扇門獨有的氣味。
在地牢裡出現三扇門,不是很奇怪嗎?我曾經問過叔叔,但也給他蒙混過去。我也曾經嘗試去開門,但就是怎麼拉怎麼推也開不了。三扇門明明也沒有上鎖,真是很奇怪。
真的很想知道,這三扇門,究竟能通往哪兒?

***

初春可說是戀愛的季節,也令很多情竇初開的傻小子,頭殼壞掉的情況更為嚴重。
嚴重到……在班上有「無口娘」之稱的我,竟然收到情信,還要是一連數封!
「莎莎,你真的不知道嗎?『無口娘』有極大威力的,看凌波麗一直歷久彌新就知道了!而且我說是莎莎太遲鈍了,其實你一直也受到很多男孩子歡迎,你真的感覺不到有很多戀愛光線射向你的嗎?」
羅利用被她咬得扁掉的粉紅色飲管不停攪拌手中的拿鐵咖啡,充當著戀愛顧問。
我和她正坐在咖啡店裡,這兒算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因為羅利喜歡在這裡跟我說悄悄話,所以她向粉絲們下了嚴令,不得進來這裡。
「我覺得像你這種即使在罵人、撒野和發瘋時,也可愛得像隨時會流出蜜糖的女孩,才會受男生歡迎。」
羅利撒嬌似的拍了我的頭一下,「萌娘和無口娘有著不同的市場價值啦,萌娘能使男生的保護慾燃燒,但無口娘卻使男生在愛慕的同時,覺得神聖而不可侵犯。不過,無口娘元素是你受歡迎的基礎,把你的萌度引發的,卻是桂X鎂。根據我的線人網,他們說你很像『不能說的.秘密』中的她,所以也間接令他們覺得本來已經很神秘的你,有很多不能說的秘密。」
羅利繞口令似地吐出一大堆話。能臉不紅耳不熱的自稱萌娘,世上可能只有她;而能在不上學的情況下,對校內的事瞭如指掌,也可能只有她。
「不能說的秘密?我的確有呀。」在學校時,我會隱藏自己的腦海資料庫能力,所以盡量也不說話,唯一知道這秘密的,就是經羅利介紹,一些可信任的同學,感覺還真像甚麼神秘組織。
羅利靈機一動的吊起眼睛瞧我:「呵,也對,比起你的秘密,戲中的秘密算得了甚麼,哈哈!不過托這位桂小姐的福,你多了一個別名,就是『氣質貓娘』。」
幸好她是在我喝下一口摩卡咖啡時告訴我的,要不一定會把她噴得一臉都是,我笑得幾乎嗆到:「貓糧!能吃的嗎?吃完就會變得有氣質了吧?哈哈哈。」
「如果那群傻蛋看到他們的無口女神,張開嘴巴後原來那麼毒舌,一定嚇死他們!」
羅利也陪著我一起格格大笑,本來想止住笑意,看到對方還在笑又忍不住繼續笑。
從小也有人說我像貓:一頭怎麼梳也很蓬鬆的阿麻色中短髮;因為混血關係,虹膜是很淺的灰綠色,可瞳孔卻是純粹的漆黑,完全是那種在黑夜中會發光的妖獸眼睛。不過氣質不氣質,我倒不知道。這些形而上的東西,我從來不關心。
「呵呵,依我說,如果能面不改容,一口氣的喝掉你這杯『調味料』的人,才夠格當你的男朋友吧!」羅利溜著她烏亮的大眼,指著我的摩卡咖啡,惡作劇的笑著。
我「親切」的微笑著:「那麼我心愛的羅利,不如你就喝掉這杯『調味料』吧,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呢!」
羅利被我嚇得臉也綠了,馬上雙手捧起自己的拿鐵咖啡不住的喝,以妨給我有機可乘的遞上我那杯摩卡咖啡。
看她嚇成這個樣子,我就笑笑的呷了一口,皺了皺眉頭:「唔……還是有點不夠甜……」
羅利幾乎雙眼反白:「你你你……覺得不夠甜還死命的加巧克力粉?那是可可粉好不好!」
先講解一下,我每次來這裡也只會點摩卡咖啡,風雨不改,然後走到自助調味吧,先是加忌廉,滿滿的忌廉,然後是巧克力粉,還有杏仁粉,不是每家咖啡店也有杏仁粉的,所以一定要下。最後,也是最主要的,就是肉桂粉!每次我也是瘋狂的灑,因為我最喜歡肉桂的味道。
唔……基本上加上了這些調味料後,我這杯特製的摩卡咖啡已經滿到幾乎傾瀉,所以也很合算。
奇怪,我小時候明明覺得這是最好喝的摩卡咖啡,可之後即使一直加上同樣的配料和份量,感覺硬是差了點,可我卻說不出差了些什麼。
「莎莎!你看!」羅利突然指著我身後的玻璃窗,活像看到午夜凶靈般尖叫起來。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就做了一點心理準備,想像往後會看到半透明的鬼魂或是焚燒的活僵屍。
或許是因為現實和想像的落差太大,或許這真是我看過的,突如其來最美麗和詩意的畫面,我的心跳竟然一下子飆升。忽然感到自己像個被急速吹漲的汽球,快要爆開!
窗外站著一個銀髮男子,空中緩緩的飄蕩著一塊塊紅玫瑰花瓣,落在他的頭髮,雙肩,還有衣領,最驚豔的一瞬,是他略帶茫然的抬頭,下意識的伸手接著漫天飛舞的花瓣。
那個,是早兩天來過我們店子的孔家保鑣。
預想中的驚嚇畫面,突然變成唯美畫面,我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卻發現窗外的男子正死死的盯著我。然後羅利攤開了手中的雜誌,指著其中一頁粉紅色的,然後展露出足以把小鳥哄下來的笑容:「莎莎,如果對象是他的話,不妨試試唷……」
那是一個無比庸俗,用心形包圍的「Love」字,我承認我是有百分之一秒的心動。
不過,那只是因為我還未知道他是怪物中的怪物,「艾佛烈」,也還未知道那些花瓣只是對面的百貨公司用來宣傳情人節大減價的技倆。
這一切也是初春引起的禍。

***

「我叫艾佛烈.沙維拉.別斯查,是孔翔少爺的保鑣,你好。」
這一句,是艾佛烈跟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三天以來最長的一句。
托他的福,我成為校內女生最想殺死的對象;也托他的福,所有想追求我的男生,都幾乎全部打了退堂鼓。
能僅僅亮相十數秒就把同類的自信完全擊潰,就這一點而言,我是相當佩服他的。
話說在咖啡店碰到他時,他已經好像想跟我說些甚麼,但給羅利阻攔了。她馬上拉走我,並說跟女孩子說話的權利,是很貴重的,不能隨便給他。要他多著急一兩下子,才是矜持。
翌日,竟然有一輛黑色轎車停泊在我的校門前,看到這輛車,我才明白「極盡奢華」這個詞語的真義,沒有誇張,車身足有半條街長,我想容納個十多二十人也沒有問題。
然後艾佛烈下車,活像在舞會邀請女孩子跳舞般請我上車,我的手還沒放上他的手,已經讓尖叫聲在校園中引爆,然後,作為女主角的我││跑掉了。
再翌日,就是今天,他獨自前來找我,沒有花瓣,也沒有名車,卻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汗衫和牛仔褲,於是我自己也不知何時點了點頭,跟他一起逛街。
「去海邊?」一直沉默的他,突然這麼問我。
不遠處有個淺灘,這兒的人都慣稱為海邊,是約會的勝地。
「不要。」我想也沒想就拒絕,去哪兒也行,我就是不喜歡到海邊,因為那兒有股很厚重的海水味,我討厭那種味道。
他沒有出聲,也沒有表情,還是低著頭的和我繼續走,因為他人高腿長,即使已經遷就我的腳步,但還是稍稍走在我的前面。那一瞬間,走在夕陽之下,我真覺得自己是某黑道背後的女人……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我也唯有急步剎停,幾乎撞上他的背。
「多少錢?」雖然仍然沒尾音,但我聽到艾佛烈的聲音透著強烈的欲望,不禁好奇的看向前方,然後幾乎看傻眼。
那是賣棉花糖的小販,他攜帶著一個巨型的高筒子,上面插著色彩繽紛,琳瑯滿目的棉花糖。
「十五塊錢!」艾佛烈聽到回答後,眼珠滾滾轉動,雙眼放光。看到一直面癱的他露出如此可愛的表情,我不禁偷偷笑了出來。
「全部給我吧!」艾佛烈掏出厚厚的一疊紙幣,那個小販跟我一樣,嘴巴和兩手也同樣的石化了,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
小販果然是做生意的,他比我快一步反應過來,一把奪去艾佛烈手中的金錢,然後遞上那個插滿棉花糖的高筒子,千多萬謝的邊向艾佛烈鞠躬邊飛奔而去。
只見艾佛烈心滿意足的扛起那個高筒子,千挑萬選的挑了一個粉紅色的,黏得滿嘴都是,卻吃得津津有味,那個孩子氣的表情,真的很可愛。
天,可惜羅利不在,她在的話,就會知道比起這個棉花糖狂人,我的「調味料咖啡」根本不是甚麼一回事。
就在我想得出神的時候,他已經吃完了棉花糖,並給我遞上一支。
正在我有些目眩神迷,想接過他遞上來的棉花糖時,周圍卻忽然閃著強光,很刺眼呀,而且很吵,好像是引擎的聲音,發生甚麼事?
我艱難的睜開眼,卻發現竟然有三台機車,前後的包圍著我們!仔細看清楚,機車上的人,全都手持武器:木棍和大刀。
這……這是甚麼一回事!?
我幾乎連疑問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艾佛烈扯著,上演一幕末路狂奔!
具體的情節我已經不想多提,就給大家一些蒙太奇的畫面吧:
艾佛烈一直拉著我跑,為了保護我,他給施襲者打得脫臼都沒哼一聲,只在稍為擺脫他們時,才硬生生的自行將關節弄回原位;
我們被他們分頭截擊,更被反鎖在一個小密室,艾佛烈這也有本事隔著門打昏守門者,可是鑰匙卻掉在門外,門和地面僅餘一線小距離,我伸盡了手也搆不到鑰匙,誰知艾佛烈冷靜的蹲下來,「束」的一聲,迅速而狠勁的一把奪過鑰匙,當他把手抽回的時候,手背被鐵門刮得見骨了;
我們一直跑一直跑,周圍的景象也彷如走馬燈似的。我的心跳得很快很快,自出生之後,從來沒這麼快過。我開始明白,為甚麼電影中的女主角,跟男主角一起歷險後,就會變成情侶,原來因驚險而飆升的腎上腺素,是會轉化成愛情激素的。
我們跑呀跑的跑到海邊,而那些施襲者卻仍然陰魂不散的跟著我們。如果只有艾佛烈一個,我鐵定他早就脫身了,可他卻因為帶著我而跑不掉。
他們終於開打了。我曾經想過幫忙,但不想扯艾佛烈的後腿,唯有退到一旁,因為我知道艾佛烈一定能打退他們的。
可是,「嘭」的一聲,木棍打在艾佛烈的後腦,當場劈哩叭啦的化成碎屑!
尖叫還是尖叫,我只聽到自己不斷喊破喉嚨的狂叫,我快被這一場接一場的暴力和血腥情節弄得要吐出來。
不過艾佛烈卻是沒事人般繼續和他們廝殺,而且是以一抵六,根本是殺得眼也紅了。
再過一會,看著現場比三流恐怖電影灑的血漿還多,漫天飛舞著的血花,我終於麻木了,開始止住殺豬般的狼嚎,坐到一個角落,吃著手中僅有的棉花糖。
吃下去後,我才發現黏上一些血絲,也罷了。反正血液是帶甜,棉花糖也是甜,也吃不出的吧。我究竟在說些甚麼?我不知道。嚇呆了?也不知道,或許吧。
每部電影,在主角處於劣勢的時候,會有兩個處理手法:主角的救兵到了,或者是敵人「無厘頭」的就會敗給明明比他弱很多的主角。
「艾佛烈!艾佛烈!」聲音由遠至近的傳來,應該是艾佛烈的少爺孔翔吧?那就是前面提到的第一種情況了,看這個少爺高高壯壯的,說不定比艾佛烈還能打?
孔翔從小路跑到淺灘,我一心以為會看到他英勇的加入戰團,協助艾佛烈的,誰知││
孔翔嚇得臉無血色,魂不附體的情況比我更嚴重,莫說不敢去打,連走前一步也怕。
這個時候,我真的超級佩服艾佛烈,他還有空對他的少爺不慌不忙的下指令:「少爺,站到那個鐵絲網旁邊,脫下手套,雙手捉著!」
孔翔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還好像孩子完成媽媽的吩咐般大喊:「行了!艾佛烈!」
聞言,艾佛烈邊打邊跑,把眾人引到比較靠近鐵絲網,然後只見他使盡氣力,發狠的把施襲者凌空拋起,投擲到鐵絲網那邊!
他的手早已佈滿大大小小的傷痕,血跡斑斑,這是甚麼神力呀……其餘五人都被這炮彈飛投嚇得有些膽怯,可艾佛烈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猶豫和喘息的機會,馬上一個過肩飛摔,又解決了一個。
而孔翔那邊也很熱鬧,艾佛烈投擲的炸彈,都飛到了孔翔旁邊的鐵絲網,只聽到慘叫又開播了,比我剛剛的淒厲一百倍,而且相當的震動?
我扭頭一看,本來已經變得麻木的我又再張嘴掉到下巴,我剛剛從驚慄+血腥暴力動作片實景中,鏡頭一轉,來到科幻片拍攝現場!
只見鐵絲網整片閃爍著藍光,伴隨遍野哀鴻,還以為在進行甚麼祭祀儀式。我好奇的走近,原來鐵絲網整個通電了,電源似乎來自孔翔緊抓鐵絲網的雙手。
果不然,過了不一會,孔翔就推開觸電半死的兩人,迎接艾佛烈之後拋過來的兩個,感覺就好像用烤綱在燒烤。
到食物都「烤熟」的時候,艾佛烈才粗喘著氣的走過來,他身上的傷痕又多了幾道,但直覺上,我覺得他好像少了些甚麼,我盯著他的臉良久才發現……我發現了才驚覺自己怎麼可能這麼遲才發現!?
我發現了今天最最最驚慄駭人的壓軸重頭戲:艾佛烈的左眼平空消失了!
他的左眼驟眼看來是閉上了,但仔細觀察會發現眼皮底下空空如也……
看來,孔翔比我早一步發現,他馬上跑回剛剛的毆鬥現場,彎身找了一會後,他就跑回來,興高采烈的大叫:「找到了!」
只見孔翔趕緊自口袋中掏出一小瓶看來是消毒液的東西,把手中的紫瞳假眼珠子清洗後,就小心翼翼放回艾佛烈變成黑洞的左眼眶,然後耐心調教角度,原來這就是他左眼目光呆滯的「秘密」。
「行了!」
「我想眼睛該是剛剛給木棍打頭時被拍飛的,可能又要更換了。」
「沒問題,明天跟你去訂做吧,順便也要帶你去驗傷。」孔翔一邊說,一邊為艾佛烈包紮比較嚴重的傷口。
不是掉了隱形眼鏡,而是掉了眼珠子……哈哈,哈哈哈哈……
笑不出來嗎?不要緊,這也是我看過、聽過和說過,最爛的笑話,別怕,更爛的笑話,陸續有來。
艾佛烈的腕錶傳來「嘟嘟」的聲音,孔翔就笑了笑:「我們還是先回沉香古董店吧,順道你也是時候上廁所。」
上廁所?又是甚麼玩意了?不過對於整個呆掉的人來說,奇怪的事情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也不少了。
正要動身時,孔翔忽然靈機一動,拿起掛在頸項的即拍即有照相機,「咔嚓」一聲拍下照片,還自豪的笑著:「差點忘了,拍照存證唷!」
照片中的我和艾佛烈,一個目光呆滯,彷彿歷盡百劫;一個傷痕累累,白汗衫被自己的血染成紅色。這麼一張照片還真充滿了黑色幽默和非主流的味道。

他們把那幾個觸電暈死過去的施擊者一併扛上孔翔的黑色轎車,我這才知道他們不是為了炫耀,而是這部車,真是他們唯一的坐駕。
終於回到了店子,叔叔看到我們經歷了第三次世界大戰般的慘烈模樣,幾乎忍不住笑噴,然後看到孔翔遞上的照片後,他豎起姆指,單起一隻眼:「果然厲害,小生佩服,算你們贏吧。」
「究.竟.發.生.甚.麼.事.情?」我一字一頓的強調,沒有怒吼,可卻有十足的氣勢。
果然,這股陰冷可怕的氣息,把叔叔也嚇得打了個寒顫,怯怯的說著:「莎莎,要我說也可以,但你不能痛毆我,就算要打也不能打臉。」
「不,看樣子我不光會想打你,還會想殺了你,但你不說的話,我馬上燒掉這兒。」
這次除了艾佛烈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而叔叔就帶著視死如歸的悲壯,把自己的陰謀詭計娓娓道來:
「我嘛,就是看你對這個帥保鑣好像有點意思,就跟孔翔打賭,如果在三日之內,艾佛烈能把你帶到你最討厭的海邊就算贏囉,獎品是家傳之寶的開光方法。我不過是想為你製造機會,你也知道自己眼高於頂,甚麼男孩子也看不適合……」
「那麼他們是怎麼一回事?」我打斷了叔叔的廢話,指著那幾個被修理得不成人形的拖襲者,由他們看叔叔的眼神,我肯定叔叔是背後的主謀。
「他們嘛……都是我的朋友囉。純粹就是想為你們的浪漫之旅加點波瀾,就叫他們追捕一個銀髮紫瞳的外國人,一時興奮順口溜了句『生死不拘』而已……」
叔叔越說越心虛,而我早就氣得眼睛冒出火焰,走到第二排的木架,抽出一條軟鞭,「啪」的一聲打在地上。
我氣得咬牙切齒,整個人都在顫抖,然後擠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呵呵,叔叔,你叫他們抓艾佛烈,生死不拘,那我是不是也生死不拘?」
呵,合起來把我蒙在鼓裡,這麼高興?今天的電影大雜匯,壓軸影片就是「女王復仇記」!
在這裡交代一些後話,孔家主僕,都是怪物。孔翔自小患上了怪病,他雙手雙腳也能導電,所以要戴塑膠手套和穿著膠鞋,而艾佛烈則是「絕緣體」,天生沒有任何感覺,也是唯一能隔絕孔翔放出的高壓電的人,所以成了他的貼身保鑣。
據說他很小的時候,左眼受細菌感染,但他沒痛感,所以一直沒人發現。到發現時,他的左眼已經完全壞死。他甚至連生理需要也沒感覺,他手上帶著的腕錶,嚴格來說是計時器,讓他知道自己何時要上廁所。
因為沒有感覺,所以他關心的不是「有多痛」,而是「有多嚴重」。他會去計算斷了兩根骨頭後,他要休息多久、傷口要傷到大動脈多少吋才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每次打鬥後,也要去驗傷。
現在想起來,也許就是因為他的「絕緣體」體質,阻擋了我的資料庫功能,情形大約等同於電腦的防火牆吧?
至於那所謂的家傳之寶開光方法,原來就是要孔家的後人,每天對著「河童」唸咒語,唸到祖先顯靈為止。至於那些咒語,當然是只有叔叔知道了。於是店子多了兩個店員,叔叔所收集的,會跑會跳的怪物標本,一下子就多了兩枚。
可能因為過分驚嚇,這一天的資料庫停止運作,光靠我平常沒甚麼機會能用到的記憶力,所以我今天的記憶只由跟艾佛烈的約會開始,「女王復仇記」作終。這個艾佛烈,可說是唯一能左右我資料庫的人,我只能遺忘他,或遺忘他以外的事。
後來,羅利知道一切後,大笑得直拍掌,說我跟艾佛烈是天生一對:艾佛烈.沙維拉.別斯查(Alfred Savanna Petcher),與露依莎.葉.東尼.湯馬思(Louisa Yip Tony Thomas),T.T.Y.L.(Talk to you later)與A.S.A.P. (As soon as possible)這個渾號,就是這麼來的。
自從遇上這對奇怪主僕開始,我的人生的確被徹底改變了││進化成女王完全體,而那所謂戀愛的憧憬,也就這麼一閃即逝。

第三章:

或許應該這麼說,在我進化成女王完全體之前,我第一個進化就是成立了記憶銀行。
這就應該由遇上孔家主僕的兩個月零三天前,羅利雙眼放出死光,炸掉了教室的黑板開始說起。
戰爭般的爆炸場面,教室內的人都以為是甚麼恐怖襲擊,嚇得全部躲到椅子下,至今我還記得那突如其來的震撼。
也記得在爬起來後,映入眼簾的就是羅利掛在臉上的兩滴淚,帶著夢幻般的哀傷,緩緩滴下,我甚至能看到那滴清淚滴進湖中,泛起了一陣漣漪。
這一幕使我很難忘。當時,我和羅利雖然不熟,但她一向是班上的小公主、開心果,從沒看過她皺一下眉頭。不知怎的,我竟然想起了人魚公主。
就在我想起人魚公主這個童話故事時,突然「啪咔」兩聲,活生生的「人魚公主」就昏倒在地上。迅刻,班主任就抱著她走到保健室。
這件事在平淡的校園內引起軒然大波,同學都議論紛紛。有兩個宅男坐在窗前,談起這件事:「都說是mikuru beam囉,怎麼會是米加粒子炮呢?要真的是粒子炮,校舍早就壞掉了……」兩個人沒錯是壓住聲音,但不只他們,有人說羅利是「機械人」,有人說是「外星人」,更甚的說是怪物、第十五使徒什麼的。
結果第二天,羅利如常上學,那些平日和她很熟稔的人,看到她回來都噤聲,眼神閃縮,然後著跡的躲開她。
人類果然相當現實,我在一旁冷眼旁觀,猜想羅利接下來的行動,會哭?裝可憐?奪門而出?
結果……出人意表。
「各位同學早!對不起!昨天一定嚇壞你們了吧?其實我的眼睛是真的出了一點問題唷。這應該和之前我的眼睛受過強光直接照射有關,呵呵,光線要回吐了。你們相信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但我會去看醫生,不會對大家造成困擾的!」
羅利站到了教室的中央,用她甜美的嗓音,充滿元氣的連珠炮發,吐了吐舌,然後就誇張而快速的作九十度鞠躬。
眾人一呆,看著羅利渾身閃著粉紅色的神聖光芒,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會覺得,欺負她絕對是罪惡,惡毒的程度比得上灰姑娘的惡毒後母。
於是慢慢有人走近羅利。再慢慢,事情已經好像沒發生過似的,就算有人掏出來嘻鬧,也有人挺身而出的為羅利說話,根本不勞她費心。
眼睛偶然間對上羅利,她向我笑了笑,雖然只是一個無害的笑容,可那雙眸子,卻是多麼的深邃,簡直覺得好像渾身上下都給她看了個透透徹徹。抱歉,即使同是女生,我也不想被看光光││不論是外在還是心底深處。
不過,我欣賞她,她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同樣身為怪物的我,當自己受到排擠的時候,只會藏在硬殼之內,不需要別人理解,然而她卻走向另一個極端,就是別人即使不了解她,也不會討厭她。
午飯時我總喜歡一個人走到舊教學大樓的天台,因為那裡盛傳鬧鬼,所以一直沒甚麼人會過來,我也樂得「與鬼同桌」。
不過今天卻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羅利就這麼靜靜的佇立在天台的門邊,膽子較小的鐵定給她嚇得魂飛魄散,但當然不包括我。我的叔叔除了不會飛天和穿越牆壁(只是我沒看過,其實不敢保證),跟鬼魅也差不了多少。
羅利拿著粉紅色的便當走過來,一屁股的就坐在我身旁,然後把臉湊近我,近得我這才知道,原來距離太近是看不清楚對方樣子的。
「我很喜歡吃炸豬排的!能給我一塊嗎?」
我愣住,但還是把便當遞了給她,她就喜孜孜的挑去一塊豬排。,「謝謝你!」
結果,本來鴉雀無聲的一頓飯,就多了羅利彷如唱歌的說話聲伴飯。
炸豬排真的很好吃唷,太幸福了!可是膽固醇真的太高了,我不想胖,就叫工人做便當時千萬別弄炸豬排。因為我不想胖了兩公斤然後責怪別人唷!對了,我可以叫你莎莎嗎?其實我一直也很想跟你做朋友呢!你有甚麼興趣的唷?我就最喜歡可愛的東西,以及擁有一切可愛的東西,難得大家也是怪物,交個朋友嘛!
羅利伸出手,瞇起雙眼的笑著。
剛剛的一大堆話,最後的一句……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唷,雖然你刻意隱瞞,但我知道,你跟我一樣是怪物!多多指教!」羅利的手仍然伸得直直的,笑容還是陽光燦爛。
無論在甚麼情況下,她的親和力真的是一流。我也禁不住伸出手,跟她相握一下。
「你憑甚麼認為我跟你一樣是怪物?至少我可沒有放出死光,炸掉黑板。」我的內心深處其實因為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給她揭穿了怪物身分而正在波濤洶湧,不過這當然沒法在我的表情和語氣中看出來。
「記得有一次,在教員休息室裡,我聽到老師說你連作弊也不動腦,竟然把課本的整頁內容,連標點符號也一字不漏的抄錄,但我知道你沒有,因為從我那個角度,可以看到你的抽屜內沒放課本。之後,我就一直觀察你,我開始覺得你是刻意當幽靈人,目的就是隱藏妖怪級的記憶力吧。」
其實要反駁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反駁的。可是,在那一個瞬間,我忽然想向她坦白,或許就憑因為她那滴人魚公主的淚水。
人魚公主是我最喜歡的童話,即使她把魚尾換成長腿,她也不是真正的人類,最後也只能帶著她的心願和秘密,化成泡沫。
「既然你早知道我是怪物,怎麼現在才戮破我?因為想找個人分享怪物的心路歷程?」
羅利「噗」的笑了出來:「莎莎,你真的很毒舌耶,我喜歡!早知道你是我喜歡的型,我就會早一點來找你了!」
說著,羅利竟然貓咪般撲向我,幸好比我矮半個頭的她,體重真的很輕,我們才不致於雙雙成為滾地葫蘆。
大概我的臉色也沒有多好看,她就笑瞇瞇的說:「別誤會唷,我可不是蕾絲邊,真的不是唷!不過我越強調自己不是,是不是就越像呢?」說罷還鼓著腮,以雙手食指輕篤臉頰作天真狀。
「管你是不是蕾絲邊,也絕對是我最怕的類型……」
這是我思索了一秒後所想出來的答案。
不過話是這麼說,但我們卻是就此纏上了(應該說是我從此被羅利纏上),其實,有個人分享心事的感覺也不壞。
我是何時開始覺得自己是孤獨的呢?
應該是由我四歲時,一字不漏地把所有幼稚園的課本背給媽媽聽開始吧。媽媽聽得瞪著眼,呆愣愣的看著我,然後倉忙的打電話給爸爸,驚訝讓她連說話也說得七零八落的。只是不停的說著「莎莎是天才!莎莎是天才!」然後他們就帶我去做智力測驗,結果我嚇壞了第三個、第四個和第五個人,就是那些智力測驗員。
看到他們難以置信的反應,爸爸和媽媽興奮又期待,他們真以為自己的女兒有可能是智商超過三百的超級天才(我覺得這才是究極級怪物),誰知他們竟然聯絡了腦科醫生。爸爸和媽媽的心情就如同坐雲霄飛車,由雲端跌到谷底。
最後,他們的女兒,並不是甚麼天才,腦袋也沒有甚麼腫瘤,只是腦袋的構造有點異於常人。
人類的腦袋,分成左腦和右腦。簡單來說,左腦是處理數字、語言、閱讀等等比較抽象的功能,而右腦則是辨別容貌、顏色、音樂、圖像等關乎潛意識記憶空間的項目。所謂的記憶力強,就是在連結左右腦的記憶上比較出色。
而我,卻是罕見的例子,我的腦袋,沒有很明確的分成左右腦,所以記憶區異常發達。
強大的記憶力的確帶給我很大的方便,方便到讓我與世隔絕。除了記憶之外,我甚麼也沒有,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應該只有記憶陪我終老。
但別以為是甚麼可歌可泣的記憶,只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甚至不是關於我自己的事。不過這些舊有的記憶,卻不停為我製造更多不愉快的回憶。
關於我的父母,我反而不想說些甚麼,我選擇把我對他們的回憶,只集中於一句「怪物!你是怪物!」之上。誕下一頭怪物,我也很為他們婉惜,這或許能讓我沒那麼恨他們吧,或許……
我不算是很在乎外表的人,但每次出門前也會有點苦惱,因為打開衣櫃:這件衣服在6月7日,小美說穿得我很胖;這條裙子,雪麗又在8月2日時說顯得我很矮小。然後,難得有心思想化妝,又想起別人說哪一隻顏色不適合我……
最初,我的朋友都很羨慕,誇我「記性好」,但我總會強調,這個不是「好處」,我只是「不會忘記」。是的,我不會忘記誰欠了我十元,誰在我說話時曾經打斷我,偏偏我還是天蠍座,記仇而不報復就太不符合我的性格了。
我的確是失去了某些很重要的東西,或者應該說,可能有某一樣東西,是我一直欠缺的,只知道我慢慢失去了我的朋友。
於是,我在上高中後,就下定決心,不讓誰知道我的「秘密」。但這其實這是很難的,因為要自行在腦海中,先過濾說些甚麼才不會被別人識破我的怪物身分,久而久之,我變得少說話,也成了傳說中的無口娘。
也別以為過目不忘就不用溫習,我是個認真而用功的好學生,每天回家也要溫習。不過,別人是要學習怎麼把知識放進去腦袋,我卻是要研究怎麼把東西「拿出來」,選擇性拋棄某些內容。
羅利說的一次,就是我不夠時間消化課本中的內容,結果一不小心,就來了個全文背默。全文默寫對別人來說是苦差,於我而言卻是只需要動指頭的工作,但相對地,所謂學習的樂趣,我也一直沒有嚐過。
升上高中,是我人生第一個轉捩點,除了是因為我學懂偽裝,隱藏自己的怪物身分(其實好像也不太成功),還有就是我離開了父母,選擇來到這個小鎮,投靠我的叔叔,並在他的店子打工。
那一天,羅利拉著我的手走進教室,全班同學也對我們行注目禮。從他們的眼神,可以歸納出三種反應:她們怎麼會走在一起的?呵,羅利連無口娘也混熟了,真是厲害!以及,這兩種屬性迴異的女生走在一起,那一瞬間的火花四濺,震撼程度還真比炸彈厲害││這些當然是羅利事後告訴我的。
羅利就好像細菌或者生化病毒,沾上了後,她就開始無孔不入,我已經慢慢受到羅利病毒的感染。她經常拉著我加入她的朋友群,那些什麼萌、宅、腐甚麼甚麼的破爛東西,我都是在這個時候學起的。

不過說起來,羅利自己也一直被「怪病」困擾著。
她突然會感到力量充沛,有用不完的精力;也曾經目視千里,看到別的地區的影像,嚇得她以為是海市蜃樓;更可怕的是能隔物透視,走在家門前,竟然能穿透牆壁,看到鄰居的家。她也曾經聽到很多奇怪的聲音,以為自己幻聽,後來卻知道是五、六個街口之外傳來的聲音,鼻子也曾經能嗅到只屬於郊外的花香。而這些時候,她總會看到淡粉紅色的光線,她覺得那是她體內突然倍增的能量,化為色光。
這些奇異的身體狀況,在她很小的時候,已經間歇性出現,但她卻不能自由的控制,都是突如其來的。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無論她說過多少次,父母也不相信她。
小時候,她完全不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到長大後,她慢慢開始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僅僅屬於自己。她就是能感應到體內彷彿存在著另一個靈魂,另一股力量。那個「靈魂」,有時與她天各一方,又時卻近在咫尺,當她感到那個「靈魂」和她很近很近時,那些奇怪的力量就會出現。
放出「死光」的那一天,她正好戴上了大眼珠隱形眼鏡。也許是聚光的關係,她強大的力量,竟然化成具破壞力的激光,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我都不知道究竟發生甚麼事,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抓去解剖研究的,而且……我可不要下次在鼻子射出激光,那太難看了!」羅利大發嬌嗔,比起被解剖,她竟然更害怕保護不了美麗的形象。
我很希望能幫助羅利,那種感覺就是,即使我一直是怪物,我也想她變回普通人。
於是,我把她帶到叔叔的店子。
我從來沒帶過任何人去那兒,羅利是第一個,因為叔叔是我所見過,最奇怪的生命體(叔叔已經超越了普通怪物等級,他是殿堂級的),所以我想,他或許知道羅利出了甚麼問題。
「唔,那是個很頑皮的怪病,你有沒有雙胞胎的兄弟姐妹?」叔叔聽完羅利的情況,就這麼問。
「沒有呢。」
「那就奇怪了,你那個頑皮的怪病,多是只見於雙胞胎身上,名為「有福同享症」,患病的雙胞胎,他們的腦電波異常相近,所以可共享能量,比方其中一人睡著了,另一個就可獲取他省下來的能量。」
這……真比我的左右腦不分更為匪夷所思,於是我忍不住問叔叔:「叔叔,你確定你沒有胡扯來敷衍我們?」
「呵呵,莎莎,真亦假時假亦真唷……」叔叔就這麼遁走,我只能對著他的背影大喊,叫他不要假道學,順道送了他一記吐舌頭,咿~~
誰知這時候,羅利卻「噗」的笑了出來,「莎莎,你好可愛唷!我都沒看過你這樣子呢。看來你只有在這裡,才會展露真正的一面唷!」
真正的一面?我平時都戴上假面的嗎?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羅利為這個寂靜的店子,帶來了很多笑聲。
過了沒多久,羅利終於被勸籲停學。每天閒賦在家的她,一天到晚也往店子裡跑,被我取笑她成了叔叔的徒弟。
其實,我也只是隨口胡扯,想不到那竟然是事實。
那天,羅利送了我一瓶香水,那是她親自調配的││在叔叔的教導下。
我嗅了嗅那個味道,乍一嗅下去,不是很香,但過了一段時間,香氣才開始滲透,那味道雖很清冷,不似花香和果香那麼容易親近,但卻總讓人想用力深呼吸,使這氣味長留於感覺之中。
「這香水,是依著我對你的感覺調配的唷,喜不喜歡?不過不喜歡也要用,用光了我還會再調一瓶給你的!」她說。
明顯地,她比我有天份。叔叔曾經想教我調製香薰精油,但我覺得這是一門易學難精的手藝。基本的程序、步驟、時間,我都能掌握,但總是調製不出能撫慰別人心靈的香薰。
「那是因為你過於理智,只用大腦思考,從沒用心感受。你真的不覺得,在煮香精油時,那種被香氣環繞的感覺,是天下間最大的幸福嗎?不過不要緊,當你找到一個,你想為他調製獨一無二的香薰精油的人時,你就會明白的了。」叔叔說。
羅利後來成了香薰治療室的常客。原來,她的媽媽常想她到外國治病,但她說這沉香古董店的香薰,有助她控制病情。她偶然也會把一些花果茶包、香水、香薰油等帶回家,送給媽媽,她媽媽也很喜歡。就這樣,她的治病之旅一直沒有成行。
我開始明白她為什麼會養成這種撒嬌不償命的性格,都是給家裡人寵出來的嘛。
我早就說過,跟羅利在一起,她總會無孔不入侵占我的生活,潛移默化改變我的行為和生活模式,我甚至不能分辨這是近朱者赤,還是近墨者黑……應該說是近羅利者萌吧(苦笑)。
那本是很平凡的一天,常客陳小姐如常在星期四晚上來到店子,進行香薰治療。她看來沒精打采的,於是我禮貌性的問候幾句,她就擠出一抹疲憊的微笑:「下班後還要去進修英文,真的很累人。來到這兒,被香味包圍,可說是我一天最放鬆的時候了。」
最近,陳小姐的工作很忙,今晚就是英文班的考試,但她卻沒有信心,感到很大的壓力。有時為了前途和晉升,真的要付出很大代價。
她看起來真的很無助,加上她剛剛說,這裡讓她放鬆,使我對她好感大增。更重要的是,我被羅利的雞婆影響力感染了,以前的我,絕對不會這麼做……
下一個瞬間,我就把她的考試範圍和重點,寫了給她看。
每次在香薰和花草茶的舒緩下,她都能把英文班所教的內容琅琅上口,加上她曾給我看過課本和一些作業,所以我能輕易的充當小補習老師。
陳小姐感動得緊,在「上課完畢」後,一直緊握著我的手,大呼謝謝。對於一會的考試,她沒那麼害怕了。
看到她的笑顏,我心底也有種滿足感,不禁泛起一絲笑意。
我把事情告訴了羅利,只見她的眼睛,蠱惑的溜了幾圈,又不知道在打甚麼鬼主意了!
果然,下星期四,陳小姐再來進行香薰治療時,羅利卻溜了進來,甜美的笑著:「陳小姐,你有了決定沒有?」
陳小姐堅定的點了點頭:「嗯嗯,我決定成為『記憶銀行』的客戶!莎莎,有勞你了!」
她伸出手。我卻如像置身五里雲霧之中,在羅利的催促下,才莫名其妙回握陳小姐的手。和羅利握手,我被吸進了她奇異的磁場之中;和陳小姐握手,我卻像被帶進一個奇異,卻由我主宰的國度。
記憶銀行!
我問羅利為甚麼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
「莎莎,你是死忠實證派。如果我早早跟你說出這個概念,你只會不停的質疑,然後用大堆數據和理論扔我,結果時間就浪費在無日無之的批鬥上。倒不如來個先斬後奏,這下有了客戶,你就能安心打理這門生意了吧?」
羅利很清楚我的獨裁和攬權,所以把我哄入局後,她也沒有干預銀行的運作,反而是繼續偷偷摸摸的,為我擴闊客源。
這門生意,實在太適合我了,在記憶銀行的客戶越來越多後,店子搖身一變,成為這條商店街上,最離奇、最神秘、卻極為賺錢的店子。


回頂端
 個人資料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落選】異人沉香古董店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9日, 18:38 
離線

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9日, 18:22
文章: 6
第四章:

  這天是假期,陽光和暖的從窗外透入。店子外掛著「準備中」的牌子。
在店裡寄宿的兩名員工,剛剛睡醒;叔叔在調製香薰,味道在這兒也能嗅得到;充滿活力的羅利也剛剛來到。不過,一片悠閒氣氛中,只不過是暴風雨的前夕,特別平靜。
「孔翔,問你一下,艾佛烈的那顆假眼珠值多少錢?」
正在抹窗的孔翔僵硬的回身看著我,看到我手上把玩的東西,不禁張嘴掉到下巴,整個人石化,只能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我。
羅利也湊熱鬧的走過來,她看著我用手捏弄著掌中類似玻璃珠的物體,好奇的問道:「這是甚麼?」
我若無其事,以「今天天氣不錯」的語調說道:「就是艾佛烈的眼珠子呀。」
難得連膽大妄為的羅利也杏眼圓睜,石化了好一會兒,才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背上:「莎莎,你好變態唷!沒事拿著艾佛烈的假眼珠幹嗎?」
我把眼珠子拋高再接回,如是者來了幾次後,才目露兇光的說:「沒甚麼,就是想試試捏爆這顆圓球罷了。」
此刻的我,一定像極那些說殺人是為了玩玩的冷血狂徒,我為免把他們嚇得以為將要發生命案,就煩躁的呼喚:「喂,A.S.A.P.!」
說著,同時把手中的球體,朝那個背對著我,正在整理貨架的艾佛烈拋過去。
一個完美的拋物線,艾佛烈眼尾也沒瞄過來,甚至沒有轉身,就清脆利落的反手接住自己的眼珠子,然後放回眼框,完全是一個鏡頭直落。先不理這舉動有多詭異,但畫面確實有著流暢的動感,賞心悅目。
差不多同一時間,孔翔走了過去為艾佛烈調教眼珠的角度。有時我會很懷疑,究竟誰是主,誰是僕?不過對兩個互相依存的怪物而言,身分根本就不重要。
「他洗臉時,把假眼珠放在琉璃檯,我偷偷拿走的。」我體貼地為看戲看得莫名其妙的觀眾們作解說。
事實上,我覺得這個「偷偷」,是艾佛烈所默許的,要不然以我的身手,怎麼可能瞞得過他?不過與其說這是他容許我任性的體貼,不如說他根本不在乎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莎莎,這個……你是在不爽,鬧脾氣嗎?」
聽到羅利這番話,我也很慶幸有這個如此了解自己的同伴。
是的,我真的是在不爽中,而始作俑者更正好踏進店子,真是時間剛剛好哦,呵呵呵!
看著站在門前的一男一女,我瞬即切換成炎之女王模式,火焰幾乎運行全身。
來負荊請罪的張先生光是被我一瞪,就好像快被女王的業火燒成灰燼,他嚇得幾腿也軟了的跪下來,一抬頭,又是糊著眼淚和鼻涕:「莎莎……我也沒想過會引起軒然大波的唷……」
其實,我從沒看過張先生在一整天中,眼耳口鼻也打理得整整齊齊的樣子。不過,此刻我才不管你用眼淚和鼻涕作面具呢,「呵呵,我的大作家美麗子先生,你的著作的銷量寫數以十萬計,你寫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會影響我們的嗎?」
說罷,我瞄向陪在張先生旁邊,他的編輯,聶倩,「呵,小孩子做錯了事,大人也應該管教一下吧,人家的編輯大人。」
聶倩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氣質冷豔,所以我經常也說,要是張先生的身分被揭穿,她來個冒名頂替就好。
她長吁一口氣,然後進入吐糟模式,氣也不換的吐了一大段話:「唉這個懶得不得了的美麗子竟突然發力五天就寫好這本小說正好我請假去了美國探望家人他就繞過我直接把文稿電郵給另一個編輯然後出版社內的所有人也說超讚之後小說就馬上拿去印所以我也阻止不了你儘管除去他的會籍但與我無關。」
「現在就是除去了他的會籍也難洩我心頭之恨。」
這個張先生,在我幫他尋回久遠的夢中情人,冰釋前嫌後,竟然寫作之鬼附身,一口氣的完成了新作《存放的記憶》,更原原本本的把記憶銀行寫了進去,結果引來了很大迴響,媒體更開始調查記憶銀行的事情。基本上集古董店和香薰店於一身的店子並不多,導致最近很多蒼蠅在我們的店子附近偷偷監察,真是不勝奇煩,而且我也很怕他們會騷擾到我的客人。
「不過,別說我幫著美麗子,記憶銀行既是一門生意,你也需要找尋客戶,媒體正是強力的宣傳,你為甚麼要如此保密?」聶倩托著腮,一臉不解。
我還未回答,羅利已經站了起來,甜美的笑著:「這麼講可能有點煽情,不太符合莎莎的女王形象。但事實上,她會為每個客人的人生負責,因為她也分享了他們一部分的回憶,所以莎莎不辭勞苦的為客人們善後,即便那些看來只是任務和交易,但她也盡量的令客人滿意。因此我也會小心的為莎莎選擇客人,讓這間神秘的銀行,保持最佳的服務水準。」
聽完羅利的話,心頭不禁一暖。她說得很對,在每個客人成為會員時,我也要求他們簽署保密條款,因為我需要維持服務的質素,根本不希望出名,也不想有甚麼慕名而來的人。
聶倩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事情就交給我吧,那些攸攸之口要堵住應該不難。美麗子違反保密協定,一定要罰,但你除去他會籍的話,他會死。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放他一條生路,罰他一個月不能使用銀行服務,好不好?」
「成交,不過有附加條件,最近我嘗試創造新口味的花果茶,就叫張先生來試味吧。」我邪佞的笑著。
「成交,但確保不能弄出人命,他死了我要再捧一個人出來,很麻煩。」聶倩用手摸了摸下巴,一副沉思的樣子,好像真的覺得我會弄死她的皇牌作家。
「呵呵,聶小倩,你放心吧……」我大不了就叫艾佛烈一拳把他打得甚麼也吐出來。
「別、叫、我、聶、小、倩。」
我很喜歡聽聶倩的一字一頓,因為我也喜歡這樣說話,但我們的語氣相差很多,我怎麼裝狠也只像小女孩撒嬌,她卻真的是字字寒冰,所以我很喜歡惹毛她,為的就是聽她的一字一頓。
好的,我承認我是變態。
頓了一會,聶倩從包包掏出一份報紙,指著其中一段:「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你看,關於記憶銀行的傳聞,越說越離奇,更開始涉及怪力亂神,你看這則報導,竟然說事情跟明朝的『黃金之船』有關!所以,妳大可放心,大眾普遍只會當記憶銀行的傳聞是小說的噱頭。」
這時,叔叔從香薰室走了出來,給張先生和聶倩遞上兩杯剛泡好的花果茶:「呵,怎麼一大早就這麼熱鬧?」
這時他的眼光瞟到剛剛的那段報導上,竟然臉色大變!我可沒見過叔叔如此失態,他幾乎是馬上就抓起報紙來看,眼神帶著點點瘋狂,抓著報紙的手不停收縮。
沒多久他就離開了店子,而聶倩跟張先生也在不久後離開。
看到叔叔這樣的表情,不知怎的,我很在意,是那種像有幾千條蟲子在心頭猛鑽的在意。
更不知怎的,我的注意力,集中在明朝的「黃金之船」上。因為這個故事,我曾經聽叔叔講過。
明朝的三寶太監鄭和,帶著他的船隊七下西洋,去到紅海時,遇上了迷霧。其中一艘負責後勤角色,運送修船器具、馬匹、各國進貢的奇珍異獸等等的馬船脫了隊,生死未卜。
在往後的數百年,不斷有人在世界各地說見過這艘神秘的商船,據說整艘船也爬滿了金色的優曇婆羅花,據說這花小得有如蟲卵,花莖細如金絲,不算美麗,卻有著驚人的香氣,在夜裡就像會閃閃發光,彷彿把人帶到另一個未知的國度。
優曇婆羅花是一種傳說中的奇花。佛經上說,釋迦牟尼當年預言此花在三千年後才會盛放,花開之日即是轉輪聖王在世間出現之時。這三千年才一現的奇花,只會在夜半開花,帶著淡雅的檀香味,翌晨就會枯萎,曇花一現,顏色一般是淡紫或素白,金色可算是奇中之奇。
據說他們還堅守著自己的任務,搜尋世上各種寶物。
「那他們是海盜嗎?」我這麼問過叔叔。
「不不不,正好相反,他們是想為世人尋找屬於他們的寶物,心頭的寶物……」叔叔說的時候,表情陶醉而神往。
難道叔叔和黃金之船有些甚麼關係?搞不好我們是黃金之船的後人?
有點不詳的預感,就是隱隱地覺得將會被扯進麻煩事的預感。對我來說,未知的麻煩,就如同旋渦,會硬生生把人給牽扯進去,不能自拔。
這時候,老天像是配合我的心情起伏似,呼啦呼啦的下起大雨來,看著窗外忽然幽暗的天色,我可不希望會迎來更大的暴風雨……

叔叔這次離開至今已經十天,平時他失蹤,頂多只會是連續兩、三天,所以今次真的很異常││給叔叔連續十天,專心致致的做一件事情,恐怕連一座城也能被他攻陷呢。
不過,哪一個國家城池真的被叔叔毀了,也與我無關,我擔心的是店子。
我真的很佩服美麗子的魅力,不少記者也抱持著「抽出記憶銀行,就能找出美麗子」的想法。在這種執念下,記者們都鍥而不捨的追尋,魚翁撤網,稍有嫌疑的店子也不放過,更千方百計想約我做專訪。他們當然就只能吃閉門羹,現在記者們學聰明了,都愛裝顧客,然後借故套資料。
真是給他們搞得我心都煩了,叔叔,你在哪兒呀?真是的!
我只會使用叔叔調好的香薰,而且很多時候,也需要他提點我一下各種關於香薰的事情,現在沒了叔叔這個大靠山,使得每次進入香薰治療室時,心裡也有點不踏實,憂鬱的情緒開始在店子內蔓延,或許我應該更老實一點,說自己掛念叔叔吧?
滾動滾動滾動滾動,突然有一個球體狀的東西高速滾了進來,吸引了店內眾人的目光。
只見球體動作流暢順著滾動的動作,姿態優美的站了起來,然後招財貓似的耍寶,我很懷疑這小東西是不是在雜技團中逃出來的。
「嘩!超可愛唷,原來是隻貓貓!」喜愛萌物的羅利興奮的尖叫,然後伸手去抱起這隻自來小貓,小貓也乖巧的在她懷內喵喵的撒嬌,這一人一貓散發出來的可愛氣息,強得幾乎使整間店也變成粉紅色。對孔翔而言,更是耀眼得不敢迫視。
突然,小貓掙開了羅利的懷抱,化身成彈珠在店子內東奔西竄。穿梭飛閃的身影,我們幾乎只看到一道道閃電在店子內劃過,甚至連艾佛烈也抓不住牠。最厲害的是以牠的極速,卻完全沒有撞倒任何一樣物件!
真是妖貓……這小傢伙落地時竟然一臉神氣,那個表情,竟然讓我想起叔叔。天!牠其實是是妖精來的吧?
這頭小妖貓引得掌聲雷動,總算驅走了一點沉悶的氣氛,我們也就不驅趕牠,任由牠留在這兒。
可能這也是牠來此的目的,牠可真是耍寶不斷,就在我心緒不寧,煩惱要為客人調配甚麼香薰時,這小貓竟然跳跳彈彈的,把架子上的薰衣草精油撞到了我的手中,真是玩撞球也未必有如此準確。
薰衣草精油用途廣泛,可說是十分常用的精油,叔叔常說這種精油用作按摩身體,效果相當顯著,但我不太喜歡精油的味道,還有附在身上時粘粘的感覺。不過最近我的神經和身體也很繃緊,看來我和客人也該使用這精油呢。
我把妖貓抱得高高的逗牠玩:「謝謝你了,小妖怪,出去玩吧!」
把小妖怪放跑後,心情難得不錯,我便替陳小姐做香薰按摩。不到一會,就聽見她舒服的低吟聲:「莎莎,真的很舒服唷。有這樣的服務竟然現在才告訴我這老主顧。整個人都好像放鬆了!」
我輕輕的笑著,「其實我也只是第一次為客人做芳香按摩,你要原諒我找你當實驗用的白老鼠才真!其實按摩有助身體吸收精油,促進血液循環,促進皮膚紅潤光潔,使身心鬆弛。」
「真的唷,好舒服……」
看著陳小姐舒服得快要入睡,我不自覺的扯起唇角,笑了,感覺很滿足。也許我也慢慢開始被各種的香味,深入撫慰著我的心靈吧?
按摩完成後,我和一臉滿足的陳小姐一起步出香薰治療室。看到羅利和孔翔焦急和閃爍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們有要事告訴我。於是我馬上送別陳小姐,目送她從街角處消失,兩人已經急不及待,同時以母雞揮動翅膀的姿態大吼:「艾佛烈剛剛跑了出去,說是感應到叔叔/店主在附近!」
「甚麼!?快追!」
我們三人風風火火的追了出去。由於已經是晚上,天色昏暗,四處張望也不見叔叔和艾佛烈。
「上邊。」
忽然聽到說話聲,我們依循聲音,一仰頭,赫然發現艾佛烈竟然坐在髮型屋的屋簷上。
「發生甚麼事情了!?」我們焦躁的呼喚。
他馬上一躍而下,「有人跟店主在電線桿那邊搏鬥。」
我那個永遠都一派悠然的叔叔,竟然會跟人搏鬥!?
太驚訝了!不過我真的很想一睹這個奇景,或許這應該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吧?
「我也要看,弄我上去,A.S.A.P.!」
「我也要!」「艾佛烈,也帶我上去!」孔翔和羅利也跟風似的喊著,並揮動著兩手,好像雀巢中等候母親餵食的小鳥。
而強大的母鳥很快就以「天外飛仙」的架式,使輕功似的逐一把我們帶上了屋簷。
羅利臉也紅了,我也很能體會她的感受,畢竟剛剛的一躍,真的很浪漫。尤其現今能被稱為男人的生物,已經越來越稀有,剩下的雄性只能稱為男孩,連基本保護女生的力量也沒有,所以只憑野性直覺行動的艾佛烈也特別具吸引力。
艾佛烈坐在中間,我們三人恐防掉到地上,也緊靠著他。
天色開始昏暗,但在街燈的照亮下,仍無阻我們觀賞這場臥虎藏龍,就是俞秀蓮跟玉嬌龍在屋簷上飛簷走壁的追逐戰,還真叫人大開眼界。
只見叔叔和一個少年在電線杆和屋頂上飛來跳去,相當輕盈。
孔翔看得眼也暴凸了,直追問艾佛烈他們用的是甚麼功夫?
他隨即當起武術比賽的評述來:「具體是甚麼門派我一時也看不出來,但看樣子應該是同一流派的武功,也走輕盈一路,重視靈活敏捷和步法,攻擊力和防守性也不高。看來是便於逃跑的一路功夫,不過從形勢來看,店主是攻勢,對方是守勢,而且功力明顯較弱。」
哦……三人同聲一呼。逃跑一路唷,這倒是相當適合叔叔。
這時候,對面有幾道閃光劃過,看來是那少年亮出了武器,處於劣勢的叔叔也不知從哪兒取出武器,兩人開始短兵相接。
乒乒乓乓的聲音,相當清脆,就在我們屏息靜氣,看到最緊張的時候……
「噗」的一聲,整個世界突然掉進了漆黑的深淵!

說是整個世界又有點太誇張,因為只不過是我們這個小鎮突然停電。而肇事原因,相信是出於那兩位鬥得日月無光的戰士││他們的武器,砍斷了電纜。
突如其來的漆黑,使坐在屋簷上的我們在驚嚇之下,紛紛失去重心。亂動亂叫,你推我撞的,眼看最輕盈的羅利快要跌下去了!
我當然是馬上拉住她,而孔翔又扯住我,最後艾佛烈就緊捉著他的少爺。我們就好像鎖鏈一樣扣在一起。最後,擁有神力的艾佛烈一使勁,就把我們全都拉了上去。
驚魂未定,我們一字排開的坐著,粗端著大氣。
再過一會,孔翔似是靈光一閃。他脫掉了手套,豎起兩隻手指。只見他集中精神,指尖平空冒出一團藍色電流。
他小心翼翼的控制那宛如彈弓的電流,它飛越屋簷的邊緣,直抵最接近我們的路燈。路燈隨即回復光明。孔翔也就馬上戴回手套,從那種小心謹慎看來,他應該試過多次忘記戴回手套而讓別人觸電吧。
「孔翔,你好棒唷,真是光明大使!有你在,甚麼電器壞掉都不怕了!」羅利的讚賞使得孔翔臉也紅了,一副飄飄然的樣子。被人當成後備電源也如此高興,我彷彿看見孔翔的頭上有一個小箭頭,並指向羅利。
這時,叔叔跟那個少年,應該也是因為在黑暗中失去平衡而掉到地上。我馬上大喊:「快去幫助叔叔,A.S.A.P.!」
閒言,艾佛烈又是一個漂亮的飛躍,輕盈的單膝落地,以子彈般的速度趕到叔叔所在之處。
孔翔的身手雖然沒他的保鑣好,但也跟著跳了下來,在他的幫助下,我和羅利在有點手忙腳亂的爬下去。
在我們瞎忙了好一會後,只見艾佛烈已經扛著那個昏迷不醒的少年,和披頭散髮的叔叔走向我們。
「叔叔……」我滿臉疑惑,不止因為叔叔的狼狽相,還有他的表情,如此的認真嚴肅,還帶著幾分難以判別的複雜情緒,我就知道,茲事體大。
「先到店子裡在說。」叔叔止住我正想開口說的話,我遂扶著他一起走往店子。
孔翔走到家中的電箱前,伸手一碰,電流隨即恢復流通。他點了點頭,羅利這才去開燈,而我就去把窗簾全部拉上。
「莎莎,你在幹甚麼?」
「全區突然停電,不可能只有我們這兒燈火通明的,是吧?」
聽到我的回應,羅利立即挽著我的手:「莎莎果然想得週到,我想如果莎莎要犯罪,一定會是智慧犯!」
「那如果你要犯罪,就一定是最可愛的犯人了。」
我們嘻嘻哈哈的,剛剛的緊張氣氛立時舒緩了一大半。我這才注意到沒看見剛才的小妖貓,是跑掉了吧?
叔叔著艾佛烈把那個少年帶到香薰治療室,更拋下一句:「你們別跟著來!」
本來已經和緩的氣氛又一下子繃緊,我可不能不管:「羅利、孔翔,叔叔的情況很不對勁。我怎麼也要進去看看,你們就留守在這裡,看情況隨機應變。」
「嗯!」兩人用力點頭。雖然這兩個傢伙都不太可靠,但應該沒問題的。
我立即跑進香薰治療室,只見艾佛烈已經把少年放在椅子上,半伏在桌上,看來又是中了艾佛烈的必殺手刀吧?而叔叔就在調香薰。那是一種我從沒嗅過的味道。
我不禁有點緊張,今次是第一次見識拷問犯人的現場呢。
「叔叔,這個男孩子是甚麼人?」
「就叫你別進來!我不想把你拉進這淌渾水。」叔叔還是背對著我,聲音透著一絲無奈。
「叔叔,你照顧我這個燙手山芋這麼久了,也換我為你踏進渾水裡吧。」
叔叔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沒再管我。
我走到艾佛烈身旁,看那個少年的尾指好像套上一塊小彎刀,我有些好奇:「這個是甚麼東東?」
「那是能讓手刀變成真正的『手刀』的武器。」哦,就是在手側套上了刀片,把手變成刀,使能埋身肉搏。難怪剛才他們打得這麼近,這麼好看了。
不一會,叔叔就捧著小香薰爐走過來。香薰燃點後,室內竟然沒有飄香。
我是有些奇怪,但叔叔只是神秘一笑,他朝艾佛烈抬了抬下巴,對方也會意的給昏迷中的少年一記逆手刀。不論看多少次我也覺得這落點真是準確得像神人,簡直就像按鈕。
少年果然慢慢醒轉。意識朦朦朧朧的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好像一個睡不飽的孩子,真可愛。他看來只有十三、四歲,雖然這樣形容男生好像有點怪,但他確實擁有陶瓷般細白的肌膚、一頭柔潤光澤閃亮閃亮的中短髮,眼睛圓圓的……咦?怎麼我好像在形容另一個我熟悉的人?
艾佛烈的觀察力比較好,於是我小聲的問:「A.S.A.P.,覺不覺得這男生長得很像羅利?」
他盯著男孩仔細的比較著,可憐那男孩被這機械人般的目光,掃射得直發毛,渾身不自在。
機械人大哥良久才肯定的點了點頭。於是,我的心思開始由叔叔跟這孩子之間的恩怨,轉移到他跟羅利的關係上。
一向慢條斯理的叔叔,要當起急先鋒來,也是可以很有效率的。在我思緒飄遠不到兩分鐘,他的盤問已經展開了。
「小朋友,你叫甚麼名字?」
「阿奈斯……」
「阿奈斯!好一個阿奈斯!你果然與他有關,你幾歲了?」
「17歲。」
「那我再問你,你家裡有些甚麼人?」
「只有我跟養父……」
「你的養父對你好不好?」
「好……在遇到養父之前,我是個沒人照顧的孤兒,養父把我抱回家後,我們就一直相依為命……」
「那你的養父叫甚麼名字?」
「歐米爾……」
「他還在用這個阿拉伯古名呀,看來他真的很懷念那段日子。那麼阿奈斯,你為什麼要襲擊我?」
「因為你是壞人。跟養父作對的人,都是壞人!」
「唔……你的情緒看來有點波動,也累了吧?這次就先到此為止。」叔叔拍一下掌,阿奈斯即時沉沉睡去。
這是催眠吧?難怪我就說怎麼會如此順利。而且阿奈斯的聲音也相當含糊,活像半睡半醒的呢喃。
只見叔叔把玩著一個小瓶子,裡面長著一些白色的小花,我再看清楚一點後,發現那竟然是優曇婆羅花!
他看我一臉驚訝,欣慰的笑著:「看來你是知道了。這個小瓶放的是優曇婆羅花。不過關於這奇花,我要先賣個關子,我只能告訴你,我剛剛調的,是有催眠作用的香薰,光是燃點了,是沒有香味的,而我這瓶小奇花就是藥引。」
催眠的香薰……我開始覺得,只要手上有花,叔叔真的甚麼也能做,情況就像艾佛烈的手上有武器一樣,都是那麼可怕。
「那為什麼我和艾佛烈也沒事?」
叔叔把食指放到唇邊,僅是笑了笑,還附送一記眨眼,看來他是不會說的了。真是個喜歡製造一大堆謎團的男人,關於這十天發生的事,還有剛剛的打鬥,叔叔也是不會告訴我的吧?
這個時候,我都很羨慕一些厚臉皮的人,即使被別人拒絕多次,他們總能重整旗鼓,尋根究底。但我總是想太多、顧累太多、計算太多,反而不能直接得到想要的。不過這已經是我的習性,怎麼也改不了。


第五章:

因為叔叔的一句:「呵呵,給你找到來這兒,我就不能放你走了!」阿奈斯便成為了人質。
不過說是人質,他卻享有貴賓式的招待││除了戴上一個頸圈。
呵呵,說到這個「發明」,倒真令我相當自豪,是我利用存儲起來的科學知識,加上孔翔的發電能力,還有艾佛烈的神力所造成的。
簡單而言,這特製頸圈能夠通電,並導入了孔翔的特殊電流,再外置電流相連的遙控。只要這小子離開了我們的視線範圍,就有勞我們的流動發電機先生,把手指輕輕放在遙控上。呵呵!會發生甚麼事情,不用說也知道了。
想把金剛圈脫下來?門兒也沒有,因為我早就叫艾佛烈把接口打得死死的,就是戴上靠他,要脫下也只能靠他。
正如我之前說過,我的心思開始由叔叔跟這孩子之間的恩怨,轉移到他跟羅利的關係上。我開始向羅利的方向埋手,而羅利跟阿奈斯看到對方後,彼此也不發一言。
現在是大白天,我這才發現,他們不只是相像,根本就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嘛!
彷如跟另一個打扮不同的自己對視,那種感覺,一定奇妙至極!
「羅利,你真的沒有雙胞胎兄弟?」叔叔、孔翔和我也異口同聲的問道。
這次連羅利自己也很疑惑,她搖搖頭,退後了一步,「在我的認知上是沒有,不過爸爸倒是說過我不是獨女……可能是從小失散了的也說不定呢……」
事情真是越說越玄,越搞越混亂:無故失蹤的叔叔回到店子,卻不肯說出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平空爆出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其實他跟我同年紀,但他看來真的太幼齒了)跟叔叔對打,提到甚麼養父。而他的養父又好像和叔叔有甚麼恩怨……最後這個孩子,竟然還是羅利的「疑似」兄弟……我的資料庫快不能分類了。
「可是爸爸媽媽都到了美國參與八國峰會,提醒過我在一個月內絕對不能搔擾他們。」
羅利的父母都是外交官,所以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待在這個小鎮,這是另一個謎。換言之,答案要在一個月後才能揭曉。
只見羅利一直緊盯阿奈斯,流露出既期待又怕受到傷害的眼神,於是我為她做主,決定來一個實驗。
「據叔叔所說,羅利的怪病可能是雙胞胎獨有的『有福同享症』,或許我們能測試一下?」
所有人的眼光也集中在阿奈斯身上,他也有點怯怯的,但還在裝樣子:「我都不知道你們在幹甚麼,是否要困我一個月才肯放我回去?總之關於養父的事,我半分也不會告訴你們!」
「有沒有覺得他們連聲音也很像?」
我一說,所有人也點頭。可能因為一直受我們所擺弄,阿奈斯惱羞成怒,他橫了羅利一眼:「哪裡像!醜八怪!」
管他是罵我還是罵羅利,這話都是不能說出口的。
呵呵,我磨拳擦掌:「A.S.A.P.,我記得你會穴位的吧,這傢伙的皮好像有點癢,你就替他中和一下,按按他的痛處吧!」
看到孔武有力的保鑣大人走近,阿奈斯肯定希望背上長雙翅膀飛離此地。不過,還是認命吧!
「不要!!!!」
於是,淒厲的慘叫聲籠罩著整個店子,久久不散……
阿奈斯的實驗記錄一,報告完畢。

***

自從小正太阿奈斯進駐(被綁架?)店子之後,這裡熱鬧多了,我真懷疑這樣越來越多人,我們的店子會否變成多啦A夢的百寶袋?
現在很多正太控,也是特地來熱捧這小白兔般可愛的小正太。當然這兔子是會咬人的,而且身手一流,整天在東奔西竄,甚至是翻跟斗。基本上他也沒甚麼事可幹,只會吃和睡,還有當活動標本。姐姐姨姨們嘛,都當是表演,看得直拍掌。所以小兔子可說是治癒系的,無數成熟卻易碎的女性心靈,都被他治癒了,真偉大。
御姐們的經濟能力通常比較好,為了她們的治癒大神,可以送上一大堆兔耳朵、侍應服、狗尾巴等等東西也臉不改容,還要加上一句,「不穿上的話,姐姐會很不高興的!」。御姐們,你們真是太厲害了,比起那些送對貓手套給羅利,也會臉紅到耳根,我我我個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的宅男好多了。
張牙舞爪的小兔子可不是容易馴服的,不過御姐們卻也不會放棄。這天又在哄他換水手服,其實這已經比起前兩天的小圍裙好多了。不過會咬人的小白兔,從來是一視同仁的:「滾開吧,嬸嬸!」
「真是不聽話的小兔子呀!看姐姐怎麼對付你吧!」多麼厲害的氣勢,果然御姐就是御姐,活像那些卸下一邊和服顯露紋身的老大姐!
於是,御姐大人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後,竟然是韓國泡菜!「來吧,快來感受姐姐的愛唷,張開口,乖!」
囂張的小兔子在看到泡菜的一刻,眼神相當掙扎,那種天人交戰真是讓人寄予無限同情。然而,最後他還是張開了口。
最後御姐大人用木筷把泡菜夾進小兔子的嘴裡,興奮得直尖叫,彷彿完成了甚麼偉大的使命。「餵到了餵到了!小兔子的牙真的很小很可愛,尤其是那雙大板牙,牙齒都已經全換好了嗎?」
我幾乎想要笑噴,只見小兔子雙眼冒火,不過得了別人的便宜,當然還是要履行義務囉。只見他就這麼脫下了上衣,換上那身水手服,我快被那些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弄得頭痛了!
雖然「泡菜攻略」是我教給她們的……
前兩天在吃晚飯時,我無意間發現了他對泡菜的迷戀程度已經到了眼中只有它,忠貞不二,而且偏向喜歡重口味。於是嘛,現在的姐姐們都知道了他的弱點,紛紛前來餵飼。
這時候,一身Sweet Lolita的羅利走了過來,他們並肩站在一起時,就好像會閃閃發亮似的.那萌的效果,真是連我這局外人也覺得目眩。
暑假開始後,這裡連大白天也很熱鬧。於是,也開始有人要求買他們的照片,偷拍的責任,多落在我和孔翔身上,這也是有潛力的生意唷。
唔……越說越覺得自己像甚麼賣女求榮的糟老頭,不過這一片瀰漫的粉紅色光團,讓店子充滿了可愛卻詭異的氣息,簡直就成了古董主題的萌物Café……應該說,我已經絕望了。這個波亂的店子,和它本來的形象,已經越走越遠,即使在可見的將來變成了麻將館,我也不會驚訝。為什麼要說是麻將館?因為這已經是我所能想到,最不搭邊的東西。
不過多得阿奈斯,他除了成為本店的吉祥物,更讓一個食物鏈體系……或者是鬥獸棋系統得以完善了。
甚麼是鬥獸棋系統?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每種生物也是相生相剋的。由我畫出來吧。
首先畫上的是老鼠,艾佛烈。這隻孔武有力的可怕老鼠,卻對他的主人畢恭畢敬,於是說,孔翔就是貓。
至於這隻除了樣貌外就堪稱完美的貓,卻是思春小貓,每天為了羅利而心頭小鹿亂撞。女神一句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成位愛情關係的下方位置,真是很可憐。最可憐的是羅利卻遲遲不送出好人卡,呵呵,這頭可愛卻殘忍的西施狗。
本來橫行無忌的羅利,最近卻多了一個剋星,就是她的疑似哥哥/弟弟,阿奈斯。這個阿奈斯,可能上輩子也沒看過美女,開口就只有醜八怪、嬸嬸、屁股臉,跟小正太外表完全格格不入。可是身為獨女的羅利,對於這個疑似親人,莫名生出一種混含崇拜、好奇、想接近的複雜情緒,親情的力量是很大的,所以阿奈斯是大象。
大象很無敵?呵呵,可是牠太大太笨,竟然最怕老鼠,關於這點可以去問問多啦A夢。自從那一記必殺手刀後,阿奈斯也陸陸續續的見識到艾佛烈各種快、狠、準的必殺技。他心裡有個底:得罪其他人,頂多只會被罵被整,但得罪了這位殺神保鑣或他的主人,隨時會掉命的唷。於是,他光是看到艾佛烈的背影,冷汗已經開始冒出。
多麼完美的關係,完全體現出造物主的神奇!我很有幸能親身觀察這個系統,更慶幸的是無論他們是貓也好狗也好,誰怕誰也好,我也是凌駕於這系統之上的,毫無疑問。
雖然我背後好像還有一個人……
掃興的事就不提了。
於是,阿奈斯的實驗記錄二,報告完畢,就這樣子。

第六章:

我的掌紋上,有一條第六靈感線,所以我有很強的預感,譬如我能預算家中那位老麻煩何時會失蹤,那幾個小麻煩何時又會帶問題給我……所以,我也很信賴我的預感。
然而,很諷刺地,我也很清楚的知道,我的預感,大多數時間,也是不可靠的,而且在我越以為它可靠時,往往越不可靠。
好像說得很玄?那就來個例子吧,譬如發生「記憶銀行曝光危機」的時候,我以為將會生出一場風暴。現在快過了一個月,托那隻小兔子的福,雖不至於無風無浪,但絕對算是雷聲大,雨點小……
又好比今天,平凡透頂的一天,頂多就是需要處理的個案比較複雜和麻煩。正在餐廳吃飯的我,收到了某腐女的電話。她氣急敗壞的問我:「莎莎!我忘記那篇《銀魂》同人,《櫻月》中,xxx的情節是第幾頁開始的?」
「第二頁,那東西根本是純H的,如果要我形容情節,就要收附加費。」
「附加費就附加費!正跟同好聊得熱烈,自己記憶力又太差,如果沒了莎莎,我一定會死的呢!」
「呃……好吧,就是xxxxxx……」
大家容許我「消音」吧,這些內容你們不會想聽的。甚麼,很想聽?
自己去買吧,真要我說就給附加費。
我掛上電話後,才瞄到同班的趙勇竟然坐在我後面的桌子。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很大的感嘆號:「莎莎竟然是同人女,還要是很色的那種!」而且我相信這消息將會很快就會傳開。真冤,我又不是同人女!雖然就算是也沒甚麼大不了。
然後就是陳小姐的電話,她公司的電腦壞掉,資料全都丟了,可是稍後的會議卻要用上一些舊資料。她已經沒有閒情慢慢搜尋檔案或重整資料了,於是她撥電話給我,說了幾個編號:「莎莎,A#17,C*28和C*29!快快快!」
如果我是商業間諜的話,陳小姐就是有二百年壽命也不夠用來坐牢。總之,她就是喜歡把一大堆報告和會議記錄都交給我用眼睛掃瞄。事實已經證明了,我比電腦可靠。
由於她時間不多,我唯有以超高速頻率給她背誦。而她也不愧是一流的秘書,透過電話,我聽到流水行雲般的打字聲,於是我竟然在兩個小時內,背誦出三份報告的內容,在陳小姐打完最後一個字,高呼萬歲,準備掛線時,這邊廂,店子卻傳出羅利的尖叫聲。
「嘩呀呀呀!」
只見羅利打翻了茶壺,一整壺熱騰騰的花茶全傾瀉到她的手和腳上,尖叫聲出自她以及她身邊的客人之口。
我馬上衝過去,「羅利!你怎麼了?」
熱茶張狂的冒著白煙,讓畫面如夢似幻,不過還是可以看見羅利的手腳都被灼傷了!一定要急救,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為她冷敷。
我讓她坐下,用毛布包著冰塊為她冷敷傷口,心疼的皺起眉頭,「哎,怎麼這樣不小心,一定疼死了!」
誰知,羅利卻不發一言,迷霧般的眼神似是失去焦點,整個人像墮進五里雲霧之中,彷如一個失掉靈魂的布娃娃。
見狀我更加擔心,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龐:「怎麼了?羅利!你說說話好嘛?」
羅利緩緩的抬頭,小鹿般驚慌的眼神,不知所措的囁嚅著:「不痛……我不痛耶……」
我一怔:「怎麼可能不痛!?」
「真的不痛!怎麼辦!?」羅利猛搖著我的手,說真的我也沒甚麼主意,只能一直安慰她。然後和兩、三個朋友一起送她到醫院,本來孔翔也想跟著來,但今天叔叔、艾佛烈和阿奈斯都不在,只能留下他看店。
到了醫院後,醫生先為羅利療傷,之後就做了一些測試,例如針刺和拍打等等。他的表情有些沉重:「雖然還未能完全確定,但她患的,應該是「無痛感症」(CIPA)。這個病相當罕見,全球只有百多位患者。不過羅小姐的情況有點奇怪,因為患者多是先天性喪失身體本能的痛感保護能力,誘發主因是患者雙親屬於不同血系,很少會於成年後才突然顯露病徵。」
「無痛感症」?這應該是艾佛烈所患的病吧,怎麼會跑到了羅利身上?難道怪病也會轉移?
羅利也是驚訝得像是醫生告訴她,她突然變成外星人一樣,一個怪病已經夠磨人了,怎麼還多了一個?
我緊緊握著羅利的手,卻發現她的手腕上,多了一隻淡淡的金色蝴蝶刺青。她一向都不喜歡刺青,而且這種圖案也不合她的喜好,但現在卻不是跟她討論刺青的時候,於是我沒有問出來。
最後,醫生決定讓羅利留院觀察。我本決定留在這兒陪她,卻收到孔翔的來電。
「莎莎!你快點回來!」他的聲音很急,帶著驚訝……還有一點憤怒。
「怎麼了,是店子出了甚麼問題嗎?」他很少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的,一定是大事不妙。
「總之你先回來,先麻煩那幾位朋友代妳陪著羅利好不好?」不愧是孔翔,即便情況有多危急,他還能保持禮貌與氣度。
「好吧。」既然家臣已經開口,我自然要回去主持大局吧。於是我對羅利笑了笑,承諾很快會回來陪她,哄女朋友般安撫她之後,立即趕回店子。

推開店子的大門,我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
艾佛烈站在木架的前面,抱著一個宅男們送給羅利的巨大熊娃娃,閉上了雙眼,像小孩子般把臉埋在熊娃娃柔軟的毛毛裡,還不斷的移動著頭顱,彷彿想找出一個最舒服的位置,盡量感受那暖暖軟軟的感覺。
咦,感覺!?
艾佛烈怎麼可能會有感覺?我詫異的看著孔翔,他會意的點點頭,「是呀!艾佛烈一回來已經是怪怪的樣子,我問他甚麼他也沒有搭理,然後甚麼東西也碰,於是我就讓客人們先離開。」
「他竟然不搭理你?這可真是奇聞,比世界末日的原因更值得研究!」與其說艾佛烈聽命於孔翔是奴才習性,不如說這是他的注意力過於集中。他認定了最高任務是保護孔翔,所以他的全身基能便幫忙去完成使命。但現在,似乎另外有些甚麼吸引著他。
說時遲那時快,這個看起來是艾佛烈的物體竟然脫掉上衣,大字形的躺在地上,然後又嬰兒般綣縮身體,甚麼也沒說,卻打了個寒顫。
他覺得冷?
然後,他竟然用力咬自己的手指頭!孔翔正想阻止他時,他卻自己鬆開口,一臉神奇。
我從冰箱掏出了一顆冰,讓艾佛烈拿著。沒多久,他就皺起眉頭,扔掉冰塊,直吹著手指。
現在的他就好像嬰兒,不懂用言語去表達自己的感受,僅能依靠本能反應。世界上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麼新鮮。
我在旁邊對他循循善誘:「你是否覺得手指很冰,很麻痺,不舒服?」
「嗯。」艾佛烈輕輕應聲,他忽然很好奇的伸手篤了篤我的臉龐。可能摸了又冷又硬的東西後,潛意識帶領他去摸一些軟軟暖暖的東西吧?
我也不知道發甚麼神經,可能真的把他當嬰兒了吧。我竟然捉著他的手撫摸著我的臉:「感覺怎樣了?」
「手指……好似被皮膚吸了進去……而且慢慢熱起來。」
「是嗎……」我實在不想承認,我竟然因此而臉紅。

然後,大門被推開。叔叔提著一大堆香薰原材料回來,劈頭就罵:「幹嘛暫停營業,你們這群小鬼怎……」他瞄到艾佛烈的手正摸著我的臉,硬生生停住說話,亢奮的說:「嘩嘩嘩,我才離開一陣子,你們竟已經進展到這個程度了?要不要我多消失一會?」
待他陸陸續續放好那些大包小包後,我才嘆了一口氣,指著艾佛烈:「進展你個頭,我們的店子,剛剛多了一個小嬰兒。」
叔叔更為驚訝,手掩著臉:「嬰兒?你們連孩子都有了!?」叔叔指著我的肚子,「幾多個月了?啐!一個跟小保鑣一模一樣的嬰兒,太可怕了,比殲滅者還可怕!要浪費米飯養他,可是又不可愛,唯有希望孩子生出來像莎莎吧。」
我給叔叔弄得哭笑不得,強忍著想一拳K爆他的臉的衝動,扯出一抹笑意││還是學生就已經懂得營業員的悲哀,我真是太太太悲哀了:「如果我們有孩子,一定會長得像叔叔!不過這好像比長得像艾佛烈更可怕吧?」我收起笑臉,指著給艾佛烈弄得散落一地的東西:「好了,惡質的玩笑就開到這兒,情況就是你看到的,艾佛烈活了廿多年,今天才開始懂得探索世界。」
「探索世界?他是穿上某牌子的紙尿褲嗎?」看來那個有嬰兒在地上爬來爬去的廣告,對叔叔的影響太深入了,深入得使他變成白痴。
「先恭喜叔叔你的智商終於低於零了。再來,是羅利突然患上無痛感症,而艾佛烈卻恢復了感覺。」
叔叔今次真的被嚇倒了,不過他還是有本事把事情扯到第二個方向:「他們是靈魂互換了嗎?」
本來已經一個頭有兩個大的我,快要冒出一額冷汗:「不是,他們還是自己本人。應該這麼說,或許是艾佛烈的絕緣體能力轉移到羅利身上了吧?至於羅利的怪病有沒有轉移到艾佛烈身上就不知道了。」
花費好一番唇舌,遊戲人間的叔叔始知事態嚴重,瞇起雙眼:「這樣呀……倒真是麻煩事……」
叔叔好像想起甚麼事情般,走過去拉起那個大嬰兒的手一看,只見他的手腕有一個暗紅色的花型圖案刺青。
叔叔的表情相當專注,專注得好像快要把艾佛烈的手腕燒出一個洞似的。我也很在意這個刺青圖案:「奇怪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真的事有蹊蹺,我可以肯定艾佛烈和羅利昨天前也沒有刺青,今天就分別刺上蝴蝶和花,又一起出事,真邪門。」
「你說羅利的手腕上有蝴蝶圖案?那就錯不了!」
「甚麼錯不了?」孔翔搶著問,關係到艾佛烈和羅利,他自然相當緊張。
「奪魂香……」叔叔低沉而沙啞的說,表情很複雜,似是墮進了時光隧道,回到他的記憶深處。
我只知道,七月二十一日的這天,這本來相當平凡的一個炎熱日子,卻成了大災難,而且是莫名其妙的災難的開端……

或許請一起走進叔叔回憶吧……
怎麼走?來點老套的電影手法吧:慢慢穿越一片黑暗,朦朦朧朧的,開始看見迂迴曲折的山路,但畫面朦上了一層泥黃(回憶鏡頭專用)……
一個少年時代的叔叔,身穿布衣,跟隨他的師傅一起上山採摘草藥。少年叔叔笨手笨腳的,但師傅還是在旁為他耐心講解藥性。
然後,一隻罕見的金色蝴蝶,拍著它華麗的翅膀,翩然飛舞到兩師徒的眼前,徒弟的注意力完全給它奪去,而師傅卻僅僅老練的笑了笑。
金色蝴蝶採了花蜜後就拍翼離開,師傅就摘下了剛剛被蝴蝶採了蜜的小黃花,著徒弟嗅一嗅。徒弟卻嗅不到味道,頓感奇怪,他明明記得這種花是很香的。
「很奇怪為何花兒會沒了香味吧。那是因為剛剛的蝴蝶──金賊蝶。顧名思義,這金色的小賊,能偷去鮮花的香味。蝴蝶對氣味極為敏感,這種小金賊就喜歡以氣味來誘騙同類,為師一直也想用它試藥,可是這小東西真的太難求了……」
「偷香的蝴蝶……它一定擁有勾魂奪魄的致命香氣……」
奪魂香,就是以金賊蝶以及數種鮮花所提煉出來的香藥。使用者和他想偷去能力的人,同時服下此藥,就可以偷取別人的能力。不過使用者所喝的藥,就需要加入獨特的藥引││引導能量的導向。
聽了叔叔的解說後,我馬上想起:「奪魂香……是否跟射魂香是同類的香藥?」
叔叔點了點頭,難得露出氣憤的表情:「這肯定是阿奈斯做的!這種霸道而無賴的藥,現在只有我,還有他的養父懂得弄!現在已經不需要等羅利的父母來證實些甚麼,可以肯定,他跟羅利是雙胞胎。那賊小子偷了艾佛烈的無痛絕緣能力,在能量共享下,羅利也失去了痛感。」
於是我轉向問艾佛烈:「阿奈斯有給你喝了些甚麼嗎?」
艾佛烈從雜物堆中爬起來,眼神很迷茫,想了好一會才簡短的回答:「嗯。」
「他給你喝了甚麼?」
「花茶。」
阿奈斯……對了,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也沒看到他,看來,這小子多半是逃跑了。但他就不怕孔翔的高壓電嗎?
哎!就是這個!他就是要借用艾佛烈的絕緣體能力,讓他可以無懼高壓電,安心的逃走!還以為他最近已經安分了一點,竟然這麼斗膽!
想起羅利那驚慌失措的樣子,我緊握拳頭,雖未至於咬牙切齒,但也是一副想吃人的嘴臉:「豈有此理!阿奈斯!膽敢動我身邊的人,一定要你好受!」
我馬上呼喚孔翔和艾佛烈:「走吧!阿奈斯應該還沒走遠,我們翻轉了整個小鎮,也要把這個死小子給找出來!」
「那我們應該到哪兒找?」孔翔有些疑惑。
也對,這個小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而且有心藏匿的話,的確也不是像頭盲牛般亂跑亂撞便能找到的。平日也許可以靠獵犬艾佛烈的直覺,但是他剛剛被嬰兒化,我對他也沒很大的信心。
不過……尋人?我倒是想到一個強大的助力!事不宜遲,我馬上撥了一通電話:「冬樹,是莎莎,想過來找你幫我一個忙,你現在方便嗎?」
「莎莎!當然沒問題啦,但能給我一點時間收拾一下家裡的東西嗎?」他羞澀而焦急的說著,不難想像到他邊聊電話邊已開始收拾。冬樹是白金會員,其實這不是他的真名,只是網上用的暱稱。不過叫這名字的人,比叫他真名的人多,他也喜歡別人這麼叫他。
「沒問題,我由店子到你家的這段路大約九分鐘,請隨便收拾。」掛線後我就馬上帶著艾佛烈和孔翔出發。叔叔就說看看能否調製出奪魂香的解藥。
走了沒多久,竟然給我們迎面碰上羅利!
「羅利!你不是應該待在醫院的嗎?」我和孔翔同時問她。
羅利秀出已經包紮好的傷口,亮出招牌笑容:「我的傷不礙事,比起呆呆的躺在病床上睡,我更加想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甚麼問題!」
我輕輕的抱了她一下:「我的羅利原來是這麼堅強的!」
羅利吊起眼睛看我,然後眨了眨眼:「我終於成了莎莎的東西,太好了!」她回抱我,可是瞬間卻在眼眸裡寫滿憂傷,濕潤的眼睛好像被遺棄的小狗:「可是難得莎莎抱著我,我卻沒有任何感覺……」
給羅利說得我心頭一酸,我們加快了腳步,往冬樹的家進發。
其實平常我是很少會到客戶的家,那次是因為冬樹病了,但有些事情卻無論如何也想記回││雖然那只不過是關於他和網友間的種種瑣瑣碎碎的事。冬樹是個職業級的電玩玩家,不過卻給我發現了,他的家根本是為了間諜和駭客事業而生的:那道以無數個屏幕砌成的牆、那套完善的定位追蹤系統、那些數之不盡的電腦軟件和程式。
於是,這個儲存起的印象,讓我想到要找他幫忙。

在途上,我向羅利解釋了一點前因後果以及奪魂香的事情,聊著聊著已走到冬樹的家,感覺卻好像已經走了幾萬年似的。我呼出一口氣後,按了按門鈴。
冬樹以極速跑來應門。可能平日很少會有如此多人來探望他,他連簡單一句招呼語也說得結結巴巴的:「莎莎,羅……利,還有兩位大哥,你們……好,歡……迎……」
我們一同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走進屋內,裡面其實挺整齊清潔的,只是牆身貼了不少動漫美少女的海報,還有一大堆手辦模型。不過這裡就是一個四方格,甚至連房間也沒有,大床就這麼大剌剌扔在房子中央,八成是方便他舒服的使用電腦和看電視吧。冬樹徹頭徹尾只把這兒當成「盡量方便自己居住和生活的地方」,而不是一個家。
我忍不住調侃他:「冬樹唷,你已收起那些十五禁的手辦和十八禁的海報了嗎?其實那張在電視機上方的海報,畫功是滿不錯的說。」
冬樹活生生變了紅通通的番茄,我也就不再嘻鬧,直接的入正題:「好啦,冬樹,我不笑話你了。其實我們這次上來,是想你幫忙尋人。」
冬樹的眼神立時閃現神采,連說話也利索了不少:「別的不敢說,尋人這方面,包在我身上。你們想找誰?」
「阿奈斯,就是店子裡新來的那個,跟羅利長得很像的男生。」
「原來你在說『御姐之寶』唷!他不見了會傷害很多御姐們的心!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們把他找出來的!」冬樹做了一個運籌帷幄的手勢。
他霹靂叭啦的按動了很多按鈕,又在啟動電腦程式,那面屏幕牆顯示了小鎮的全方位畫面,簡直可以用嘆為觀止來形容!他怎麼能接收到全鎮的景象?他不可能在各個地方也裝上針孔攝錄機吧,是用於偷窺的嗎?不過現在是我有求於人,可不能這麼失禮的問他呢,雖然我真的很好奇。只能說這小鎮著實是臥虎藏龍,隱藏著各式各樣的高手。
「你們有頭緒他大約會在哪兒嗎?」
「就是沒有,不過你需要些甚麼才能追測他的位置?」
「唔……我不太懂得用言語表達呢。或許這麼說,譬如我要用手機定位追蹤系統,我也需要他持有一部內置定位追蹤功能的手機吧?」
「作定位功能的追蹤器嗎……有了!阿奈斯的頸上應該還帶著一個貫注了高壓電的頸圈!」
「應該可以的,不過頸圈中的高壓電應該沒在流通狀態吧?這樣就可能有些難度了。」
「呵呵,要流通也不是大問題。」我對孔翔打眼色,他馬上就明白了,「冬樹,你就動手吧!」
「好的……」,冬樹怯怯的說著,「不過以高壓電直接電擊頸項,你們真的確保不會弄出人命?」
孔翔微笑著,「放心,不會有問題的。」他把控制頸圈的搖控交給了冬樹,讓他輸入數據,冬樹這才安下心來,誰知孔翔又補充:「即使那傢伙掛掉,責任也不在你身上,而我也可以請周紅律師來幫忙。」他依舊帶著微笑,但冬樹卻嚇得連臉上的肌肉都僵住了,然後連嘴角也微微顫動起來。
基本上,整個華人地區也認識周紅大律師,找他打官司的人,幾乎沒有一個被入罪。唔……很明顯孔翔今次是動真格了。
這邊廂主人在氣得想立即手刃仇人,那邊廂的小嬰兒保鑣還在探索世界,給他看到桌子上的袋裝棉花糖,他竟然逐顆拿起來搓圓按扁的,弄得滿手黏膩。然後又把那顆已經不成形的東西放進嘴裡。我……真有點看不慣這樣子的艾佛烈,卻又矛盾地覺得很可愛││可愛程度勝過大型寵物犬,我已經在強忍想把東西拋出去,然後叫他撿回的衝動。
那些程序甚麼的,我全部不懂,總之看到系統建立後,心神才落定了一點。
然後我們就真的進入了《不可能的任務》的世界,看著冬樹的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起舞,屏幕上的影像也就跟隨移動,從遠景慢慢深入。我不禁由衷讚歎:「冬樹,你的技術真神喔!」
冬樹的眼神再次射向孔翔所發出的藍色電波中:「才不是,像你們才是真正的神乎其技呢!好羨慕唷!」
「羨慕?我們可是怪物呢。」就一般而言,我都不想顧客們得悉孔翔他們的能力,今次算是迫不得已吧。
「才不會啦!在我心目中,莎莎你可是相當偉大的!」
看我「噗」一聲的笑了出來,冬樹又開始有點臉紅脖子粗,口拙的他試著解釋:「怎麼說好呢……就是跟莎莎聊天,會有一種……即使像我這種廢物,都會有人用心記著我的事情的感覺。我說著自己的事情,你也一清二楚……即使我無聲無色的死去,世上還有人記得昨天的我在『完美世界』擊敗了五十個敵人……可能對你來說,記著我何時編出甚麼程式,和網友聊了些甚麼,只是輕而易舉得像是輸入程式的工作,沒當成是甚麼事情。但已經給了我很大的支持,讓我覺得自己不會很孤單。」
「冬樹……」我說不下去,冬樹的這番話,竟然使我有種如雷貫耳的震撼。原來有時對客人來說,他們就只是想和我聊聊天,尋求心靈上的慰藉,一種受到重視,有人會留心、記得他們的說話的感覺。這是我從來沒想過的。我雖然向來也說自己會對客人負責,但對我而言,客人就是客人,我們之間就只有商務關係。所以叔叔也曾經這麼形容我:「把所有人當成有不同利用價值的棋子」。
不過倉促的時間並不容許我感觸太多,下一個瞬間,我已經在千幕牆的其中一個畫面,捕捉到阿奈斯的身影。
「停!就是這兒,請放大這個畫面!」
「好的!」冬樹馬上放大畫面,確認了畫面中的人是阿奈斯之後,我又著冬樹把畫面拉遠,好讓我們看清楚阿奈斯正身處何方。
「應該是在東街的公車站,離這裡不遠,我們快點去追!麻煩冬樹你繼續監察阿奈斯的行蹤,我們電話聯絡吧!」
「好的,莎莎!」
我們馬上準備起程,臨出門時,我一個回身,探頭往屋內:「謝謝你,冬樹,其實跟你聊天,我也有不少得著的……」
哎,我還是說不慣這些感性類的話,彆扭得好像快咬斷舌頭一般,卻聽見呯的一聲,冬樹竟然一頭撞向案桌,然後傻傻的看著我:「好痛……果然不是造夢,莎莎真的跟我道謝唷……」
呃……我使一個本來已經不太正常的男生,變成了花痴,我真是罪孽深重,速速逃去是也。
我們一行四人在街上疾走,惹來無數目光,不過向來害怕別人眼光的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始終我和羅利的體力也不及那兩個男生,於是明顯的墮後。細心的孔翔發現後,就拍了拍艾佛烈,然後他們一人拉一個的,扯著我和羅利大步大步的跑去!
走著走著,我收到冬樹的電話:「莎莎!阿奈斯上了八號公車!」
我道謝過後就匆匆的掛線,然後大吼著這個不算好的消息:「糟了,阿奈斯上了八號公車!」
「再前面的轉角處也有公車站,我們抄小路去攔截吧!」這兒的道路我記得清清楚楚,馬上就提出了新路線。
於是,又是不要命的狂飆!我和羅利基本上已經快成了被拖行的狀態。不過再走上一段路後,我明顯的感覺到,艾佛烈的速度和勁度已經稍為放慢了。再而,他的掌心微微涔汗,喘氣聲也有點明顯。平日不會流汗、不知冷暖、不會疲倦的機械人,終於變回有血有肉的普通人。雖然效率上是差了一點,但看到有同伴脫離怪物行列,也是很值得高興的。
就在我們看到公車站時,竟現發現八號公車快要靠站了,「快!就是那班車了!」
追公車的經驗不是沒有,但追得這麼熱血沸騰、不成功便成仁的,我還只是頭一次。
感謝這個時段,很多人要出市區,所以公車的人龍排得很長,於是我們趕得及││成為最後上車的四個乘客。
不過車上人頭湧湧,要找出那頭背叛我們的迷途小羔羊,也非易事。
我們只能學習鯽魚般,艱難的在車廂中鑽動著,還要忍受其他乘客的不滿目光。還好,長得高大就是有好處,艾佛烈發現目標人物正坐在後排的座位。他只是以眼神和手勢作交代,我也很相信在真實生活中,是沒有人明知對方在躲你,還要在追著對方時大喊「別跑」的,雖然受到劇集和電影的薰陶下,我其實很想試一試。
為免給獵物逃跑,我們一個跟一個的,朝著目標的方向,緩慢移動……
直到我們組成了一個包圍圈,小獵物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你們……」阿奈斯看到我們,眼睛也突了。不過下一瞬間,他的眼珠又在東溜西溜的,多半是在思忖著脫身的詭計,這個小動作,跟羅利一樣,所以這兩個小傢伙一起想詭計時,兩雙眼珠在溜來溜去,真的會使人看得頭昏眼花。
呵呵,給我們包圍了,插翅難飛唷,還想逃?我們一同再踏前一步,把身子欺近他,我和孔翔都是一副猙獰的臉孔。
於是到了下一個車站,艾佛烈不由分說把阿奈斯當成布袋般扛了下車,「喂!大怪獸!快些放我下來!」
阿奈斯不停的掙扎著,手手腳腳都在亂舞,拳打腳踢的,這對平日的艾佛烈而言就像搔癢,但今天……
只見小布袋猛力用肘子撞向脅毒者的第六節脊柱,然後艾佛烈就好像被關掉電源般,完全的僵硬繃緊。正當阿奈斯以為有機可乘,狡猾的想跳下來時,艾佛烈卻瞬即向後拗腰,扛著一個人能拗腰拗得幾乎成了拱橋,真是相當驚人!
不過別以為他是想阻止犯人逃跑才會如此的扭曲身體,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很痛││可以從他以另一隻手支著腰的動作中看得出來。
「嘩!」這記突然彎腰幾乎把正要開溜的阿奈斯摔了下來,於是他亂打亂抓的穩定身體。誰知卻不知道是否又打到艾佛烈的哪個敏感位置,他竟然又急劇向前傾身成了個九十度!
可憐阿奈斯……不、他一點也不可憐,這頭咎由自取的惡質小兔子,剛剛就「享受」了一次海盜船之旅,現在正處於快要嚇破膽的暈浪狀態。如果再來一次,相信,不,是肯定他會口吐白沫。所以相信我,即使艾佛烈不再是無痛絕緣體,仍然是不能招惹的!
不過,看著越來越多奇異的目光,我也忍不住拉了拉艾佛烈的臂膀,小聲的說:「我知道你現在很有感覺了,但收斂一點吧,我不想被誤會成誘拐犯。」
孔翔忍不住更小聲的說:「這不叫誘拐吧,根本就是擄拐了……」
「管他是甚麼也好!」我煩躁的抓了抓頭,「走到咖啡店就放下他吧。」
這兒人太多了,他的身手又靈活,如果現在放下他,一定會給他逃去無蹤的,況且,他應該不敢亂動了吧,還想玩「海盜船之旅」嗎?
走到咖啡店前,我望了望阿奈斯,讓他做選擇:「你是想讓艾佛烈把你扛進去,還是自己乖乖的走進去?」
阿奈斯撇了撇嘴,發狠的瞪著我,負氣的說:「放我下來!」
於是我們走進咖啡店。我刻意讓店員安排我們坐到內裡的位置,防止喜歡亂奔亂竄的小兔子逃走。
我們被安排到六人位,分成男生女生兩國,小兔子自然是被夾中間了。
「阿奈斯,你應該有些甚麼要跟我們說的吧。」
「……」
「口硬嗎?」我磨拳擦掌的,把指頭弄得啪啪作響,充滿恫嚇力││不過誰也知道,真的要「動刑」,也不需要勞駕我出手吧。
阿奈斯神情堅定,緊抿著唇,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隨尊便」的姿態,看來是不願開口了。
過了好一會,正當我們把注意力都放在小逃犯的身上時,卻聞得一陣淺淺的抽抽噎噎聲音。
我側身一看,只見羅利的身子在微微輕顫,邊吸著鼻子。
「羅利……」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一直只顧追捕阿奈斯,我也忽略了她的感受。
羅利一抬頭,雙眼盈滿了淚水,整個人都好像快要融掉。連我是女生,也覺得我見猶憐。最後,羅利滿眶的淚水,終於溢出,珍珠般滴到桌面上。
「嗚嗚……」她伏在桌子上,委屈的抽泣著。
阿奈斯的表情開始有點軟化,在我的眼神鼓勵下,他慢慢伸手探往羅利的肩膀,想去安撫她。
正當我期待著會出現甚麼溫馨的兄妹/姐弟相認戲碼時,羅利猛的抬起頭!
隨著最後的一滴眼淚滴下,她的雙眼發紅充血,憂鬱哀傷的氣息一散而空,倒是透出絲絲怨氣,而且殺氣突然增強了好幾倍!
「阿.奈.斯!!!我恨死你!!!」羅利突然雙手撐在桌子上,厲聲暴喝,只見「蓬」的一下,她全身冒著光,充滿氣勁,簡直像是超級塞亞人!不過看真一點,包圍她的不是火光或是甚麼氣團,而是粉紅色的能量光!
羅利的能量在達到Max up level時,她的能量就會變成可見的色光。這次也可算是Max up中的Max up了,羅利簡直變成了粉紅色人……
而更可怕的,是再來了「蓬」的一下,阿奈斯也變成了粉紅色人,他看著自己的雙手,一臉不可思議:「搞甚麼呀!?」
夠了,在咖啡店內突然出現兩個貌似對峙中的粉紅色人,我想我已經不用形容那個場面有多震撼,有多混亂,並且讓多少人暴亂般尖叫著飛奔離開咖啡店吧?
我的頭很痛呀,他們可否不要在額頭刻著怪物兩個字,並引起這麼大的大暴亂!?又是一人一個的,艾佛烈拉著阿奈斯,我拉著羅利走出咖啡店,而孔翔還有心情算好了帳,放下金錢,我是該說他有誠信還是死腦筋好呢?
總之我們還是走出店子,並到了最附近的小公園。
羅利和阿奈斯的粉紅色光團正在閃閃發亮,氣氛劍拔弩張。
阿奈斯一臉不自然的手插褲袋:「醜八怪,你還有甚麼想罵的,就一次過的都罵出來吧!」
這個阿奈斯,就是毒舌,口硬心軟的,明明就是感到對不起她,又不願意直言,真是個彆扭的傢伙。
羅利低著頭,雙手伸得直直,握著拳頭,並緊咬下唇,似是帶著委屈,又似是在撒嬌:「雖然這麼說,好像對艾佛烈很失禮,但我討厭,我討厭沒了感覺!沒了感覺的人生還有甚麼意思?小時候跌倒,總會哭著說很痛,不痛就好了!可是到真的不痛的時候,又寧願痛得撕心裂肺,也不想變得麻木不仁……當一個人的身體不再覺得痛的時候,慢慢,他的心也不會再懂得痛的了……我不要……」
這時,我和孔翔看了看羅利,又看了看似在天人交戰中的阿奈斯,最後視線停留在艾佛烈身上,他卻沒有出聲,不過神色卻顯露出一絲異樣,整個人抖了一下,然後就一聲不響的離開。
看到艾佛烈轉身離開,羅利又開始哭了,而且越來越兇,彷彿想把所有的眼淚一次流盡……在還會懂得哭的時候,哭過夠的。
「別再哭了行不行?你以為我真的很想偷取別人的能力,還要連累到其他人的嗎?」阿奈斯不知道是心痛還是心煩,一把擁住了羅利。
平日羅利即使是哭,也很顧及形象,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動人。難得看到她哭得跟張先生沒兩樣,真是相當的新奇。
「哥哥……」她把頭埋在阿奈斯的肩窩,等於一把將眼淚鼻涕都黏到他身上,幸好從我的角度,看不到這個如此殺風景的畫面。
「你真的是我哥哥……即使被你連累也好,把我由普通的怪物變成沒有心的怪物也好,起碼我們還是相連的。不僅是血脈還有能力……應該說是兩個靈魂!」
阿奈斯抹去羅利的淚水,態度已經明顯軟化了不少,但還是在嘴巴上逞強:「甚麼靈魂呀!說得這麼恐怖,而且你怎麼知道我是你的哥哥?不能你是姐姐嗎?看起來,你好像比較老唷!」
「你才老呀!」羅利雙手捏著阿奈斯的臉龐,雖然他們已經沒有痛感,但還是在嘻嘻鬧鬧的,而包圍著兩人的粉紅色體光,也在他們也不察覺的情況下,慢慢消失了。
或許這就是兄弟姐妹間獨有的手足情吧?即使在這一個瞬間被對方惹得多難過,多生氣也好,還是馬上便能和解,看得身為獨女的我很羨慕。
而另一個主角,艾佛烈也回來了,羅利自知剛才失言,馬上走到他的跟前,大幅度的鞠躬:「艾佛烈,對不起!」
羅利是十足的誠懇,但接受道歉者卻是一頭霧水:「你對我不起?」
這張無知的臉,讓道歉者也開始疑惑了:「你不是因為我剛剛的話,覺得難受才離開嗎?」
艾佛烈的表情更加呆,彷彿接收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語言:「我剛剛只是要上廁所。」
別告訴我,他剛才整個人抖了一下,純粹是因為想要上廁所的生理反應……
那邊廂的孔翔卻高興得好像看到自己的小孩爬起來,邁出第一步:「太好了!艾佛烈,你已經不用倚靠計時器了!那是怎樣的感覺?」
天……雖然我明知道這是出於主人對僕人的關心,但想到一個男人問另一個男人,想去尿時是甚麼感覺,我還是覺得很無言。
「唔……就是全個人也好像抖了一下,不能集中精神,很想解決。」暈,他還真的答得如此認真!
孔翔點頭讚許,然後好像想起甚麼事情般看著阿奈斯和羅利:「對了,艾佛烈的腕錶……你們也需要一隻嗎?」
這句話一出口,我看到了兩具石化了的人形,然後,整個世界都很寧靜,一隻烏鴉在天上飛過。鴉、鴉……

坐到長椅上,阿奈斯有些落寞,帶著懊惱和迷茫的表情,搔著手中的金賊蝶圖案:「從小我就跟著養父,走遍很多國家,他常常帶我到不同的村落和山間,去探摘野花和山草藥。每次我都很高興的,因為很有趣,很好玩。然而,在我第一次看到養父使用『奪魂香』後,我卻不想再跟養父上山了……因為我親眼看著那些被奪去能力的人,有多絕望和痛苦……其實使用『奪魂香』,只能盜取一種能力,再盜取第二種能力的話,之前盜走的能力就會消失。所以,這對養父來說,只是一場遊戲,他可以毫不在乎的同時偷走幾個人的能力,就是想看看最後會得到誰的能力,因為覺得好玩……」
呃,阿奈斯的養父,根本就跟叔叔沒兩樣嘛……不,應該說比叔叔還惡質!叔叔是喜歡作弄人,但損人利己,甚至是損人不利己的事,他可不屑去做。不過,之前聽叔叔的語氣,我已經覺得叔叔跟阿奈斯的養父應該是同門師兄弟。現在聽了小兔子的描述,更加覺得錯不了!
說著說著,阿奈斯本來搔著金賊蝶紋身的手,越發狠勁,慢慢從搔變成抓:「可是,自去年開始,養父便不停迫我使用『奪魂香』,但都給我裝蒜的蒙混過去。直至兩個多月前,他看到一本小說後,就對甚麼黃金之船和記憶銀行的事情很有興趣,於是我情願為這兩件事到中國奔走,至少不用嘗試奪魂香。」
「哦,於是就在你調查的途中,遇上了叔叔,你們就打了起來?」
「嗯,那時我一看妖怪店主的身法,就知道他和養父應該是同門,而且功力不相上下。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於是只想快點逃跑!可他卻死命追著我,怎麼也甩不掉……」
看到他把手都抓得破皮出血了,羅利馬上握著他的手,不讓他亂抓。那個動作是多麼的自然。而我向來習慣隨身帶備藥水膠布,也是很自然的走到附近的水龍頭,先把面紙弄濕,再回來替他的傷口消毒,然後貼上膠布。
弄好後,他馬上抽手,站了起來,背對我們:「你們不要對我太好,我不想背叛養父……」
阿奈斯沒有再說話,而我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這簡單的一句,其實已經包含了很多訊息和感情。
因為他覺得我們對他好,所以慢慢喜歡待在這兒。但他內心又矛盾的覺得,如果這麼做,就是背叛了養父,所以處於進退兩難的關口。加上已經快一個月,羅利的父母快回來,到時他就可能會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但他不想聽,因為他知道聽了之後,就更捨不得離開。於是,他調製了『奪魂香』,奪去艾佛烈能力的同時,也想斬斷和我們之間的關係。
很傻,但卻很可愛。
於是,我這樣跟他說:「那不如讓我們陪你一起去找你的養父?」
或許,我只是出於輕率的心態;或許,阿奈斯那個背影顯得很弱小,很無助;又或許,我只是很想一睹這個叔叔的同門師兄弟的風采。總之,話已經說出口,而且我們離開個三數天,對地球也不會有甚麼影響吧?
於是阿奈斯扭頭看著我,張大嘴巴,卻遲疑的點了點頭。而羅利更用力的點頭。羅利點頭了,根據鬥獸棋關係,我也不需要多解釋結果了吧?於是拜訪阿奈斯養父之旅,就這麼無無聊聊的成行了。

決定了行程,我們就要知道目的地,於是阿奈斯把我們帶到網咖。
他鍵入了「歐米爾.李」,然後跑出了幾萬個結果:本世紀最偉大行為藝術家、後現代美術大師、瘋狂的妖巫……
這……看完這一大堆資料,我只能說,我們怎麼可能一直找不到阿奈斯的養父!?他根本是超級出名的耶!
歐米爾.李,聲稱自己是阿拉伯人,卻有著華人的臉孔和姓氏,主要的活動基地是美國紐約,成名作是《明.海》,靈感就是明朝年間的海洋與船隊。看過這幅畫的人,都說畫面有莫名的魔力,能把人吸進去,置身於汪洋大海之中!
他成名之後,記者們對他產生極大興趣,紛紛打聽這個好像忽然蹦出來的人的過去。更甚的是,陸陸續續有記者意外翻出他的身影,曾經於過去幾百年的歷史名畫和照片中略過,類似的報導不計其數。有人說是炒作,有人說是人有相似,也有人說他可能真的是千歲妖精。
乘著人氣正盛,最近他舉行了世界巡迴的藝術展覽,下一站就是中國,主題竟然就是「黃金之船」!
「養父將會在四天後抵達,目的地是中心美術館。」


***

我們走在一大片一望無際的蘆葦田上,空氣清新得好像瀰漫著甜味,連風吹過來也好像有著不同的層次。走過及腰的蘆葦,發出沙沙的聲音,連那種蘆葦輕輕拂過皮膚的微癢感,也能讓人覺得十分自在寫意,彷彿將會被吸進一個未知的世界……
我們昨天還在城市,今天卻置身於郊野地區。這條路某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到車站的近路,但這不是我們最主要的目的。
這個小鎮,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蘆葦田的盡頭有一個神秘的山谷──日月谷。傳說這個山谷是由沉睡的精靈所打理的,只有令入口的風車高速轉動,才能喚醒它。至於裡面,相傳就是一個世外桃源。
不過這個小鎮的傳說,未免也太多了點吧?我一直懷疑,覺得是村民看到有個荒廢了的風車,才會順口扯出這樣一個傳說。
不過阿奈斯卻說,連他的養父也提起過這傳說,更說是和「奪魂香」有關,而且是「成也是它,敗也是它」。說得這麼重要,我們眼看順路,就抱著探險的心態走過來了。
開始越走越深入時,路就沒有之前的好走,沿途佈滿了蔓藤植物以及荊棘,一不留神就會受傷。
「呀!」說時遲,那時快,馬上就有人掛彩了!
艾佛烈小心地保護著孔翔,避免他受傷,可卻反而顧不了自己。他的傷口不淺,給荊棘拖出了一個大約兩吋的傷痕。
他一向也習慣了重攻不重守,不介意受傷,今次倒是頭一次聽他呼痛。然後,孔翔大媽又好像孩子摔倒了喊痛般,關切的問:「怎麼了,艾佛烈,很痛嗎?」
艾佛烈不置可否:「不知道,只是刮到的感覺並不舒服,想喊出來。」
的確,在艾佛烈恢復痛感後,各種大大小小的探索之旅中,他還是沒有說過任何形容詞,如很痛,很舒服等,就讓他多感受一下也不壞。
這時,我的手機響起,是叔叔的來電。我把昨天發生的事情簡潔的告訴他,叔叔只是靜靜聆聽著,沒有搭話,但還是能通過電話,感受到他所發出的,沉重的低氣壓。
最後就說起我們正在通往傳說的日月谷的路途中。叔叔隨即極大反應的吼叫:「正好!我也就想叫你們去那裡,陪我一起採摘三色花,現在節省了我不少時間,我這就過來!」
掛線後,我竟然馬上就回頭望,看看叔叔是否在背後……這兩天的突發事情太多了,無端被捲進一堆神秘的謎團,而且要不斷向著未知的方向進發,現在即使有人說我是外星人,我也可能會相信。
我只是想快點到目的地,但他們卻很自得其樂:羅利突然失蹤,害我們嚇個半死,才發現原來她蹲下來走路,和我們玩躲貓貓。
然後阿奈斯又忽然說要練輕功,看看能否在蘆葦田上飄……我更是不想提,孔翔以為我看不到,無聊的脫掉手套,用電把那些蘆葦弄成不同的形狀,其實我比較想看他脫了鞋子,在地上留下一個個電焦了的腳印。
在他們的耍寶下,嘻嘻鬧鬧中,我們已經隱隱約約看到一台風車。
「嘩!看到啦看到啦!鬥快跑過去!」羅利邊叫嚷邊帶頭跑,阿奈斯跟在她後面,而孔翔也拋下了艾佛烈,追著羅利,我說他就別跟過去當電燈泡吧!不過別亂猜唷,我可沒有雙胞胎禁戀控。只是覺得他們難得能相認,我半分也不想打擾他們的相處。

在這難得舒服而和平的時候,我忽卻聞「呯」一聲巨響!
夠了……又是在哪裡冒出來的野豬!?可否不要再在我心情最放鬆的情況下,才突然有事情發生?是否想我連點點放鬆自己的時間也要剥奪?
但那群樂天的傻瓜甚麼也不理。我自然要看看發生甚麼事情,慢慢的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層層疊疊的蘆葦阻礙了我的視線,我只好不停用手推開它們,誰知卻好像踏到了甚麼,我有些怯怯的嚥了一口唾液。不會真的踏著甚麼動物的屍體吧?超緩慢的低頭,只見我踏著的,是一個人的手!
艾佛烈的手!
天呀!我馬上的蹲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臉龐,「A.S.A.P.,醒醒!發生甚麼事了?你別嚇我!A.S.A.P.!」
我發現他還有意識,但陷於半昏迷的狀態,狀甚痛苦的呻吟著,心裡真的很焦急,嚇得立即放盡喉嚨的大喊:「喂!你們快回來,艾佛烈倒下了!」
我重覆的哮著,看到蘆葦搖曳不斷的,我就知道他們正跑回來,幸好他們跑得不遠,才一會就已經全數折返,但是這短短幾秒的等待也讓我心急如焚,我最怕的,就是一切未知的事情!
孔翔馬上半支起艾佛烈的身體,讓自己成為他的靠墊。可不一會,他就蹙起眉頭,摸著艾佛烈的額,又探手往他的背:「他的體溫簡直是亂來!一下子熱得燙手,一下子又好比寒冰!」
我也探了探,情況果如孔翔所說。急速劇變的體溫把艾佛烈折磨得死去活來,他痛苦的掙扎,孔翔為怕他傷害到自己,只能更用力的捉緊他。看見他幾乎每個毛孔都豎立起來,我完全能想像到他有多難受。
但更可怕的情況還在後頭。艾佛烈突然瞪大雙眼,狂性大發的掙開了孔翔的桎梏,彷如正在破壞建築物的金剛!
他勉強站起來,然後……我們是親眼看到才會相信的,他的身體好像裝了引爆器般,身上新新舊舊傷口突然間爆開,而且是牽一髮動全身,扯開了一個傷口後,其他的傷口破線的破線,裂開的裂開!
一直沒有出聲的他,顫抖的半啟著唇,突然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般大吼出來:「好痛!痛……」然後,他頹然倒下……
空氣彷彿停止流動,他的這聲疾呼,就像無比厲害的音波功,把凝結的空氣利落的砍成一片片,碎落一地,震撼了我們。
明明是很想上前幫忙的,可是雙腳就像灌了鉛般,動也不能動。眼前的景象真是太駭人了,駭人於在我們面前爆炸的,是每天也會碰面的熟人。
不行,我不能亂!要冷靜一點!最痛苦的人是艾佛烈,如果連我們也幫不了他的話,他將會活活的被一波接一波的痛苦折磨而死!
眼看他痛得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我竟然在沒想太多的情況下,就把手放進他的口。第一下真的痛得要命,我怕他會咬掉我掌中的一塊肉!但過了一會,我彷彿已經忘記他口中的肉是我自己的,這麼想可能有點變態,但確實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們的痛是相連的……
於是我也突然想到,就是因為剛剛他的體溫劇變,忽冷忽熱的,所以身上的傷才會在受到過大的刺激下而爆開:「冰!他需要冷卻體溫,你們有沒有甚麼能降低溫度的東西!甚麼也好!」
這時所有人都慌慌張張的從自己的包包裡掏寶,最後羅利掏出一堆退熱貼,然後他們三個就急急忙忙的把退熱貼,貼到不停抽搐和扭動的艾佛烈身上不同的部位。
一會後,艾佛烈果然平靜了一些,不再做出傷害自己的動作,我這才放心點,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雖然不至於血肉模糊,但也清晰的留下了一個重重疊疊的血牙印,我相信再讓他咬下去,傷口一定會見骨。
看到艾佛烈慢慢閉上眼睛,我們這才鬆口氣。而羅利也就瞬即注意到我手上的傷,並掏出一條手帕為我包紮,滴答滴答的,眼淚緩緩流下,「很痛是不是?很痛是不是……」
我摟著她,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不痛,一點也不痛!」
「騙人……」羅利還在抽抽噎噎,我沒有答話,只把她抱得更緊。
我沒有騙你呢,比起心頭的劇痛,皮肉之苦又算得了甚麼?
「我們快把艾佛烈送到醫院吧!」孔翔的表情稍為釋懷,但還是一臉擔心。
正當我們想扶起艾佛烈時,一把聲音從後方響起:「你們把他送到醫院是沒用的,因為裡面根本沒有能醫治他的藥。」

我當然一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誰,「叔叔!」
叔叔還是翩然的走過來,基本上除了阿奈斯的養父,也沒甚麼人能令他情緒波動。我們幾乎變成了護衛軍,看到他過來就微微讓開一條路給他,然後紛紛以帶著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叔叔蹲下來,從袋子裡掏出一個保溫杯,把杯中的藥茶餵給艾佛烈。半晌,他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叔叔捉著艾佛烈的手腕:「看不看到他手腕上的花,越來越深色了?」
點頭。
「這朵花會越來越深色,最後變成黑色時,也就代表花朵要枯萎了。」
我們都手掩著嘴,驚訝得難以置信,阿奈斯一臉愧色,馬上叫了出來:「當花朵變成黑色後……他會死嗎!?」
叔叔慢慢搖頭,嘴角掛著一抹冷笑:「賊小子,你真的以為,死就是最痛苦的事情嗎?」
阿奈斯啞然,一臉的疑問,顯然叔叔的話不能使他信服,但禍是由他引起的,他也沒有說話的立場。
叔叔的表情也很沉重,他撫摸艾佛烈冒著冷汗的額:「奪魂香,懾魄奪魂,不會令人死去,但卻會失去上天給予的天賦,這個人也會變得黯然無光。也許艾佛烈比較特別,他天生不是多了些甚麼,而是少了些甚麼,他天生缺少了感覺,現在感覺一下子全部回來,就是搔搔癢對他而言已經像針刺一樣強烈,何況是來自四方八面的痛楚?」
他頓了一下,深深的嘆一口氣:「就像一個人患有嚴重的耳鳴,旁人看你是若無其事,但其實你的耳裡卻在打雷,那種痛苦有誰會明白?他現在就像個孩子般,覺得痛卻不懂得說出口,結果那些不同的感覺就這麼累積著,交纏的感覺在精神上把他迫得快要爆炸,就在身體上顯示出來。這些都是用了奪魂香的後遺症,這頑皮的東西可不僅僅是奪取能力這麼簡單的……而是能讓苦痛兩倍四倍的來襲,這些一切一切,怎麼是一個人所能承受?他還沒掛掉,是身子骨硬。但命硬,就只會讓他被金賊蝶折磨得更厲害。」
阿奈斯越聽越難過,煩躁的扯掉膠布,低頭看著手腕上的金賊蝶,只見它的顏色竟然越見光澤,「這……」
「他的痛苦,讓那隻賊東西得到了養份。」
「想讓我變得連心也沒感覺嗎?」阿奈斯苦笑的自嘲著。
沉重的氣氛鐵籠般籠罩著我們,誰都不可能洗去剛剛深印腦海中,艾佛烈痛到了極點的那個反應。我們全都一臉的沒精打采。
叔叔拍了拍手,尖聲叫嚷:「嘿!連我這樣的閒人也難得的卯起勁來,現在沒有時間給你們意志消沉了,快給我到日月谷找尋奇花來研製解藥!」
「知道!」我們齊聲回答,把鬱悶全部化成能量,收拾心情,在叔叔的領頭下,從新走上尋花之旅,而艾佛烈就由孔翔揹著。

我們走到了風車之前,那是一座大約三層樓高的巨塔,是水平軸風車。即是外型近似荷蘭風車,主要是以木材和鐵來製造的。以前應該是用來發電的,但現在已經荒廢了。它傲然佇立在地勢稍高的地方,並以木柵圍繞著。只見這裡已經是盡頭,根本就沒有甚麼山谷。
不過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馬上跨進柵欄,直接走到風車塔的內部,看看能否讓扇葉極速轉動。
我們沿著木梯一直跑到塔頂,只見通往塔頂的門被鎖上了。門是厚重的鋼門,鎖是那種粗重得驚人的鋼製安全掛鎖,這……一個風車需要如此嚴密的保安嗎?這倒是加重了傳說的真實性,但難道要我們特地找人來開鎖嗎!?
平日可以依靠艾佛烈的腿功……但今天……
看到他們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們和我抱持相同想法,於是我要鼓舞士氣:「呿!難道沒有A.S.A.P.,我們就甚麼也幹不成了嗎?」
「才不會!」阿奈斯不服輸的回應,彷彿能感覺到他的身後有團火,於是,他跟羅利小聲的說起悄悄話來,神神秘秘的。
也不知道他們正在打甚麼鬼主意,只見羅利小心翼翼戴上大眼珠隱形眼鏡,叫了聲讓開,然後就走到大鎖的前方蹲下來,向阿奈斯低喊:「行了!我已準備好!」
聞言,阿奈斯就蹲到羅利的旁邊,拉著她的手,然後緊閉雙目,空出來的手就掩著眼睛,好像不想讓眼睛觸碰到任何一點微弱的光。
而羅利也用手掩住左眼,不過右眼卻跟阿奈斯的剛剛相反,她把眼瞪得大大的,而且相當集中精神,只見一下強光驀地從她的右眼射出!
情況就好像她放出激光射爆黑板時一樣。不過這次經過了這對雙胞胎比較充足的準備,算盡能量共用的條件下,死光明顯比較強大而亮眼,速度也很高!
我們的小羅利就像化身成焊接工人,試圖利用右眼發出的死光,弄斷那個鋼造巨鎖。
這應該就叫「兄妹同心,其利斷金」吧?何況只是鋼?這樣也給他們想到,我們也不得不寫個「服」字了吧?我們能做的事情,不過是在一旁吶喊助威。
不過羅利始終也不是焊工,加上她沒有眼罩,怕火屑會傷到眼睛,所以蹲得比較後,瞄準也就不夠準確。
聽著吱吱作響的聲音,不能目視的阿奈斯也很心焦:「怎麼了,行不行?」
「還不行!瞄準不到……」
「瞄準不到你乾脆在鋼門上開洞就算了!」
「在你腦袋上開好不好!要鑽開這麼大的面積,我怕你把眼睛擠成了肉醬也做不到!而且怎麼知道不會影響到風車塔的內部?」
看他們抬槓真的很好玩,不過吵著吵著,終於見成績了,門鎖已經斷開了一點!
「等一下……」羅利停了下來,只見她雙眼佈滿血絲,應該是極限了,「如果這個是黑板該有多好!呼……阿奈斯,換你來吧,我不行了!」
說著,羅利竟然掏出右眼的隱形眼鏡,遞給那個才剛睜眼,一直按著眼睛按得眼睛和眼皮幾乎黏在一起的傢伙。
而阿奈斯也真的馬上把鏡片戴上,接替焊工的工作。雖然他們是勞苦功高,但我也要向各位小朋友說一句,這樣是很不衛生的,大家千萬不要亂學唷!
而這位接班的焊工,本來就手腳靈活,也可能是羅利剛剛已經弄開了很多,才沒兩三下,沉甸甸的門鎖就叮噹一聲的,掉到地上。
「嘩!太棒了!」隨著門鎖掉下,我們心頭的大石就放輕了,我和孔翔也為他們喝彩。
而叔叔的眼神卻寫著:笨蛋!早叫賊小子來開,不就好了!
不過他也沒有說出口。被羅利激光貫穿身體的滋味,相信沒有人會想嘗試。
我帶頭走了進去,裡面很小,應該容納不到我們全部人。於是叔叔就決定陪著昏迷的艾佛烈在外面等我們。
裡而很暗,牆身封滿厚厚的塵。我們研究一下後,為了節省時間,我馬上就下定論:「這類風車多用作小規模的發電,我們就來個『逆向發電』吧!原理就像電風扇,把扇葉連接摩打軸,讓它轉動,至於這個電動摩打……」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看著孔翔,我真喜歡這種盡在不言中的感覺,完全不需浪費唇舌。於是,人肉發電機的表演時間到了。
我覺得這次旅程(?),簡直就像是異能考試。繼雙胞胎兄妹/姐弟開鎖測試後,現在輪到人肉發電機以自身的電力推動風車高速轉動。
他能否通過這個測試?
只見孔翔雙手抱著發電機,我們從窗子看出去,可以看到風車慢慢的開始轉動,但卻只是普通速度,不是高速。
旋轉的扇葉轉得使我們頭昏眼花,而孔翔也是滿頭大汗,快要筋疲力盡。
然而,他突然靈機一動的脫去了鞋子,竟然嘗試以雙腳來發電!
不知道是孔翔雙腳的電流比較厲害,還是發電機需要不同的電流刺激……
聽著扇葉發出強勁的「咻咻」聲音,我們簡直怕它會轉動得太劇烈,整個飛脫呢!總之,結果就是成功了,Bingo!看來,有時成大事,真的需要一些匪夷所思、腦袋秀逗才能想出來的創意……
我們裝作以手掩著鼻子,但都露出欣喜的笑容。呼……終於成功了,雖然好像只有我沒能做到些甚麼……
不過,我們還是未有汲取教訓,不能高興得太早唷……
「發生甚麼事情了!?」
整座塔也在旋轉,突如其來的搖晃,使我們的神經重新陷於繃緊,地板嘎嘎作響,天花窸窸窣窣的,不停掉下碎屑!
在我們步出塔頂後,已經不見叔叔和艾佛烈,他們應該已經下去了吧?
「快走!」我們逃也似的飛奔而下,在一座搖搖欲墜的塔樓中逃亡,站也站不穩,一邊還要閃躲飛襲而來的碎石,真是跑慢一點也不行!
果然,我們跑到地面後,叔叔就已經揹著艾佛烈,瀟灑的在外面等著我們,輕功高強的人,連逃跑也比較有型。
孔翔馬上過去接回他的保鑣,現在就換他看顧艾佛烈了。有這麼關心你的少爺,艾佛烈,你一定要快點康復……

叔叔似乎還嫌自己不夠有型,他倚在風車塔已經移動了位置的入口,抱著雙臂,然後懶洋洋的動了一下臂膀,用拇指指向不遠處。
我們順著他姆指的方向看去,大吃一驚,倒抽一口涼氣。
四聲不同語氣的「嘩!」同時叫出。原來剛剛扇葉極速移動,是為了移動整座風車塔!
這時我們才看到,原來塔下竟然是個小峽谷的入口,隱隱能看到一條羊腸小徑。不用問,這當然就是日月谷了。
我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在叔叔後面,深入這個神秘的幽谷。
慢慢深入後,我就發現,這條小路和那個風車機關,都是人為的。哪裡是由甚麼沉睡的精靈所掌管呢,都是些騙小孩的故事,不過建造這一切的人又是誰呢?
從剛才開始,我一直很理性的思考著所面對的各種問題,直到我們被淹沒在這一大片花海中,我的腦袋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這一大片黃色的花海,美得壯觀,有如一顆顆黃寶石。加上翩翩起舞的金賊蝶,畫面真是太震撼了,叫人窒息!
不過這片令人暈眩的美景,似乎吸引不了叔叔,他長驅直進走到深谷的最深處。
「找到了……」叔叔抖震的聲音透著激動的感嘆,彷彿他已經找尋了一輩子。
那是一株形狀古怪的奇花,應該說是三朵並生的奇花……我已經自問看過不少花草圖鑒,記得千多種花的種類和外觀。然而,這三株花,連我也沒看過,甚至連要形容也很困難。
叔叔無限憐惜的撫著那三朵奇花,溫柔深情得像在撫摸自己的孩子,然後誠懇的說:「對不起!」
只見叔叔小心翼翼的拔出其中一朵,而其餘並生的兩朵,瞬間就枯萎了。
叔叔收好了花朵後,看我們一臉疑惑,難得的主動開口:「這花名為三生花,有著很特別的奇效。三株並生,可每次卻只能採一株,其餘的兩株就會化為養份,久經時日就會重新開花,如果要強行三株並採,只會全部枯萎,可說是用性命來教導我們小心選擇的重要性。由於它們極為罕有,而且只能在獨特的地形生長,所以『黃金之船』的人,就用盡了各種機關和傳說,保存這些僅有的稀世花兒。」
這竟然是由明朝人小心翼翼保護著的花朵,比起那些瞎編的傳說,我更被這份心意打動。我不禁有點婉惜:「不過,我們現在卻要採摘它……我記得叔叔說過這是解藥吧?」
「是的,這三種並生的花,分別可以提煉成『奪魂香』、『還魂香』和『射魂香』,比較安慰的是,我以它來提煉了『還魂香』,歐米爾那傢伙就少了一個製出『奪魂香』的機會。」
「嗯……」
我們採了花後,大家都拖著疲累的身軀離開。臨走前,我貪婪的再多看一眼這壯麗的美景,卻突然想起,明朝的商隊,怎麼懂得建造荷蘭風車?會造風車也算了,還會用鋼鎖?

重回地面,孔翔如法再來一次,使風車塔回到本來的位置,掩蓋入口。
最後,我們決定依照原來的行程,出發找尋歐米爾.李,而叔叔就帶艾佛烈回店子,提煉「還魂香」,隨後就會追上我們。
就在我們要分道揚鑣時,還在叔叔背上、半睡半醒的艾佛烈,竟然迷迷糊糊的攥著我的手!
「艾佛烈……」
我已經說不下去,只能不情願地甩開他的手。誰知他用力之大,竟然使我無法抽手。孔翔和阿奈斯看我如此狼狽,就加入了戰團,把艾佛烈的手指,逐隻逐隻的扳開,但拉起了一隻,第二隻又復壓下。
我實在不忍,感覺到由他的手指傳來的焦急與熱度,眼淚竟失控落下,滴到艾佛烈的手指上。
然後我喃喃的、重覆的說著:「我們不會丟下你的,放心……我們不會的……」
半晌,艾佛烈的手終於鬆開了,而叔叔也就揹著他,慢慢消失於漆黑的盡頭。

最後,剩下我們四個人踏上未完的旅途,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很明顯我們還很在意剛剛的事。我們剛剛甩下了一個……同伴。
平日艾佛烈都不太會說話,卻還是有很強的存在感,因為光是他站在我們身後,就已經帶來強烈的安全感。我好像都把他神化了,忘記了他也只不過是人類。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些甚麼,只聽到細碎而雜亂的腳步聲,忽然覺得很吵耳……
除了關於羅利和阿奈斯弄開門鎖的事情要稍為思索,剛剛的事,完完整整的被記錄到了資料庫。我現在的心情很平靜,平靜到發現自己已經可以毫不費勁的把關於艾佛烈的記憶關進資料庫。
可是這個認知卻突然讓我很激動,好像忽然失去了一個要讓我拚命記住的人。然後,好像忽然多出一隻手,輕輕的在我的心頭扭了一下,力度不大,可是卻足以抽動我全身的神經。
被這無形怪手一捏,壓抑已久的我終於失常。或者應該是不知甚麼原因,令身體裡某個最終極的按鈕被碰到了……藍色、紅色、彩虹……腦中閃過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影響,彷彿看到自己霹靂叭啦的碎掉了。
感到臉上有些癢癢的,原來是有些液體從眼裡流了出來,爬到臉上,我又覺得光是讓它們靜靜的爬著好像不夠,於是,我「哇」的一聲咿了出來。
「哇」的剎那,身體輕了很多,嚎啕的胡鬧著,好像發洩盡了多餘與不多餘的精力,不知道哭了多久,我覺得累了。

重新張開眼睛時,才發現自己不知甚麼時候蹲了下來,他們也停下腳步,一個半圓般在我身前展開。
我想這是情緒波動迫至臨界點的爆發吧,哭到有這麼一下的忘我和空白,哭到用盡全身的力量就是為了哭,山洪暴發的淚水……已經多久沒發生過呢?幾乎是從沒發生過吧?我幾乎覺得是自己很想哭,就找了個藉口哭出來,我想我真的已瘋掉。那種無力的虛脫感,竟然讓我覺得很爽。
對上羅利的眼睛,也是濕漉漉的鋪滿淚水,每次都是我擁著哭得快要融掉的她,今次位置對調,由她緊緊的擁抱著我。
「羅……利……」勉力的回應著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幾乎沙啞得不能聽。
老套的說一句,原來被人安慰,心情放鬆後,是會更想哭的……我的手緩緩圈住她,繼續淚崩……
哭到天旋地轉,幾乎缺氧後,心頭的大石也被淚水化掉了,我慢慢平復過來。聽到一些細細的抽鼻子聲音,我就好奇的抬起頭,以一雙腫得好比水蜜桃,僅能睜開一條縫的眼睛掃視著周圍,發現原來哭泣真的會傳染唷……
我的眼睛好比濕了水的鏡頭,朦朧一片,焦距不清,但還是可以看到孔翔彆扭的用手背擦掉眼淚,看到這個畫面,完全可以聯想到猩猩在流淚。
之後,更大的發現,抽鼻子的聲音並不來自孔翔,竟然是來自阿奈斯……
他眼睛紅紅,盈滿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就是怎麼也不願意滴下來,難度系數怎麼也該算個五以上,他發現到我的賊笑,知道自己的糗樣子曝露了,就很快的別過臉,「哼!」
誰知那個動作卻把淚水飛濺開來,這下誰也看見了。看到阿奈斯臉紅脖子粗,幾乎想找個洞鑽進去的彆扭模樣,我們都沒有笑出來,卻一個個忍笑忍得快憋死了。然後我忍不住這麼作結:「量也太多了吧,真厲害!」
然後,羅利跟孔翔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彎腰肚子疼,而黑著臉的小主角的表情也慢慢放鬆開來,可能他想著想著也覺得不過就是哭嘛,有甚麼好介意?反過來扯羅利的臉,又跟同樣哭紅了眼的猩猩打打鬧鬧起來。
呼,拿這些傢伙沒好氣,我鬆了一下筋骨,抬頭看一下星空,竟然發現一道閃閃星光高速劃過!
「你們看!流星呀!」
三個傻瓜馬上抬頭,只見孔翔誠懇的向天許願,我隱約聽到他是在祝願自己最重要的同伴早日康復。
艾佛烈呀艾佛烈,有一個如此關心和珍視你的少爺,還有一群人會為你哭,你一定要快點復原,重新成為我們的守護神!
我朝孔翔微笑,搭著他的肩:「放心吧,艾佛烈會跨過這一關的。」
他有些難為情,但眼神卻很堅定:「嗯,我相信沒有甚麼能難倒他的,不過一個本來如空氣般存在的人,從來也沒想過他也有不在身邊的一天,很不習慣。」
羅利笑了出來,聲音甜膩膩的:「嘻嘻,孔翔,我知道你們是手足情深,但你這句話給那些腐女聽見了,可是會引起暴動的!」
孔翔給女神這麼一說,臉紅到了耳根,把自己的手當成摩打的瘋狂揮動著,如果不是「我和艾佛烈沒關係」這句話實在太扯,可能在急著撇清下,他都會吐了出來:「不是啦!在我六歲時,艾佛烈就已經是我的保鑣了,至今也有二十年了。」
「六歲就成了你的保鑣!?太扯了吧?」
「不,我六歲,他三歲!」
「三歲!?」這下子連我和阿奈斯也大吃一驚。
孔翔更不好意思的抓耳搔腮:「其實呢……雖然爸爸已經盡量掩飾我的異能,但還是給其他人笑我是『恐怖發電機』,沒人敢和我玩,於是爸爸開始在孤兒院找一些孩子來陪我玩。其實,當時的艾佛烈太小了,本來我也沒和他玩,但看他銀髮紫瞳,長得那麼囂張,就想捉弄他一下。誰知他竟然不怕我的高壓電,還一把將比他高一個頭有多的我推倒!看我哭得浠哩嘩啦的,爸爸反而笑逐顏開,更留下艾佛烈,想把他栽培成我專屬的保鑣。」
「我說他是栽培了一件終極殺人兇器吧!」阿奈斯悻悻然的說。
羅利白了他一眼,然後極速變臉,雙眼笑成彎月的看著孔翔:「別理他!我很羨慕你唷,有個專門保護你和跟你玩的好伴兒。」
「才怪!對童年的我來說,艾佛烈根本就是每天在活生生上演的恐怖片!」
「恐怖片!?」三把好奇的聲音,同時響起。
孔翔用力點頭:「對!那時,不論多熱呼呼的食物,他也馬上放進嘴裡,然後嘴裡還會噴煙;然後有一次我午睡醒來,發現摸到甚麼濕濕的,竟然是血!原來是艾佛烈陪我睡覺時,『不小心』咬斷了自己的指頭,幸好之後能駁回……」
骨碌,三聲嚥唾液的聲音,這已經不能說是恐怖片了。恐怖片拍成這樣,人家還說你誇張呢!孔翔這樣也沒有發瘋,可見心理質素的強大。
我倒也憶起一些童年往事:「說到恐怖片,我也曾經讓父母欣賞過不少『精彩』的恐怖片!」
「嘩,難得莎莎說故事,要聽要聽!」羅利直拍掌。
「七歲那年,電視放映一部經典恐怖片《大法師》,父母帶我一起看。我是一點也不害怕,還邊直發笑,他們是有點錯愕,但只以為我是膽大。然後數天之後,我竟然七情上面的在床上重演那小女孩被鬼上身的一幕!那時我的表演唷,絕對能拿奧斯卡小金人的!不過對他們來說,基本上只要陪我一起看,所有電影都會變成恐怖片的,因為我總會在看完後,把對白倒背如流,更不停『演出』。你們能想像那有多煩嗎?於是有一天,爸爸終於忍不住對我暴喝了一聲『怪物』!但我一點反應也沒有,還在張牙舞爪的扮噴火,那天我剛看了《哥斯拉》。」
「噗!」幾串瘋狂的笑聲隨著我最後一個話音被引爆開來,於是他們開展了小組式討論:「莎莎真是太讚了,難怪記憶銀行生意這麼好!」
「對,就是聽她刻薄的和你算帳,就已經值回票價了!」
「那些人根本就有被虐狂嘛。」
「嘻嘻,因為莎莎是華麗麗的女王啦。」
聽他們聊得這麼愉快,我怎麼忍心不加入呢?我雙手抱胸,好整以暇,手裡還欠一條鞭子就真的是夜之女王了:「呵呵,你們是不是也想受到女王的疼愛?」
果然,三人也馬上乖起來,站得直直的不敢造次,我心裡也很安慰。都說不論他們的強弱關係如何,我還是超然於他們的鬥獸棋系統之上,嘻。
我跑到前頭,看著長長的影子,又抬頭看看圓圓的月亮,好像被吸進裡頭,也想了很多有的沒的。
想起平日我只覺得跟他們在一起,純粹是工作需要的怪物拼盤,現在卻給他們觸碰到我心靈最柔軟的地方。眼淚還沒乾,我卻發傻的在笑,原來有一群好友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忽然轉身向著他們,然後倒後的走:「喂!走快點嘛!朋友!」
他們以看羅茨威爾的眼光看我,隨後卻不服輸的回應著一大串跑就跑,誰怕誰呀的傻話。
今天真的很累,身體上的累,累得要散架了,累得所有人也崩潰了。
可是,崩潰之後,卻發現這只是退皮,把表面那一層脆弱的、偽裝的、孤獨的面具給卸下,精神上卻彷彿剛剛脫胎換骨。
或許我們也能破繭而出,成為美麗的蝴蝶吧……不過千萬不要是金賊蝶就好了!

***

從火車站一腳邁開來,我們就由鄉村小鎮,踏足在花花鬧市中。
轉了兩次火車,花了三天,終於來到目的地,這裡的生活節奏真的很快,每個人都好像被按了Fast Forward鍵,走過時好像會輕功似的。
待在這裡,真的很容易迷失,我正想問阿奈斯應該怎麼走時,卻發現對面有一塊大型廣告牌,寫著:「歐米爾.李藝術展覽:黃金之船的夢」
我嚇了一跳:「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連這些偏門的藝術展覽也有這樣的宣傳。」
誰知阿奈斯幾乎翻白眼,然後卻是失笑:「養父並不是那些死後畫作才得以大賣生前一貧如洗的可憐藝術家他是幾乎站出來隨便玩個呼拉圈已經有一群所謂藝評家走出來對這所謂的行為藝術下註解的這樣的一個人來到這兒會沒有宣傳嗎?」
「你養父跟叔叔一樣是殿堂級妖怪我當然知道會有群傻子不惜長途跋涉千辛萬苦的來給他耍著玩剛剛叔叔傳了我一條短訊說他隨後就到所以我們還是快點到展覽場地看兩大妖物對決吧這才是絕對的值回票價!」
我和阿奈斯都進入了連珠炮的吐糟模式,可憐孔翔和羅利都不知能否聽清楚我們在說甚麼,就給我們一人一個的拉著,風風火火的向中心美術館進發。

走到美術館大堂,看到大大小小關於歐米爾.李展覽的橫額,展覽場地就在三樓,然而已經有不少人在這裡排隊,等著進場。
我們正想過去排隊,卻有人從後喊了一聲:「阿奈斯!」
阿奈斯回頭,也認出了那個人,高興的回應:「小誠哥!」
這個一身白衣的男人,大概是歐米爾.李的助手吧?他熱情的跟阿奈斯打招呼:「嘿,阿奈斯!你終於來了!快點跟我上來吧。」
我們隨他走進升降機內,好像成了特權階級,我心想,千辛萬苦的總算來到了。其實要見養父的只有阿奈斯,我們過來幹啥?這樣我不就成了自己口中,長途跋涉千辛萬苦的來給他耍著玩?真無語。
終於抵達場地,我們站定,同時做了一個動作:用手揉搓眼睛,確認自己有沒有眼花。
雖然還有半小時,展覽才開幕,但放眼望去,展場竟然一片空白,從天花、牆身到地板,都是鋪天蓋地的白,甚麼也沒有,只有幾個工作人員。
白衣男子親切的跟我們點了點頭:「你們好,我是小誠,老師等你們很久了,這邊請吧。」
等我們?
他怎麼會知道,有一群人陪阿奈斯過來?
在我滿腹疑惑的期間,他已經把我們帶到了「這邊」││基本上就是拐了個彎,還是白茫茫一片,但有兩張沙發。
正當我們想坐下時,這小誠哥就叫住我:「你是莎莎小姐吧?老師交代過,請你到裡面的小房間,一個人。」
他指著前方的一扇門,如果他不說,我真的看不出這塊雪白的板子,原來是門。
甫開始就不停給人耍來耍去,阿奈斯開始抓狂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奈斯,老師在搞甚麼,我也不知道呢,老師的作風,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對吧?」小誠無奈的攤手。
阿奈斯嘆了一口氣,不爽的坐下,看來我真的要獨自深入虎穴。
羅利以眼神替我加油,我也眨了眨眼的回應她。
終於,我推門進去││還沒進去,先迎來脫俗清雅,使人渾身舒服受用的香味。
嘎的一聲,我進到裡面。其實我已經做了心理準備會見到甚麼太空船或外星怪獸,可是,我還是嚇了一大跳。
是那種被奪去呼吸、停止心跳的震撼││

整個房間還是一片白皚皚,只有中央放了一個巨大的鳥籠,不知道從哪裡吹出來的風,讓黑色的羽毛在漫天飛揚著。
從剛剛開始就只是一直看到白色、白色、白色,難得有別的顏色出現,眼睛自然會緊緊的鎖著這些奪目的焦點。
籠子大得差不多碰到天花,應該是一個鐵籠吧││我看不清楚,因為上面爬滿了黃色的優曇婆羅花。這種奇花,我只看過照片,還有叔叔的一小瓶,雖然十分細小,但成千上萬的堆在一起,相當的神奇。
最最最吸引我注意的,是鳥籠中竟然坐著一個男人!
他跟叔叔一樣,有著一把長長的頭髮,分別是他披散著頭髮,加上灑落在他頭上身上的黑色羽毛,別有一番凌亂美。他穿著長衫,也是看不出年紀,不過柳眉鳳目的,長得很是清秀。他一動也不動,表情恬靜淡然,像是塵世間發生甚麼事也打擾不了他。
我慢慢走近,繞著鳥籠踱步了一圈,目光始終鎖定裡面的男人。
然後,我著了魔般被吸引著,忍不住想去伸手觸碰……

「呀!」好痛!
可是震驚卻比疼痛更甚!
天!這是怎麼回事!鳥籠中那個靜默得像人偶般的人,竟突然撲過來咬我!
我嚇得馬上把手指抽回,驚訝而帶點憤怒的盯著籠中的人,而他卻放聲大笑,笑得瘋顛狂野,笑得讓人頭皮發麻,笑得讓人覺得自己才是瘋子。
這種無形的壓迫力,還有籠中人突然間像野生動物般的表現,簡直使我覺得自己才是給他研究當中的寵中鳥。
「餵食兇猛動物,就要有給咬斷手指的預備;走到『敵人』的地方自投羅網,就要有不能回去的心理準備……」
他的聲音很磁性,也很詭異,而且說話時,雙眼也好像會發出魔力,把人吸進去,明明是同一個人,卻跟剛剛的人偶娃娃是完全兩種氣質。
他真的應該永遠被關在籠中……從沒試過有人能給我如此巨大的壓迫感,我想,一直留在這兒,一定會給他迫瘋,只看需時一小時,兩小時還是十小時。但我也得到意外「收穫」,因為終於給我發現到有人比叔叔更可怕了。
他優雅的站了起來,雙手輕握著鐵枝,「呵呵,人家不過說說而已,有必要那麼害怕嗎?」
「幹嘛叫我一個人進來看你的鐵籠秀?」
他一臉幽怨的瞅著我:「我已經在這個籠子六百多年了,難道找個人來看望一下,也有錯嗎?」
他把最後幾個音拖得很長,但我的注意力卻在頭半句之上:「歐米爾.李先生,有話直說,好不好?」
他退後了一點,轉身,甩了一下他長長的秀髮,簡直就像拍洗頭水廣告一樣,靜靜的說著:「優曇婆羅花的籠子……」
優曇婆羅花……提到這種奇花,我曾經看叔叔用小瓶子養著,不是說三千年開花,而且只開一晚的嗎?怎麼經常也給我看到它們的身影,而且都不同顏色?
籠中的妖怪好像有讀心術似的,解答著我的問題:「說是奇花,優曇婆羅花其實比毛蟲還小,但卻散發出足以令人魂牽夢縈的香味,夜開晝閉。它有紅、橙、黃、綠、青、藍、紫等各種顏色,佛經說這視乎人的慧根、緣分,使花兒會有不同的顯示。這花雖然像菌類般附於各種東西之上,但還被視作聖潔空靈,現身塵世時,一塵不染。只是還有一種凡人未曾知曉的,金色的優曇婆羅花,那是絕對的永恆,永恆的詛咒。」
我沒有回話,但在腦海中開始組織著我的資料庫。
他也就繼續說:「六百多年前,正是金色優曇婆羅花開花之日,雖然我自小也跟著師傅上山採花摘藥,對植物也很有研究,但其實我對這花的認識,也僅限於傳說││如果它不是突然的於我所在的船上平空冒出來,然後把這艘迷失的船也變成永恆的話……」

這……他他他……他在這不到三百字的說話中,把叔叔一直神神秘秘,不願意告訴我的事,當成是今天天氣很好,或者是我早餐吃了些甚麼的事情般告訴了我。
原來「黃金之船」是真的……船隻在海上迷失時,卻碰上了金色優曇婆羅花的花開之日,這種完全沒被記載的奇花,成千上萬的附於船上,使這艘船裡面的人,得到了永生,同時也受到永恆的約束……是這樣嗎?
是的,我馬上相信了這個見面不到十分鐘,而且把自己關進籠中,要人家看動物般看他的男人。
因為與其要我相信他是現代人,說服力還遠不如相信他是明朝的人強。

「看你的表情,儒軒一定沒有告訴你。他對你始終還是有保留吧,我倒是甚麼也告訴了阿奈斯……或者應該叫他羅吉吧。」
他又再若無其事的告訴了我兩個一直不知道的名字,一個是叔叔沒有說出來,另一個相信是名字的主人,自己也不知道。
這個人,好像看透世情,看透別人的想法,但卻把別人重視、隱藏的事情,毫不當一回事。
「別告訴我,阿奈斯……不,羅吉是你虧拐回來的小孩吧。」他知道人家的原名,我不認為是個巧合。
他這次倒是一愣,然後神情雀躍:「很好,真的很好!我是知道你會猜到的,但以為還要兩次對話,但你竟然馬上就知道了。」
「也是多得你表現得這麼變態,我身邊瘋子和怪物特別多,正好有點研究。」
「左右腦不分的孩子,好像比『有福同享症』的孩子好玩,早知我就帶走你吧!」
「好玩!?你就因為覺得會很好玩,所以發現那對雙胞胎患了『有福同享症』,就拐走其中一個,監察另外一個來取樂?」他對我們的事情,瞭如指掌,應該有在暗中監察我們,以他的財力,根本不成問題;以他的無聊和惡質,也不需要動機。
他皺了一下眉頭:「我收回前言,你一點也不好玩。你太聰明了,總是搶去我的對白,唔……或者解剖你的腦袋,也應該蠻好玩的。」他黏了一下上唇,露出瘋狂而嗜血的眼神,扮完了人偶和美髮廣告小姐,又想扮食人醫生嗎?
「你……是故意讓羅吉跟羅利相見的。」我開始覺得,跟這東拉西扯的妖怪說話,盡可能一針見血,氣死他就好。
他又跌坐下來,把臉貼了在鐵枝上,活像一個被遺棄的怨婦:「對,我就是苦心祈盼他們相認的,兄妹間感情美麗的燃燒……那我就可以看到他們需要多少距離,才能互相感應,達到能量的傳遞和互補,還有那個激光和粉紅色的體光,絕對有力成為最強的武器和護盾,真是太好看了,或許,體光是是由男孩子先發出,就會呈藍色!可惜還未能證實。」他越說越興奮。
「那就是你想看的『實驗結果』了吧?」我冷冷然的說著,以掃視甚麼渣滓垃圾的眼光來睨著他。
「別說得這麼無情,畢竟我也養育了那孩子十七年,聽教聽話,會跑會跳,多多少少也有點感情的,不過結果是蠻好看的沒錯。」
「你花了十七年時間,養育一個孩子,就是為了一句『蠻好看』!」雖然從一開始,我就已經確認了他的無聊,但真的沒想過,有人可以無聊到這樣!無端把一個小孩子,從父母的手上搶走,把他變成孤兒,假裝善意的養育,只因為某天其中一條神經線短路,想做甚麼實驗,還敢在我面前裝偉大,裝委屈!?
他帶著半分自憐,又是那看透一切的目光,「當數十年,甚至數百年,對一個人來說,也只是零頭,那麼花十數年來玩一個遊戲,有甚麼大不了?我在他成年之前,把他還給他的父母,也算對他不錯了吧?」
一切禁忌和規律對他來說也只是廢話,可你說他存心是想打破規律,石破天驚,統領地球?
他才不會││這麼麻煩的事情。他只是隨心隨性的去做一切他認為「有趣」的事情。
我已經不想再跟他聊些甚麼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很怕,怕再和他講下去,會被這人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那種魔力所同化……

他蠱惑的凝視著我:「莎莎,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能對任何事情也瞭如指掌嗎?那是因為……一扇門!」
我馬上聯想到店子地牢中的三扇門,極欲知道真相,但我沉住氣,沒有開聲,給這妖怪知道了我對答案的熱切,他有可能會賣關子,不願意說。
「唷,莎莎,我又要收回我的說話了,我還是很喜歡你,你明明就超想知道那三扇門的事,卻又裝作沒興趣,放心吧,我真的是有誠意想要告訴你的!」
呿!那就快說吧!
「別用眼瞳中的火來燒我吧,會痛的。船上有個出色的木匠,他的木雕巧奪天工,認識了我和儒軒後,卻培養了對香藥的興趣。金色優曇婆羅花的洗禮,使我們都變成怪物,他就發了瘋的做了很多很多扇木門,船上每人也被他贈予三扇門,他說,只有『對』的味道,才能令木門打開,沒人知道甚麼是對的味道,但我卻是成功的開了一扇門……」
「為什麼要告訴我?」雖然他解釋了很多一直纏擾著我的謎團,但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眼前這頭妖怪,即使身在籠中,也露出捕食者和獵人的目光,我可不想成為籠外的獵物。
「唔……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無關痛癢的事情,嘴巴有點累,那我就單刀直入吧……我想你來陪我,因為,你和我是同一種人,同樣把其他人當成棋子,唯我獨尊的人。」
他興奮的緊握著鐵枝,我嚇得退後了一步,生怕他真的會破籠而出!
「你真的覺得之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無關痛癢?那你為什麼要保留這個阿拉伯名字?」
「儒軒聽到『阿奈斯』和『歐米爾』這兩個名字,一定跟說我很懷念在阿拉伯的那段日子吧!說真的,也是挺有趣的回憶,但我也真的是一時興起才會在二十年前重新使用這名字,讓他有美麗的誤會,真不好意思!」

正當我想說些甚麼時,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
叔叔帶領著羅利他們衝了進來,可他卻一派悠閒的說著,「關於你的誤會,從來也不會是美麗的呀……李逸緣。別想打我重要的姪女的主意。」
我的注意力瞬刻給叔叔奪去,再看向鐵籠時,發現裡面的那頭妖怪竟然已經跑了出來,邪佞的笑著:「唷,儒軒兄,專程過來看我的展覽嗎?真是太客氣了!反正『黃金之船』的五十年之約也快到了嘛。你就這麼想念我嗎?」
叔叔還是笑盈盈的:「呵,當然想……想殺死你!」
語音剛落,叔叔的手已經成了短刃││就是羅吉跟叔叔在屋頂飛簷走壁的對打時使用的那種。
被叔叔喚為李逸緣的妖怪也以同樣的武器作抵擋,毫無預兆之下,他們竟然就在電光火石間開打了!
兩大妖物的格鬥,真是妖氣衝天,讓人不太舒服。
我跑回羅利身邊,只見她的雙耳發紅得很誇張,摸著也是滾燙的:「你的耳朵怎麼了?」
羅利慧黠的笑著:「就是給哥哥『聽東西』嘛。」
進來小房間後,我一點聲音也聽不到,所以也猜測牆身有隔音系統,羅利就死命的掩著雙耳,把聽力全數讓給羅吉,看來他是把一向敬愛的養父的涼薄話語都收到了耳底。
我略帶擔心的看著羅吉,只見他笑了笑:「沒事,起碼知道了我是哥哥……」
還是嘴硬,看他笑得這麼虛弱,誰也知道不是真的沒事,不過瞥見羅利緊緊拉著他的手,我也寬心了一點,治癒他人,是羅利的強項,何況那人是她最重要的雙胞胎哥哥?

好了,我們又回歸這場世紀妖怪之戰吧,他們已經從小房間打到出大廳,清脆的刀鋒相碰聲音,把氣氛推至高峰。
百多對眼睛也全神貫注的觀戰││看展覽的人已經上來了,不過他們怎麼也沒想過,來到美術館,看到的戲碼卻是《異形戰場》……
現在異形和鐵血戰士,誰也佔不了誰的上風,他們好比彈珠,左躍右跳的,弄得來客驚叫連連,然而他們就是連衣尾也沒碰到其他的人。
份量不同就是份量不同,這次的對決,比起叔叔和羅吉對打的一場精彩多了,絕對是未到最後也不知道鹿死誰手!
可能他們見拳腳分不出勝負,開始比拼妖法,他們的身體,散發出七彩的光,就好像服了「射魂香」一樣。
那些雲彩般的色光,竟然扭曲成不同的形狀,例如叔叔身後的光團化成了一群利箭,對方的光團就化成一個個盾。
這樣的隔空大戰看得觀眾們嘩聲四起,以為是甚麼魔術!
然後,兩團光撞在一起,效果竟然好像原子彈爆炸!
在強烈的白光下,我彷彿看到一隻貓和一隻狗在扭打,場面引人發噱,而且我認得那隻貓,就是早陣子叔叔失蹤十天回來的時候,那隻彈跳力驚人,捲曲得像球體的妖怪貓!
再晃眼,貓和狗都不見,變回叔叔跟李逸緣在纏打,簡直就像打柔道。
我感覺再這麼打下去,他們會演變成打流氓架,再來就是幼稚園學生的打鬧,總之是越來越無聊,但卻要打到地老天荒沒完沒了……
對這兩個相鬥了數百年的怪物來說,這一定不是他們打的第一場架,同樣,也不會是最後一場,自然也不會有甚麼結果。
於是,這一場因為「奪魂香」而生出的大危機,就以鬧劇的形式,莫名其妙的落幕……


尾聲:

我坐在店子的櫃檯裡,悠閒的看著《世界妖怪大全》,日落的餘暉映入,懶洋洋的和旬,讓人怡然自得。
真的是平淡的一天,沒有再突然起甚麼波瀾。
暑假快要完結,今天客人也不多,連店員也不多││僅餘我和艾佛烈。
羅吉自從認回親父母之後,簡直是萬千寵愛集一身,頭幾天羅利也真的對他百依百順,但久而久之真性情終於爆發,這對吉利兄妹,在父母面前是乖寶寶,背轉身就在暗中較勁。他們跟隨父母到法國旅行,好像正密謀神不知鬼不覺的,炸掉巴黎鐵塔的其中一根支柱。
嚴格來說,孔翔其實還在店內。幾天之前,他的咒語讓河童,不,是孔家家傳之寶發出了一絲悲鳴,雖然我覺得那像是肚子餓的哀叫,但孔翔馬上興奮得跳起,說這是甚麼祖先的感召!連叔叔也點點頭,叫孔翔勤念咒語,並多帶家傳之寶去照月光。自此之後,他晚上幾乎不見人,所以我已經不再當他是店員,他是了河童的奴隸。
至於叔叔,不見人影根本就不是甚麼奇事,奇在他幾天前告訴我,要展開甚麼尋根之旅,其實我比較屬意他先尋回腦袋少了的那條筋。

現在已經很清楚,叔叔跟我並無血緣關係,那他如何成為我的叔叔?李逸緣所提到的『黃金之船』五十年之約又是甚麼?他們之間有又甚麼恩怨情仇?
我沒有問,見識過另一位百年妖怪的「坦白」後,我寧可接受叔叔的保持神秘,至少他從來不會影響任何人。
提到那另一位百年妖怪,他可真是算死草,他根本是早有預謀的,把我們當成是他表演環節的一環!他跟叔叔的對打也得到了比雷鳴更劇烈的掌聲,他們也是這樣才會停下來的,而叔叔就更是陪他一同謝幕,這是否妖怪間的惺惺相惜?我的天,據說展覽大受歡迎,更有團體想模仿這個形式,不過我家的妖怪叔叔就恕不外借了。
不過李逸緣向我提出邀約時,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確實有那麼一秒被他迷惑,就在於那句:你和我是同一種人,同樣把其他人當成棋子,唯我獨尊的人。
可讓我清醒的也是這句,雖然我熱衷於凌駕店內的鬥獸棋系統,但也就僅限於那雙胞胎兔子、猩猩和忠犬,以為要成為我的棋子很容易嗎?
算了,我不想再深入研究他們,我又不是要出版一本《我看明朝的殘存妖怪:他們的美麗與哀愁》……很噁的書名,但更噁的是,我想銷情會不錯……
趕緊用粉刷抹去腦袋的念頭,關於能賺錢的生意,我的意志力都很薄弱。
最後,也該提提艾佛烈了,叔叔調製好「還魂香」後,就馬上給他和吉利兄妹喝了。睡醒一覺後,雙胞胎的感覺就回復了,而金賊蝶的刺青也就變成刺青轉印貼紙般,能沖洗掉,艾佛烈的花刺青也一樣。
只是,我們卻沒有人知道,最後艾佛烈有否「失去」痛感。叔叔說「還魂香」最主要是對付金賊蝶,使它不能再折磨「花朵」,也吐出偷來的異能,但卻沒說花朵一定會恢復香味。
不過經歷生關死劫後,艾佛烈卻有變得比較「人性化」,眼神也柔和多了,願意忍受沉默比對話多的話,也可以跟他閒聊。

「這些是甚麼,T.T.Y.L.?」在我思緒飄遠時,艾佛烈輕喚了我一下。
他指著我之前放於桌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大概是想趁現在沒有客人,打掃一下吧?
「那是煮咖啡的材料,我逛市場的時候,發現有特價,就買了回來,試試自己弄,成品可以的話,當成商品推出也不錯吧?要不要試試我的手藝,A.S.A.P.?」
他點了點頭,我就抱著材料走到廚房,把一大堆要用到的器具和材料,很有氣勢的排開:星巴克咖啡粉、鮮乳、加熱爐與架子、摩卡壺、奶泡杯。先前看了相關的書籍,步驟不成問題,我卻發現在煮咖啡時,心情跟以前機械式的調香薰不同,雖然忙忙亂亂的,但濃濃的咖啡香氣,由摩卡壺中傳出時,我卻甚為滿足。
弄好後,我還很傻氣的在上面畫圖案,當然是失敗告終啦,然後,就是加調味料時間了,呵呵,其實有很大程度上,我是受到調味料,尤其是玉桂粉的誘惑,才會這麼浪漫的想要煮咖啡。
端著兩杯滿滿的咖啡走出來,艾佛烈見狀馬上過來幫忙,我滿心期待著,他喝這杯「調味料」時會有甚麼反應?
誰知他卻很平靜,最後還給我喝光了!
我倒是給嚇一跳:「你……竟然能喝下去!覺得味道怎樣了?」
他沉默了一會,彷彿苦思良久才吐出一句:「不錯。」
呵呵,依我說,如果能面不改容,一口氣的喝掉你這杯『調味料』的人,才夠格當你的男朋友吧!
我突然想起羅利的戲言,再對上了艾佛烈的眼睛,竟然感到很難為情。
倒是艾佛烈好奇的問:「你的臉很紅,是咖啡太熱了?」
他的問題,只讓我的臉更紅……我唯有低頭猛喝咖啡以遮醜,咦?奇怪了,竟然很好喝唷?難道是因為自己煮的關係,還是……因為某個人陪我一起喝?

這個時候,我卻想多做一個實驗……
於是,我首次帶著艾佛烈到地牢,著他協助我煮香薰。
我把他指得團團轉的,感覺真爽!可是心裡有種更更強烈的感覺……很強烈很強烈,強烈得使我加重了攪拌香薰的力道。
這香薰還未有名字,在烹製時,我竟然想著艾佛烈,難道這就是想為一個特定的人煮香薰的心情?
香薰緩緩的飄揚著,就在我陶醉的烹煮時,艾佛烈卻指了指中間的一線門:「那扇門,剛剛透出一線光。」
甚麼?
我馬上走近,好奇的推了一下,竟然能推出一線縫!
難道我剛剛弄的香薰,符合了開這扇門的條件?
艾佛烈也跟著我過來,我抬頭看了他一下,帶著忐忑不安,卻躍躍欲試的心情:「這扇門,可能會通向未知的空間,你願意陪我一起進去嗎?A.S.A.P……」
艾佛烈點了點頭,於是,我們拉著手,走了進去,不知道迎接我們的,會是甚麼呢?
很期待,很期待唷……

《全文完》


回頂端
 個人資料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落選】異人沉香古董店--希嵐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23日, 00:40 
離線

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4日, 18:50
文章: 39
看這篇作品...我感受到什麼叫作代溝Orz

其實不只這篇,板上也有其他作品給我如此感覺
我感受到blog興起後的blog日記式筆法。

MA 已前叫網路小說、現在叫BLOG文學,本質上也許差不多就是
十年前叫Di Gi Beam、現在叫mikuru beam,這就是時代啊!!(遠目

看完後,我只明白作者本身的喜好興趣大概是怎麼個樣,對故事是莫宰羊Q__Q

其實我個人覺得大綱寫得挺不錯的
讓我想起攻殼機動隊GIG的其中一話(#11草迷宮)
那種走在昏暗的市街巷弄中,不期然踏進一間杳無人跡骨董店,香煙飄渺,微光透過樓空雕花的柚木窗欄
,塵封的空氣隨薄霧游離......的感覺

關於記憶銀行、人生商務之類的設定我個人也有做過w
不過是一點都不浪漫的SF就是惹(滾走


回頂端
 個人資料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落選】異人沉香古董店--希嵐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30日, 13:08 
離線

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6日, 20:49
文章: 27
http://yblog.org/archive/index.php/9583

許久沒上來了……轉轉人家的評

_________________
     どうしてここにいるんだ!
  どうしてここにいるのよ!        俺がガンダムだ
  ○            ○   ○
  | ̄             ̄|   | ̄
   ̄|            | ̄    ̄|


回頂端
 個人資料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落選】異人沉香古董店--希嵐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30日, 15:01 
離線

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9日, 18:22
文章: 6
謝謝馮友大大轉來的評語

看完後爆笑了出來

真說得太好了

其實我自己也很喜歡黃金船這設定

可是呀...我的破腦袋想不到更好的點子來寫完它....

基本上,虎頭蛇尾是我的一貫特色...一定要改善!決心!


最後由 希嵐 於 2008年 12月 30日, 15:11 編輯,總共編輯了 1 次。

回頂端
 個人資料  
 
 文章主題 : Re: 【小說/落選】異人沉香古董店--希嵐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30日, 15:06 
離線

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9日, 18:22
文章: 6
Rein 寫:
看這篇作品...我感受到什麼叫作代溝Orz

其實不只這篇,板上也有其他作品給我如此感覺
我感受到blog興起後的blog日記式筆法。

MA 已前叫網路小說、現在叫BLOG文學,本質上也許差不多就是
十年前叫Di Gi Beam、現在叫mikuru beam,這就是時代啊!!(遠目

看完後,我只明白作者本身的喜好興趣大概是怎麼個樣,對故事是莫宰羊Q__Q

其實我個人覺得大綱寫得挺不錯的
讓我想起攻殼機動隊GIG的其中一話(#11草迷宮)
那種走在昏暗的市街巷弄中,不期然踏進一間杳無人跡骨董店,香煙飄渺,微光透過樓空雕花的柚木窗欄
,塵封的空氣隨薄霧游離......的感覺

關於記憶銀行、人生商務之類的設定我個人也有做過w
不過是一點都不浪漫的SF就是惹(滾走


其實...我平日寫作不是這樣的

在寫這文之前,我寫的是言情和bl.....=///=

於是刻意用了這種近乎寫blog的手法

感覺其實挺好玩

不過始終我還是駕馭不了這種題材

變成眼高手低不知所謂的下場

不過嚐試了這種失敗,倒也是很好的經驗

謝謝rein大的意見^^


回頂端
 個人資料  
 
顯示文章 :  排序  
發表新文章 回覆主題  [ 7 篇文章 ] 

所有顯示的時間為 UTC + 8 小時


誰在線上

正在瀏覽這個版面的使用者:沒有註冊會員 和 10 位訪客


不能 在這個版面發表主題
不能 在這個版面回覆主題
不能 在這個版面編輯您的文章
不能 在這個版面刪除您的文章

搜尋:
前往 :  
Powered by phpBB © 2000, 2002, 2005, 2007 phpBB Group
正體中文語系由 竹貓星球 維護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