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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2日, 2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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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2日, 22:28
文章: 11
這是人生中第一本超過十萬字的完本小說呢,雖然落選了,對我的意義還是蠻大的。
請各位多多指教,感激不盡。

※ ※ ※ ※ ※

第一章黃金與榮譽

亞納茲伯爵,百里沃土之主、十年來銀獅鷲徽章的唯一持有者、公國意志的傳達者與執行者,身穿著為了今天這種場合而特製打造的衣物─以上好布料精心縫製的上衣及披風,再套上一件以精鋼混銀打造出來且附上高雅雕工的胸甲,最後再配一把斬敵無數的鋼鐵寶劍─儼然是一副救國主的非凡風度。一切都很完美,他如此的想道,手掌輕拍著權杖上鑲嵌的紅寶石,除了一件事之外。

除了一件事之外。

「我是吩咐過你要找間隱密些的會面地點,但這又是怎麼回事?我親愛的侍衛長?」看著眼前這家殘破有如危樓般的旅店,伯爵不禁眉頭深鎖,而且地上也連像樣的石製地板都沒有,僅僅是用劣質的木板胡亂釘起來湊數的爛貨罷了。店家招待的酒─虧老闆還跪著辯稱那可是他們最好的酒─也難喝的跟馬尿一樣。這一切都不符合亞納茲伯爵高貴的品味,讓喝慣了佳釀、睡慣了軟床墊的他難受萬分。

「很抱歉,伯爵大人。但是您也知道,這城裡其他地方四處都是他人的眼與耳,只有在這裡我們的人才能夠完全地掌握狀況,也只有這個地方我們才能將全部的訂金運過來而不引人注目。」伯爵盡責地侍衛長低著頭回答,希望藉由謙卑來減緩這位大人的怒氣。他的語調跟姿態是如此地像一個真心為伯爵悲慘處境感到哀傷的屬下,以致於伯爵大人的怒火竟然很快就被高人一等的歡愉取代了。

「我不是要責怪你,我的好友,先退下去忙你的吧。」伯爵忍著委屈向他忠心的部下微笑了一下,好讓他不要太過自責,「我只是不習慣這種鄉下人的地方罷了。」

更何況,伯爵是自願到這個地方的。為了實現那個夢想,他甘願受苦。

畢竟,我們已經受苦太久了。亞納茲伯爵想著,不自覺地喝下一口酒,劣質的酒氣讓他滿口澀味。一直以來他們就不停地受到干擾─父親與兒子為此而死、母親與女兒因此分離,只因為那些蠢人的傻理想。但是從今天開始,一切會改變。

只要那個人依約前來就好了。

「那傢伙呀,是頭豺狼。」他記得當初介紹人是這麼跟他說的,他要交付重任的人,是頭無視於規矩、純粹忠於慾望的野獸。因為對方錢付的太少就直接洗劫對方來補足差額,僅是看上了要護送的物品就直接占為己有。有了這麼多不堪的紀錄,照理說這個人就算沒因此被擠出傭兵公會搞的沒飯吃,也會被惹上的仇家給撕成碎片才對。

但是,那頭豺狼不但活得好好的,還成了某種程度的口碑保證。介紹人當初就說了些什麼只要將狼餵飽了,不管什麼事情都能辦到的話,雖然不能全信,但是也可以知道那傢伙的程度在哪。

「他遲到了。」伯爵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不禁發起了牢騷,「連時間都掌控不好傢伙,真的掌握得住他的長劍?」

「這樣說就太傷感情了,顧客大爺。」伴隨著囂張的大笑聲出現的,是個身穿鑲鐵皮甲的男子,身上隨意地掛著幾個有著南海獸人色彩的異國裝飾品,腰間的小皮包則擺著幾瓶藥粉之類的東西,要不是他身上總算還繫著那把跟他邋遢打扮比起來豪華太多的長劍,伯爵肯定會認為來的是個賣雜貨的小販。

更讓亞納茲伯爵感到不快的是,那傢伙的身旁多了個約定中沒提到的女人,單且不論那女可不可靠,光看她那穿著遮著頭的大布袍子,鬼鬼祟祟的賊樣,就知道是個跟她男伴同樣不正經的傢伙。

「你多帶了一個人,這不符合約定。」

「這四處都是你的人,你又遵守約定了,顧客大爺?」那傢伙大咧咧地坐了下來,抓了個空杯就替自己倒酒。既不管高貴的他是否有意見,也不甩他那偷偷摸摸的女伴是否還站著。

「別那樣看著老子,樓上三個人、門外五個人、還沒算着藏在小平房的那些傢伙哩!你想圖個保險,老子卻連個女人都帶不得嗎?顧客老爺您想作買賣,可得要公平些才是。」那傢伙埋怨似地說著,還順手指了指樓上的空房間,這個動作不禁讓伯爵心頭一涼,因為那正是他忠心耿耿的侍衛長躲藏的地方。

「我的人最近都跟你離了十幾公尺,你跟你那神秘的女伴卻就在我面前。我想這『是』公平的,先生。當然,如果你的女伴願意表明她的身分的話,我也會根據貴族禮節讓其他不相干的人撤走,只留下我的侍衛長。」為了不讓這件小事影響到涉交的成敗,亞納茲伯爵慷慨地做了讓步。

更何況,如果這兩個鄉巴佬真想行刺的話,他也有所準備─鎧甲之下藏著兩張由北方的魔法之都凍咒城製作的魔法捲軸,一旦受到了攻擊,卷軸就會施放出上面的魔法「鐵皮術」跟「熱血術」,一個可以讓他身體擁有刀槍不入的硬度、另一個則能讓他像是個狂戰士似地打鬥。再加上種種佈置,亞納茲伯爵沒有不能應對任何狀況的信心。

「潘妮,潘妮‧馮‧波妮。」那男人想都不想地就說出了女伴的名字,真是個蠢貨,伯爵不禁這麼想著,有了名字什麼查不到?難怪他那女伴也是一臉僵硬的怪樣。只是,有一點挺讓他在意的,那就是那女人的「馮」姓,這姓可是得在北方聖哈倫王國立下攻勞後才能擁有的半貴族姓氏。

「你的先祖是跟艾許菲爾德將軍並肩作戰的豪傑?」伯爵試探性地問。艾許菲爾德是聖哈倫百多年前征討異教徒的勇士,跟著他而活下來授勳的人有超過三千,同時也讓「馮」這個姓氏變得幾乎要平民化。如果她順勢就回答是的話,那麼她就很可能跟許多用這姓四處招搖哄騙的傢伙一樣─是個假貨。

「不,家族的馮姓是在山頂鎮退敵後所得。」

是嗎?伯爵一邊思考著,一面隨便地回了一句。的確,十幾年前聖哈倫東邊的國家的確有試圖要攻打過聖哈倫,而山頂鎮也的確發生過那麼一次之後有封姓的戰爭。只要調查一下,這波妮家的後裔身分便立刻能確定了。

「我親愛的侍衛長,把人撤了吧。」伯爵戴滿寶石戒指的大手一揮,他的旨意立刻就被執行了。近十名身穿鐵甲、手持弓弩的士兵立刻就從藏匿的地點走出,迅速地排好隊伍後離開。其整齊、有紀律的態度在伯爵心中認為必定也能讓眼前的平民們多一份敬畏。

「很好,現在才有談交易的氣氛。」看著那些穿著盔甲的士兵撤出了旅店大門,過了一會腳步聲消失之後,確定了士兵已經全部撤走之後對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開始就這麼做不就好了,顧客大爺?搞的老子跟你都心情不好也沒幫助對不?來吧,告訴老子你碰上了多大麻煩,還有你願意付多少錢。」

「你聽過雷吉塔哈嗎?」

「那不是顛覆之神嗎?」聽到了那個惡名昭彰的大名,就算是名聲差勁到一個境界的傭兵也皺了一下眉頭,帶著厭惡的語氣說道,「庇護著叛徒跟盜匪的大臭蟲,你的委託跟祂的人有關係嗎?」

「是的,」亞納茲伯爵回答,露出了苦惱的表情,「那些可惡的雜種之前躲過了北邊聖哈倫的圍剿,現在穿過了山脈跑來南方騷擾我的領地了。他們破壞農舍、殺死獵人、偷走羊跟牛隻,我對他們的耐心已經到達極限了,他們必須去死。」說著還不望揮舞著拳頭,讓對方知道他無邊的憤怒。

「那種貨色需要來拜託老子?」對方滿臉無聊地揮了揮手,示意伯爵別再繼續說下去,「飽受圍剿之苦的淘氣雷吉塔哈跟屁蟲?你需要的是幾個會用劍的農夫跟幾把砍再多人也不會鈍的劍,然後去玩個開心就是了,完全沒有要老子出馬的必要。」

「依我來看,你是把老子當作除鼠的了,」傭兵嘲諷地笑著,也不管亞納茲伯爵話說完了沒,拉著他的女伴就站起身子,轉身往門外走,「現在,如果沒有其他『有價值』的委託,老子就要走人了。」

「請等一下,先生。」亞納茲伯爵忍著被粗魯對待的怒氣說道,畢竟這場交易他有非成不可的理由,所以只要能讓交易成功,他是不計代價的,「我願意出九萬通用幣,以白銀幣支付,再加上兩顆火系水晶跟一只『獸語術』還有一只『佛登戰士術』戒指。」

他開的價格,就算跟平常傭兵公會對這種任務所開出最高的價錢也硬是多出了出了百分之三十,伯爵得意地想著,再加上自己添的幾項高價寶物,不怕這隻狼不流口水。

「顧客大人,照這種價位,您要除的一定是隻很大的老鼠。」果不其然,在聽到了亞納茲伯爵開出來的價位之後,那先前還囂張的不得了的傢伙立刻就將正要踏出旅店的女伴拉住,乖乖地走回來坐好了,「老子開始感興趣了。再說的詳細一點吧,顧客大爺。」

「我一開始也以為那些雜種只不過是群打著信徒名號招搖哄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我派去的部下卻再也沒回來過了,一個也沒有。」伯爵面色凝重地說著,語氣透露著擔憂和不安,「我的人馬都是訓練有素的好漢,他們之中不少都是經歷過上一次南海戰爭的勇士,一般盜匪是不可能重創他們的。所以,我懷疑那些雜種擁有魔法物品,背後也可能有其他的力量在資助,甚至是由顛覆之神祂本人在背後幫助這些傢伙。」

「打敗了精英士兵還有神力相助?很有趣的情況。」聽到了通常會讓其他傭兵再度三思的資訊,對方不但沒有表現出退縮,反而露出了更加感興趣的笑容,甚至由伯爵看來還帶些輕藐的感覺,這是個不好不壞的兆頭,因為這麼做的人要不是強悍、不然就是盲勇。當然,伯爵比較希望是強悍的多。

「有個大概的數目嗎,顧客大人?」

「大概近百來人,但是施法者只占了不大的數量。」

「呿,不過是個教團大小,真是沒賺頭。」低聲說著些咒罵話語的傭兵,轉頭去跟他的女伴〈提到她,伯爵不得不承認那女人沉默到讓他幾乎以為她不存在〉談了一會,伯爵想偷聽但是因為對方聲音太小而功敗垂成,只能模模糊糊地聽到一句那傢伙嘀咕著什麼「沒法師就沒賺頭」的牢騷而已。

「這任務賺頭太少,你要老子接下來的話,就再加十枚白銀幣,還有五十克祕銀或是等價的貴金屬。」傭兵說出來的話差點讓亞納茲伯爵嚇得跳了起來,本來他自己就已經出多了,沒想到這雜種卻又是貪得無饜地多要了這麼多東西。錢的話還好,畢竟他這次也是有所準備的,但是被這種人敲詐卻是高貴的伯爵受不了。

「你這麼做就太過份了,傭兵。」伯爵冷冷地說著,散發著他十年前軍旅生涯鍛鍊出來的魄力,一身戎裝下更是氣勢逼人。

「不,當然不會過分。」傭兵奸笑著說,把弄著身上的飾品,目露精光,像是狼發現了綿羊似的狡詐模樣,讓伯爵渾身上下不舒服,「當然你也可以把任務委託給像是『賞金同盟』啦、或是『祕銀戰鎚』的那些蠢貨,然後就等著他們把你給賣了,三天之內就讓全國上下都知道你捅的大簍子。到時候別說是伯爵,就是男爵也沒有你的份了。」

聽到了這件事伯爵,差點讓自己因為這項嚴重的疏忽而叫出聲來。真是個蠢蛋,他懊惱地想著,他要辦的事情只有極為少數的人知道,如果讓其他人知道他今在這邊跟個臭名遠播的惡徒談論異教徒的事情,那麼別說是政敵了,就連親近的盟友也會找他麻煩。

「那麼,訂金方面如何?」亞納茲伯爵嘆了口氣問道。現在被對方抓住了把柄,再怎麼多說也是沒多大作用的了,只能照那傢伙希望的付錢,好堵住他的嘴。當然,等到伯爵的委託完成了之後,他還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讓他住口。不過,對那個傢伙來說很幸運,現在伯爵還需要他,僅僅是現在而已。

「先把水晶還有兩枚戒指交出來吧,老子有專業的人來驗。不是不信任你,顧客大爺,只是行有行規,不想事後傷感情罷了。」他看到亞納茲伯爵不太自然的表情,又補上了一句。

「交給他,侍衛長。」亞納茲伯爵臉色彆扭、語氣生硬地說道,擺在桌面下的左手緊緊地抓著他那件絲質衣服,用力到連指節都發白了。侍衛長則立刻遵命,從身後拿出了一個檜木盒子跟一個皮革袋子,將它們交給了傭兵。

「請點收。」侍衛長打開了盒子,兩枚作工精細的戒指在紅絨墊上躺著,鑲嵌的寶石則流動著奧術的奇特光芒,傭兵的女伴發出了小小聲的讚嘆,小心翼翼、幾乎是帶著恭敬意味地將木盒接了過去,開始仔細的檢查戒指。

「光澤沒有問題。」她引了些魔力到寶石內,做了個假開啟的動作,確定寶石的確是可以使用的,接著又看了一下內部雕刻的紋路跟寶石切面的整齊度。這些專家級的動作讓伯爵很慶幸他這次帶的是經得起檢查的真品來。

「都合格了,袋子裡的水晶也是。」女人說著,將東西都交給了傭兵。

「那麼,我們就簽約了?任務內容是清除異教徒,如果他們有任何能受到了顛覆之神祝福的東西,也請將它們帶回來,因為那能讓我的政績更好看些。請簽名。還有,秋末前我要見到貨。」

「你會的,伯爵老爺。」把弄著剛剛得來的戰利品,那傢伙毫不猶豫的將戒指現場都戴了上去。

「只怕我沒那麼有信心。」伯爵喃喃自語地說著。也許,將這種重要的任務輕易地交給這麼個人真是伯爵他們的判斷錯誤。有著豺狼稱號的傭兵,不知道他會給咱們帶來怎麼樣災難?

「老子可是有著『狼』稱號的男人吶!難道我會連殺人這種事都做不好嗎?你要做的就是把老子要的金幣準備好堆著,然後乖乖地等到老子回來找你。」那男人哈哈大笑著,俐落的簽了名。走吧,小姑娘,要幹活了。如此地說著,再次像是扯碎布娃娃似地一把將他的女伴抓了起來,也沒向亞納茲伯爵道別就走出了房間的大門,留下眉頭更加深鎖的伯爵跟侍衛長尷尬的在房間內。

過了一會,伯爵忍著不發怒而再次開口。

「我對那個人不放心。」伯爵低聲對著同樣帶著厭惡表情的侍衛長說道,「他要不是個徹徹底底的蠢貨,就是個陰險的賊,而不論是哪種情況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

「要找人盯著他嗎?」

「從梟巢調人來,但是不要激怒他們,我們還需要他們來做事。」伯爵想了一下後說道。護衛給了個讓他滿意的答案,伯爵示意讓他出去準備馬車,披上了心愛的披風,離開了房間。

※※※

最近,進羅勒夫堡港口的香料船已經越來越少了。

畢竟,自從南海獸人跟保羅尼亞開戰以來,他們就不斷地攻擊來往的船隻,藉以獲得戰爭需要的資源。而其中與從東方而來、載滿著黃金般昂貴的香料的香料船,自然而然地就成為了獸人們最喜愛的目標。單單是這個月香料商人的損失就已經到了誇張的四萬金幣─這可以讓一家農夫過個像是貴族般的好年了。許多商人都因此撤了手或改從陸路運輸,以免損失擴大,而這期間造成的空洞也讓城內香料供貨不僅大大減少,價錢也有如沖天似地飆高。單單就昨天的價格來說,一小撮香料的價格,可以賣下整袋鬆軟的白麵包。

「可惜,金錢這種複雜的問題是那頭蠢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事情。」潘妮洛普‧馮‧赫撒坐在城內運河的船上、無聊地欣賞著羅勒夫堡清晨因為多霧而沒有什麼可看的風景,心中則是鬱悶的要緊。當然,這部份可以怪罪到最近一向濕悶的天氣上,但是最最主要的,卻是她那令人頭痛的旅伴─拜倫‧薛普德─一個有著「豺狼」這種光榮稱號的傢伙。

整件事情開始於昨天下午。

「喂,潘妮,老子知道有個地方可以搞到原價的香料。」拜倫照慣例不知道從哪閃電似地突然出現,一把粗魯地掃掉潘妮正在閱讀的書籍,啪踏一聲坐到書桌上,翹起雙腿,「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我們終於有足夠的錢去做我們『該做』的事情了嗎?」潘妮洛普有些興奮地問道,畢竟如果能夠買到原價的香料再以現在的市價賣出去的話,肯定可以大撈一筆,那樣就有足夠的金錢去進行最近因為資金短缺而暫停的研究了。

是的,雖然說起來很丟人,但是身為豺狼這個鼎鼎大名傭兵的夥伴,竟然會為金錢問題所苦,卻是真實的事情。的確,拜倫這傢伙每次任務能領到的賞金都高的嚇人,但是他花錢的方法卻相當令人無法恭維。

好比說,上個任務得到了賞金─本來應該是用在兩人生活費和潘妮的研究經費─被他用在購買魔法捲軸上,而這本來是好事。直到她發現看到的是像「烈焰風暴」、「熱浪術」這種等級太高無法而直接使用,而且因為信仰的神祇不同所以她也無法靠魔力施展出來的廢物。雖然也可以靠火系水晶的魔力來啟動,但是那完完全全是浪費,就跟那些花掉的錢一樣。

回到剛剛的問題上,拜倫的回答呢?

「傻蛋,老子只是要你去買幾袋香料回來而已。老子想吃香料羊肉,就得先有香料,懂嗎?」重重地敲了一下潘妮洛普的腦袋,拜倫嘲笑似地哈哈大笑,「錢的話你先墊著吧!一個姓馮的總該還有些錢對吧?」

「蠢貨,我可是一個奧術師啊!叫法師去跑腿,你的腦袋壞掉了嗎?更何況,我那所剩不多的錢還要花在該花的地方呢!」潘妮洛普摸著自己疼痛的頭頂,怒氣沖沖地說,順便將掉在地上的書拍了拍灰塵撿起來。

「呿!錢呀錢的,你說起話來像是個商人,潘妮。老子跟你說,如果沒有錢的話─」拜倫胡亂地將地址抄在一張紙片上,順手丟給潘妮洛普,「去搶就好了。賺錢這種事呀,老子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的確,在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方面,拜倫的確是個了不起的高手。甚至連她自己,某方面來說也是被他搶來的─

「這種不快樂的事情就別想了。」潘妮洛普晦氣地揮了揮手,好將不好的記憶趕走。這時,船已經抵達了她的目的地,一個用粉筆做了記號的下水道出口。她吩咐船夫在附近停下,付清船錢,等到確定沒人後才走了進去。畢竟,她不覺得會跟拜倫打交道的傢伙會是什麼受歡迎的角色。

「唉呀呀,在這種地方待著的話,皮膚可會變差呀……」濕黏的空氣跟下水道裡污水還有腐物的氣味讓潘妮洛普皺起了眉頭,雖然說臭味早已對她沒有什麼影響了。更何況,比這還要糟糕的環境她也不是沒有待過,只是那時候臭味來源是更─高級─的東西,而不是尿水還有爛到出汁的蘋果核。

雖然是個很令人感到厭惡的地方,但是如果不照那傢伙的指示去做,鐵定會受到比在迷宮似的下水道漫步更殘酷的懲罰。所以,赫撒小姐只好乖乖地朝著黑暗的下水道深處走去,穿過了溝鼠跟昆蟲所構成的重重障礙。終於,來到了指定的接貨地點,下水道末端一個天然的岩洞。

而在那裡,潘妮洛普看到了她絕對沒想到可以在下水道內看到的東西。

「這、這是?」吃驚地說道,潘妮洛普看著這艘船頭寫著「捷駝號」的大型貨船安穩地停在她所見過最大的汙水坑裡頭,散發著淡淡的、香料特有的香氣。

「很有趣的景象對吧?」潘妮洛普循著聲音的來處看去,一個健壯、有著棕色皮膚的水手從接駁的小船上跳了下來,而他深灰色短髮則因為海水的濕氣而黏在額頭上,水手隨便地整理了一下儀容,朝著她走了過來,「我們吶,可是費了很大工夫才躲過那些海軍混進來的。」

「那還真是辛苦你們了。」看著對方伸出來那隻沾滿了油漬髒污的手,潘妮洛普想了想才握了上去,「我要的貨呢?」

「都在小船上,早就已經派工人去拿了。」水手笑著看著潘妮洛普,打量了一下才說道,「我之前沒看過你吶,小姐。雖然不太敢相信,但難不成你拜倫收的新手下?」

「手下?」潘妮洛普鬱悶地揮了揮手道,「只是領薪水的手下就好了。我的情況比那糟糕多了,我是他的夥伴吶!一個自私、粗魯的莽夫的夥伴啊!」

「沒那麼糟糕啦,能夠當他的夥伴可是件幸運的事情吶!」指揮著夥伴將香料盒子搬到定位放好,水手笑著對她說,「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上,我們還不會冒著危險從東方過來呢!雖然你可能不太習慣他的脾氣,但是拜倫那傢伙啊,事實上可是個豪傑喔!」

「豪傑呀……」潘妮洛普苦笑了一下,畢竟這可是她絕對不會拿來形容那蠢豺的字彙,如果真要找詞來形容拜倫那傢伙的話,搞不是會是很糟糕的詞。基於她跟對方間這種極大的差異,潘妮洛普決定迅速轉移話題,以免第一次見面就把氣氛搞的很僵。

「─貨到齊了嗎?」

「啊,到齊了。三袋高級的東方香料,一共是三百枚金幣,打個人情價七折,只收你兩百一就好了。」對方輕鬆地說出驚人的數字,潘妮洛普拍了拍口袋,裡面所剩不多的金幣正在發出離開主人前最後的哀號。我的錢啊,潘妮洛普在心裡頭慘叫著,就被這幾袋沒用的食材換走啦!吃人白食的混蛋去死吧、散人錢財的傢伙也去死吧!

最後,想吼出來的千言萬語都化成了最後的一句話。

「─收寶石嗎?」

水手撥了下快要遮住眼睛的頭髮,也沒仔細檢查就將寶石丟給了夥伴,隨手數了一小堆金幣給潘妮洛普,說是要找給她的。

「連檢查都不檢查嗎?」

「沒差啦!如果是那傢伙派來的人,就絕對是可以信任的啦!」水手笑著拍了拍潘妮洛普的肩膀,說出了讓她不敢置信、露出了一臉古怪表情的話。那個傢伙的人望─如果他真有這種東西的話─竟然這麼好?跟拜倫相處了快兩個月,但是她對他可是連一絲好印象都沒有啊,更別提什麼信賴或是尊重了。

所以,對於為什麼那些傢伙可這麼相信一個像拜倫那樣子的人,潘妮洛普實在是很感興趣。只是,在她有機會開口詢問之前,就已經被對方打斷了。

「我勸你啊,趕緊離開這裡喔。」水手哈哈地笑著說,跟他的夥伴們已經開始朝著小艇撤去,準備回到貨船上,「要不然等到今天第一波汙水進來,你可能就要被糞便衝到海裡去啦。」

「咦?」潘妮洛普聽到可怕的話之後不禁臉色大變。畢竟在厲害的法師,在面對全市的穢物污水前也不過是個脆弱的凡人罷了,更不要提容易吸水的棉袍在浸了尿水之後會變成什麼讓人做惡夢的樣子。

所以,在聽到了遠方傳來不詳的轟轟聲之後,潘妮洛普立刻朝著字條上寫的另一個地點─離交貨地點最近的下水道出口─沒命似地衝去。

才衝到了第一個做有記號的轉角,潘妮洛普隱約就能看到糞水鋪天蓋地似地從另一方殺來,滂薄的氣勢跟可怖的臭氣迅速地逼近,嚇得她趕緊用了寶貴的一次敏捷術,好讓自己能夠跑贏背後的穢物惡魔。

「喔喔─!」潘妮洛普瘋狂地奔跑著,又穿過了一個做著記號的通道,滔滔而至的汙水如同有生命般地從四面八方包抄、圍堵她,似乎想要將她逼到死角,非要毀了她美好的一天似的。

「竟然讓我這個法師像隻溝鼠一樣在下水道亂竄,我要宰了那個傢伙啊!」怒吼著,潘妮洛普側身躲過了從下水道側面牆孔噴出來的酸臭液體,用所剩不多的體力朝著下水道出口跑去。

看到了!潘妮洛普在心中大喊著。雖然肺跟肚子都因為突然的劇烈運動而疼痛不堪,但終於,眼前就是苦難的盡頭了,通往光明地面的鐵梯就在前面!她發出了像是戰士般的怒吼,雙腳一蹬、身子一躍,就跳上了距離地面有段距離的梯子。

「呼、呼─不管是尊嚴跟生命都保住了呀。」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精疲力竭的潘妮洛普幾乎是掛在鐵梯上,看著腳底下的汙水不停地流過。接下來所要做的,不過是打開水溝蓋,享受早晨溫暖的陽光罷了。潘妮洛普先試了試下水溝蓋的重量,不是很沉,稍稍使力就能抬起,待會大概用力撞一下就開了。

「一、二、三!」潘妮洛普用力地撞了過去,在手接觸到水溝蓋的那一瞬間就發現事情不妙,有人刻意把水溝蓋給踩住了。接著,她就整個人撞了上去,發出了悽慘的撞擊聲後無力地從鐵梯上滑落。

「啊啊─!」看著自己越來越接近污水的潘妮洛普趕緊抓牢鐵梯、撐開身子,好讓自己卡在狹窄的下水道出口裡,不至於掉落到可怕的汙水中。而從水溝蓋另一端傳來的低級笑聲,她已經隱約猜到是誰才會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來了。

「我要宰了你啊!混蛋!」下水道裡,傳出了潘妮洛普惡鬼般的咆哮。

果不其然,重返地面後,潘妮洛普第一件看到的東西不是可愛的陽光,而是拜倫‧薛普德笑嘻嘻的大臉。

「早啊,潘妮。剛剛可真摔的不輕,對吧?」剛剛聽到了底下重重摔落聲的拜倫哈哈大笑著,好像開了個很棒的玩笑一樣,粗魯地一把將狼狽不堪的潘妮洛普從下水道扯了出來,立刻就開始尋找他的寶貝香料。

「有了。」絲毫不理會坐在地上呻吟的潘妮洛普,拜倫熟練地從她法袍的內袋裡找出了裝香料的袋子,從袋子裡頭沾了一小撮,嗅了一下好檢查香料的品質,結果顯然很讓他滿意。

「高級的東方香料啊,這種好貨做出來的香料羊肉,肯定是連美食家都要流口水的好貨呀!真不愧是靠猜測風向維生的水手,連老子的品味之風都猜的這麼準嗎?」拜倫露出了一副自我陶醉地點了點頭,好像因為自己高貴品味被認同而感到開心的樣子。

「你呀……唔─」旁邊,被拜倫拋棄在一旁的潘妮洛普終於從脫力中恢復過來,眼神模糊地搜尋著讓她大失面子的兇手的蹤跡。

「支支吾吾些什麼啊,丫頭,老子聽不到吶?」拜倫蹲下身子看著自己表情略顯呆滯的夥伴,無聊地敲了敲她的腦袋,「還是說你的腦子已經變得跟你的胸部一樣空無一物了?再不清醒過來老子就要用家鄉密傳的失神治療法─先把腦殼砍開,再把腦子裡的髒東西清掉─來對付你了呦。」

「呿!你這蠢豺,」像往常那樣揉了揉疼痛的腦袋,潘妮洛普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你惡劣的人格跟你的偽醫學都去死吧!只要你這傢伙下次再這麼做,我就讓你便成糞坑裡的一攤毒液!」

「說的真是難聽吶,波妮家的小馬,就是這種陰暗的性格還有錯誤的態度才會讓你跟你的胸部都走上那條連老子都惋惜的道路呀。」

「不要拿我的姓氏還有身材開玩笑!」潘妮洛普憤怒地揮舞著雙手,朝著她那毫無禮儀可言的同伴大吼道,「我的姓氏『赫撒』,意思是駿馬!請你這粗鄙的傢伙不要隨意拿波妮這種代表小馬的怪字來取代!」

「接著你還要替你的身材向老子辯白對不?唉,器量狹小的人老子最討厭啦!」雖然自己才是器量最狹小的傢伙,拜倫還是用惹人厭的語氣反駁潘妮洛普,「如果老是計較這個、計較那個的話,不只知識跟身材不會增長,還會變成連稅官都不想理會的傢伙吶,潘妮。」

「你、你那什麼語氣呀,蠢豺?我、我的知識跟身材干你何事啊?老娘才是不想理會你的人!」氣到臉都紅了的潘妮洛普完全不顧自己貴族身份地吼叫道,表情猙獰的嚇人。如果不是因為在城內施法會被罰款加上趕出城外的話,我一定會整死這個傢伙!

沒錯,像是一個能夠擴大知覺的敏銳術再加上劇痛術會是不錯的選擇,讓那頭豺狼像隻乖狗一樣在地上邊叫邊打滾。這是很─優雅─的作法,很符合永恆之神美學的作法。潘妮洛普心裡惡毒地想著折磨她那討人夥伴的方法,心情也沒那麼壞了─但也只是沒有剛剛那麼壞而已。

「算了,這次就饒了你的愚昧無知吧!」撥了撥長髮,潘妮洛普大度地說道,「你那邊進展又如何呢,拜倫?一同前往的夥伴找到了嗎?」

畢竟,如果是要做討伐異教徒這種差事的話,光憑兩個人是絕對不夠的。畢竟,哪怕這兩個人中有個鼎鼎大名的豺狼,也不可能抵擋幾十個人圍攻。就算找齊了人,如果同伴間不和、或是來了個戰技生疏的菜鳥,都可能會導致整個隊伍的滅亡。所以,同行的夥伴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啊,找到了,所以老子才會在這種窮酸地方吶!」拜倫指了指週遭的環境說道。的確,潘妮洛普想道,他們現在是在港口的鬧區,經過的人不是商船的水手就是些靠手工、小買賣過活的普通百姓,自然就沒什麼符合拜倫暴發戶品味的地方。

所以,唯一會讓那傢伙來到這種地方的原因,就是委託相關的事情了。

「品質如何?」

「老子親手挑的人選會差到哪裡去?絕對都是一時之選,就算是古代討伐惡魔的勇者薩曼森所選的夥伴也不過就是這樣子了。」恬不知恥地將自己比擬成英雄的豺狼拜倫哈哈大笑著,從早已塞滿雜物的小腰包裡頭變魔術似地掏出一張皺到快爛掉的小紙片,「接下來就簡單許多啦!咱們要做的,就只是把那些傢伙找出來,然後再把他們通通抓進來。」

是嗎?潘妮洛普在心中嘆息道,真有這麼簡單就好囉!

※※※

「黃金與榮譽」是個位在城內傭兵區的熱鬧小酒館,據說是某個退休許久的老傭兵開為了消解無事可做的煩悶而開的,而傭兵區充斥的爭吵、械鬥、宿醉某種程度到也豐富了他的退休生活。雖然怎麼看那位挺著大肚子、大鬍鬚豪放地躺在胸膛上的老大個子怎麼看也不像個傭兵,到像是身高過高的矮人,但是從這家店在活像是個大糞坑、亂到需要多蓋堵牆圍起來的傭兵區存在了快十年還沒倒店的情況來看,那傢伙的傭兵經驗倒也不像是在胡謅了。

而更讓客人喜歡上這裡的,除了漂亮而且從未過分損壞過〈這在傭兵區的酒館裡可是一大創舉〉的檜木地板、附熱水的客房跟不錯的食物之外,更重要的,是這邊幾乎是全城最大的酒庫,朋友相酌時喝的甜酒、委託成功後慶祝用的麥酒、以及給斷腸人解憂用的烈酒,套句當初拜倫對潘妮洛普說過的話─這裡什麼該死的酒都有。

所以,拜倫才會要求他找到的那些「適任者」到這個地方集合。

「老子請人的藝術呀,待會就免費讓你見識一下。」拜倫享受著滿屋子的吵雜聲跟烈酒氣味,一面對著因為滿屋子汗臭而眉頭深鎖的潘妮洛普說道,「要是平常人想學,老子還不肯教呢!」

「是喔,那我還真是期待呀。」潘妮洛普應付似地說道,畢竟那傢伙「請」她入隊的方法,她可是到現在還銘記在心吶!那種方法叫藝術的話,花錢收買就叫做誰也想不到的神技了,「你找到的人呢?讓我看一下吧!」

「嗯,在那裡,『祕銀戰鎚』的莽漢旁邊。」拜倫指著酒館深處的一張桌子,三個打扮風格迥異的傭兵─兩男一女─坐在那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女的那個看法袍似乎是個牧師,淡金色的長髮札成了馬尾,乾淨的白色法袍上繡著翠綠色的交叉橄欖枝─看來是個想要搞慈善的慈悲之心教徒。較矮的男性是個半身人,雖然留著小鬍子,但是沒看過多少半身人的潘妮洛普無法準確地猜出他的年齡,輕裝、飛刀、短匕跟不離身的開鎖工具,毫無疑問的是個盜賊。剩下的那個似乎是個保羅尼亞的本地人,黝黑皮膚、鷹般的眼神、長弓,一副喜愛動物還有充滿大樹的森林勝過喜愛人類的樣子,光看外表就知道是遊俠一個。

「相貌倒是俊俏,但是本領又是另一回事了。」潘妮洛普小聲向拜倫說出了她的評論,朝著注意到他們兩人到來的三位傭兵們隨意地問了聲好。

「那麼就讓老子介紹一下吧!這位女士是瑪莉雅‧雷斯朋,和平之神蓋茲的信徒、慈悲之心教徒、同時也是個優秀的神職人員。」拜倫用介紹角鬥士的語氣簡介了女子的身分,但是卻絲毫沒有提到經歷,而經歷可是一個傭兵最重要的東西,這讓潘妮洛普感到有些詭異。瑪莉雅則害羞地向她問好,語氣還有些結巴。

「至於這位可敬的半身人,是老子的好友金指先生。」拜倫接著指向一臉怨氣的半身人盜賊,他正努力撕咬著一根同他半張臉大的肉塊,同時惡狠狠地盯著拜倫,彷彿很久以前就已經結下了梁子似的,「有著十來年冒險經驗的他既是風俗專家、古代文明的探索者、也是眾多險惡陷阱的剋星。」

「最後是來自瓦特梅爾家族的坎恩先生,」他指了指高大的坎恩說道,坎恩也以爽朗的笑容回應,「身為了解此地自然奧妙的遊俠,在外遊歷數年的坎恩先生同時也是這次帶領我們跋山涉水的嚮導。畢竟,老子就算再怎麼神通廣大,對保羅尼亞的了解也不及一個真正的保羅尼亞人來的多呀!」

「那麼,這位小姐是誰呢?」遊俠坎恩‧瓦特梅爾解決了盤中的半個肉塊,喝了口酒將碎肉沖下喉嚨後,開口用帶著濃濃口音的通用語指著潘妮洛普問道,「她身上帶著的奧術氣息很少見。」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知道呢!帶著這種氣息的人,從我外出遊歷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瑪莉雅也好奇地問道,「因為呀,跟常見的奧術氣息不一樣呢。」

「少見也是應該的,」潘妮洛普不等拜倫開口,就急忙將話頭搶過去,「因為我並不是元素諸神的信徒。」

「咦?是法師卻不信仰元素諸神嗎?」瑪莉雅可愛的小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顯然被這違背常理的事情嚇到了,畢竟如果正常的法師如果不能使用中、高階元素法術的話,那可是跟平常人沒兩樣的,「那麼您是使用什麼樣的法術呢?」

「這件事情的話請容我先賣個關子,等到各位接受了任務之後再說。」畢竟,潘妮洛普知道她自己情況還蠻敏感的,如果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了,會引起很大的麻煩也說不定,「所以,先請拜倫解說一下委託的主要內容吧。」

「既然潘妮都這麼拜託老子了,老子也沒有理由不答應吶。總而言之,某個大人物的領地受到了流竄異教徒壞人攻擊,大人物不堪其擾,就希望我能把它們通通都清掉,順便把能掠奪的魔法物品也通通搶過來,以上。」拜倫語氣粗野地說著,用奇特的方法將委託內容縮減到再短就要有所缺失的地步。

「賞金呢?」金指用袖子抹了抹油膩膩的嘴,低聲問道。

「一人一萬五金幣,以白銀幣支付,掠奪品依價值分。」拜倫一副正氣凜然、慷慨大方的模樣開口說道,眾人在聽到了遠超過平常金額的賞金時,也都倒抽了口氣。拜倫看到了眾人驚奇的表情,滿意地繼續開口道,「老子可是沒給自己留多少的,事實上,還比你們更少些。畢竟,這是為了正義,而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正義之劍不可染上太多名為金錢的鏽』對不,瑪莉雅小姐?」

「您說的沒有錯,拜倫先生。」虔誠的神職者瑪莉雅微笑著回應道,「雖然是正義之神的話,但是和平之神也是贊成的。為了保護被異教徒傷害的平民,我會盡力而為的。」

「很好,有幹勁的小姑娘最討人喜歡了。」拜倫哈哈大笑著,替瑪莉雅倒了一杯淡紅色的酒,潘妮洛普立刻就看出那是和著其他酒精的綠丘葡萄酒,綠丘葡萄酒是淡酒沒錯,但是一旦混合了其他的酒精,就會變得很烈,單憑舌頭卻嚐也喝不出來。看來那傢伙是要給小姑娘灌迷湯了,她看著淺嚐了一口葡萄酒臉就微微發紅的瑪莉雅心想,這下子可有好戲可看。

「好了,豺狼,你哄的了她,卻瞞不了我。」金指煩躁的說著,眼睛死盯著拜倫瞧,彷彿想要從他眼神中找出什麼潛藏的陰謀之類的,「這價錢比平常高出了快百分之三十,而你可以一向不是願意慷慨解囊的人啊。」

「你跟老子可是好幾年的朋友呀,金指,你卻這麼不了解老子?」拜倫用虛偽到可怕地步的語氣回答,雙手抓住了對方肩膀用力地搖著對方相較之下顯得瘦小的身軀,「老子可是把上次去南海的戰利品中最好的魔法護身符送給你呀!」

「你還有臉提?」老金指看起來生氣極了,抓起肉骨頭就往拜倫臉上丟,「那個該死的護身符早就被那個獸人酋長詛咒了,你以為我會蠢到沒有發現嗎?戴了之後就永遠無法隱匿身形,你是想要我被砍成碎塊是吧?」

「那是個意外,老子又怎麼會知道吶?」拜倫聳了聳肩說道,「他說看老子是勇士才送我的禮物,老子開心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知道護符會被詛咒?來吧,好金指,為了表示道歉,喝口上好的綠丘葡萄酒,放鬆一下心情吧。」

「滑頭小子。」金指接過酒杯,遲疑地望了望酒裡的色澤,確定是屬於綠丘葡萄酒的淡紅色之後才一口將好久吞下肚。潘妮洛普立刻就在心中叫著另一個也上當了,雖然拜倫那傢伙很小心,但是對於品酒無數的她來說分辨這丁點色差只是小事一樁,而那杯酒裡也無疑加了其他肯定是烈酒的東西。

「至於這杯,」拜倫特地給他好像不太熟的遊俠倒了滿滿一杯葡萄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客客氣氣地敬酒,「敬我們可靠的嚮導、遊俠,瓦特梅爾先生。」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坎恩‧瓦特梅爾微笑著舉起了酒杯,豪邁且毫不遲疑地一口就將杯中物飲盡,拜倫也跟著將酒喝乾,至於拜倫那傢伙是怎麼樣避開酒醉的危險,潘妮洛普自己則並不怎麼關心。反正,拜倫就算喝掛了倒在地上嘔吐,她也只會指著他的蠢樣大笑。

「那麼,」喝了滿滿一杯面色卻仍然毫無變化的拜倫將唇邊的酒舔乾淨,又給眾人加了輪酒後說道,「我相信各位對於加入這次的冒險都沒有異議吧?」

「唔─」瑪莉雅眼神似乎有些渙散,面色紅的像是蘋果,看來平常是沒多喝酒的乖乖女吶,潘妮洛普在心中偷笑,看著瑪莉雅用模糊的語氣說道,「沒、沒有。」

「很好,坎恩你呢?」

「基本上沒有異議。」看起來也是絲毫不受酒力影響的高大遊俠又神祕地笑了笑,再次一口將杯中的烈酒飲了個一乾二盡。更甚者,似乎喝上了癮了的他又給自己添了一杯,好到誇張的酒量讓潘妮洛普開始懷疑這傢伙該不會其實有著矮人血統吧?

「都多利你的決定又是如何?要不要再跟老子幹一票啊?」拜倫露出了豺狼般的笑容,看著有些微醺、似乎發現了自己上了當的的半身人,又補上了一句,「老子保證你不會對報酬失望的。」

「姑且再信你一次吧!」

「好極了,今天真是開心的一天啊!」拜倫哈哈大笑著,站起身子舉起了倒滿了酒的玻璃杯,對著眾人說道,「那麼就這麼決定了,大夥準備好自己的家當,明天的此刻給我出現在東門廣場。愚蠢到膽敢晚來的傢伙,老子會好好整治的。最後,祝旅途有如迎風的帆,一路順利。」說著水手互相祝福的話語後,拜倫趁著眾人離開的混亂〈例如瑪莉雅醉到需要有人攙扶才能走回她寄宿的教會,還有諸此之類的麻煩事。〉,將潘妮洛普拉到酒店的角落。

「做什麼呀,拜倫?我可沒喝你的迷湯吶。」潘妮洛普瞇著眼睛,打量著露出可疑笑容的豺狼。畢竟這傢伙不笑的時候就沒好事了,笑的時候─尤其還是露處這種可憎笑容的時候─更是會發生糟糕到不得了的事情。

「老子已經沒錢啦,所以旅費的話你就先替老子墊著吧!以後絕對、絕對不會少分你的啦!一個姓馮的總該還有些錢對吧?」拜倫笑著說,想要奪走最後幾枚銀幣的惡爪已經伸向了潘妮洛普的錢袋。

「請你去死吧,混蛋。」為了要捍衛自己僅存的財產,潘妮洛普不顧被狠狠修理一頓的危險,將桌上的鐵盤往得寸進尺的拜倫臉上砸去,然後也不管是否成功沒有,轉頭就沒命似地向門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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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2日,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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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煙與焰

熱鬧的羅勒夫堡東門市集中,一個穿著鑲鐵皮甲、身上掛滿了各式奇異飾品、腰間還繫了把豪華長劍、一頭亂髮的粗獷男子,在擁擠的人群中大搖大擺地走著。臉上帶著些狂傲氣息的他一面隨意地觀賞著週遭店舖販賣的小東西,一面將擋路的人粗暴地推開,奇怪的是,儘管在場有許多行事粗魯的傢伙,卻沒有什麼人願意為了受到無禮的對待而想討回公道,只是摸摸鼻子就走人。

在他後方,一個穿著墨色法袍、長相略顯豔麗、有著一頭柔順但此刻卻因在人潮中掙扎、穿梭而有些雜亂的綠色長髮的女子則正想辦法要緊跟在男子後頭。只是市集人太多,而她卻沒有無禮到想用粗魯方法對待擋路的傢伙,而這也讓她那根造價不斐的寶貝法杖不但沒有用處,還成了阻礙,讓可憐的她只好像水在石縫中流動般,緩緩地、見縫插針地移動著。

「拜倫,等、等等我!」潘妮洛普‧馮‧赫撒說著一面揮手示意她的旅伴停下來等等她,一邊使勁地擠過了賣水果的攤子─因為價錢公道的關係,那裡的人潮從清晨就開始聚集了,這也讓潘妮洛普受盡苦頭。

「啥?老子聽不到啊!」臉上還帶著些肉汁氣味的拜倫‧薛普德將某個擋路卻又不懂得禮讓的無禮傭兵用力推開,讓那傢伙摔進附近的店鋪裡,「老子聽不到小裡小氣、拿鐵盤砸我的傢伙所說的話啊!」

「那件事情是你錯在先!哪有人會這樣壓榨同伴的?我現在只剩下不到兩枚金幣的財產了!」口袋空空的潘妮洛普幾乎是帶著哭腔地說道,上個星期的今天,她錢袋裡可還是有著總值五百多金幣的預備金,但在被名為拜倫的蝗蟲掠奪後,卻連能不能讓他們兩人騎馬直到這次委託結束都成了問題了。

「那是給予羞辱夥伴又小氣吝嗇的你最好的懲罰。而且老子可是相當仁慈了喔!在古代人們可是會把那樣的人做成給狗吃的肉末吶!」拜倫用有些厭煩的語氣對著愛抱怨的夥伴說道,腳步仍然沒有準備要停下來的跡象,而且在聽到了潘妮洛普在人群中掙扎的聲音之後,似乎來走的更快了些。

「等一下啦!」潘妮洛普想辦法擠過了一個身材有些擁種、肩上扛滿了皮革的商人後,新鮮的空氣隨著宜人的涼風突然迎面而來。脫離人群了!潘妮洛普在心中開心地想到,我自由了!欣喜若狂的她迫不及待地往前方奔去,想要享受更多在大城市中難得的美好。

然後,她一臉撞在了拜倫的背上。

「為、為什麼突然停下來呀!蠢豺!」揉著疼痛的額頭,潘妮洛普問道。

「因為老子聽到了蒼蠅嗡嗡叫的聲音啊。」

「咦?」

「蠢材!」拜倫喝到,重重地拍了潘妮洛普的頭頂一下,還順手將她好不容易梳好的頭髮弄亂,向城門的方向一指,「當然是因為到了啊!你沒看到其他人都在那邊了嗎?像你這種傻丫頭竟然可以成為法師,老子真應該去也去當當看吶。」

潘妮洛普往拜倫指的方向一看,羞的臉都微紅了。因為她發現正如他所說,昨日在酒館見過的三人此時已經都到齊了。瑪莉雅‧雷斯朋正在興致勃勃地閱讀著某本似乎跟宗教相關的小冊子,不時還輕笑著,似乎完全沒發現半身人的手已經偷偷的進了她腰間的小錢袋。遊俠坎恩‧瓦特梅爾則是獨自一人的站在瑪莉雅他們旁邊,無聊地刻著一塊小小的木塊,好像是打算雕出什麼動物的樣子。

「唉呀!老子的夥伴還真是準時啊,真不錯,因為就像古人說的,準時跟忠誠都是美德吶。」已經遲到了快十五分鐘的拜倫哈哈大笑地說道,走向了等待已久的眾人,「既然各位都已經依約來,想必都已經準備好要加入這次的旅途了吧?」

「準備是準備好了。只是,有件事情我很好奇啊。」半身人盜賊瞇起了眼睛,直直地著看拜倫壞笑著的臉,「為什麼酒量跟矮人一樣好的我,昨天卻喝了幾杯就掛了?是不是酒裡頭,你不小心給我加了什麼奇怪的料?」

「怎麼會呢?」拜倫咧嘴笑著說,「如果真要說那瓶綠丘葡萄酒加了什麼,也就只有老子的誠摯之心了。畢竟,酒的色澤、氣味跟味道都沒錯對不?更別提老子也乾了不少杯呢。」

金指畢竟也不是懂得品酒的人,所以一下子也想不出問題出在哪。因為真的就像那個傢伙所言,不論是色澤、氣味還是味道都跟印象中的綠丘葡萄酒沒有不同,那到底為什麼昨天會醉的一蹋糊塗呢?毫無辦法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朝著拜倫猛瞪,散發他的怨氣。

「請恕我好奇一問,他平常就那個樣子嗎?」一旁,坎恩突然開口問了潘妮洛普這麼一句。

「更糟。」潘妮洛普毫不猶豫的說道,「更糟、糟的不得了。」

「是嗎?」坎恩給了個相當安全的回應,托著下巴打量著丟下了乾瞪眼的金指去跟瑪莉雅嘻嘻哈哈的拜倫,喃喃自語著,「也許,並不如我想的那麼糟糕。也許真的能成功也說不定。」

「在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啊?」潘妮洛普看著自言自語的遊俠,隨口問道。在她的刻板印象中,遊俠可不是什麼會自言自語的沉默傢伙,應該是那種會跟小動物唱歌的開朗傢伙才對,這傢伙到像是顆樹,只在風來的時候自己沙沙作響。

「啊,沒什麼,你同伴是個很有趣的人呢。」從思考中被打斷的坎恩向潘妮洛普微笑著說道。

「坎恩先生吶,你都在他那層野獸的外皮下瞧見了什麼呢?」看著正一邊以誇大的口氣跟瑪莉雅吹噓著自己過往經歷,一邊巧妙地避開金指敵意視線的拜倫,潘妮洛普無奈地嘆了口氣。

然後,若有似無地,她聽到了類似「很多東西」之類的話語。

過了一會,終於聊夠了的拜倫把因為沒事可幹而漸漸分散各處的隊員一個個拉了回來,準備宣布即將前往的地點,好讓這次的冒險能夠正式的展開。

「好了,不要在那樣像隻看到松果的松鼠似地看老子了。老子呀,不喜歡被有小鬍子的男人盯著瞧。」拜倫對發射著敵意視線的老半身人金指說道,並輕輕地用劍柄幫他提了一下神,「好了,那麼接下來就來宣佈一下老子精心設計的計畫吧!」

你的計畫?潘妮洛普在心中怒吼,這明明就是老娘昨晚忍受著你的鼾聲、花了好久的時間分析這幾個星期以來收集到的資料做出來的,只負責使喚人的你除了花光我的錢,叫我去臭水溝裡買香料之外又做了什麼?

「嗯,補充一下,那邊那位臭著臉的小丫頭是老子的夥伴潘妮洛普‧馮‧赫撒。出生貴族的她在書寫上幫了老子很大的忙。」看到同伴極其不爽的臉,拜倫勉強忍痛割愛地分了小小的功勞給原本最大的功臣潘妮洛普,「好了,根據近來老子蒐集到的情報,這次的目標─顛覆之神的小跟屁蟲們─在東北方的杜拉一帶相當猖狂,似乎還有個臨時的聚集地,並且在城鎮周圍不停地騷擾善良的農夫和旅人。」

「所以,我們的第一站就是順路的薩拉尼夫囉?」遊俠坎恩問道,真不愧是位通曉地理學的遊俠,才提到目的地,他就已經猜到我們的補給站─三天路程遠的薩拉尼夫─了。

「唉呀,坎恩先生,老子說啊,在隊長展現他高人一等的智慧時,隊員要不要藏拙一下呢?這樣才能成為一個受歡迎的人喔!」失去了展現他「高人一等」的機會,拜倫露出了不爽的表情,對坎恩說道。

「啊,我知錯了。」坎恩配合地舉起雙手,看到了他展現出悔意的拜倫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

「很好。徒步的話,杜拉距離這裡有將近一個星期的路程。所以呢,如果要去那裡,就勢必要找一個中繼站做補給,而這個中繼站就是薩拉尼夫。當然,也許有些習慣性質疑老子的傻蛋會感到困惑,」他望了望用困惑眼神望著他瞧的半身人,不屑地說道,「他們會問,為什麼不幹脆帶上七天的補給呢?老子的回答是:不買齊七天的補給,是因為羅勒夫港的東西貴到爆。就連像是兔肉乾這種小東西的價錢都是外面鄉鎮的兩倍,而老子手頭很緊,所以要到像是薩拉尼夫這種糧食產地去買吃的,便宜又合算,懂了嗎?」

懂了!當然懂了!潘妮洛普在心裡頭大聲附和,畢竟那蠢豺花的錢少一點,她被剝削的機會也就小一點。之前她就常常在跟他哭窮了〈而事實上大部分的時候也確實如此〉,現在聽到花錢如流水的傢伙主動說要節省,身為他主要的金錢來源,當然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當然,傻蛋也不會就這樣欣然同意。

「等等,你這傢伙會窮?我才不信。」拜倫的老友─雖然目前看來怎麼也不像那麼回事─金指說道,小鬍子因為憤怒而抖了抖,「上次的冒險裡頭你賺了可不止五十枚白銀幣,更別提零碎的寶石跟有價值的雜物了。我說,這天下最不可能沒錢的人,就是你『豺狼』拜倫。」

「抱歉吶,金指。就連北方那座由諸神創造的金山都會被矮人開採殆盡,老子創造的金山自然也是如此。現在老子身上的的確確是連一枚銅仔都沒有。」拜倫自豪地說道,拍了拍裝滿了各式雜物卻一枚銅板都沒有的腰包。廢話,因為他都是花我的錢啊,潘妮洛普在心裡抱怨道。

「騙、騙人!」臉色蒼白的金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拜倫腰上扯下錢袋打了開來,卻只發現袋子裡面只裝著幾個小布袋,裡頭是潘妮洛普買來的香料,「這種花錢的速度,你是該死的皇儲嗎?」

「有錢不花,就跟在沙漠中卻不肯喝水一樣愚蠢啊,金指。」拜倫露出了驕傲的笑容,跟旁邊聽著他如何迅速花光大量金錢而顯得目瞪口呆的隊員形成極大的對比,「好了,這些瑣事就不用多管,你們只要知道賞金老子不會少給就好了。這些乾糧是這三天的配給量,不夠的話就自己去殺野生動物加菜吧!另外,全程步行,想要像個小少爺一樣騎馬的話,就自己出錢吧,不需有異議。」

拜倫豪氣的揮劍著城外的遠方,豪氣的大步向前,氣勢十足的喊道,「現在,為了正義而行吧!」

※※※

傳說中,現在這個年年被飽實到低垂的麥穗覆蓋的平原,百年前是不過是一片劣土,除了耐旱的雜草還有不幸居住在此的少許野生動物之外什麼都沒有。直到有一天,一個奇妙的旅人來到了這裡,他所步行過的土地都變得濕潤肥沃、他所飲過的水坑都變得甘甜且永不乾枯,住在這裡的居民們以僅有的酒跟肉乾招待旅人,並請求他幫助他們。旅人答應了之後便來到了一塊大石旁,他將手杖插進了乾裂的土壤裡,並在石頭旁沉沉地睡了三天。等到第三天他眼睛張開之後,劣土已被草原所取代,大石則變成一顆結實累累的葡萄樹,旅人將手杖拔起後不久,清澈冰涼的泉水就從裂縫湧出,淹過的地方則竄出麥子嫩綠的幼苗。

那天之後,這塊劣土有了個新的名字─薩拉尼夫,也就是之後被人們稱作農城,以似乎取之不盡的上好麥子跟甜美葡萄聞名全國的都市。

初秋的薩拉尼夫是個熱鬧地方,這裡農人的驕傲─高品質的小麥在這時都已經成熟了,而大批的商人則會來拜訪這些農夫,用雙方都能滿意的價錢買下這些麥子的所有權,並在冬季收割後直接送去他們的商行,好送去各個地方進行販賣。品質差點的,便會被送往薩拉尼夫本地一些較大的村鎮進行交易,品質好些的,則送往一些大城市的批發市場進行交易,可以賣到不錯的價錢,而那些最好的,則會被送往路特,也是西保羅尼亞王國的首都的所在地,亦是南方諸國中內最繁榮的城市之一。那些上好的穀物可往往可以以極高的價錢賣給那些貴族老爺們,讓商人賺上好一筆錢。

摩肩擦踵的人群、小販的叫賣聲、幾乎要被建築物跟薩拉尼夫金色旗幟遮住的晴空,是給此時造訪農城的有幸者享用。麥香、酒氣四溢的喧鬧酒館跟溫水、毛毯備妥的旅店則是不停地誘惑人們花掉袋中物。這,就是秋時的薩拉尼夫,農神之城。

但自然地,這種熱鬧的景象對於遠道而來的眾人並沒有什麼作用,畢竟對拜倫一行人來說,雖然無法好好的參觀這個城市很可惜,可是這邊也只不過是個中途的補給站罷了。明天一早眾人就得繼續動身前往杜拉,追查異教徒的蹤跡。

當然,委託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們也沒有閒錢在塞拉尼夫的旅店裡多住幾天了。尤其隊裡有個堅持得住有著軟床旅店的拜倫,更讓隊內財政顯得岌岌可危。

所以,在城內某間裝潢華麗,門口還有個精緻的小噴水池的旅店大廳裡,在許多生意人跟傭兵在大廳內活動的情況下,就發生了以下的情況。

「那麼,真是多謝你了,瑪莉雅小姐。錢的話,就等委託完成領到賞金後再還給你吧。」臉跟蘋果一樣紅的潘妮洛普小小聲地說道,手中緊緊握著剛剛借來的三枚銀幣還有十來枚銅板─這已經是出來歷練的雷斯朋小姐身上所有的財產了,但是為了要住有軟床舖的旅店,潘妮洛普不得不替某人做出這種丟臉事情。

從節儉的神職人員上榨出最後一枚銅板,我真的是世界上最丢臉的貴族了,潘妮洛普在心中替自己被日漸褻瀆的貴族尊嚴哀悼,在這樣下去的話,不但赫撒這個姓氏的名譽都糟蹋光了,最後連老家都會沒臉回去〈雖然本來就沒打算回去就是了〉。

「啊─都是那個混蛋害的。」盯著那個一頭亂髮的高傲蠢豺,潘妮洛普低聲地咒罵道。一邊又清點了一下待會要付清的住宿費─剛剛跟金指、坎恩還有瑪莉雅借來的八枚銀幣加上十八枚銅板,再添上自己的二十銀二─真像是鄉巴佬付錢的方式啊,丟臉死了。更過分的是,罪魁禍首現在竟然還在悠閒地喝酒。

─等等,他哪來的酒?潘妮洛普驚恐地看著拜倫大口牛飲著貼著名牌標籤的紅酒,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拜倫,你那瓶酒哪來的?」

「啥?老子剛剛買的啦!想喝嗎?這可不是給你這種胸沒半吋高的丫頭喝的東西啊!」

「蠢、蠢豺!誰要喝你喝過的東西啊?我是要問那瓶酒花了多少錢!」潘妮洛普惱羞地吼道。

「五十銀。」拜倫毫不猶豫的說出了令人昏厥的數字。

「你、你在這瓶酒上花了整整半枚金幣?」潘妮洛普結結巴巴地說道,覺得自己快要就這麼昏過去了。但是完全沒注意到她臉色蒼白的拜倫不經意的加了最後一擊─

「這可是特價喔!那傢伙說老子一表人才,才給老子打折哩!看來老子的魅力果然是無人能擋的好啊,哈哈哈!」

「吼喔─!你這隻蠢豺!」面對無藥可救的同伴,暴怒的潘妮洛普所發出的嘶吼響徹了雲霄。她的怒氣是如此的令人恐懼,以至於大無畏的拜倫也暫時停下了飲酒─因為他被酒嗆到了。

「咳、咳─你發什麼瘋啊,混蛋。」在眾目睽睽之下露了糗態的拜倫生氣地用戴著鐵手套的手重重地敲了潘妮洛普的頭一下,不悅地說。而聽到了女法師嚎叫的旅伴們也趕來關心。

「怎麼了?」首先趕來的是剛剛在店內如游魚般穿梭的金指,口袋比剛剛鼓了些的他顯然趁著剛剛大家震驚的時候小小地撈了一筆,「叫這麼大聲?」

「我剛剛聽到了赫撒的叫聲,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高大的遊俠不知道靠著什麼方法從潘妮洛普身後突然出現。

「請、請不要爭吵,夥伴間不該發生這種事情的。」瑪莉雅緊張地跑過來勸架。

「那、那個蠢豺啊,拿我們所剩不多的旅費去買酒喝啊!」

「他這麼幹也不是第一次了,說吧!這次他又浪費多少錢?」金指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真不愧是老朋友,看來是吃虧吃到習慣了。潘妮洛普心裏想著,但是這次拜倫愚蠢的程度絕對可以嚇他一大跳。

「他花了五十枚銀幣─我們三分之一的旅費。」潘妮洛普緩緩說道,等著欣賞眾人的表情。眾人也不辜負她期望的,露出了令人消氣的表情。瑪莉雅整個人愣住了,搞不好她一輩子還沒擁有過這麼多錢呢,這下子一次給人花個精光,淚都在眼框裡打轉了。金指則像是活活給人拿匕首捅了腎臟一刀,臉色蒼白,不是因為大量失血,而是因為大量失財的關係。他瞪向拜倫的目光也越來越兇狠,到了快要爆發的境界。遊俠坎恩則是罕見的露出了苦瓜臉,說了句「這可就麻煩了呢。」

總而言之,拜倫把大家都惹毛了。

於是,大家就把他揍了一頓,塞進裝過肥料的大桶子裡,從全世界最高的山滾到全世界最深的谷裡頭,再叫人往桶子裡撒尿。雖然潘妮洛普很希望這種事情能成真,但是很可惜,現實生活裡,還沒看過哪種生物能夠揍拜倫一頓的,通常都是他把對方狠揍一頓,然後割下頭來換錢。

「唔,用那種討厭的眼神看著老子做什麼?又不是一枚銅子都沒了,依老子來看,還夠花嘛!」拜倫將酒瓶內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一副隊內財政危機一點也不關他事情的樣子。算了,潘妮洛普苦笑著,就算他真要想辦法,也只能想出「那就去搶個痛快吧!」這種爛答案而已吧。

「那麼,剩下的錢用來購買糧食總還夠吧?」金指強忍住怒氣,用相當壓抑的語氣問道。

「糧食的預算最多有十銀,照目前的物價來看,應該剛好足夠。」潘妮洛普又清點了一次自己錢袋裡的銀幣,所剩已經不多,更何況還要去添購冒險所需要的藥水還有施法材料,手頭真是緊的不得了吶。再加上有個毫無金錢觀念的奢侈隊長,就算下星期的今天他們通通都得露宿街頭,潘妮洛普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先去傭兵公會那邊問問看吧!」坎恩提議道。傭兵公會是給人在異鄉又沒有參加像是賞金同盟那些大型傭兵團的傭兵們提供服務的地方,除了便宜的住宿、販賣簡易裝備跟能夠接一些小委託外,還很貼心地提供了販賣乾糧的服務。雖然說平時潘妮洛普根本不會想到要去公會那邊買東西吃,但是現在想起來,還真覺得公會真是貼心無比。

而且,如果連傭兵公會那些馬糧都買不起的話,就真的哪裡的糧食都買不起了。

「也對,那就去去看吧。」怒氣仍然難平的潘妮洛普點頭稱是,轉頭向罪魁拜倫說道,「如果因為你的愚行害我們得餓肚子的話,我可會要你鞠躬道歉吶,蠢豺!」

薩拉尼夫的傭兵公會是個挺擁擠的地方,雖然已經過了委託較多的月初,傭兵們也大多都找到了適合的委託而出去工作了,但是還是有幾個沒事幹的傢伙窩在公會的酒吧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公會提供的劣酒,把淋著肉汁的馬鈴薯泥掃進嘴巴裡。

「很抱歉,如果你們早幾個天來的話,搞不好還能用舊價錢買到旅用乾糧,但是現在城內的食物都漲價了,我們不跟進可是會大大地虧錢的。」公會的服務人員帶著一絲自己也感到困擾的苦笑,說出了令人無法置信的話─食物在短短三天內漲價了。雖然說不是說現在的錢買不起,但是買了就得犧牲掉治療藥劑、施法材料、更新情報以及其他三百種完成委託需要的費用。

也就是說,現在拜倫、潘妮洛普和隊友們碰上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煩。

「唉呀呀,真是討厭。錢不夠花就跟命不夠活一樣惱人啊。」拜倫搔了搔頭,看著公用錢袋裡剩下的一小堆錢幣嘆道。完全不檢討到底是誰從不該花的錢裡抽出一大筆拿去買酒喝,才讓全隊陷入這種窘境之中。

「你還有臉說?」比望著價目表垂頭喪氣的潘妮洛普搶一步指責拜倫的,是愛財的盜賊金指,「要不是你把錢拿去買什麼愚蠢的葡萄酒,我們才不會落到這種得從食物跟補給品之間做選擇的地步!」

「什麼有臉沒臉的,說話這麼難聽?沒錢老子又不是沒辦法,用老方法就行啦!老子去找城裡的─」話還沒說完,已經猜出拜倫「好法子」是什麼鬼東西的潘妮洛普就趕緊上前將他的嘴摀住。

「搞什麼鬼?對老子的嘴這麼有興趣嗎?那樣的話就親上來啊!」雖然抱怨著,知道潘妮洛普話要說的拜倫將身子靠了過去。

「你才在搞什麼鬼,在隊裡有慈悲之心教徒跟善良遊俠的時候談搶劫?你不怕他們兩個正義之士跟我們翻臉啊?」潘妮洛普看看了另外三個人還在討論之後要怎麼辦而沒注意這邊,小聲的說道,「金指有辦法把不夠的錢湊足嗎?」

「不能,老子不認為他有厲害到那種程度。而且,偷到那種數目是違反行規的,會被剁掉姆指跟食指喔。」

果然,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潘妮洛普想,那還有其他辦法可以在短時間弄到錢嗎?拜倫身上的那幾袋東方香料可能可以賣給城內的商人,但是那蠢豺肯定不會同意,搞不好還會問我為什麼不把法杖給賣掉。但是委託不是什麼好選擇,剷除魔物的委託太耗時間,但是小一點的委託像是送信或是蒐集奇物的任務提供的獎金又太少,根本不夠用。

「果然只有邪道的方法可用嗎?」潘妮洛普思考著。

就在這時,一個有著黃髮、穿著淡金色上衣、胸口別著個金別針,在潘妮洛普眼中活像根香蕉的傢伙帶著有些緊張的神色闖了進來。金別針上有著麥穗跟秤子的盾徽,看來是個官方的傢伙,潘妮洛普猜測到,但是那種傢伙跑來傭兵公會做什麼?

「我要以官方的名義發布委託。」神經兮兮地向服務人員說道,那傢伙東張西望的,好像深怕被什麼人發現似的,「以薩拉尼夫商業局的名義。」

「什麼內容呢?」

「前往路德萊恩農場,將官方信件送給巴利‧路德萊恩,並護送重要文件回到商業局。」正當他用小聲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對服務人員說道時,有幾個穿著絲綢衣服,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傭兵的傢伙在門口處往裡頭探頭探腦,那根香蕉立刻就閃進了櫃檯,不讓那幾個高貴打扮的人發現他的身影。

「那些商人在催?」服務人員隨手將寫著委託內容的捲軸蓋上了公會的印記,準備待會將它掛在公佈欄上。潘妮洛普走了過去,想去看看內容是什麼。畢竟,搞不好真會有錢多事少的委託也說不定。

「他就這樣拖著不交麥子的所有權狀,之前訂了麥子的商人都不敢隨便出貨啊!那些個個像食人魔一樣壯的傢伙,剛剛差一點就把我撕碎了啊,湯姆森,就差那麼一點點啊!」香蕉先生比手畫腳地說,剛好遮住了潘妮洛普的視線。沒辦法的她用眼神示意拜倫找個人去問問,反正那傢伙一副不穩重的樣子,就算隨便問問搞不好也能套出話來。

「請問,你們在說什麼呢?」自然地,派出來的是隊內形象最佳的瑪莉雅。可愛臉蛋跟慈悲之心教徒的身分,讓人感覺到有種可以放心信人的感覺。而照拜倫的話來說,這種「惹人憐愛的小鴿子氣息」可以輕鬆地讓任何人都有種「告訴她也沒關係吧?」的感覺─因為所有人都不認為她會聰明到把消息告訴別人。

「是慈悲之心的小姐嗎?你好,我是商業局的布福特。」香蕉做了禮貌的回應,雙眼先是直盯著瑪莉雅的臉,又慢慢地往下頭移動,「有什麼是我能夠幫上忙的嗎?」

「我想請問一下剛剛你發佈的委託內容。」本來香蕉先生還有些猶豫,但是看到了瑪莉雅友善親切的微笑,又立刻轉了念頭,「城外的路德萊恩農場有欠一些商人他們應得的麥子所有權狀,因為距離期限已經快要超過一個星期了,再這麼拖下去的話就會傷害到商業局的名譽。所以希望委託傭兵將催繳的通知信件送到農場去,並把商人購買的所有權狀護送回城內。」

「賞金有多少呢?」金指忍不住插嘴問道。

香蕉先生看到了發問的人是個留著小鬍子的男半身人,如陽光般的笑容立刻就沒那麼燦爛了,隨口答了句「兩百五十銀幣」後,又繼續想辦法找話題跟雷斯朋小姐聊天。

「如果是兩百五十銀的話,就有辦法買其食物跟用品了吧?」坎恩微笑著問,潘妮洛普也同樣以笑容回應,畢竟這麼一來不僅本來的問題解決了,這趟輕鬆的小事還能順便讓他們有更寬裕的預算去做好準備。

「那麼,就是要老子接下來對吧?」嘆了口氣,拜倫垮著臉說。

「除非你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湊足我們全隊的飯錢,要不然,對,接下來。」

「呿,老子最討厭麻煩事了。」一邊碎碎唸著,拜倫朝著死纏著瑪莉雅不放的香蕉先生走去。

「喂,金黃色的傢伙。」拜倫拍了拍那傢伙的肩膀,但是對方很顯然把鼎鼎大名的豺狼當作閒雜人等來看待,沒特別去理他。這是個相當錯誤的選擇。但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八年華的女子自然比那個一臉痞樣的大個子有吸引力多了。

「回答老子啊!雜種香蕉!」但是,女色的誘惑依然戰勝了香蕉先生對於後頭陌生人的興趣。他正笨拙地試圖從可愛動物的話題突破瑪莉雅的防線,好贏得與佳人的一頓美餐。

「老子在叫你吶!」臉冒青筋獨拜倫用力地拍了一下那傢伙的腦袋,抓著他那一頭亮黃色的金髮,拎起那傢伙,好讓他能轉到面向自己這邊。

「怎、怎麼了?」香蕉先生的臉充滿了驚恐,好像嚇得要從那金色制服跳出來似的,但是為了要在美人前保持不向惡人屈服的形象,他還是勇敢地反擊了。

「如果是那些商人派來的打手,我、我警告你喔!襲擊官方人員是非法的,要拘禁三十天!」香蕉先生溫和地說道,一臉浩然正氣。

「愚蠢!老子看起來像是誰的走狗嗎?要不要讓你站高點好看清楚老子的臉呀?」壞笑著,拜倫只抓著頭髮,將身高比他矮小的香蕉先生整個舉騰空了起來,拜倫對著稱職地扮演著受害者角色,痛苦地不斷扭動的香蕉先生說道,「這樣,有沒有更清楚些?老子看起像是誰的走狗?」

「啊!不,沒有─啊!」

「拜、拜倫先生,請、請將布福特先生放下。」臉色蒼白的瑪莉雅小姐顯然是沒看過這麼粗暴的場面,以致於有些對自己的隊友感到懼怕了。真是凶悍的人啊!雷斯朋小姐纖細的內心想著,一面替他向和平之神祈禱,願祂原諒這個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的人,「不管怎麼說,都請不要傷了和氣。」

「呿!」做了個鬼臉,拜倫將快虛脫的香蕉先生丟回地上,「不管怎麼樣,商業局這筆錢就由老子接收了。要是老子發現哪個不識相的傢伙跑來跟老子搶飯吃,就先想想自己有沒有資格槓上『狼』這個名號吧!」

「狼?該、該不會─是、是豺、豺狼!」聽到了不得了的名號,不只是看起來已經嚇得快尿褲子的香蕉先生,其他傭兵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畢竟,傳奇人物可不是天天可以見到的,更何況還是個惡名昭彰的傳奇人物。

「正是老子啊!所以不要給有什麼異議,你的話不在老子的考量範圍內!這委託老子就接下了!」哈哈大笑著,很高興能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拜倫朝著櫃台走去,從服務人員那邊奪走了本來要完成任務後才能拿走的委託單。

「請、請等一下!」

「怎麼,一副擔心害怕的樣子,難道你還知道有人比老子更適合這個任務的人嗎?沒有的話就不要嘟嘟囔囔,惹人討厭。」拜倫皺著眉頭從想抓住委託單的服務人員手中輕鬆地將它奪走,順便從地上香蕉先生的口袋中取走了要送去的信件。

「那麼再見啦,朋友們!送到門口這種客套事就算吧,老子不是那麼講禮數的人。」拜倫大手一揮,囂張地朝著門外走去,潘妮洛普他們也趕緊跟了上去,剩下瑪莉雅一人不好意思地看著癱軟在地的香蕉先生。

「真、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夥伴失禮了。」瑪莉雅向香蕉先生臉紅著行了個禮。

「沒關係的。」用盡了最後一絲的男子氣概,香蕉先生布福特忍著痛到像是快爆炸的頭皮,勉強給了個微笑。

「不用治療嗎?小治療術我還是會的。」瑪莉雅可愛的小臉仍然如蘋果班通紅,害羞地說道。但是,這時遠芳卻已傳來隊友們催促的聲音。

「沒關係的。」

「那、那麼再見了,布福特先生。」說著,瑪莉雅朝著眾人行進的方向跑去。

「沒關係才怪啊!」等到了佳人走遠之後,布福特才發出了憋了許久的哀號,縱情地在地上打滾,發洩剛剛所承受的痛苦。

※※※

「這裡,不太對勁啊。」離開了繁華的薩拉尼夫,踏過了數里一望無際且一成不變得麥田之後,大夥都開始感覺到枯燥乏味時,拜倫突然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不太對勁?好的那種不太對勁嗎?」潘妮洛普無聊地回嘴道,用法杖無聊地壓倒了路旁的一小叢硬草,羨慕地望著嚼著草根,吸食著甜草汁的金指─只有這種事情,出身良好的她是只能看不能做的,「這片麥海裡頭,唯一不對勁的只有我們這群拿杖舞劍的傢伙,像是護送寶物似地捧著一封信。」

「不,這一帶的確有些混亂的氣息,看來就是我在城外時就有感覺到那股氣息,當然我還以為只是錯覺,但是現在又更加的清楚了,」坎恩將彎刀從腰間拔出,警戒著,「而散發著這種氣息的並不會是朋友。」

「是嗎?」拜倫摸了摸下巴,難得思索著,「瑪莉雅你有感覺到什麼嗎?」

「有是有,可是……」瑪莉雅欲言又止,精緻的小臉眉頭深鎖,「這股氣息跟赫撒小姐的奧術氣息很像呢,不知道是不是我搞錯了呢?」

那麼,就表示沒那麼有趣的傢伙靠近了,潘妮洛普心中想著,畢竟她很請楚有跟自己氣息相近的東西靠近是什麼意思。幸好最近都是準備戰鬥用的魔法,要不然到時候空有法力卻無處可用就尷尬了。

「那麼就罩子放亮點吧!跟潘妮洛普不同,這次可能會碰到的絕對不是小胸部的丫頭。」拜倫示意眾人警戒,並叫瑪莉雅把之前記憶的法術準備好,以便隨時之需。

「等等,不過就是碰到了個使用同系法術的法師罷了,這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如果連碰到同路人都緊張成這樣,那塞滿法師的凍咒城還不打起來?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傢伙怎麼想的。」心情不佳的金指粗生粗氣地抱怨道,很大的原因是因為無聊導致的煩躁─他的身高讓他除了身旁的麥子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老子也不期待你會了解啊,畢竟你的程度就是那樣子嘛,金指。」拜倫給了他一個白眼,趕蒼蠅似地揮了揮手,「如果什麼都不懂,就請閉上的嘴巴,好金指。少一句愚蠢的問題、多三秒美好的寧靜,這樣子對大家都好。」

半身人正想回嘴,卻不知道一腳踩到什麼,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什麼東西敢絆倒老子?」金指氣憤地低頭一看,是一塊寫著「路德萊恩農場,農神祝福的麥田」的破碎招牌,支撐的木棍被折斷了,招牌也瀕臨碎裂,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它自己壞掉的。

「這不是我們的目的地嗎?」半身人金指將牌子撿起來,對了一下委託單的內容,「似乎是同個地方,只是他們付兩百五十銀就為了讓我們送信到一個連招牌都破破爛爛的地方?」

「也許該去看一下農場裡頭的情況。」瑪莉雅神情緊張地說道,「不穩定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了,我怕農場裡頭的人會因為這股混亂的氣息而出事。畢竟不好的東西很容易被這種氣息吸引的。」

「我也同意雷斯朋小姐的話,照現在這種情況來看等到護林者來處理就太晚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們先去那邊看看會比較好。」坎恩也舉手贊同,同時帶著憂鬱的眼神望向遠方,雖然對潘妮洛普來說他好像總是如此。

「嗯,潘妮你的意見呢?」拜倫沒來由地問道,讓很少被暴君豺狼訊問過意見的潘妮洛普有些驚慌失措,一下子間反應不過來。

「什、什麼?」

「老子問你說你覺得裡面狀況怎麼樣吶!」瞇著眼睛、一臉不爽表情,看起來還真有些像是發脾氣的野狼般的拜倫粗聲粗氣地對潘妮洛普說道,「神職者跟游俠都開口發表意見了,奧術師怎麼靜的像隻老鼠?該不會是發現屋子裡頭有很不妙的東西了吧?」

「奧術的氣息是很濃厚,應該不是小角色,但是不是跟我同系的法師,或著是其他天生帶有這種氣息的生物,我可就沒有猜出來的本領了。至於你問我的意見,我會說無論如何,都是惡戰難免。」潘妮洛普小心翼翼地選擇著措辭,戰戰兢兢地說道,揮了揮手上正在聚集施法能量的法杖。

「是嗎?真是有趣的消息。」拜倫淺笑著,單手提起了手中那把常人需要雙手才能握緊的豪華長劍,豪放地大步朝著路德萊恩農場的方向走去。

「等、等等!連偵查都不要就想進去嗎?真碰到麻煩怎麼辦?」一小段距離外,快被拋在後面的金指大聲抗議著,試圖說服拜倫不先派人去偵查是件愚蠢的事情。而結果也如潘妮洛普所料,咱們大無畏的領導不僅不怕刀劍不怕貧窮,連她剛剛處心積慮想暗示拜倫要注意的強敵也是毫不在意。

「傻子!就算躲在路德萊恩農場裡的是奪心魔老子也沒在怕的啦,金指。經歷了這麼多年的冒險,老子一直以為你會更大膽些吶!而不是像個科班出生的小夥子一樣跟老子吵為什麼不派斥候探路。」拜倫煩躁地說,將不斷擠過來抱怨的小半身人推開,讓拜倫比較感興趣的瑪莉雅插進空位。

「蓋茲的小姑娘,都準備了些什麼法術呢?」拜倫笑著問,一邊用劍斬除所有擋道的東西,不管是雜草、還是農夫辛苦種出來的麥子。

「我準備了四次治療術、跟一次的中型治療術、還有一次淨化。這樣應該沒有錯吧?」瑪莉雅有些緊張地說道,雖然那隻蠢豺很盡力的表現出親善的樣子,但是潘妮洛普還是能看出來,她給拜倫剛剛毫無理由的暴力行為嚇得不輕。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她想,第一次出來正式的冒險就碰到這種莫名其妙的傢伙,一定很難受吧!畢竟已經賠了那傢伙一段時間的她也是心有戚戚焉。

更何況,瑪莉雅已經犯了錯。

「等等,你沒有準備超渡不死生物?」

「因、因為在薩拉尼夫這種已為和平壟罩許久的地方,是碰不到不死生物的吧?它們只會在不潔的地方出現不是嗎?」面對拜倫突然變得有些僵硬的笑容,瑪莉雅不安地回答。畢竟在她從書本及長者教導裡得到知識裡,上次保羅尼亞有不死生物出現已經是近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更別提出現的只是幾隻骷髏而已。

「那樣的話就太輕忽啦,蓋茲的小姑娘!雖然有像咱們這種正義之士無所不在,但是黑暗也是吶!」拜倫大聲地說著,戲謔的眼光瞥向潘妮洛普,「像是幾個月前,我才碰到一個邪惡的死靈法師,躲在城鎮附近的山中危害鄉里啊!」

「真、真的嗎?」瑪莉雅聽到了教會大敵的名稱,臉色不禁有些蒼白。

「啊,這件事情我也有聽說呢。」遊俠坎恩也點了點頭,附和道,「據說當地居民的公墓幾乎被洗劫一空,連新下葬屍體都被偷走了。」

「正是如此啊,要不是老子及時阻止那個體態擁腫醜陋、心地邪惡齷齪的死靈法師,真不知道那家伙還有它製造的玩意兒會造成多大的傷亡啊!所以整個鎮的人都把我當英雄看待,就是加里波底大公防禦了山頂鎮之後得到的歡迎也不過如此。」眉飛色舞的說著,拜倫指了指潘妮洛普,「不信的話可以問她,潘妮就是在那個時候纏上我的。」

「纏?」一臉晦氣的潘妮洛普氣憤地說,用力地想踢飛地上的一顆小石子,「纏?」

「要不是你崇拜我,懇求著要跟著老子,老子可是甩都不會甩你啊!」拜倫胡亂吹噓著,踹開了農場的大門,一股酸臭味立刻從不遠處的農舍中飄了出來,讓毫無防備的眾人不禁感到一陣噁心,沒什麼冒險經驗的瑪莉雅更是作嘔不已。

「屍臭味。」金指嗅了嗅,露出了緊張的表情說,「現在你覺得我們該好好檢查一下這個地方了吧,『隊長』?」

「別再囉囉嗦嗦啦,金指。弱到只會殺農夫的傢伙,能夠強到什麼地步?老子可是殺過數十種生物的男人啊,再多殺一種也只是小事一樁。」拜倫彈了一下半身人的額頭,不耐煩地說道。

「也許,除了農夫之外,它也會殺其他的東西。」一旁,發現了臭味來源〈或著來源之一〉的潘妮洛普皺著眉頭說道,雖然她已經習慣了接觸這種東西,但是看到這種誇張的情況時,胃裡還是有些翻騰的感覺。

那是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不,也許用肉塊來稱呼會更加妥當。肉塊的主人本來似乎是城內的士兵,胸口那件有著城徽、被扭斷成廢鐵的盔甲可謂他的身分作證。但是士兵的頭卻已經不在它該在的地方了。手腳似乎被兇手硬扭了下來,本來是四肢的地方現再也只剩下一片悽慘的血湖,肉末跟骨屑還有盔甲碎片散落在周圍,在一片寧靜安逸氣息的麥田中形成了一副很詭異的圖畫。

「噁、噁─」剛剛還強忍著噁心的瑪莉雅看到這幅活像是經書中地獄的景象,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跪倒在地上吐了起來。

「到、到底什麼鬼東西會做出這種事情啊?」半身人金指的臉變得比雪還要蒼白,聲音顫抖的像是要倒塌了一般,「為、為什麼薩拉尼夫會出現這種他媽的鬼東西?」

「不知道,這種小事誰在乎啊。」拜倫聳了聳肩,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坎恩,這像是野獸做的嗎?」

「不,不是動物幹的。」坎恩眉頭深鎖,顯然是對突然出現的慘況感到不太適應,「沒有爪痕或齒痕,而且動物吃東西時不會留下這麼多殘渣。我想,這應該是刻意行兇。」

「那麼,肯定是魔物幹的好事了。」拜倫喃喃自語著,眼睛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嘴角露出了感興趣的笑容,「這麼一來,事情就有趣多了。老子能嗅到戰鬥的味道吶,嘿嘿。」

「全員準備隨時應戰。」拜倫俐落地指揮道,「老子打頭陣,坎恩保護潘妮跟小姑娘,順便提供遠程掩護。金指你一副拖力的樣子,就伺機而動吧!另外,小姑娘你負責準備淨化跟治療術─小型優先,接著才是中型。至於你嘛,潘妮洛普……」

「嗯哼?」想著要先準備攻擊性法術還是輔助性法術的潘妮洛普心不在焉地回應。

「別把自己給幹掉了,好嗎?要不然不但死的難看,老子還得花時間把你鏟起來,很困擾。」拜倫哈哈大笑地說道,拍了拍潘妮洛普的肩膀,她立刻感覺到一根冰涼的東西順著肩膀旁的開口滑進了法袍的內袋裡,那是管小型的治療藥劑。

「不勞您大爺操心。」潘妮洛普揮了揮手上已經充能完成,隨時準備施展第一個法術的法杖,回應道。

「那麼,」拜倫看著眼前這棟模樣平凡內部卻潛藏著危險的農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去把裡頭的妖魔鬼怪抓出來,然後殺它個片甲不留吧!」

典型的蠢豺式發言,潘妮洛普心中暗嘆了一口氣,粗暴而魯莽。雖然他的確─毫無疑問地─有支持這種魯莽發言不被推翻的力量,但是魯莽畢竟就是魯莽,就好像瓷盆上的裂縫跟鐵盆上的裂縫一樣,遲早得出事。而身為那傢伙旅伴的責任之一,很可悲地,就是減緩這種對大家都不妙的情況發生的速度。

那麼,第一個法術就先準備虛弱術吧。

進了農舍,混亂的景象立刻映入眼簾。客廳的景象顯示路德萊恩一家人快樂的早餐時間似乎被不速之客給打斷了,餐桌成了兩半,地上滿是麥片粥乾掉的痕跡還有被螞蟻蒼蠅啃食的坑坑洞洞的火腿。通往廚房的門還僥倖地待在門框裡,通往後頭房間走到的門卻也成了四塊加入它在地上的夥伴們了。但是十分幸運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血跡。

「這裡應該是事發點,」坎恩推測道,檢查著地上的痕跡,指著一塊腐爛的肉塊說道,「蛆已經孵化了,並不是最近剛發生的事情。」

「這樣的話,他們會欠商業局東西的原因就差不多出來了吧?因為死人沒法收割麥子嘛!」金指隨口開了個玩笑,卻連自己也沒笑出來,「說實在的,這個地方讓我起雞皮疙瘩。」

「凍咒城北境的冰山、南海彼端的叢林、薩拉尼夫的農舍,該死的,金指,還有什麼地方『不能』讓你起雞皮疙瘩?你不是個註定要幹大事的傢伙嗎?那就給老子勇敢一點,你這小鬍子半身人。」拜倫瞪了一從眼進房以來就一直自言自語的金指,不爽地說道。

「這是謹慎、謹慎!你這頭豺又懂得些什麼呢?砍殺還有砍殺、衝過去再來個幾刀,你的腦子裡頭除了別人的血之外什麼都沒有。」金指抱怨著,輕巧地微微打開了通往廚房的門,迅速地往裡頭瞥了一眼,「廚房安全,除了滿房間壞掉的食物之外什麼都沒有。」

「呿,躲起來的孬種。」拜倫啐了一口,用劍在空中劃了幾個劍花,「有種就出來跟老子對打啊,臭傢伙。」

當然,就算真有這麼一個魔物存在,也不會笨到去回應這種明顯的挑釁。潘妮洛普在檢查農舍背後一個小倉庫時在心裡回嘴道,此時拜倫還在客廳盡著他身為一個隊長的職責─大聲咒罵,一事不做。瑪莉雅、金指還有資歷最淺的瑪莉雅都知道要去檢查房間了,這傢伙卻站在裡發呆,真是讓人火大。

「我說你也來幫個忙吧,蠢豺。」倉庫裡,被蒼蠅臭蟲包圍面對著噩夢般景象的潘妮洛普正苦惱地皺著眉頭,望著堆滿肥料跟飼料用廚餘而臭氣熏天的房間。強忍噁心將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檢查了一次,又是什麼東西都沒有─除了滿山滿谷的臭東西之外。

「倉庫安全。」潘妮洛普咳嗽著說到,心想這竟然比那天進了下水道還噁心。

「那就奇怪了,一樓的其他房間也沒有什麼異狀。」走廊的另一頭,完成一樓客房搜尋的坎恩他們也完成了任務,但照樣什麼東西也找不到。沒有血跡,沒有任何提示屍體位置的訊息。

「更糟的是,這邊到處都是這種屍臭,讓我無法利用氣味找出死者的位置。坎恩說,無奈地搖了搖頭,「瑪莉雅小姐也還沒學到搜尋死者的法術,我們只能一間房間一間房間地搜。」

「真是麻煩吶,就像古人說的,戰場上最討厭的就是沒膽卻跑太快的傢伙。」拜倫碎碎唸道,搜尋著敵人可能的蹤跡。突然,拜倫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死盯著走廊上的天花板瞧。

「怎麼了?」

「天花板上,那塊地方看起來怪怪的。」拜倫說道,潘妮洛普往他說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發現。

「啊,真的有塊不對勁的地方,」金指瞇眼看了一會,才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忽略了這塊地方。那是天花板上一塊髒污的程度略有跟其他天花板不同的地方,但是由於差距實在是太小,要不是拜倫的提醒,潘妮洛普他們可能還得要尋上好一段時間才能發現。

「那玩意兒,是不是什麼隱藏梯?」拜倫又檢查了一下,問道。

「好像是這麼回事。」坎恩身手去找隱藏梯的空隙,沒多久就找到了,又用力的扯了幾下,隱藏梯立刻乖乖地降了下來。而不出眾人預料的,屍臭的中心就是這裡,因為一股臭到幾乎可以看出它臭味的氣息迅速地從它埋伏的地方傾巢而出,讓可憐的瑪莉雅幾乎又要嘔吐了一次。

眾人登上樓梯來到閣樓,找到了路德萊恩家剩下的成員,一男一女跟三個孩子,大人的屍體就跟剛才發現的士兵屍體一樣,四肢都給那不速之客給借走了。小孩的屍體到不知道是因為良心發現還是什麼原因,仍然保持著原貌─雖然是腐爛的容貌。

「這、這太殘忍了。」和平之神蓋茲虔誠的信徒瑪莉雅顫聲說道,顯然是為暴行所懾。握著法杖的手也在發抖,像是穿著夏衣給人丟進了冰水,眼神裡滿是痛苦跟悲傷,「怎麼有人能對兒童做出這種事情來?」

「你的神職人員要開始禱告了,阻止她。」一旁,發現瑪莉雅情況不太對的金指戳了戳拜倫,「沒人在這種情況下做這種事情的。」

「沒錯,在沒確定敵人是不是還在這裡前,沒時間做這種悠哉事。」潘妮洛普也附議道,尤其是她感覺到那股氣息似乎有些加強了。

「不好意思,我希望這些意外死去的孩子們禱告,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等我一會呢?」不出其然,瑪莉雅轉頭詢問拜倫是否能給她分鐘,讓她安撫亡者的靈魂,並替祝福他們回歸平靜。

「大發慈悲通融你,三分鐘。」拜倫無視金指跟潘妮洛普的抗議,大方的同意了瑪莉雅的請求。

但是,瑪莉雅甚至還沒把抄寫著禱言的小冊子拿出來,莊嚴的禱告就被意外中斷了。本來平靜〈只是有些陰森〉的農舍突然劇烈地晃動了起來,像是要崩塌似地搖晃著,沒有什麼心理準備的潘妮洛普差點被嚇得跪倒在地上。

「搞、搞什麼鬼?」潘妮洛普失聲叫道,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身子。這時,一雙巨大的手掌突然從她不遠處的地板竄出,緊抓著閣樓的地板,開始使勁地往下拉。

「敵襲!」拜倫向因為去幫死者禱告而遠離了眾人的瑪莉雅大聲吼道,「在那王八蛋把路拆掉前給老子回來!」

但是太遲了,有著怪力的巨掌成功地將閣樓的地板拆下了一大塊,硬生生地將她與眾人分開。而此時巨掌的主人也現身了,那是個巨大的、有著人形的生物,身軀有著好像是由某各種不規則的肉塊強行拼湊起來的。半糜爛狀態的表皮流著膿汁,散發出讓人反胃的噁臭。應該是頭部的肉塊有著一雙濁黃色的眼睛,充滿長短不一的利齒的嘴巴好像機械似地一張一合著。背上,兩隻很明顯本來是人類的手臂緊抓著本來是屬於某個士兵的長劍盲目地揮舞著,一個留著鬍鬚的人頭則鑲嵌在怪物的胸口,目露凶光的瞪著眾人。

「截、截肢怪。」雖然已經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麼害怕,但是潘妮洛普的聲音還是露了餡。

畢竟,現在他們面對的,是這個世界上最惡名昭彰的不死生物之一,被人稱做截肢怪的可怕怪物。這種怪物不僅靠著天生的怪力、帶著毒性的體液讓他成為最佳的戰士,它的身體還能夠適應各種生物的器官,並讓它們替自己服務。比如說,如果截肢怪的手斷了,只要它從屍體上取下另一隻完好的手臂,插到自己身上,就立刻能夠使用那隻手臂,像是根本沒受傷一樣。砍下頭顱、刺穿心臟這種對於普通生物來說必死的傷害對截肢魔來說也僅僅是重傷。只有完完全全地毀壞它的身體,一點殘渣都不要留下,才能夠摧毀這種可怕的怪物。

而他們現在所要面對的,就是這種可以輕易摧毀一個普通傭兵小隊的可怖怪物。他們隊裡卻甚至連個能用上兩次中級治療術的人都沒有。

「我們糗大了對吧?」望著眼前的巨大怪物,金指顫聲說道,慢慢地往後退去。

「哼!老子的隊伍才沒有糗大這種事情,」拜倫露出了充滿自信的微笑,好像心情絲毫不受那隻截肢怪影響似的,「只是贏的比較麻煩罷了。」

說完,他就像野馬脫韁般地舉劍衝了出去,好像自以為是什麼野蠻人還是狂戰士之流,向豺狼撲向獵物般地殺了出去。

「真是讓人受不了的傢伙!」潘妮洛普快要抓狂地說道,這傢伙每次都搞這種亂七八糟的狀況,叫她要怎麼樣安排戰術啊?更何況現在他們人通通都站在這個隨時有可能塌陷的小閣樓上,讓情況變得更加的亂七八糟了,「不管了,我們先從這裡下去再說,金指你想辦法去把瑪莉雅弄下來。」

「我、我?」

「當然是你,你是個該死的盜賊不是嗎?那就去潛行過去,然後把我們唯一的神職人員救下來。」 潘妮洛普煩躁地說道,一邊跟坎恩衝向隱藏梯,要不然等到這裡垮了他們卻還傻傻的站在上面,就不是摔下來然後痛的要命這麼簡單了。

「是、是的,女士。」驚慌中,金指竟然不知不覺的用上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再也沒說過的敬語。

「去死吧,混帳東西!」奔向截肢魔的拜倫一躍而起,砍向截肢怪抓著閣樓地板猛往下扯的巨掌,而在遲鈍的它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鋒利的巨刃就已經深深地刺入了它的右臂之中,黑褐色的鮮血從傷口中大量噴出,噴的拜倫一身都是。

「嘎吼─!」遭到挑釁的截肢魔狂怒地吼道,右臂大力地往地板撞去,想將拜倫甩下來。那巨大的力量立刻將閣樓地板又敲碎一塊,還差點打到剛從閣樓上逃下來的潘妮洛普跟坎恩。拜倫則是整個人撞上了地板,發出了不祥的撞擊聲。

「還活著嗎?」潘妮洛普緊張地大喊,如果沒有回應的話,如果那個傢伙竟然膽敢用這種蠢斃了的方法死去的話,她就再也不要管這件事了。她會沒命似地往薩拉尼夫的方向跑去,也許還會替自己加上個敏捷術〈雖然她今天沒準備這個法術所以不能放〉。

另一方面,放輕腳步,慢慢地走過閣樓僅存地板,朝著因為受到驚嚇而縮在角落的瑪莉雅前進的,是半身人盜賊金指,他心裡也在為同樣的事情感到緊張。如果那傢伙就這樣葛屁的話,那大傢伙接下來一定就會找離它最近的我算帳,所以為了我啊,拜倫,再多挨那傢伙幾下吧!別不負責任地自個兒鑽回地獄去了。

「真是,這次真的是糗大了。」抱怨著,勇士金指還是按照那位女士的吩咐,朝著呆坐在那裡的公主走去。

「他、他媽的。你把老子當成他媽的布娃娃啊?」」令人驚奇的是,拜倫那傢伙竟然沒敢截肢怪甩下來,還緊抓著劍柄,搖搖晃晃地掛在截肢怪的手臂上,狼狽不堪、怒氣沖沖地咒罵著,「佛登戰士術!」

說完,他手上的戒指就發出了一陣閃光,由法術帶來的力量立刻充斥了拜倫全身上下,讓他感覺到精力無窮。

「支援老子!」拜倫大喊,躲過了想把截肢怪想把他拍下來的一掌,拔出長劍, 跳下了怪物的手臂,用力一斬,從怪手上砍下了一大塊肉。但是巨怪也狠狠地賞了拜倫一擊,雖然他靠著蠻力強檔下來,強大的力道還是讓他撞破了牆壁,摔進了一樓的倉庫裡。

「嘎吼─!」截肢怪嘶吼著,濁黃的眼睛發出懾人光芒。將擋路的牆壁整個打爛,朝著倒在裡面、因為衝擊的力道太大而咳嗽不止的拜倫走去。

「可惡,又要再重新準備法術了。」潘妮洛普焦急地思考著她會的法術裡有哪個是可以對不死生物產生有效的傷害,虛弱術還有其他負面影響法術是沒用了,那種怪物根本不吃這套,但是她最強的攻擊法術邪劍術對於不死生物的傷害又太低,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可惡,該怎麼辦才好?」

「我來把那傢伙搞瞎,你再用泥沼術牽制它。」似乎是聽到了潘妮洛普的自言自語,坎恩對她這麼說道,「它的重量一定會讓他沉下去,到時候拜倫就能輕鬆把那怪物解決掉了。」

「就這麼辦!」潘妮洛普點了點頭,朝著倉庫的方向衝了過去。

樓上,另一場艱困的戰鬥正進行著。

「瑪莉雅,你還好嗎?」半身人眉頭深鎖,看著兩眼無神的瑪莉雅,「還清醒的話就回答我一聲。」

諸神在上,金指在心裡頭咒罵道,看這小傢伙活像隻被人揪光了鬍鬚的貓咪,給人搞的魂飛魄散,活脫脫是個膽小鬼。八成是連頭狗頭人都沒殺過的菜鳥,拜倫都給咱們找了些什麼天才過來啊?

「那、那是什麼東西?」瑪莉雅緊抓著金指的衣服,淚水在眼框裡打轉,「為、為什麼第一次冒險就讓我遇到那種東西?我、我不想就這樣死去啊!」

「少胡說八道了,才沒有人會死。」金指胡謅道,自己也沒幾分把握。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個全隊唯一有治療能力的小傢伙推到樓下去加入戰局,要不然單靠那莽夫肯定撐不了多久,「更何況,作為神的僕人,更要勇於對抗邪惡不是嗎?所以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下面還有人需要你去幫忙。」

「需、需要我?」

「對,拜倫在跟那個大怪物對抗,而如果沒有你的治療術,他就不會贏。」金指急中生智地說出了一大串激勵的話,雖然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講些什麼,「所以你要打起精神來,跟我下去。這樣你才能幫助所有的人,這樣我們才有贏的機會。」

「我、我知道了。我不會再逃避了。」瑪莉雅的眼神恢復了一些光采,她急忙撿起法杖,伸頭望向樓下激烈的打鬥,「我們趕快下去支援他們,金指先生。」

說完,恢復勇氣的瑪莉雅手腳俐落的跳下樓去支援戰鬥了。

「老天,我幹的還真不錯,不是嗎?」金指低聲笑著,偷偷地暗爽了一下,才又頓入了陰影之中。

樓下,因為受傷而陷入憤怒狀態的截肢怪正朝著拜倫步步逼近。拜倫重重地捶了自己胸口一下,讓疼痛止住咳嗽的欲望。他有些不穩地爬了起來,重新舉劍準備應戰。

「該死,老子的人都死去哪了?」拜倫低聲咒罵道,遊俠跟潘妮洛普的支援攻擊始終沒來,難道他們認為可以讓老子一個人做完所有的麻煩事,讓他們清閒地去喝下午茶?而且這大白痴的血真是不知道混了什麼鬼,弄得老子渾身痛死了,「偉人真不是人當的吶。」

拜倫翻身躲開了截肢怪用力地一擊,本來在他身後木桶碎成了幾千塊小碎片。拜倫趁著對方的空隙撲進了截肢怪懷裡,鋒利的劍刃刺進了它的腹部,在順勢往下一切,怪物的腹部立刻被切出一條大口子出來,大量古怪的器官從切口處流了出來,血則像是被敲破的酒桶一般湧出。

「嘎吼─!」截肢怪痛苦地嘶吼著,濁黃的眼睛像燈火一般明亮,它憤怒且瘋狂地揮舞著雙手,肆意地破壞著週遭的一切。它背上插著的兩支人手也不斷地揮舞著,胸口鑲著的頭顱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吃下最後一擊吧!」拜倫狂妄地大笑著,一躍而起,躲過了截肢怪左手憤怒地捶擊,他高舉長劍,準備將怪物的頭顱一舉斬下,「老子贏定了!」

但是,自信滿滿的拜倫卻意外地忽略了來自右手的攻勢,一躍而起的他在空中一把被怪物抓住,動彈不得,陷入了極為尷尬的境地。終於抓住敵人的截肢怪發出了勝利的歡呼,開始用力地握緊拳手掌,想將這個差點重傷自己的傢伙捏成碎屑。

「現在可以來幫一下老子了吧?」拜倫一面掙扎著,一面想辦法不要在他隊友面前痛的叫出聲來。畢竟就算有了佛登戰士術的加持,截肢怪強大的握力還是令人很不好受,而只要他一不小心叫出聲來,他就毀了,他那「豺狼」的精美名號也毀了,所以─

一條黑影從截肢怪的上方竄下,跳到了截肢怪的肩膀上,並且在怪物還來不及反應之前,盜賊金指那把帶毒的匕首就刺進了它的右眼裡,「坎恩,左眼給你!」

「收到!」遊俠坎恩拉滿了長弓,一隻裝滿火藥的箭矢立刻就破空而出,插進了怪物的腦袋裡,而衝擊力立刻引爆了火藥,將它醜陋的頭顱炸掉了一半。突如其來的痛苦讓怪獸不得已鬆開了雙手,讓拜倫脫困。

「泥沼術!」看到計畫第一步成功的潘妮洛普,立刻施展了前一刻才充能完畢的泥沼術好完成剛剛制定的連環計。截肢怪腳下的土壤立刻因為法術的影響變得鬆軟且充滿了水分,巨大的怪物立刻因為重量的關係陷了下去,發覺站不穩的怪物立刻想要逃跑,但是剛剛被粗魯對待的拜倫立刻展開了他的報復行動,長劍刺進了怪物的膝蓋,在狠狠地往外一挑,怪物的膝蓋骨竟然被挖了出來。

「這下你可沒處去了吧,蠢貨?」拜倫對著跪倒在地上、半個身子已經沉沒到土壤之下的截肢魔狂笑道,將它還在泥沼外慌亂地揮舞著的右臂硬斬了兩三刀,將它整個砍了下來,雙手都動彈不得的截肢魔只能瘋狂地嘶吼著,半張臉上的半張大嘴不停的撕咬著空氣,雙眼中的光芒半明半滅。

「這次,老子真的要送你最後一擊了。看在你讓老子幾乎快要接近吃鱉的份上,讓你死的壯觀一點。」拜倫邪笑著,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捲軸跟一小塊水晶般的寶石,「『烈焰風暴』吶,雖然花了老子好幾千塊,但是想到能讓你這傢伙變成幾萬片螞蟻大小的碎片,就覺得划算的不得了啊!」

拜倫退的遠遠的,將寶石裹在捲軸裡,扔進了怪獸一張一合的大嘴裡,唸出了捲軸的啟動咒語,「以火神及火焰之名,啟動吧,烈焰風暴!」

接著,在一場小爆炸之後,不管是站的最近的拜倫、早就躲到外頭去想跑的越遠越好金指、聽到那傢伙要在室內施放大型法術而一臉錯愕的潘妮洛普、沒什麼表情的遊俠坎恩、以及雖然下來了卻一直沒機會參與戰鬥的瑪莉雅,都給爆炸的熱浪給波擊到,還被截肢魔的殘渣噴的一身都是。

「哈哈哈!就算是沒看過的王八蛋又怎麼樣?在老子無比的力量前也不過是渺小的螻蟻罷了!」一身腐肉臭味的拜倫摸去了臉上的碎屑,哈哈大笑地說道,將長劍上的血抹在衣服上,繫回腰間。

「但是,這樣要怎麼回報任務?」潘妮洛普嘆氣道,畢竟如果路德萊恩已經死透透了,那麼信自然也送不出去了。

「哼,老子替他們做掉了這麼大個混帳東西,他膽敢不付錢?」拜倫啐了一口,將口中胃液的味道清乾淨,「這玩意兒的市場行情至少有五百枚銀幣。」

「也許八百枚?」一臉晦氣且一身臭氣的金指從附近走了回來,手中握著一小塊雕著花紋的金屬片,「畢竟這大怪物竟然是個雷吉塔哈的信徒,虔誠到把祂的小雕像帶著到處走。」

「那麼,」拜倫咧嘴而笑,看來也許顧客大爺給的委託比想像中的更有趣,要不然最起碼,也更有賺頭了,「也許不只八百枚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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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2日, 2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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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智慧的力量與無知的力量

如果說薩拉尼夫是顆剔透的綠寶石,那麼它東方的鄰居杜拉,就肯定是璀璨的黃金了。不同於農城,杜拉身為東、西保羅尼亞商路的交界點,再加上跟北方聖哈倫有陸路相通,跟南方的兩個重鎮威史塔堡跟暗水城有水路相通,自然就成為了商業重鎮。數以萬計的商人每日在這此流動,不僅帶來各方特產,更替此地帶來了大量的金幣。所以自古以來,杜拉便是保羅尼亞的珍珠,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城。

而當杜拉的壯麗景觀出現在拜倫等人眼中之時,半個城市正籠罩在火燄與濃煙之中。

「這、這是怎麼回事?」本來在與遊俠聊著天的瑪莉雅停下了腳步,一臉震驚地望著焚燒中的城市,「明明三天前還好好的,為什麼?」

「難不成是被獸人的間諜滲透了?」高大黝黑的遊俠坎恩猜測道,臉上表情雖然沒有多大變化,但是仍可看出出生保羅尼亞的遊俠心中有多緊張。因為他腳步不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也許我們應該趕去,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一路上盡是麻煩事,」半身人金指抱怨著,不滿地將拜倫那依然空空如也的錢袋偷偷地塞回他口袋裡,「截肢怪、杜拉大火,天知道接下還會發生些什麼?我說我們少和這趟混水,直接往委託目標去就好了。」

「但是我們的目的地『就是』杜拉啊。更何況,杜拉那種慘況可能也跟我們的委託有關。」潘妮洛普‧馮‧赫撒說道,聳了聳肩,「何況,只有當窩起火的時候,老鼠才會從洞裡逃出來亂竄。」

「恰到好處的比喻,潘妮。」有著「豺狼」名號的拜倫‧薛普德哈哈大笑著說道,身上各種的飾品晃動著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但是新出現的,是不久前獲得的戰利品─一串有著截肢怪牙齒的項鍊,「這樣子就省事多了,本來老子還為了要四處找他們的窩煩惱呢,老天真是賞面子。」

雖然拜倫說的輕巧,但是眾人的速度還是加快了許多。等到眾人真正到達了杜拉那氣派的大門面前,才發現問題比想像中要嚴重的多。

雕刻著精美浮雕的大門之前,數以百計的人正擠在城門口,無一不想從杜拉離開。他們大小家當或用推車運著、或直接扛在肩上,神情哀戚、慌張不堪。載著各式商品的馬車也一輛輛地從貿易鼎盛的杜拉離開,白來杜拉一趟的商人不甘心的表情則全寫在他們臉上。士兵們則試圖讓逃離的人潮恢復秩序,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們眼神則是飄向城市另一端熊熊的火燄。

「請問一下,杜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隊伍的代表,和平之神的信徒瑪莉雅帶著慌張卻又有些困惑的笑容向一名對著人眾大喊不要慌亂的士兵問道,「該不會是杜拉被獸人襲擊了吧?」

「不死生物,」士兵鬱悶地、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東城的舊城區,骷髏啊、僵屍啦,至少百來隻,把整個東區都塞滿了,連往東方的道路都給他們堵住了。幾乎全城的人都去支援,但是到現在還沒多大進展。」

說罷,他又望著倉皇逃離的人群,嘆了口氣,「城裡頭能跑的人都差不多跑了。你是旅客對吧?那也別捲進來了,快回去吧!等到我們把不死生物解決了之後再來造訪杜拉。」

「抱歉吶,」這時插話進來的,仍然是拜倫,「要老子碰到這種情況卻置之不理,老子辦不到。『驅散影子是光明的職責』,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就不要客氣,說吧。」

「等等,那個傢伙是認真的?」金指顯然是被拜倫身上突然出現的浩然正氣給嚇到,不可思議地問道。

「跟哥不林學唱精靈詩歌一樣認真。」潘妮洛普搖了搖頭,看著仍然不知道自己受騙上當的士兵,驚訝那傢伙到現在還沒發現出拜倫語氣中的嘲諷意味。

「真的嗎,你願意幫忙?」士兵驚奇地說道,畢竟在這種人人想逃的氣氛中,突然出現個想幫忙的傢伙,雖然幾個人而已幫助不大,但是還是讓人感到挺打氣的,「那麼,就麻煩你去東區支援我們戰鬥了。之後,我一定會呈報讓你們獲賞的!」

「獎賞就不必了,那種東西老子不需要也不在乎。」拜倫強忍著笑出來的欲望,大聲回答。但是他憋笑的動作顯然被士兵當成了被士兵無理問題所激怒的表現,連忙道歉說他不該問這種失禮的問題。

「哈哈,沒關係,老子不是小心眼的人。」用力的拍了拍士兵的肩邦,拜倫帶領著眾人順利地用粗劣的謊話混進了一片混亂的杜拉之中。

「混亂的起因是大量的不死生物,這說明了雷吉塔哈的信徒在這次混亂裡肯定扮演著重要角色之一。」潘妮洛普說道,掏出了城市的地圖,指著舊城區,「而這裡則是起點,規劃不良、建築雜亂的舊城區,就藏身地來說是個很好的地點。但是這次的混亂比起刻意,到比較像是意外造成的,畢竟在自己的基地搞破壞,對好不容易躲過聖哈倫圍剿,立足未穩的他們來說一點也不值得。」

「嗯,這麼說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他們是要怎麼樣才能『意外地』召喚這麼多不死生物呢?」遊俠坎恩問道,語氣難得顯得有些著急,「據說一般的死靈法師要召喚不死生物不但需要死屍,而且還需要特定的儀式跟施法材料不是嗎?這些條件加起來,這場意外怎麼想都不是意外造成的。」

「其實,你剛剛提到的那些東西,不過是要聚集足夠的力量來驅動死屍。」潘妮洛普想也沒想地就回答道,「所謂殭屍或是骷髏這種簡單不死生物,不過就是被大量能量驅動起來的空殼子罷了。幾百個屍體或是骨骸,再來一場不大不小的奧術能量失控,這次的杜拉災難就能夠輕易地造成了。」

「奧術能量失控?」金指抓了抓頭,一臉困惑不解的樣子,「通用語,謝謝。」

潘妮洛普在心裡賞了半身人一個白眼,看了看地圖後轉進了巷子,頭也不回地接著解釋道,「當有著法術加持或是附著著奧術能量的道具遭到了誤用,或是使用過度時,就會產生物體內部的失衡,而失衡的結果則只有一種,就是爆炸,好讓失衡的能量得以散去。而當外洩的能量流進了屍體或是骨骸,就會驅動它們,讓他們再次能夠行走、攻擊、進食或是任何讓他們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不死生物的活動。這,就是其中一種不死生物產生的方式,它的成品通常不受控制,同時也因為體內能量混亂而導致極強的攻擊性。」

「呃,你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赫撒小姐?」剛剛給迅速地惡補了一堂死靈學的瑪莉雅困惑地問道,顯然是對自己隊友竟然對這種禁忌的學問了解這麼多感到驚訝。

「身為一個奧術師,要懂得不僅是本分。」潘妮洛普說道,輕巧地轉移了話題。要不然我還能怎麼說呢?潘妮洛普在心中想到,更何況,她說的也不是謊話,所以對她也不需要有什麼罪惡感。

「正是如此,就像古人說的,『如果半杯水只滿足做半杯水,那麼即使諸神下凡它也還是只能當半杯水』,要當老子的隊友,至少得要有一杯半才夠。」拜倫說道,穿過了一片死寂的南城朝著東方前進,回答的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或是真有這麼一句話〉似的,「像老子,大概就有一壺水這麼滿。」

「是呀、是呀,當然如此。」金指擺了擺手,滿臉不在乎地說道,身手又向潘妮洛普要了地圖檢查了一下,領著眾人來到了一個下水道口,說道,「想要直接進舊城區是不可能的,畢竟可不是人人都像剛剛那傢伙一樣會被拜倫的蠢把戲騙倒。所以,如果想要安安靜靜、不被打擾地進入舊城區搜索,肯定得走下水道。這裡則是離舊城區最近的下水道口,待會下去應該只要不到五分鐘我們就能到達目的地了。」

「很好,那麼通通都給老子下去吧。」拜倫將水溝的鐵蓋掀了起來,也不回頭看看後頭有沒有東西就隨意地扔到了身後。他面對潘妮洛普,露齒而笑,「為了體諒穿著法袍的人,就讓女士優先吧!請,潘妮。」

天啊!看著下水道蓋,潘妮洛普不禁在心中哀嚎。我才剛進過下水道不久不是嗎,現在怎麼又要我進去了?腐臭、泥濘、骯髒,下水道早在那次之前她心中留下了差勁的印象,而自從她上次差點給髒水淹過去之後,她對於那鬼地方的評價更是低到無以附加。

不過同時,她也知道這是通往舊城區最不是唯一、但是最好的方法。所以,我猜人們很多時候得向現實妥協,就算現時很糟也罷。潘妮洛普想著,一步一步地朝著下水道黑暗的深處前進。

但一下來,隨手將魔杖充能好照亮四周之後,潘妮洛普立刻就發現了很難不引人注目的事情─下水道周圍的牆上,有著帶有宗教色彩的雕花,這讓它跟底下潺潺流過的汙水相比,形成極大的差異。

「真是奇怪,」接著下來的是瑪莉雅,她腳剛着地就跑去盯著牆上雕刻的花紋瞧,好像要看穿它似的,「真是奇怪,這些是傳統的修道院雕刻,還是百多年前所盛行的風格,怎麼會出現在下水道裡?」

「這裡本來的確是一座修道院。」金指從鐵梯上跳了下來,立刻開始觀察環境,「很久以前當聖哈倫帝國的範圍還包含這裡時,城裡幾個特別富有卻又特別虔誠不肯改信正義之神的異教徒為了躲避宗教法庭查緝,就招來石匠跟建築工們建造了這個地下修道院。當然,錢收買不了宗教法庭,所以這裡最終還是被查封了。那幾個有錢人被處死,財產被充公,修道院則在之後的下水道工程中被拿來利用,成為了整個排水系統的一部份。」

「謝謝你的解說,親愛的金指。」跟著坎恩一起爬下來的拜倫不滿地說道,「聽起來是個挺有賺頭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你長久以來都沒跟老子提過?」

「每個人都要留幾袋麥子好過冬。」金指聳了聳肩,「更何況,這裡有沒有陷阱、有沒有人先來一步我都不清楚,怎麼好意思請你大爺下來以身涉險呢?」

「以理由來說,那不夠好。但以藉口來說,足夠了。」拜倫寬宏大量地原諒了金指,但是也不得不提醒他─沒有下次,「畢竟,老子哪次賺大錢的機會沒通知你呢,好金指?」

「好啦,兩位,現在該往哪走?」潘妮洛普看著四通八達、活像是個迷宮般的下水道問道,「我們可沒有下水道的地圖啊。」

「這倒不是什麼問題。」金指充滿自信地說道,「我是個盜賊,還記得嗎?會讓我自己不好過的話我就不會提議要走這條路。這附近我記得有個舊時修道院留下來的小房間,只有用矮牆將水隔開,做為施工時臨時存放雜物的地方。只要穿越那裡,我們就能少走一堆路,直接到我們的目的地舊城區。」

「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快走吧。那些異教徒可是不等人的。」拜倫急躁地說道,直推著金指較他趕緊帶路。畢竟,照現在這種混亂的情況,異教徒也可能會趁亂逃脫也說不定。老鼠肯出窩是很好的事情,但是要是直接搬家了,捕鼠人也會很氣惱的。

在金指的帶路下,眾人很快便來到了他所指的那個房間。房間沒什什麼特別的裝飾,潘妮洛普猜測這間房間看來本來是個大通舖什麼的,好提供教徒們禮拜後休息時用的〈畢竟與奧術不同,宗教總是充滿了繁瑣與無趣〉。

但是,當眾人走到房間的盡頭時,卻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東西─一面繡著狐尾,下面還寫著「關注時節之人」的紫色掛毯大咧咧地掛在牆壁上,旗幟還不自然地晃動著,顯然後頭被挖空了,才讓那頭的風將旗子吹動。

「這是我看過最差勁的密道了。」金指不屑地說道,但還是小心地檢查通往旗幟的路上有沒有暗藏什麼陷阱,「完完全全是在侮辱這門藝術,那面破旗子比只用箱子遮住地道口還要更糟糕。」

「敵人的愚蠢是件好事。」拜倫笑著說,隨手抓起石頭丟向金指還沒檢查到的一個角落,旁邊的石壁立刻發出了隆隆的聲音,幾支箭矢從中飛出,射往石頭的方向,不但沒射中,連地板也沒穿透就掉在了地上,「連飛矢陷阱都做不好的傢伙,就算真着了他們的道,也不用怕受傷。」

「小心為上。」金指回嘴道,找到了一個同樣設置差勁的陷阱〈一個不夠深的坑上鋪著太厚的木板〉。

最後,當金指在次確定周圍沒有陷阱之後,拜倫一把將旗幟整個扯了下來甩在地上,一個大小剛好可以讓兩人進入的入口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通道口另一頭似乎是本來休道院的一部份,不論格局或是裝潢都跟之前看到的風格差不多。

而剛踏進入口,更明顯的證據立刻就出現在眾人的眼前,眾人進入的房間似乎是修道院本來講課間的地方。房間裡頭椅子凌亂地排列著,房間尾端著有座本來不知道是雕刻哪位神祇的雕像,雷吉塔哈的信徒們顯然不太滿意,粗暴地將那座神像給削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有著一臉奸詐模樣的雷吉塔哈雕像。

「一腳踹進鼠窩了。」潘妮洛普說道,覺得頭腦有些發脹。因為才剛踏進這個地方,她就已經覺得這個地方鐵定就是這次意外的發生地了,不管是奧術能量的濃度還是混亂程度都高的嚇人,要是現在誰還膽敢在此處施展中型或大型法術,下場肯定就是給混亂的能量炸的粉碎。

「我、我覺得不太舒服。」同樣受到此處混亂能量影響的,還包括瑪莉雅,她現在正為沒來由的頭昏及無法集中精神所苦,「這個地方的氣氛,怪怪的。」

「嗯,老子什麼感覺都沒有啊?該不會是在裝病吧,瑪莉雅?這招對老子是沒用的,就算覺得快病死了,也還是得乖乖跟著老子行動才行。」當然,體格跟神經都有如獸人的豺狼拜恩什麼都沒感受到,看著臉色怪異的兩位施法者,只認為女人們討厭下水道的味道,想早點離開罷了。

「不,這地方的氣息的確有些怪異。」坎恩說道,眉頭深鎖,「很混亂的氣息,甚至比在薩拉尼夫時的感覺還要更加強烈。如果叫我來猜的話,我會說杜拉陷入恐慌的源頭就是這裡。」

「是嗎?哈哈,老子的預感真是準確啊,看來這次的事情果然跟這些小臭蟲脫不了關係,」拜倫哈哈大笑地說道,一副替自己靈準的預感感到自豪的模樣,「只是如果是混亂的氣息,表示小臭蟲們本來想做的事情其實沒成功對吧?能靠失敗毀掉半個杜拉,這些傢伙也真是有本事吶。」

「又有誰能否定無知的力量呢?」潘妮洛普說道,為了確保不會意外觸發混亂能量的爆炸,而將法杖中聚集的能量小心翼翼地釋放回週遭,「畢竟這個世界就被愚蠢毀滅過一次不是嗎?這種事情都辦的到了,難道還有什麼是無知辦不到的?」

「變聰明些吧。」拜倫聳聳肩,走出了講課間來到走廊。抽出腰間那把斬敵無數的長劍,語調輕鬆地說道,「好啦,大家也知道自己深入敵營了,該做什麼老子就不提醒了。」

「等一下,拜倫。」潘妮洛普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一直忘了提醒拜倫這裡不能施法,心中暗罵自己笨蛋,「這裡的能量太混亂,勉強施放小型法術之外的法術一定會產生爆炸,就算是平常用的一些的三級奧術也一樣。所以我想我需要其他武器來代替手杖。」

「那麼,先用這個撐一下吧。」拜倫順手從短靴中抽出一把短刀,扔給潘妮洛普,「淬了蠍毒,作用是麻痺及劇痛。這就是代表請你千千萬萬不要碰到刀刃的意思。」

「了解。」潘妮洛普回答道,心中因為剛剛的發現而驚訝萬分。那邊竟然還藏了把淬毒的短刀?我竟然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身上還藏著那種鬼玩意兒,潘妮洛普在心中想著,幸好那時候沒真趁他沒配劍的時候動手,要不然那把利刃鐵定沒一會就刺進自己的心臟裡。

「你也要防身用的武器嗎?」拜倫問著剛聽到自己不能在此處施法而顯得驚訝〈也帶點失望〉的瑪莉雅,她的武器同樣只有在此處派不上用場的法杖。但是她搖了搖頭,說身為神職人員,她只能配戴無刃的武器,用拜倫的短刀會違反她已經發誓要遵守的戒律。

「是嗎?」拜倫皺著眉頭說道,「那依現在來看是沒法子可想了。坎恩吶,就先麻煩你替老子把她看好了。」

說完,拜倫還是不死心,又問金指有沒有短弓之類的武器可以借給瑪莉雅,但是最後還是因為瑪莉雅除了法杖之外什麼武器都不會用而告吹了。眾人只好在這種有些尷尬的情況下繼續對雷吉塔哈信徒秘密基地的探索。

※※※

廢棄修道院的一角,雷吉塔哈的虔誠信徒,以及聖徒閣下的追隨者彼得‧包德溫跟他夥伴們正面對著有生以來最大的危機─一群凶殘的不死生物。他手中的短棍已經有些裂痕,就跟他的信心一樣,畢竟自從昨晚以來,情況就已經失控到無法挽回的境界了。

「撐住!不要讓那些混蛋找到空隙!」包德溫大聲吼道,指揮其他人用手上僅有的武器將逼近的骷髏打退。至於他們的敵人,披著裹屍布、帶著若有似無的獰笑、妖火似的幽藍色光芒從眼框中洩出的骷髏,則像是絲毫不被痛楚影響般,步步逼近著彼得跟他的夥伴。

我早就知道這種事情是他媽錯的離譜。包德溫不禁在心中偷偷埋怨起從不犯錯的聖者。用那黑呼呼、神秘兮兮的鬼玩意而施法?難道這不是那種聽起來就很不對勁的事情嗎?特別是這還牽扯到有龐大複雜的奧術能量活動時,難道就不應該再多想個兩分鐘嗎?現在可糗大了,不但召喚出一大堆凶巴巴的鬼東西,放著他們到處殺人,還要我來回收聖者迪達勒斯留在這裡的小書書,真是─

「─他媽的混帳!給我撐住!」包德溫大喊,用短棍敲碎了一個骷髏的頭蓋骨,幽光從裡頭散去,化作一點一點的小光球,最後消散在空氣中。骷髏本身也散落一地,變回了它本來應是的東西─一堆骨頭。

「哇─」這時,一個粗心的傢伙〈也許他叫做山米,包德溫想,他老是記不住所有人的名字〉給一隻骷髏用力地推倒,狠狠地摔在地上,唯一防身用的短棍也滾的老遠。他立刻用力狠揍那隻骷髏的臉,想把它打離自己,但是它狠狠地用它尖銳的手指骨插進了對方眼框中,他大叫,雙手亂揮。其他骷髏則趁勢逼近,朝著他一陣拳打腳踢。

「夠啦!」在其他人還沒完蛋前,包德溫吼道,「再跟那些渾蛋打,打贏了我們也完蛋啦!我們得撤到圖書室那邊,用火燒了這些混蛋!」

沒錯,在那裡不僅有火,還有書架可以阻擋敵人。更重要的是,聖者大人要的那本書也在那邊。越早拿到那本雜碎,他就越早可以回去找另一個雜碎。抱著這樣樂觀的態度,包德溫高舉短棍,引導著他的夥伴,朝著安全的方向撤退過去。

而在廢棄修道院的另一個角落,當拜倫〈再次地〉踹倒一扇本可搬去博物館展覽,有著精細雕刻的木門時,迎接他們的終於不再是另一間扔滿食物殘渣跟排泄物的空室,而是一個堆滿了書架的大房間,本來似乎是修道院的圖書館。但是現在雷吉塔哈的信徒們顯然替這些歌頌異神的壞書找到了新用途─照明來源,有著精美封皮的書籍被堆成一堆,點了火之後拿來照亮整個圖書室。

「又一次地,沒有異教徒、沒有不死生物、沒有賺頭。」拜倫稍微檢查了一下房間的情況,確定沒什麼值得浪費他時間的東西之後就轉身準備離開,卻給潘妮洛普一把拉住。

「等一下,蠢豺。幾百年來的知識都藏在這邊了,你卻說走就走?」潘妮洛普不滿地說道,畢竟這些書對拜倫那種傢伙可能的確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畢竟連那種傢伙識不識字都是問題〉,但是對潘妮洛普這還有其他跟她一樣有智慧的人來說,百年前的知識代表著可遠遠不只是不能吃的紙堆,而是未知的法術、知識、甚至是技術。這些可不是她能夠說放手就放手的,不在這寶庫裡挑個兩三本中意的走,潘妮洛普可絕對不會罷休。

「你呀你,看無聊書的無聊人。」拜倫搔了搔頭,煩躁地說道,對於非冒險故事的書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何況異教徒此時此刻正在逐漸地逃離這個地方。可是他也沒什麼辦法,法師說話有法師的道理。而且,潘妮洛普畢竟算的上是自己人。沒錯,拜倫想到,他總得照顧好自己人對吧,要不然外面的人會怎麼說?有時得給那丫頭一點點特權,讓她乖乖替自己做事,僅此而已。

「好吧!反正老子剛好走累了,休息!大家要做些什麼自己看著辦吧。」拜倫宣佈道,讓眾人在圖書館裡自由活動。

「這是,關於神器的記載?」迫不及待地衝往有著幾本大書翻開來躺著的書桌,潘妮洛普立刻開始讀起翻開的那一頁,驚喜地發現是關於一個叫做「雷吉塔哈的贈與」的神器。那是顆珍貴的寶石,由雷吉塔哈親自贈送給某個表現了非凡忠誠的信徒。由於被顛覆之神注入了大量能量,可以對部分的法術造成增幅效果。更棒的在於,由於大量輸入能量導致顛覆之神一絲的神性也隨著能量傳送到了寶石裡,這讓雷吉塔哈的贈與有能力破除一切誓約及限制之外,據說甚至連諸神所設下的限制,也能藉由這顆寶石來破除。對潘妮洛普來說可以說是相當有趣且有吸引力的東西。

「潘妮洛普小姐,這些似乎都是介紹同樣東西的書呢。」在潘妮洛普想偷偷將那本記載著「雷吉塔哈的贈與」的那本書偷偷塞進包包時,瑪莉雅跑來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讓毫無準備的潘妮洛普嚇得跳了起來,那本挺厚的書也掉了下來,砸往她的腳,「你好嗎,潘妮洛普小姐?沒被書壓傷吧?」

「不,我還好。怎麼了嗎?」

「桌上的書似乎都在介紹同一個異教神器呢!不知道這跟這一次的意外有沒有關聯,畢竟上面說那個異教神器裡有著大量的能量,如果被雷吉塔哈的信徒拿來使用的話,一定會做出足夠造成這場意外的事情來的。」瑪莉雅說道,領著潘妮洛普看了一次其他攤在桌上的書,它們也的確如同瑪莉雅所說的,都是記載著「雷吉塔哈的贈與」的古籍,但是裡頭的記載都沒有潘妮洛普剛剛藏起的那本好,所以她暫時沒有將它們納為己有的念頭。

「的確是有這種可能。」潘妮洛普回答道,仔細地研究著桌上其他關於這種神器的資料。的確,如果那群蠢蛋真以為他們手上拿的不過是顆豪華版的能量水晶,那麼他們無疑地會拿神器去做些他們老做的蠢事─召喚惡魔、想辦法跟雷吉塔哈通上話什麼的,完全不考慮可能的後果。

而拿神器去做那種事,就像把整壺水倒進杯子裡一樣。

「很有可能。」潘妮洛普瞇著說道,想起她剛剛提到的,無知的力量。讓錯誤的人用正確的東西做錯誤的事,下場就是這樣,大災難,真是群蠢到墳墓裡的傢伙。比起那群成事不足的傢伙,難道我不是更好的主人嗎?我了解它的特性、也了解它的極限、更瞭解使用它的方法。她想著,打定了主意。

「拜倫,你看看這東西。」潘妮洛普走向正無聊地將一本本書扔進火堆裡的拜倫,讓他讀了記載著神器的那幾頁,「我跟瑪莉雅都覺得這就是造成這次災害的元兇,被誤用的神器。」

「雷吉塔哈的贈與?好個俗氣的名字。」拜倫批評道,但是從聲音聽的出來他的興趣不減反增,「都能幹些什麼呢?如果很遜的東西,那可是沒資格進老子的收藏品行列喔。」

「這不但是儲存著大量能量的容器,還有著可以破除誓約的能力,不管再怎麼麻煩的約定都可以喔,即使那是諸神所定,效力也比不上顛覆之神神性的力量吶。」像是惡魔誘惑著凡人般,潘妮洛普訴說著神器的種種好處,希望那頭豺狼把餌吞掉,替她把那顆有趣且有用的實驗材料弄到手。

「如果是那樣的話,老子就……」拜倫想了一下,咧嘴而笑,「聽起來是個有趣的玩意兒,老子要了。」

突然,本來不知道在哪閒晃的半身人金指突然從陰影中竄出,不顧有些被嚇到的潘妮洛普,粗魯地直接插話進來,「暫且不論分贓問題,雇主那邊你打算怎麼辦?整隊的人都會知道你拿到那玩意兒,而你顧客大爺那般人的眼跟耳自然也會知道的。」

「不親自來拿的東西,就不會是重要的東西。不是重要的東西,就無所謂要不要了。」拜倫無所謂地說道,就像往常那樣,豺狼在乎的,永遠不是他人怎麼想,「更何況,一個人總是不會事事順心不是嗎?如果他沒想到老子可能這麼做,那就是他社會經驗不足。而如果他猜到老子會這麼做,老子難道就要乖乖甩他嗎?老子可是孤高的狼,不是家犬。」

「孤高的狼嗎?」一旁,無視那幾正談論著要如何違背委託而不會被發現的拜倫等人的遊俠坎恩無聊地在房間中閒晃著,畢竟他對神學沒什麼興趣,另一邊的爭論他也沒什麼參與的欲望。

「坎恩先生?」突然,一隻柔軟的手搭上了遊俠的肩膀,讓他愣了一下。恢復笑容,轉身,瑪莉雅那張精緻的小臉出現在他的面前,「怎麼了嗎,瑪莉雅?」

「我、我覺得外面好像有聲音的樣子,搞不好是敵人來了,所以想請你確定一下。」瑪莉雅有不好意思地說道,畢竟連遊俠都沒察覺到氣息的話,應該還是自己弄錯的機率比較大。看著那張笑容有些驚訝的臉,正準備道歉的瑪莉雅卻得到了意外的答覆。

「那麼,我去確定一下吧。」坎恩微笑著說道,抓起長弓走出房間。閉緊雙目,讓注意力集中在更有效的感官上。急促的腳步聲,的確是有人朝著這個方向飛奔而來,好像還有其他的聲音,但是他也不能聽的更清楚了,畢竟他又不是德魯依,可以自由變身成聽力更好的動物。

坎恩深深地吐了口氣,暗自責備自己的分心,走回圖書室。

「結果呢?坎恩先生?」瑪莉雅問道,心裡已經準備好要為她的錯誤道歉。

「的確有人從西方朝著這裡前進,照目前的情況來判斷,應該是敵人沒錯。這次是我的疏忽,多虧你發現了,要不然可就麻煩了呢。」坎恩說道,笑容仍然掛在臉上,「我們去通知拜倫他們準備戰鬥吧,他們要不了多久就能抵達這裡了。」

「好、好的。」瑪莉雅說道,心裡替自己剛剛博得的讚美感到高興。終於,她也為這個團隊付出了一份力量跟貢獻了。要不是我,瑪莉雅在心中以高傲的口氣向眾人宣佈著,他們可是會被敵人攻擊的措手不及呢!多虧了我,那種可怕的事情才沒能成真。

「那麼,看看布幕後頭的機會來了。」知道了這壞消息的拜倫笑著說道,向潘妮洛普眨了眨眼,「待會就交給你了。」

「當然。」潘妮洛普邪笑著說,她已經壓抑很久了,而現在可是放鬆的好機會,「我會好好地招待客人的。」

不遠處,彼得‧包德溫正在拔腿狂奔著,身旁剩下的幾個夥伴也是如此地跑著,為了保全性命而朝著彼方的希望衝刺。那些可怖的混帳傢伙,包德溫在心中咒罵道,殺也殺不完。都怪那什麼鬼迪達勒斯,搞什麼狗屁實驗,那顆亮晶晶的鬼東西都不知道是什麼就瞎搞一通,然後每次都是向他這樣的可憐人出來替他擦屁股。

那些不死生物也是惡夢一場,天知道這裡地下會有個百人塚?包德溫想到了幾天前發現用來埋葬異教徒的大坑,當初本來還說是用來練習死靈法術的好材料,現在卻給失控的能量大佔便宜,通通變成了不死生物,殺也殺不完。現在背後還跟著十多隻呢!只能及求上蒼〈哪個上蒼都好!〉保佑,讓他可以成功跑到安全─至少比這裡安全─的地方,保全性命。

終於,圖書館的門口出現在眼前。近乎快要喜極而泣的包德溫強拖著疲累不堪的身體加快了腳步,回頭給還在後面的同伴們打氣,「加油!只要再跑幾步路,我們就都得救了!」

說著,他搶先一步踏進了圖書館。從這裡的凌亂跟它本來的相貌比起來就可以知道這裡人撤走徹的有多慌亂,不僅書架上的書灑了一地,就連聖者專用的書桌也被翻的亂七八糟,好像還有幾本書被動過位置。

難不成在他們之前就有人來過這裡?怎麼可能,鮑德溫在心裡罵道,他可想不到有人會冒險闖過層層的不死生物,找到他們位在下水道的隱密入口,還闖到這裡來。

「聖者要的書呢?」為了完成上頭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在迪達勒斯的桌上仔細地搜尋了幾下,其他書都還在,但是最重要的,記載著詳細使用方法的那本卻無緣無故地消失無蹤,「見鬼,那本該死的書跑去哪去了?」

「你有找到聖者要的書嗎?」他那討人厭的夥伴還在後面囉囉唆唆,包德溫頭也不回地叫那兩個肯定不會來幫忙的傢伙把門給看好,不要讓外面那群狗屁妖魔鬼怪有機會跑進來大開殺戒,而一如往常的,沒人甩他。

「禮貌都上哪裡去了?」包德溫低聲抱怨道,將書桌檢查了一遍又一遍,那本該死的書卻還是沒個鬼影。在這樣的壓力下,他可再也受不了了,回頭喊道,「你們可不可以該死地下來幫我個忙?」

但是他看見的東西卻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的兩個同伴被繩子緊緊地捆著,像兩團線球般地倒在地上掙扎,而一個傭兵打扮的高個子跟一個法師打扮的陰森傢伙站在圖書館門口,臉上帶著邪惡的獰笑。

「搞什麼鬼?」包德溫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想轉身就逃。可是他的頭卻不知道給誰重重地賞了兩下子,讓他直接進入夢鄉,哪都去不了了。

「很好,客人醒來了。」帶著些聖哈倫腔的女聲說道,柔軟細緻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臉,他迷迷糊糊嘟嚷了幾聲,那聲音命令道,「張開眼睛。」

包德溫照做了,要不然他還能怎麼辦呢?

「很好。我必須說我們很抱歉必須如此粗暴地對待你,這是身為貴族的我招待不周,恕我跟你道歉。」女子說道,臉上帶著一絲不祥的笑容。包德溫私底下用力地扯了扯繩子,紋風不動。該死。他眼神又飄向他躺在對面的夥伴,仍然給他們死死地捆著,表情看起來幾乎就跟他一樣迷茫。

「請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親愛的客人。」那女子說道,將他的臉硬扳向她。照傳統的英雄規則,包德溫應該向她吐口痰什麼的,但現在是緊急情況,所以他就自動省略了這個步驟,直接前進到下一步。

「你想要些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要配合。」女子說,將包德溫其中一個夥伴從地上拖起,微笑著說,「我問你問題,你要回答我正確的答案。你要配合,不然你的同伴就得受苦。第一題,你們是不是擁有雷吉塔哈的贈與?」

「沒有。」幾乎是立刻地,包德溫就撒了謊,他必須這麼做,即使只是做做樣子。要不然他就會像個軟弱的傻子,在聖者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我們想找,但是我們沒有那個東西。」

「你在說謊,你騙不了一個奧術師,現在你的伙伴要替你受罰。」女子抽出了一把短刀,沒插進那可憐鬼的喉嚨,倒是將他的皮鞋割破,一刀刺進了那傢伙大拇指的指甲縫裡,將他的指甲連肉切了下來,那傢伙沒完沒了的鬼叫,但是女子塞了團紙球到他的嘴裡,於是他只能傷心地哭泣,「再試一次如何?」

「我沒看過那種東西,因為我們沒有。」他想辦法讓自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一些,但是他顯然沒那麼成功。這次是兩片,那傢伙〈如果這件事之後他還活著,他一定會跟他道歉,順便問問他到底叫什麼名字〉的眼淚跟鼻水把他的臉弄得一團糟,但是包德溫心裡比想像中還要不愧疚許多,於是他又繼續下去,「千真萬確。」

又是兩下,那傢伙的左腳已經沒有一片指甲了,那傢伙哭的像個小孩一樣,泣不成聲地用眼神向他求饒,「告訴她,拜託你告訴她!」那眼神是這麼跟他說的,但是也有可能只是包德溫自己的判斷錯誤,至少他是這麼覺得的。

「我們沒有那種東西,那玩意兒在聖哈倫人手裡,我們只是打算把它搶過來。」他說道,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謊話,一半是真、另一半是假。他們的確是從聖哈倫人手中搶到那件神器的,因為他身為聖者的愛徒之一,他可是親身參與過那次戰鬥。儘管謊話不錯,但是包德溫卻忘了一件事情,這招對完全不知事實的人可是完全沒用的。

「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歡看你同伴受苦,但是肯定不討厭。」女子呵呵笑道,刀子刺進那傢伙的兩腿之間,包德溫很清楚地聽到了站在他背後的男子偷偷地叫了聲痛。的確,那一定痛的要死,看那傢伙的反應就知道了,他簡直快把那紙球泡軟吞下去了。

「我們有那東西。」最後,他放棄了在這一個問題上的掙扎,畢竟為了這個小消息,實在不該犧牲那麼多東西,尤其是那傢伙用怨恨的眼光看著他時。但是包德溫知道,要是他再讓那女魔頭繼續把那倒霉蛋玩死,下次他就會取代他的位置讓另一個人答了,而為了不留後患,那傢伙肯定不會讓包德溫保有他的指甲跟那地方。

「我們很有進展,不是嗎?」女子笑著說,眼神露出殘酷的光芒,她從包包裡掏出一瓶藥水,喂著包德溫那早已脫力的夥伴喝了下去。再一次出乎包德溫意料之外地,那是瓶治療藥水,那傢伙的血慢慢止住了、傷口也康復了─儘管這意味著他再也接不回那玩意兒了,「下一題。」

「問吧。」

「那東西放在哪裡?給準確的位置,說謊的話,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你的朋友可能不必再受苦,也可能因你而受盡苦頭。」女子說道,晃了晃沾滿血跡的匕首。為什麼這時候反而沒有不死生物了呢?包德溫心裡咒罵道,現在就是來個十幾二十隻骷髏,也比眼前這魔頭好。

「神器一向是由我們的首領直接保管,除了他,沒有人知道那東西在哪。」他不甘不願地說道。這個問題太過份,如果他回答,就真的會進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了。因為,不管是聖者或是其他的人〈也許除了雷吉塔哈本人,畢竟背叛也是顛覆的一種〉,都不會讓他這叛徒活下去的。

「他說謊!」這時,那傢伙不知道哪來的精神,將嘴中的紙球吐了出來,大聲吼道,眼球因暴怒看起來像是要跳出來似的,「讓我來回答問題!那傢伙只會說謊,他什麼實話都不會告訴你!」

「敏銳術。」一陣沉沒後,女子做出了幾個複雜的手勢,唸出了咒語。這個法術就算資淺的法師如包德溫也曉得,這是個不太成功的法術。的確,敏銳術可以加強被施術者的聽覺、嗅覺、以及視覺數倍,但是他同時也放大了其他的感官,特別是一些本來絕對不該被放大的感官,好比痛覺。

「也許,你會再想想看?思索你的記憶,也許正確答案沒那麼難找?」女子笑著說,刀鋒輕輕地在那傢伙的手臂上滑著。他肯定覺得那像是在刮他吧?包德溫想,等到真刺下去,那就是活生生的地獄了。

但是他還是不能回答,這是很嚴肅的原則問題,不能被小傷小痛改變,尤其那還不是針對「他」的小傷小痛。所以對那傢伙來說很遺憾地,包德溫又隨便胡謅了一個答案,說雷吉塔哈的贈與被首領隨身攜帶著,而首領早已出了城,不知去向。

然後,那女子拉著可憐的受害者往後退了一步,那男子也是,這讓包德溫有些不好的預感。然後,女子輕輕地往他的手臂上用力地割了下去。那傢伙發出悽慘而且刺耳的尖叫聲,好像發狂而且有著一副爛歌喉的哥布林在唱歌,聲音是這麼的悽慘而且大聲,以致於包德溫不禁耳鳴了許久。那傢伙開始抽蓄,臉色發青,好像壽命將近一般。他又哭喊了一陣,直到實在筋疲力竭了,才倒在地上,悲慘地喘著氣,眼神充滿了對包德溫的怨恨。

「這只是個示範,我親愛的客人。你要合作,不是學著合作,而是立即地合作。我有很多時間可以用在你跟你的夥伴們身上,但是你沒有,沒有時間,很快的,也沒有命。」女子看到那可憐蟲不在哭喊了,才又走了進來,把玩著手上的短刀,「所以,再回答一次如何?」

「回答她,拜託你,包德溫,回答她正確的答案!救救我!」那傢伙不知道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那傢伙大喊著懇求他,想盡辦法讓語調變得諂媚,儘管包德溫知道只要那傢伙一脫險肯定就會來找自己算帳,這是雷吉塔哈倡導的美德之一,他可不會不知道。

但是這樣拖著,對他來說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他看了看外面那個狗屎運好到讓他可以暫時置身事外的「夥伴」,那傢伙則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包德溫知道那狗屁傢伙肯定會去告發他,好換得自己的升遷,所以他得小心行事,用盡一切他有的智慧,才能讓他安全從這瘋子手中脫生。

「還是沒有回答的興趣?真是令人遺憾,看來你的夥伴沒有救你的打算呢。」女人笑著對那受盡苦難的人說道,他啜泣了起來,試圖想爬離那女人,這無謂的舉動卻讓她笑的更大聲了,「好傢伙,我幾乎快捨不得要宰了你了。」

她踩住那傢伙的背,又念了一段咒語。接著,她身上發出了一陣令包德溫感到熟晰無比的能量,那是只有死靈法術才會有的黑暗能量。她的手臂那股強大的能量包圍著,發出了綠色的光芒,一團鼻涕般的東西在她手上形成、聚合,發出腐敗的臭味。

「讓你看看他的下場。」那女人笑道,將那團東西靠近那傢伙的身體,接觸到的地方立刻開始冒煙、發臭、腐敗,變成黏乎乎的膿液,那傢伙發出非人類般的慘叫聲,包德溫想別過頭去,站在背後的男人則強讓他轉向酷刑現場,逼迫他看完這次處決。

那女人將那團東西完全塞入他的體內了,那傢伙痛苦地翻滾著,發狂似地大聲哭叫,身上冒出白色的濃煙,臭氣從全身上下有洞的地方竄出,每一秒都有新的地方被可怕的法術腐蝕掉,他還是徒勞無功地掙扎著,直到最後,前一分鐘還在哭鬧大吼的人類化成了一攤毒液。那女人小心翼翼地將液體以試管收集起來,放進法袍裡。包德溫則是吐的自己一身都是,心中充滿了恐懼。

「也許,看完了這場表演,你現在有心情可以回答了?」女子露出殘酷的笑容,問著被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彼得‧包德溫,望了望他的夥伴─他同樣被這場即興演出嚇得目瞪口呆,「還是,你覺得讓其他人回答比較適當?」

「讓我來回答吧。」終於,剩下的那傢伙還是出招了,他像是課堂上希望給老師點到的乖寶寶書呆子一樣,一副不點他就會死的狗屁樣子,「那傢伙是不會說實話的,他是迪達勒斯的狗!我會回答每一個問題的!」

「你、你這王八─」他還沒說完,短刀就切掉了他的小指,他痛的大叫,卻換來那女人一巴掌,叫他安靜些。

「畢竟,這可是你自己放棄權力的。」女子說道,笑容讓他想起撕咬著綿羊的豺狼。包德溫只好哭喪著臉瞪著那傢伙,看他有什麼謊話可說。只要他一開口說謊,他就打算反駁他,讓那魔頭知道他才是值得信任、更重要的是─活下去的人。那個狗屁王八蛋只值得去下地獄下到開心為止。

「那件神器叫做雷吉塔哈的贈與對吧?那是我們之前在聖哈倫手中搶到的,現在我們的首領─自稱為聖者的迪達勒斯〈那可惡邪惡的異教徒〉是那個神器的擁有者,他都將它放在之前主教臥房的一個箱子裡,箱子有魔法陷阱所以要小心。我可以帶你們去,一點問題都沒有,只求你們肯放過我的小命。」那傢伙用諂媚、噁心至極的奉承語氣說道,看跟聽那種小人說話讓包德溫覺得想吐,但是重點是他找到那傢伙話中的漏洞了。他太晚回來了,他是在意外發生後才被派來支援,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清楚,所以他絕對不會知道神器現在的正確位置是在那裡。想到這裡,他興奮地大叫。

「他說謊,他才是真正的騙子!他會帶你們到錯誤的地方然後讓其他人埋伏你們!我知道真正的神器在哪,我有參予召喚儀式!真正的神器在主教臥房旁邊的私人告解室,我帶可以你們去,但是你們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謊話!」這次很幸運地,他似乎引起了那女魔頭的興趣,沒像對那個可憐蟲一樣的虐待他,她將他扶起,給了個鼓勵的眼神,「說說看,我覺得你挺有誠意的。」

「迪達勒斯那個混蛋想靠著神器的力量來召喚雷吉塔哈的神使,跟他通話好再次獲得顛覆之神的神啟,但是他太蠢了,神器的力量大到他無法控制。最後,整個儀式都失控了,聚集的能量爆炸,死了幾個人,但是更糟的是散去的能量進入到了附近一個古代被當作埋葬區裡的屍骨裡,讓它們通通變成了不死生物。」包德溫結結巴巴地說道,努力地為了自己的生命奮鬥著,但是在這同時他也不忘以驕傲的眼神看著他那一臉慘白的同伴,「之後迪達勒斯就丟下神器逃了,其他沒死的傢伙也都走光了,迪達勒斯那傢伙只又派了我跟幾個人回來,把在圖書室裡幾本關於神器使用方法,他自己則來將神器取回。他現在人應該還在被不死生物困在路上,我可以帶你們去所在的私人告解室,然後送你們從秘密通道離開。」

「看吧,一開始就這麼做不就好了?起身,然後帶路。如果你打算做什麼有趣的把戲,我知道,而且我會狠狠地教訓你,懂嗎?」女子粗魯地將包德溫從地上拖了起來,塞給他一瓶淺綠色的藥水,「喝了它,要不然剛剛那把匕首上的毒七天後就會叫你完蛋。」

包德溫半信半疑地喝下了那瓶喝起來活像是在喝嘔吐物的鬼東西,畢竟如果他不喝的話下場肯定會跟那個化成膿水的傢伙一樣悽慘。他一飲而盡,然後,他打算要把剩下的那位同伴給處理掉,免得之後麻煩。

「那你們打算怎麼樣對待我的同伴?」

「他啊?」包德溫身後的男子大笑著說道,「老子來就夠了。」說罷,他一劍砍下了那傢伙的頭,然後將屍體踹倒,讓他的血源源不絕地從頸部的斷面流出,好像赤色的酒漿從酒桶中不斷流出,「現在帶路吧,你這個醜八怪。」

「啊,蠢豺!你毀了我剩下的樂趣。」潘妮洛普‧馮‧赫撒不滿地抱怨道,為了沒能好好玩弄剩下的那個傻蛋感到遺憾。但是沒關係,儘管傷心,她還是如此地安慰著自己,至少還有一個。至少還有一個傢伙可以讓她享受些小小的樂趣,好紓發在那頭蠢豺手下做事的種種壓抑。

「哼,如果不是跟強者打鬥,那麼這種千刀萬剮的行為怎麼會有樂趣?老子知道你的心就像蝸牛殼上的紋路一樣扭曲,而且殼裡盡是粘液跟滑不留丟的東西。」拜倫‧薛普德嘲笑道,踹了踹倒在地上的無頭屍體,眼神中盡是不屑,「高級的死法,要留給高級的人用。這種程度的傢伙,只適合年老後因為貧窮死在巷子裡這種死法。」

「隨便你啦,蠢豺。去找金指他們吧,帶路的傢伙已經有了,現在只差把神器拿到手了。而且運氣好的話,就連那個大頭頭什麼迪達勒斯也能夠順手解決掉。」潘妮洛普輕鬆地說道,剛剛的娛樂讓她心情愉快,士氣大漲。更棒的是,又多一瓶有用的毒液可以使用了〈雖然要不是剛剛拜倫砍掉了俘虜三號的話,現在還會有第二瓶的〉。

剛剛為了不讓不該看的東西被不該看的人看到,潘妮洛普禮貌性地以安全為由將金指他們請到了圖書館外去看看外頭有沒有不死生物想偷溜進來。當然不論潘妮洛普或是拜倫對付個十幾隻骷髏般的低級不死生物是沒問題的,但是想到讓瑪莉雅那種人看到她在對俘虜用刑,她就覺得還是讓她退遠些比較好,也可以防止在她享樂時不會有任何傢伙進來壞了興致。

「結果怎麼樣,俘虜肯說話了嗎?」遊俠關心地問道,眼神打量著看起來精神萎靡的包德溫,「你們都對他做了些什麼,他看起來像是差點被史萊姆吃掉。」

「請他喝茶,給他吃點心囉!所以我們的客人才會這麼配合,一下子就把幕後主使者的所在地說出來。」拜倫聳了聳肩說道,一臉沒事可說的樣子,「剛剛有人跑來搗蛋嗎?」

「那三個人背後跟著幾隻骷髏,解決掉了。之後又來了十幾隻,瑪莉雅被迫冒險使用超渡不死生物把它們淨化掉了,畢竟我的弓箭還有金指的匕首對於那些骨架子沒那麼有用。」坎恩無奈地說,他的箭矢除了爆裂箭之外對於骷髏根本沒有什麼作用,但是那種東西卻又沒不珍貴到適合對骷髏使用。

「別浪費時間了,神器─不,元兇在那等著,而他可不會待久。」金指催促到,因為對於盜賊來說,擁有一件神器可是夢想中的事情。而雖然金指自己也知道神器肯定會被那頭豺狼奪走,但是只要能看看自己的夢,就有立刻動身的力量了。

「說的沒錯,帶路,不知道叫什麼傢伙。快帶老子到那傢伙的地方去。」拜倫踹了踹可憐的包德溫,命令他立刻動身,但是包德溫他雙手雙腳都給繩子捆的緊緊的,他又能去哪呢?「我的腳還綁著呢,先生,這樣我無法走動。」

「那麼也許你喜歡爬?」拜倫笑道,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快走吧!慢了可是要承擔嚴重的後果喔,想想你的同伴吧。」

於是,彼得‧包德溫只好一邊跳著往私人告解室前進,一邊以顛覆之神之名詛咒這些虐待他的可惡傢伙,雖然他不知道他們的姓名,也無從可以詛咒起就是了。

※※※

「喂,你到底還要跳多久啊,醜八怪?老子很不耐煩吶。」地下修道院的走廊裡,因為走了三分鐘路所以很不爽的拜倫又踢了踢包德溫的屁股,不知道第幾次追問到底還要走多久。

至於不知道被踢了幾次屁股的包德溫也是有苦難言,他從來不知道上這個連接著地下二樓跟地下一樓的旋轉階梯會是這麼困難的事情,平常需要花多久呢?不過十秒吧?現在他卻跳了整整三十秒,腿都快斷成碎片了。更糟的是,他還得在跳更遠才能抵達迪達勒斯〈那可惡又可鄙的蠢蛋〉也要前往的私人告解室。

而且,說道迪達勒斯那傢伙,我可要走的更快些。包德溫死命地跳著,逃離背後那雙會踹人屁股的腳時,如此想道。要不然可能會碰到迪達勒斯那傢伙,我就糗大了,不管是當場背叛還是繼續幫這些可怖的傢伙,第一個被抓來算帳的人都肯定是我,只要比聖者先到那裡一步,我才有活命的機會。

幸運的是,路上眾人不知道交了什麼好運,再也沒碰到超過三隻以上的骷髏,那些找錯人的可憐鬼立刻被打回了它們的應屬之地─地獄。包德溫很快地帶著眾人穿越了大半個修道院,終於在包德溫快忍不住跪下來替自己快要報廢的雙腿哭泣時,他跳到了終點,私人告解室前的走廊。

「快點進去拿吧!拿到之後就趕快出來,我們得趁迪達勒斯那傢伙趕到前離開。要不然天知道傢伙還會做出什麼可怕的蠢事來。」包德溫緊張地說道,因為這句話其實大多是〈完全是〉為他自己。而且要不是他沒辦法逃離這些魔頭的手掌心,他早就跑的老遠了。

「這還需要你的提醒嗎,醜八怪?要不要再讓潘妮照顧一下你這個多嘴的大傻瓜?跟我們進去,你這隻醜兔子,要不然老子就讓你在這裡腐爛。」拜倫威脅道,用力地將納倒霉蛋推進房間,好測試看看有沒有陷阱藏在裡頭,等著對付像拜倫這樣不請自來的客人。

拜倫閃身進了房間,緊握著長劍。房間是正六邊形的,但是只有一個門可以進來,正對面有面滿是灰塵的鏡子,其他幾面則是刻滿了不知道是什麼神祇的浮雕,俘虜過來的傢伙來倒在地上掙扎,但是房間裡頭卻還有另一個傢伙,一個穿著黑色絲袍的光頭男子手中握著那顆黑色寶石,臉上帶著一抹輕蔑的微笑。

「我想,顛覆之神的美德在我的門徒身上發揮了些作用。不是嗎,陌生人?」男子的聲音像是刻意放輕一般,柔軟的像是女聲,這令拜倫感到不太舒服,想把那傢伙的頭給砍下來〈雖然無論如何他最後都會這麼做就是了〉。

「你沒路可走了,老傢伙。把雷吉塔哈的贈與交給老子,要不然就去死。」豺狼囂張地說道,大搖大擺地走向前,長劍指著那老頭的喉嚨,「快點說出答案,老子不喜歡等人。」

「我是吾神的使徒,聖者迪達勒斯,而我並不畏懼死亡,陌生人。你很快就會發現我並不如我的門徒那樣的軟弱。」迪達勒斯說道,無視幾乎快頂在喉嚨的劍尖,表情跟語氣都平靜的嚇人,這讓潘妮洛普覺得很不對勁。畢竟,再她的印象裡,這種小教派的領袖通常應該不會這麼有膽才對。

「我的命屬於顛覆之神,陌生人,除了祂之外誰也沒有那個能力將它從我身上奪去。用你的劍刺入我的喉嚨,陌生人,我還是可以暢飲如昔。」迪達勒斯將寶石藏入袖子裡的那一剎那,拜倫的劍尖就刺穿了他的喉嚨,但是潘妮洛普的不詳預感成真了,劍尖是順利的穿過了他的喉嚨,但是一滴血都沒流出來,迪達勒斯開始哈哈大笑。

「鏡像術。」拜倫皺起了眉頭,因為通常在你刺穿敵人的喉嚨卻沒能殺死他之後,那傢伙通常就會有戒心了。潘妮洛普也皺起了霉頭,卻是為了另一件事。在這種環境下使用那種法術?她在心裡頭咒罵道,再這種環境下使用中型法術還沒被炸成一千萬塊小碎片純粹是他媽的運氣,就像在油中點火卻沒燒起來一樣,是他媽的奇蹟。

「古代時就使用的老把戲。」迪達勒斯笑道,寶石在他的袖中發出陣陣光輝,「那個時候這裡的擁有者靠這這招逃離了宗教法庭,如今也是同個情況。再見了,陌生人,吾神給予你的懲罰很快就會到來。」

說完,迪達勒斯從袖中抽出一張捲軸來,對著我們揮了揮,「再見了,陌生人。如果有緣的話,米薩波利亞再見了。」

「他要跑了!」金指叫道,雙手在空中揮舞,「那玩意兒肯定是傳送門的捲軸!」

「老子當然知道那是他媽的傳送捲軸,要不然他現在想給自己來發火球術嗎?」拜倫煩躁地說道,粗暴地踢開房間中擋到他去路的雜物,在房間裡四處搜尋著那傢伙可能躲藏的地方,「給老子滾出來,別像個孬種一樣躲躲藏藏的!」

「鏡子!」金指突然吼道,指著門口正對面的鏡子,一絲光芒正從鏡面的接縫中滲出,「在那後面!」

「去死吧!」拜倫擲出手中的長劍,鋒利的劍刃打碎了鏡子,直直地插入鏡後空無一物的地板上,「媽的,那王八蛋已經帶著神器溜了!」

「呃,而且我們還有其他的問題。」遊俠從門口退了進來,臉色前所未有的緊張,連笑容都消失了,「剛剛神器發出的那股黑暗氣息似乎將附近的不死生物都往這邊吸引過來了,我用光了所有的爆裂箭,但是現在外面至少有五十隻想擠進來。」

「該死的畜牲!」拜倫大吼,為了自己被個見都沒見過的人擺了一道而感到惱怒,以一副想要出去大殺四方的氣勢大發脾氣,「江湖術士的把戲!」

「鏡子後面有路嗎?」接著衝進來的是瑪莉雅,跟坎恩同樣的是慌亂的表情,「火也擋不住他們了,我又不能施展攻擊法術,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地方。」

「沒有,被堵住了。」金指趕緊去鏡子那邊檢查了一會,垂頭喪氣地說道,將長劍扔還給拜倫,「唯一的方法就是殺出去。」

說的簡單。潘妮洛普在心中咒罵道。要是真這麼簡單就能殺死外頭近百隻骷髏,什麼聖騎士啊都不用混了。雖然骷髏的確是貨真價實的爛貨,但是在這種數量之下,就算是該死的溝鼠也是強敵。

但是,還有一種方法。只是使用那種方法同時也代表她的身分將會洩漏,她也人身安全也不能在獲得保證。更別那種方法還不一定會成功。

「拜倫,過來一下。」她將正在想辦法找出路的拜倫拉了過來,在他耳邊講了幾句悄悄話。內容顯然不太讓拜倫滿意,因為他接著有些煩躁地回應了幾句「那樣的話要怎麼辦?」之類的話。但是,最終還是潘妮洛普占了上風,拜倫無奈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他召集了隊員,說潘妮洛普要向他們宣佈戰略。

「好了,現在大家先別一副熱鍋上的螞蟻樣,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我們有方法可以離開這個地方─我是說『安全地』離開這個地方。」潘妮洛普有些緊張的地說道,她見過很多人沒錯,但是她卻很少同時得跟這麼多人講話,而且還是攸關性命的事情,「外頭都是頭腦簡單的不死生物,他們僅因能量入侵而啟動,雖然這造成了他們強烈的攻擊性,但是這也讓他們能夠很容易就被他人操控。」

「操控?」瑪莉雅奇怪且有些惱怒地問道,神情還是很沮喪,「但是那要是死靈法師才會操控不死生物啊!死靈法師早就被教會殺光了,而且那種邪惡的人才不會來參加殲滅異教徒的任務,他們自己『就是』異教徒啊!」

「難說,但是先不管這個。到時候拜倫會以先鋒的身分殺出去,坎恩你得用用不太習慣的刀劍了,我會是第三個,瑪莉雅在我身後,而金指就拜託你殿後了。」潘妮洛普快速地分配著工作,因為時間緊急,不等大家有機會插話就繼續下去,「拜倫他們會想辦法殺到不死生物群的中間,你們則得想辦法緊跟著我們,到了那裡,『我』會施展操控不死生物,讓大部分的骷髏暫停下來去幫我們清出一條路來,我們就能從進來的密道那裡離開,懂了嗎?」

「等等,『你』來施展操控不死生物?」半身人金指嘴巴張的大大的,好像脫臼了一樣,「法師都會那種東西?」

「死靈法師就會。」瑪莉雅因為恍然大悟而臉色蒼白。自己相處了好一段時間的旅伴竟然會是邪惡的死靈法師!是自己的敵人!她明明那麼地相信她,潘妮洛普的為人明明也不錯,為什麼會是死靈法師呢?在思緒一片混亂下,瑪莉雅又覺得自己感到迷茫不已。

「喔,對了。當初你們加入的時候因為時間關係我漏講了,對,我是個死靈法師沒錯。但是這邊不是講故事的好地方,所以我們何不趕快上去呢?準備好了嗎?」潘妮洛普一邊看著門口、一邊問道,拜倫之外的眾人雖然感到困惑不已,但是還是點了頭,畢竟這方法聽起來可行,讓死靈法師去對付不死生物,難道不是挺有說服力的嗎?

「那麼,就殺出去吧!」拜倫霸氣十足地大笑道,高舉手中的長劍,叫上坎恩,扯著潘妮洛普的手就往外殺去,金指跟瑪莉雅也立刻跟上。

「等、等等!那我該怎麼辦?」彼得‧包德溫在地上哭喊道,他可不想被上百隻骷髏圍毆致死。

「老子尊重你的自由意志。」拜倫割斷了綁住他手腳的繩子。有些緊張地看了看門口,匆忙地說道,「要不要跟上來隨便,但是膽敢礙事就殺了你。現在別拖拖拉拉的了,快走!」

接下來的事情,事後不管是誰都沒有多大印象。拜倫像是戰神上身似地砍殺,不僅是一刀一個,每次他朝著骷髏構成的浪潮揮刀而下,就有兩三具骷髏身首異處。他有如海洋中的颶風摧殘著在浪中顫抖的小船,將每一具接近他的骷髏砍成碎片,身上卻連條被劃傷的血絲都沒有。

遊俠則抽出了他的彎刀,盡責地護衛著潘妮洛普的安全,每當潘妮洛普的小刀有所漏洞而讓敵人有機可趁時,坎恩的彎刀就會補上,將想混水摸魚的傢伙砍成兩半。雖然他自己身上有些被骷髏抓傷的痕跡,有些深到可能需要縫合,還是完全無損他的英勇。

瑪莉雅跟金指並不擅長於戰鬥,但是一大堆的骷髏卻也沒能給他們多少苦頭。金指的匕首夠鋒利,飛刀也夠多,不怕有骷髏漏掉,瑪莉雅雖然因為環境不能施法,但是夠份量的法杖倒也能夠順利敲破這些老骨頭。雖然有些狼狽〈僅僅是有些〉,但是基本上還沒慘到無法應付的情況。

終於,眾人殺到了不死海洋的中心,雖然眾人英勇地抵抗,但是骷髏還是不斷的殺上來,它們不知到疼痛,也不計代價,慢慢地逼近了眾人。

「潘妮洛普,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快點。」坎恩說道,他們現在已經踩在一座小小骨山上,殺了起碼有幾十隻骷髏。金指跟瑪莉雅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慢慢地退到拜倫跟坎恩的防禦圈內,身上也多了不少傷痕。骷髏們的攻勢仍然沒有消退的跡象,其中幾隻骷髏的骨手甚至穿過了防禦,不停地揮舞著,想把眾人保護著的潘妮洛普抓出去。

而就在一根手指骨碰到潘妮洛普臉頰的那一剎那,她高舉法杖,吼出了咒文。

然後,如同時間暫停一般,四周的骷髏都停止了動作,像是雕像般地呆在那裡。接著,慢慢地,骷髏們讓出了一條通道來。

「成功了。」潘妮洛普深深地吐了口氣,因為過度疲勞而臉色蒼白。這次施展的範圍跟對付的數量比她之前的最高記錄至少大了一倍,而且這次還要小心控制能量,不要太過激烈以致於引爆了混亂的能量。以潘妮洛普現在的情況來說,她至少得休息個三天才能恢復到以往的狀態。但重點是成功了,他們可以活下來,這就夠了,「走吧,我的小把戲不可能一直撐下去。」

當然,不需要這句話提醒,眾人也早就往下水道口飛奔而去了。終於,在被火炎照亮的夜空之下,拜倫等人從地下修道院戰術性撤退成功,回到了杜拉的地表,雖然仍是骷髏橫行,但是眾人總算還是鬆了口氣。

「明天一早就往米薩波利亞前進。沒有人可以晃乎老子之後還能逍遙自在的,那個自稱聖者的蠢貨也是一樣。至於這裡的骷髏啊什麼鳥蛋的,老子才不理。杜拉的事情讓杜拉人來處理吧,我這個旅客現在已經身心疲倦了。」拜倫說道,無視於仍處在混亂中的城市,轉身就往城外走去。

一旁,瑪莉雅臉色有些尷尬地走向累到得靠法杖撐著走路的潘妮洛普,用手肘戳了戳她,說道,「能不能解釋一下?我是說死靈法師的事情?」

「好,但不是現在。」潘妮洛普虛弱地說道,差點因為無力而跌倒,「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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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2日,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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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硫磺與焰火

潘妮洛普承認了自己真實身分後的第二天,眾人踏上通往米薩波利亞的路途時,就連最最遲鈍的人也能察覺到隊上氣氛有多麼尷尬。瑪莉雅垂頭喪氣地走著,眼神不時飄向潘妮洛普,但是兩人眼光相交時雙方卻又同時躲開。不發一語的遊俠跟仍是老神在在,完全無視於隊上情況地跟拜倫走在一起,雖然坎恩看起來沒被隊上有個死靈法師這件事情影響,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些。剩下是不知所措的半身人金指,雖然老想找個人試試身手,但是在這種氣氛下卻是讓他連太靠近對方都不敢,偶爾乾笑了幾下想找人聊天,卻屢屢都給對方的眼神給逼了回去。

而潘妮洛普呢?

撐著法杖走路的奧術師─不,正確的來講應該是死靈法師了─潘妮洛普,此時也享受著低落的心情,品嚐著自己誠實所栽出的苦果。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子。雖然早有準備,但是潘妮洛普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抱怨道。連飛過的燕子都避開她的眼神,不想跟一個『傳說中』是惡名昭彰的人相望,庸俗的人們總是這個樣子,我遇到那蠢豺前是如此,遇到後自然也是如此。

那,為什麼我會覺得煩燥呢?

「你知道古代有個有趣的小故事嗎,潘妮,一個關於看過天堂風景的人,重返人間後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麼,拜倫突然脫離了他跟坎恩並行的沉默隊伍,跑來拍了一下潘妮洛普的頭問道。但在她還沒回答前就接了下去,「那麼老子就讓你長長見識吧。有個行善無數的青年受到了天使賞賜,得以一窺天堂的風貌。回到人間後,那傢伙卻說著『看過最美好的事物之後,我已經無法繼續留在這一片平庸中了』,然後自殺了。結果他沒去了天堂,倒入了地獄。你會自殺嗎,小馬?」

我會自殺嗎?潘妮洛普在心中嘲諷地重複道,笑容浮現在臉上。你會自殺嗎,豺狼?

「那就不要讓老子看你那副便秘矮人才有的表情。」拜倫說道,敲了敲潘妮洛普的腦袋,「老子之所以要收留你,並不是因為你可以表演的像矮人。」

少見地,那頭蠢豺說的對。潘妮洛普想到,心裡一陣被小孩子糾正般的尷尬。沒錯,我為什麼要被其他人給影響?我比他們更早就知道潘妮洛普‧馮‧赫撒『該』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就是』潘妮洛普‧馮‧赫撒,死靈法師,永恆之神的信徒,愚昧海洋中少數的燈塔,這件事情早在我決定離開聖哈倫的那天起就已經決定了。其他那些傢伙們再怎麼像個小丑似地對我吐舌頭、扔石子都沒用。

但是。潘妮洛普想。我還是要想所有明事理的人一樣,給他們一個機會。我要回答他們問的傻問題,然後隨他們怎麼去。於是,她停下腳步〈背後的所有人在此時也極有默契地停下了腳步〉,轉身說道,「聽著,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也許陌生人們的道聽塗說比你們『親身』跟我相處的經驗更有說服力,所以我決定讓你們趁這個時候把你們對我的職業以及對我本人的不滿都說出來,以免之後我們必須等到整個隊伍出狀況的時候才用互相大吼大叫來解決。所以快說吧,我會寬宏大量地洗耳恭聽。」

「為什麼要當一個死靈法師呢,潘妮洛普小姐?這種職業本身就是對於死者及天道的褻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的,潘妮洛普小姐,盡快放棄你現在的惡行,投向神的懷抱吧!」第一個開火的,是和平之神的信徒,有著慈悲之心的瑪莉雅〈要不然會是誰呢?〉。

「艾許菲爾德將軍靠著屠殺了數以萬計的異教徒來成就自己的功業,屠龍勇士薩曼森為了證明自己勇猛無比而斬殺了世界上最高貴的生物,大主教在保羅尼亞王的登基大典上赦了殺人犯跟強姦者的罪。我為什麼不能當個死靈法師?是因為我沒有那些傢伙般作惡多端嗎?我用的原料可都是那些賢人好漢們提供的。」潘妮洛普滔滔不絕地雄辯著,說的好像自己身為死靈法師可是一點虧心事也沒幹一樣。雖然說的並不是完全正確,但是拿來壓瑪莉雅這種教科書派的新手來說卻是綽綽有餘,甚至是太厲害了些。

「這─但是用死靈法術干擾死者的寧靜是不對的!死者應該保有他們的尊嚴,而不是被拿去提煉成毒液或是做成不死生物!」瑪麗亞想不出回擊潘妮洛普的話,只好新闢戰場。

「我干擾了死者的寧靜?死者不過是空殼罷了,它們的靈魂早在死去的那一刻就脫離了軀體,剩下的不過是肉塊。你有聽過遊俠控訴藥劑師干擾了植物們的寧靜嗎?你有聽過德魯伊控訴廚師們干擾了動物的寧靜嗎?沒有,因為既是死物,則人人可用。更何況,死靈法師使用的是染病而死的屍體或是被處死的犯人屍體,早就沒人在乎他們還是否保有尊嚴了。」潘妮洛普想也不想地回擊道。雖然說就算潘妮洛普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用的從來不只是那些來源的屍體。但是仍然展現出了即使拜倫也沒看過的詭辯家風範,用不好駁倒的歪理來壓倒瑪莉雅的攻擊,讓剛出象牙塔的她毫無招架之力。再也想不到什麼方法來駁倒對方的瑪莉雅只好乖乖舉雙手投降,承認死靈法師並不是那麼過分的職業。

「唉呀,火氣別那麼大嗎,潘妮洛普。」金指哈哈地笑道,拍了拍潘妮洛普的手臂〈畢竟他拍不到肩膀〉,試著打打圓場,「其他人也是一樣。隊裡都有個盜賊了,難道不能個死靈法師嗎?而且就算其他死靈法師都是壞胚子好了,又有誰能說潘妮洛普是個壞人呢?她的目的可是跟我們一樣,是討伐邪惡的異教徒呀!我說我們不要在這樣吵下去了。團結一致,我們的目標才能夠達成。」

「不好意思,雖然有些無禮,但是我還是有個問題想問。」突然,從剛剛到現在都沉默不語的遊俠坎恩插話進來,提問的語氣讓潘妮洛普感覺到一絲不詳的氣息,「赫撒小姐為什麼會跟薛普德先生在同一個隊伍中呢?畢竟據我所知,死靈法師在保羅尼亞並不是可以大方走在街上的職業。」

果然,還是有人問了這個該死的問題。潘妮洛普暗自咒罵道,要是給別人知道她被迫加入拜倫隊伍的真正原因,她的形象就完蛋了。她偷偷用眼神給拜倫打了個暗號,叫他不要說話,但是那蠢豺卻只是向她笑笑,一副老子自有打算的樣子。沒辦法,只好先說吧!那蠢豺應該不會拆我的台才對。

「我之所以加入拜倫的隊伍,是因為我的藏身地給某些自以為是的人毀了,數年來的心血都毀於一旦。為了要籌重建研究的經費,所以就暫時地加入了拜倫的隊伍,畢竟聽說他實力可信,接的委託賞金也不少。」潘妮洛普隨意地說道,想辦法既顧到自己的面子又不會讓那蠢豺不爽。

「那麼,莫非拜倫前幾天提過的死靈法師就是你?」坎恩思索著,摸了摸下巴,微笑著問道,「我是說,『體態擁腫醜陋、心地邪惡齷齪,真不知道那家伙還有它製造的玩意兒會造成多大傷亡』的那個?」

該死,為什麼這種事情他都記得這麼清楚啊?而且猜出來就算了,為什麼這個木頭遊俠偏偏挑這個時候來拆老娘的台?該不會是因為他知道剛剛說的加入原因是在唬他的吧?潘妮洛普的心裡一片混亂著,但是為了不違背剛剛說的話,她還是回答了。

「不是。雖然是同是信仰永恆之神,卻不是伙伴,所以沒什麼關係。而且我自己也對那種偷公墓屍體的人很反感,盜墓是件很缺德的事情。」潘妮洛普睜眼說瞎話。而且說實在的,盜墓也是不得以的事情啊!一具新鮮屍體的黑市價被盜賊公會炒的這麼高,品質比較好的又被那些醫學院的無神論公子哥們買去用,這根本就是在欺壓身為少數的死靈法師嘛!所以就只好半夜去跟盜賊搶生意,反正她都是叫骷髏去做這種骯髒事,也不怕被某個人揭發說其實在偷屍體的人是她。

「真的?」坎恩顯然沒被說服,不放棄地問道。

「是啊。」出乎潘妮洛普意料之外的,出來解救她的竟然是拜倫,而竟然是由當事人否認的,那麼坎恩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她才剛在心裡感謝拜倫搭救,那傢伙的下一句話卻又讓潘妮洛普差點青筋畢露,「那個傢伙怎麼可能會是潘妮洛普呢?不但召喚出來的骷髏跟紙一樣的脆弱、傳聞中很強悍的血肉傀儡也像是酒吧裡的醉漢。還說什麼『引以為傲』的研究所,根本就只是個潮濕山洞裡的小尿坑罷了。更別提那個死靈法師的黑暗魔法只有學徒程度了。這可不符合潘妮洛普的形象,對吧?」

好啦,真是不好意思啊,拜倫大爺!潘妮洛普雖然想要爆發,但是此時卻被迫強忍在心裡,只得在心中怒吼。反正我潘妮洛普的骷髏就是跟紙一樣脆弱嘛,反正我花了三個月做出來的血肉傀儡就只是酒吧裡的醉漢嘛,反正我花了數萬塊布置的藏身地就不過是個尿坑嘛,我十幾年來的鑽研就不過是學徒程度嘛!你這頭蠢豺,就不要有把柄握在我手上!

「這麼說來也挺合理的啦。」遊俠搔了搔腦袋,面帶微笑地說道,「那麼我就沒有問題了!」

「很高興我們之間的誤會都於現在瓦解了,這樣在接下來的旅途中,我們就不必再浪費時間在我的職業上了。」潘妮洛普露出了那個彼得‧包德溫跟其其他他有著類似經驗者都曾見過的笑容說道,這讓瑪莉雅跟金指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果然,接下來的旅途中,再也沒人對潘妮洛普的職業提出過意見。

※※※

彼得‧包德溫奇蹟似地生還了〈感謝雷吉塔哈〉,不僅平安地從骷髏堆中逃脫,回到了位於米薩波利亞的總部,而且還被聖者慈悲地原諒了,因為他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刻也沒忘了祂的指導,展現了身為一個顛覆之神信徒非凡的美德─背叛了他的同伴。

「不必感到挫敗,吾友。顛覆之神希望我們獲得的,不是一時,而是最終的勝利。」迪達勒斯輕聲說道,像是摸著親愛的孩子般地、溫柔地撫摸著跪下求饒的包德溫,宣布他將會給他第二次機會,來向聖者證明他對於顛覆之神的忠誠。包德溫那時因為被生還的喜悅沖昏了腦袋,答應了所有聖者的要求,直到現在還在為了自己的當時的愚蠢感到後悔不已。

「減薪、加長工時、被排除在那老混帳的信任圈外,真是倒了他媽三輩子的大楣。」彼得‧包德溫現在正走在山中小鎮米薩波利亞鎮郊的一條小路上,手中拿著怎麼也用不慣的長矛,盡責地執行著自己繼聖者左右手後的第二任工作─衛兵。

沒錯,他是活著。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其實也沒比死在骷髏手裡好上多少就是了。從高高在上的信徒一路墜落到現在的衛兵,這種由虎成貓的衝擊讓包德溫最近很不好受,不但心情低落,連精神也因為失眠而有些萎靡了。

「媽的,要是現在讓我碰到那幾個煞星,我就溜回去叫整個大隊的人過來扁他們,在他們的傷口上淋蜜糖讓螞蟻咬,讓他們通通痛到尿在褲子上。」包德溫大聲說道,好宣洩心中的不滿,反正這裡離總部這麼遠,再怎麼喊也沒人會嫌吵。

「唰唰─」突然,不知道什麼東西掉進了草叢哩,發出了枝葉擺動的聲音,雖然包德溫本來打算不理會直接走過去,但是為了怕有人從那裡直接跑出來把自己幹掉,他還是小心翼翼地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舉起長矛,狠狠地往草叢裡刺了幾下,又用力地絞了絞。終於,確定草叢裡沒有藏人之後,才發出了放鬆的嘆息。

然後,頸子上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晰的冰涼感。

「晚安,顛覆之神養的小老鼠。現在,乖乖的給老子趴在地上,雙手放在老子能看見的地方。」熟晰的男聲傳入耳中,包德溫心裡那股噩夢重現的不安感也越來越濃厚。真是倒楣到老家去了,同一組煞星,老子竟然他媽遇上兩次?這次可沒人給那女魔頭表演融人了,希望她今天可沒把我融掉的興致。為了不被變成毒水或是一劍砍掉腦袋,他再次展現了顛福之神信徒的美德,毫不抵抗地投降了。

「很好,老子喜歡配合的人質。」女魔頭的男寵說道,走到了包德溫前面,蹲下來用有趣的眼光打量著他,「老躲著老子的目光,你這小老鼠是不是見過老子吶?要不然怎麼既不求救也不逃跑呢?」

廢話,逃跑的話不就死定了!誰都知道那女魔頭一定就藏身在附近,他第一步剛跨出去就會被魔法火焰烤成碳。求救也算了,能從滿山滿谷的骷髏中逃出來的人可不是他們這種普通人可以挑戰的。也許只有聖者可以打贏他們吧!但是聖者比起他的信徒們,他更在意自己就是了。

「啊,是的,先生。我們在杜拉的下水道內見過一次面,那個時候你們饒了我一命。」包德溫顫聲說道,顫抖的喉嚨不斷地碰到劍尖,讓他有種不如現在就一頭撞上去自殺算了的緊繃感,「需、需要我幫的幫忙嗎?我、我完完全全地配合。」

「原來如此,難過老子覺得在哪邊見過你這醜老鼠一面。」那男子哈哈大笑地說道,然後猛然將包德溫扯近,表情凶惡的嚇人,「你們的鼠王竟然敢晃乎老子,這讓老子很不開心啊。如果你不乖乖配合老子,帶老子去找他的話,我保證你會希望死在潘妮的手下。老子的絕招可比融成毒液有趣個一百倍。」

「饒、饒命啊,大人!您要做什麼小的一定配合!」包德溫帶著哭腔說道,對於比融成毒液更恐怖的招數是什麼,他可一點也不想知道,更不想親自嚐嚐。

「那麼,老子這邊有個不錯的交易,有沒有興趣聽聽?」男子露出了豺狼般的笑容,瞇著眼對包德溫說道,劍尖卻是越靠越近,嚇得包德溫趕緊點頭稱是,說就算是直接帶他到聖者所在的大教堂也在所不惜。

「這倒不用那麼快,那個禿驢非死不可,但是復仇這道菜,涼了才好吃。老子要你做的,是找五個一樣有著像你這樣衛兵制服的小老鼠,把他們帶到這裡來。然後,我就會把你上次中毒的解藥給你。」那男子說出了讓包德溫驚駭萬分的話。上次中的毒?上次匕首的毒明明已經喝了那罐淺綠色的鬼東西解掉了不是嗎?難不成我最近身體不適都是因為中毒的關係?

「你信任死靈法師?看來老子還真高估你了。對他們來說,一瓶毒藥的解藥就是另一瓶毒藥,你是解了七天就會死去的蛇毒,但是潘妮又在那瓶藥水裡加了南海蛟的毒液,不在這三天內解毒的話,最好的情況下你會四就殘廢。」男子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裡頭乳白色的液體晃動著,包德溫那顆擔心害怕的心也是,「當然你也可以跑去告密,把鼠窩裡大小老鼠通通都引來老子這邊,但是那樣對誰都沒好處,你不會有解藥,而老子也會被迫躲藏一陣子。所以想一想,如何?」

「但是我又怎麼知道你那瓶不是另一瓶毒藥呢?到時候我利用價值一沒,我不就死定了?」包德溫憤怒且慌亂地說道,雙手因為激動而揮舞著。

「你的話真是傷透了老子的心吶,醜八怪。」男子咧嘴笑道,劍尖比剛剛更近了包德溫的喉嚨一些,一絲鮮血從劍尖處流下,讓他不禁冷汗直流,「這瓶可是老子本來要自己用的,本來想說可以分享給你這個朋友,既然你不要,那老子大可留著自己用。反正等三天一到,鼠窩裡就會永遠地少了隻醜老鼠了。」

「等、等等,有話好說,大人!」包德溫哭喊道,反正碰到這煞星,死活這裡都待不下去了,倒不如搞到了解藥就跑。逃到聖哈倫啦、賓瑟略啦什麼鬼地方都好,只要別再見到這兩個爛人就好了。下定了主意,包德溫立刻開口答應男子的要求。

「很好,就像古人所說,聰明的舉動會拯救聰明的人。老子會在此等候佳音。」男子笑道,拍了拍包德溫的肩膀,跟著救命解藥一起遁入黑暗之中,讓包德溫卻是想找也找不到了。無奈地,包德溫只好一邊想著該怎麼樣騙來五個人,一邊往米薩波利亞的方向跑去。

草叢裡,剛剛一直躲在樹上的遊俠從樹上一躍而下,好奇地問拜倫,「你怎麼能確定那個異教徒一定會回來?更何況,他也有可能會串通好那裡的人設下陷阱,等到我們進去就剛好來個一網打盡不是嗎?」

「因為南海蛟的毒再半個小時就差不多要發作了,要是他還在那裡拖拖拉拉地計畫怎麼對付老子,潘妮洛普的毒藥就會把那隻小老鼠幹掉,之後他屍體散發的毒氣則會擴散到四周,儘可能地幹掉所有沒服用解藥的老鼠。」拜倫用讚賞的語氣說道,好像很佩服這種毒藥的威力一樣,「老實說老子倒希望那傢伙聰明到設陷阱,這樣老子就能看到難得一見的精采場面了。」

「不,比起這個,我對另一件事情更有興趣。」半身人金指有些不安地說道,小鬍子微微地晃動著,「你這傢伙怎麼會變得這麼低調,這讓我很不習慣,因為你只要變成這種怪模怪樣的鬼樣子,就會有壞事發生。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難不成偉大英勇的拜倫的膽量都被奪心魔吸走了?」

「這是謹慎、謹慎!你這長鬍子的蘑菇又懂得些什麼呢?砍殺跟砍殺、衝過去再捅幾刀,你的蕈傘裡頭除了別人的血之外什麼都沒有。」拜倫哈哈大笑地用半身人自己的話反攻回去,而且還用了「長鬍子的蘑菇」這種連潘妮洛普都覺得有些過份的話,頓時讓金指頓時氣到說不出話來。

「那麼,如果我來問的話呢,拜倫?」潘妮洛普接著問道,這種反常的行為也讓她覺得不太對勁。就連獸人部落這頭蠢豺都敢一個人闖進去大開殺戒,為什麼現在面對一個顯然比獸人弱很多的敵人,卻變得謹慎小心了?

「看在你的份上,就讓坎恩來替老子解釋吧。」拜倫不甘願地說道,向坎恩點了點頭,示意他回答潘妮洛普的問題。

「簡單地說,跟蹤我們的人不見了。」坎恩簡潔地說出了讓眾人吃驚的消息。我們被跟蹤了?瑪莉雅驚叫道,顯然不太敢接受自己第一次冒險就如此的刺激。金指皺起了眉頭,身為盜賊卻沒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這件事讓他覺得頗為懊惱。潘妮洛普則是無所謂地喔了一聲,打算繼續聽接下來的解釋。

「壞孩子潘妮,你毀了老子驚喜帶來的樂趣。」拜倫惱怒地說道,用哥布林語偷罵了幾句髒話,卻不知道潘妮洛普完全知道他在說什麼,「簡單的說,老子跟大家的雇主是個謹慎但愚蠢的人。為了確保老子好好辦事,他請了個有些蹩腳的傻蛋跟在老子屁股後邊,天天盯著咱們瞧。為了讓顧客大爺安心〈這是身為傭兵的基本信條─顧客至上〉,老子沒動他們,但這幾天正是重頭戲,好不容易老子要完成委託了,監視者卻不見了,這不是個很有趣的徵兆嗎?」

「你是說,雇主想要動手?」潘妮洛普不解地問道,內心的疑惑全都寫在臉上,「但是我們什麼事都還沒完成,他這麼做只會白白弄髒了一雙手。」

「所以坎恩才建議老子應該要低調些,老子也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畢竟扮成小老鼠溜進鼠窩裡聽起來還挺好玩的。而且可以等到老子開心了才來大開殺戒。」拜倫笑道,指了指長劍,「而且剛好有個新把戲,可以趁這個機會試試,如果成功的話效果應該會很有趣。」

「等等,拜倫,你又想做出什麼─」潘妮洛普話還沒說完,道路的一端就傳來了腳步聲,還夾帶著幾點火把的亮光,眾人立刻又躲藏好,不再大聲談話。不久,臉色蒼白、汗流浹背的彼得‧包德溫出現了,背後則跟著一群穿著跟他一樣的信徒們,手中都握著長矛,神色可以算的上是嚴肅。

「小老鼠帶著朋友來偷油吃啦!十三分鐘整,看來我們的醜老鼠雖然長的不太好看,人還是知道遵守守時的美德的。」拜倫不知道從哪邊掏出一個老舊黃銅懷錶對了一下時間,「看來他很乖,沒有去幹些不乾不淨的事情,雖然有些遺憾,但是我們現在去好好地歡迎他們一下吧。」

「好了,包德溫,你說的入侵者在哪裡?」彼得‧包德溫的身後,一個不知名的傢伙不耐煩地問道,還用力地揮舞著自己手中的長矛。吵屁啊!你這個蠢高個,現在賭命的人是我耶,但是看在你待會就會下地獄被火烤的份上,大爺我就寬宏大量地原諒你。包德溫像是哄小孩般地回答,「就快到了,再往前一點就到了。」

「還是很難想像,這種屁地方竟然還會有傭兵來。」另一個人抱怨道,長矛則懶洋洋地斜扛在肩上,「還是杜拉好,只要銅子夠,要酒有酒、要女人說不定也有女人。哪像這地方,不但名字怪的很,還連杯像樣的酒都沒有。」

「嘿!我覺得那該死的草叢在瞪我。」一個看起來昏昏沉沉的人說道,長矛指著拜倫他們藏身處附近的草叢,狠狠地往那邊戳了幾下,沒有反應。面對其他人疑問的眼光,他仍然堅持地辯駁道,「那個該死的草叢真的在瞪我啦!」

「是啊,說不定那草叢還在操─」粗俗的笑話還沒說完,那個子比包德溫高些的教徒臉上就多了一支箭矢,高個子堅強地晃了晃,無力地拿著長矛空揮了一下,倒地,死了。

「媽的,敵襲!」一個反應快的信徒喊道,胸口立刻就多上了幾把來自金指的淬毒飛刀。一下子還沒死去的信徒將長矛擲出,把金指從草叢中逼了出來。

「媽的,小矮人!」那個胸口插滿飛刀、缺乏常識的信徒立刻位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更多的飛刀插在他身上,讓手無寸鐵還亂說話的他加入了躺在地上的夥伴。

才剛開戰就有兩個同伴倒下,異教徒的隊伍立刻亂成一團,包德溫則趁亂躲進了草叢裡─好歹他跟戰鬥中的雙方都有些關係,而他可不想在戰鬥中被「友軍」誤傷。於是他就聰明地躲在草叢裡,聽著外頭殺成一片的聲音。

「媽呀!老子還想回家!」模樣懶洋洋的信徒尖叫著,拋下長矛就往後跑。背後傳來著敵人「不要弄爛長袍」的可怕聲音,理解到生還方法的他立刻乖乖地脫下身上那件對方想要的長袍,然後拔腿狂奔。但是再快也沒能快過箭矢破空而來的速度,所以還是緊接著加入了他地獄中的夥伴們。

最後,在看到第四個伙伴被融成毒液後,剛剛那個昏沉沉的信徒可以說是完全嚇醒了,不但嚇醒,還有些傻了。他就站在哪裡,往前殺也不是,往後逃也不是。別、別殺我,他用顫抖的聲音說著,像是面對狼群的羊,在絕對強勢的力量前發抖著。

「別害怕,小子,老子喜歡你。」拜倫笑著說,雙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在對方虛弱地笑了一下回應後,拜倫的手迅速地握上了他的頸子,像擰抹布似地將它扭斷了,信徒的屍體則不甘心地倒在地上。一個五人的小隊在不到三分鐘就被全滅了!躲在草叢裡,聽著最後一個同伴斷氣的包德溫害怕地想到。幸好當初沒選擇跟他們作對,要不然現在肯定是在地上陪他們往地府報到去了。

「好了,現在輪到你了,醜老鼠。」包德溫感到自己給人抓了起來,拖出草叢摔到外頭去,然後看到拜倫那張笑嘻嘻的大臉。而那可怕的笑容讓他覺得有些腿軟,畢竟剛剛他肯定就是帶著這張笑臉扭斷那個可憐蟲的脖子的。他現在正穿著剛剛從死者身上剝下來的長袍,看起來就跟鎮裡的其他信徒沒什麼兩樣,「帶老子去鎮上晃晃,如何。」

「好、好主意,大人。」包德溫結結巴巴地說道,發現又有三、四個人從草叢中走了出來。其中還有個半身人因為找不到合身的長袍,還得把長袍「修剪」了一番後才穿上,讓他覺得有些滑稽─當然,他忍住了想發笑的念頭,「請問一下,大人,我的解藥,能不能─」

「老子知道你很想要你那瓶解藥,小老鼠。」拜倫笑著,拍了拍腰包,裡頭傳出液體在玻璃瓶中晃動的聲音,「而老子也很想給你。可是,老子的夥伴〈沒錯,小老鼠,就是你上次碰到的那個女人〉對這種做法有些意見,她認為不應該─這麼輕率。所以,你何不走快一點,帶老子到那老頭的藏身處,然後你就能拿到你夢寐以求的解藥,皆大歡喜。」

「可、可是你不能─」

「沒錯,這樣不好,老子也很難過。」拜倫雖然臉上一點同情或難過的表情也沒有,還是像安慰朋友一樣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替他打氣,「所以,小老鼠,何不動動你的腳指頭,走快些呢?」

言而無信的畜牲!包德溫在心裡怒罵著那個齷齪的男人。要是他待會再不給我那瓶該死的解藥,我就要好好地給他點顏色瞧瞧!雖然在這裡他彼得‧包德溫可能處在弱勢,但是只要一進了米薩波利亞,他就完全有把握能夠好好地教訓一下這些膽敢一再侮辱他人格的傢伙。

但是首先,他還得把這群傭兵帶回鎮上。他順從地向拜倫說道,「請跟我來,大人們。」

※※※

當拜倫他們抵達米薩波利亞,這個傳說中屬於獵人跟旅者的隱密之村時,發現旅遊指南上的敘述顯然錯了─大錯特錯。眼前出現的並不是什麼隱密之村,獵人跟旅者也是不見半個鬼影,有的,只有地獄般的景象。

「天啊,你們都拿那顆神器做了些什麼?」潘妮洛普興奮地說道,像個小孩子似地東張西望,觀察著附近超常的特殊景觀─近百隻奇形怪狀的異界生物在村莊中行走著,好像這裡才是它們的城鎮一樣。那些面貌醜惡、心性兇暴、長有觸手、溼黏又滑不溜丟的怪物們就這樣自然地在鎮上行走著,每隻怪物的旁邊都跟隨著幾個異教徒,很顯然是在確保它們不會突然失控才守在旁邊,但是他們臉上也無一例外地帶著厭惡的表情。

「聖者把它們召喚了出來,並讓它們服從他。現在,那些─生物們─擔任著神殿守衛的工作。本來聖者在杜拉還召喚過一隻強大的截肢魔呢!可惜那時聖者還不太會使用神器的力量,所以讓它逃走了。」雖然最後一句話是帶著些遺憾說的,但是還是難掩包德溫話中的炫耀口氣。殊不知道拜倫他們早已遇到,也早已宰了那隻他口中「強大」的截肢魔了。

的確這些怪物是很強大。潘妮洛普聽完包德溫的炫耀後也想到了在農神之城碰到的那隻截肢魔。但是可沒我們隊裡那頭比怪物更像怪物的豺狼強大,那傢伙啊,可是連身上淋滿了普通人只要輕輕沾到就會覺得刺痛的截肢怪血液,卻連叫都沒叫出來的怪獸呢。

「那麼,你知道我們已經解決掉你們那隻在薩拉尼夫肆虐的截肢怪了嗎?」坎恩挖苦似地問道,從一進到米薩波利亞就眉頭深鎖的遊俠顯然對鎮上的情況感到不太滿意,畢竟提倡自然與平衡的遊俠看到滿坑滿谷來自異界的「非」自然生物,肯定不會高興到哪邊去。更別提他們似乎已經把整個鎮上的鎮民都給清空了。

「真、真的假的?」包德溫差點叫出聲來。那種活像是地獄來的生物耶!怎麼可能被會被那種傢伙殺掉?不,如果是女魔頭跟她的男寵,也許真的邪惡到可以殺死那種怪物也說不定。如此地想著,他不禁冷汗直流。

「膽敢懷疑老子的實力,醜老鼠,要不要親自試試?」拜倫小聲地罵道,掏出那條有著截肢怪牙齒的項鍊〈最近幾天又多了幾個杜拉骷髏留下來的小骨片〉,在包德溫的眼前晃呀晃,讓尖銳醜惡的牙齒在鎮內火光下閃閃發光。

「當、當然不敢,大人。」越來越瞭解對方實力有多恐怖的包德溫謙遜地回應道,暗自向顛覆之神發誓在有生之年,除非有了絕對的把握,要不然絕對不會去找那群煞星的麻煩,「請往這邊走。」

顛覆之神在此地的總部,也就是現在被顛覆之神的信徒們稱作稱為大神殿的地方,本來是米薩波利亞的鎮長的公館。但是在鎮長懷特摩爾的慷慨贊助之下〈反正,那可憐蟲也沒什麼機會能從墳裡跳出來高呼反對了〉,被聖者改裝成了高級信徒居住、研究以及祭祀用的場所。客房被拿來當作臨時的研究間、舞廳成了高級信徒們可以遠離那些噁心的異界生物安心用餐的地方〈反正他們不會跳舞〉、禮拜堂則理所當然地成了聖者迪達勒斯專用的房間,也是高級餐點及美酒送達的終點。

當然,作為顛覆之神信徒們最後的據點,這裡的防衛當然會比杜拉的下水道嚴密許多。不但周圍有著異界生物守衛著,庭院裡也設滿了信徒們精心製作的陷阱,像是信徒們充滿信心的得意之作─陷坑跟飛箭陷阱。

「所以,我想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而已。」包德溫抱歉地說道,畢竟他穿的可是守衛的制服,就算是想進也進不了那些全由聖者親信把持的地方,那些鼻子朝天翹的傢伙全都恨死了像是包德溫這種全心全力為聖者付出的人。他知道,因為他自己就曾是那些人中的一員,而他現在也真希望自己還是他們的一員,雖然他們為人的確討人厭,「我知道庭院有個通往酒窖的樓梯,可以通到裡面,然後你們就可以潛行到聖者鎖在的禮拜堂。但是我不清楚樓梯在哪,剩下的就得靠大人們自己了。」

「沒關係,老子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你可以走了。」拜倫說道,揮了揮示意包德溫趕快走開,免得惹人懷疑。

「那麼,大人,解藥可以給我了嗎?」

「有何不可呢,小老鼠?你做的很好,要是老子再不給你,那麼老天肯定會要老子葛屁在此的。」拜倫哈哈大笑地說道,從腰包內掏出包德溫渴望以久的那瓶乳白色解藥。拜倫輕輕地將玻璃瓶放在包德溫顫抖的雙手上,合住他的手拍了拍,讓他確定把自己的救命仙丹抓穩了,「現在老子建議你走離我們遠遠的,免得惹人討厭,然後盡快把那瓶玩意兒喝掉,好保住你的小命。現在快走吧,小老鼠,希望不會再碰到你第三次了。」

「再、再見了,大人。」包德溫笑著說道─他已經很久沒能笑的這麼愉快了。抱著得救的心情,他趕緊衝回自己的宿舍去,連同伴問他怎麼先回來的問題都沒回答,撲入自己房間,鎖上門,把開玻璃瓶的塞子,一口將瓶內的乳白色液體灌進肚子裡去。藥水的味道讓他覺得有點想吐,這鬼玩意兒嚐起來簡直像是酸牛奶!但是再怎麼難喝也比上次那瓶鬼東西好多了。

幾乎是立即地,彼得‧包德溫覺得體內像是要炸開來似地發疼。藥效來的還真快啊!他想著,認為這是排出毒素的前兆。然後,作為雙眼瞧見的最後一件事,他發現詭異的綠色氣體從口中不斷的冒出。接著,一次特別強烈的劇痛後,包德溫什麼都瞧不見、也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唉呀!老子真是粗心吶,竟然不小心把早上喝剩的牛奶給了小老鼠,不知道他現怎麼樣了?」另一邊,拜倫聽著遠處傳來的慘叫聲,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懊惱地說道。

「藥效發作的有點晚,下次要改進。」潘妮洛普看了看拜倫的懷錶,比預期中晚了三分鐘,看來下次毒劑要再更多些,才不會拖太久。

「你是故意給錯那位異教徒解藥的?」瑪莉雅一臉驚訝地說道,其他人則以更驚訝的眼光看了回去,好像對於她這麼晚才發現拜倫惡劣的人格感到驚訝。

「呃,牛奶傳統上也能用來解毒嘛!」拜倫打哈哈道,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對吧,潘妮?」

「傳統上來說,是的。」潘妮洛普隨意地回應道,仍然專注於修改毒藥劑量的工作上。

這時,由於彼得‧包德溫的卓越貢獻,守在院子裡的衛兵們也發現到情況不對了,畢竟如果鎮裡不停的冒出綠色怪煙,還附帶著信徒們不絕於耳的慘叫聲,那麼就肯定有什麼地方嚴重地出錯了。於是大部分的守衛們都帶著自己的怪物夥伴朝著鎮內出事的地點跑了過去,只留下了一小撮守衛看守著聖者所居住的莊園,但是對於拜倫等人來說也等於沒有就是了。

「現在,該是去找那個可惡的禿頭老算總帳的時候了!」拜倫說道,抽出藏在長袍裡的長劍,指著庭院裡一塊守衛較稀疏的地方,「待會跟著老子躲在草叢後面,想辦法從那塊防守空虛的地方溜到大屋後面,也別理傻老鼠提的什麼酒窖了。直接破窗殺入禮拜堂,直搗那個王八蛋的老巢,把他的禿頭砍下來。」

「喔,對啊,聽起來真是個好主意,要不要再順便通知一下全米薩波利亞的異教徒讓它們通通先到禮拜堂等你啊?」金指小聲地發著牢騷,小心翼翼地跟在拜倫後頭穿過草叢。

「少囉囉嗦嗦了,親愛的金指。而且,是五個小傭兵可怕呢?還是擴散中的殺人毒氣可怕?不會有人有時間或是心情來操心你或老子的。」拜倫頭也不回地說道,帶領著眾人繞到建築的後面,本來看守的警衛似乎都被遠方久未消失的綠煙引走了,除了之前在門口看到的幾個守衛之外,拜倫等人竟再也沒看到一個守衛。放心之下,眾人脫去了偽裝用的長袍。

最後,眾人發現一棟明顯是教堂風格的建築物獨自矗立在庭院中,照設計看來遠本似乎祭祀的是正義之神馬禮斯,畢竟彩繪玻璃上通通都是他那呆版肅穆的大頭,還可能是誰呢?那裡倒也是個適合大鬧一場的好地方,禮拜堂跟公館只有一條走道接著,並無相連,建築本身是用厚石塊搭建而成的,也有不錯的隔音效果。就算在裡面大開殺戒,外頭也沒人會感覺到不對勁。

而這條件優良的環境同時也代表了另一件事情。

「呃,拜倫先生,那麼我們可以從大門進去嗎?」瑪莉雅手輕扯著自己潔白的布袍,小臉微紅,有些尷尬地說道。畢竟身為和平之神蓋茲的信徒,不只心靈要保持純潔白淨,就連這件象徵著祂的法袍也是一樣。更何況,她的那件襯衣因為沾滿了那頭截肢魔的─肉末─而丟掉了,如果破窗的途中再把布袍─她現在身上唯一掛著的東西─不小心被割破了,那麼結果將是難以想像的失禮。

「不好,否決。」拜倫想也不想就回應道,用看著傻瓜的眼神瞪了瞪瑪莉雅,「所有的傻瓜都從正門走進去,所有的屍體都從正門送出來。要出其不意,小丫頭,這是兵法。」

真好的『兵法』,全世界的將軍都該聽聽看他那神樣的兵法。潘妮洛普聽到一臉不爽的金指小聲地碎碎唸著,暗自也附和了一下。畢竟那樣除了製造大到可以吵醒死人的聲音還有滿地可能割開布鞋的玻璃碎片之外,好像沒什麼正面效果可言。反正那蠢豺從來也沒在乎過什麼成效,她想著,嘆了口氣。

「那麼,我建議你趁著其他人還沒趕回來,或是那老頭還沒去尿遁的時候跳進去。畢竟,兵貴神速不是嗎,兵法大家?」潘妮洛普提醒道,指了指禮拜堂裡頭。

「你又怎麼知道那禿頭在裡面?」金指困惑地朝著窗戶裡面瞧,視線卻連彩色的鑲嵌玻璃都無法穿透,更別提看到裡面有誰了。

「我是奧術師,金指。奧術師無所不能。」

「是啊、是啊,我想我懂了。」

「真是有慧根的孩子。」潘妮洛普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金指的話,轉頭看向拜倫。他後退了幾步,盯著離他最近的彩繪玻璃量了一下距離,助跑,起跳,撞碎了漂亮的彩色鑲嵌玻璃,跳進了教堂裡面。

「噢,該死。」潘妮洛普罵道,跟著其他人一起翻了進去。

「迪達勒斯給老子滾出來!」拜倫一站穩,就立刻開始尋找仇人的所在,大吼聲在禮拜堂內迴盪不已。

「看來,我們之間的確是有緣份這種東西存在,陌生人。」聖者迪達勒斯望向破窗而入的拜倫等人,輕聲說道。他高高地站在祭壇之上,手上高舉著漆黑的「雷吉塔哈的贈與」,腳底下畫著一個極其複雜的魔法陣,「但是實話實說,我並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裡再次碰面,陌生人,看來吾神總是將你在他認為最有趣的時候送到我身旁。」

「看來你的臭蟲老大跟老子一樣都認為現在該是是終止這孽緣的時候了,乖乖站在那裡別動,讓老子幫你送回地獄去吧,你這糟老頭子!」拜倫怒吼道,揮舞著長劍朝著迪達勒斯走去,完全無懼於對方手上神器的存在,這顯然不太好。

「你粗俗的態度令人感到厭煩,陌生人,但是身為吾神的使者,我並不會急著殺死你。」迪達勒斯手上的神器一陣亮光後,通往祭壇的樓梯突然出現了一到由火焰構成的圍牆,而就算遲鈍如拜倫的傢伙也知道不該去試試到底能不能穿過去,拜倫只好站在那裡乾瞪眼,雖然一箭應該就能把那個禿頭射倒下來,讓他一頭栽進自己的火焰裡,但是那樣太乾脆了,不符合拜倫的胃口。

「待在那裡吧,陌生人。等待,然後你就會見識到吾神的全能。」聖者輕笑道,手輕輕一揮,拜倫等人的退路也被火牆截斷了。迪達勒斯自己則將帶著神器站到魔法陣中央,開始吟唱某種就連潘妮洛普也從未聽過的咒語。

「那傢伙打算幹什麼鬼啊?」金指有些緊張地說道。這種法師搞的奧術玩意兒,吱吱作響的怪聲跟刺眼的閃光,他從來沒能習慣過,更別提現在還是個敵人在搞這種東西,還是前所未有的大陣仗,「有沒有辦法讓他停下來?」

「天知道那傢伙想做什麼?」潘妮洛普聳了聳肩,她雖然也對迪達勒斯在做什麼感到挺好奇的,但是她可不會選擇讓那傢伙完成他的法術。畢竟他腳下榻的可不是什麼小孩子玩意兒,那可是高階法術才會使用到的重陣,由三個以上的魔法陣構成的大怪物,而由那種東西施展出來的肯定不會是普通法術。

「但是解決的方法不是沒有的,那個傢伙太狂妄了,竟然在我們面前施展那種需要能量操控需要精確無比的法術,這讓他在此刻成了個脆弱的玻璃娃娃。只要我們隨便丟個含有大量能量的東西進去,整個法陣就會失控,強大的能量則會把他撕成碎片。」

「這種時候要上哪去找有大量能量的東西啊?」金指唉聲歎氣地抱怨道,煩躁地在兩道火牆間走來走去。

「當然有,拜倫你身上不是還有一個火系水晶嗎?趕快拿出來,把那傢伙一勞永逸地解決掉吧!」潘妮洛普伸手向拜倫要那顆火系水晶,但是拜倫卻粗魯地將她的手給拍開,對著一臉困惑的潘妮洛普驕傲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老子是有什麼氣度的人吶!才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方法做掉對方呢。告訴你,潘妮,要對付這種齷齪的傢伙,就樣讓他輸的心服口服,輸到連奶奶都得當掉的悲慘地步。所以,讓那禿驢搞定他的法術,然後再來把那個傢伙解決掉。」拜倫哈哈大笑地說道,用力地拍了拍潘妮洛普的肩膀,一臉「多向老子學學吧!」的表情。

「啊,你會後悔的,蠢豺。」潘妮洛普嘆了口氣,開始思考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整的走出這個地方了。畢竟如果讓那種法術成功,肯定不會讓所有人都全身而退的。現在,最好的情況就是那個禿頭在咒語或是能量控制上出了差錯,直接自爆,省的大家在這白操心。但是他現在既然手中握有神器,最好的情況自然不太可能會出現。

「我就說,那傢伙有一天會害死我們所有的人。」半身人金指說道,小鬍子因為生氣而抖動著。他一開始就知道了,拜倫那種小孩子式的勇氣跟逞強遲早會讓情況一發不可收拾,像現在就是這樣子,明明情況比上次被骷髏軍團包圍還要慘了,而且解決方法也簡單的不得了,那傢伙卻說了什麼?這種做法不合老子口味。你的作法才不合老子口味呢!

「別擔心啦!老子知道自己在幹啥,你們只要聽從老子的命令就好了。反正老子什麼時候害過你們呢?你們現在不都滋潤的很,個個白白胖胖的嗎?」聽到背後騷動聲的拜倫不耐煩地說道,揮了揮手示意隊友們不必浪費時間在操心上,「現在何不安靜想想待會要怎麼痛扁那個禿頭呢?老子想再多看看那傢伙的魔術秀,享受一下那傢伙生命最後的光輝。」

祭壇上,聖者迪達勒斯的施法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他的身旁光芒四起,強烈到似乎可以穿透人的身體似的。迪達勒斯內心激動不已,他知道這是施法成功的前兆,身體被能量浸泡著,像是沉浸在神的恩惠中一般。而且這次感覺特別強烈,彷彿顛覆之神大人要親自下凡嘉獎他似的。

這次,一定可以接受到吾神的神諭的!他張開雙手,享受著成功的喜悅。

「降臨吧!吾神的使者,讓您謙卑的僕人接受到您的話語吧!」迪達勒斯狂熱地高喊著,能量從神器中源源不絕地湧出,支撐著打開通道所需的龐大能量。接著魔法陣周圍的空間順利地被撕裂了,通往異界的通道暫時地被打通,而不同於以往經驗的強大壓力讓迪達勒斯知道自己正要召喚出一個強大的存在─前所未有的強大。

「異教徒啊!感受吾神無邊無涯的威能吧!現在吾神的使徒即將降臨,陌生人,收起你的傲氣吧!一切的自不量力都會受到吾神雷吉塔哈無情地制裁!」迪達勒斯高呼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驟然而生,接著當光芒逐漸退去時,巨大的陰影擋住了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本來還算涼爽的室內突然變得像是在火堆旁般炎熱,空氣中則充滿著硫磺的臭味,這一切都只代表著一件事情。

「我們糗大了對吧?」金指顫聲說道。

「老子從沒出糗過。」拜倫說道,笑容依然掛在臉上,「更何況,老子討厭的人從來沒能幹掉我過,就連接近都沒有。」

終於,這種駭人效果的製造者藏身在光芒與煙霧中,開了口。

「是誰如此無禮,膽敢將偉大不朽的厄怒賈登從他的國度中喚出?你們將非凡的君王從他鑲嵌寶石的王座上叫起,又是為了什麼?凡人,在你們不可敵的存在前顫抖吧,獻上祭品,然後說出願望。」一個既像是獸吼又像是雷鳴的可怖聲音從祭壇方向傳出,幾乎讓人站不穩的壓迫感充滿了整個房間。迪達勒斯興奮地跪了下來,高舉著雷吉塔哈的贈與,口中喃喃自語著給顛覆之神的讚美。感受到了大量邪氣的瑪莉雅害怕地往後退去,金指也退到了拜倫身後,就連一向穩重的遊俠也後退了一步,整個房間裡不被這個新出現的人所影響的,似乎只有仍然一臉輕鬆的拜倫還有雙眼正同時閃爍著興奮跟畏懼光芒的潘妮洛普。

接著,魔法陣產生的光芒完全退去時,聲音的主人也終於出現在眾人面前。聲音的主人有著紅色長鱗的皮膚、至少有四公尺高的龐大身軀幾乎要頂到了屋頂、蜥蜴跟昆蟲混合似的臉龐、四隻扭曲的巨角從頭頂竄出、長有巨爪的雙手則散發著鮮紅的邪光,他口吐硫磺臭氣、腳踏焰火地離開了魔法陣。

那是隻煉獄惡魔!潘妮洛普在心中興奮地〈當然也是畏懼地〉尖叫著。異界裡頭最為強大的生物之一竟然出現在此地,不禁令潘妮洛普在一次地為神器的力量感到欽佩,雖然用了如此強大的力量還是沒辦法令煉獄惡魔立即以完全型態出現在這個位面,但是也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完全能夠來到這裡肆虐八方了。

「召喚者,說出姓名。」他走向跪在地上的聖者迪達勒斯。巨爪輕輕一揮,迪達勒斯就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了起來,但是這種無禮的行為顯然無損那傢伙眼光中的崇拜。

「吾神之使,我是顛覆之神最虔誠的僕人迪達勒斯,我終於見到您了!您一定是來告訴我要如何使用吾神賜與祂謙卑信徒的寶物吧?」迪達勒斯將漆黑的寶石舉高,好讓惡魔可以看到寶石。厄怒賈登露出了玩味的表情,雙目散發著與腳下凡人一樣的興奮火燄。

「凡人,這難道是『雷吉塔哈的贈與』嗎?這樣卓越的造物,並不屬於這個位面的粗劣做工,也絕非你們這些愚劣者的創作。」厄怒賈登有著巨齒的大嘴露出了一絲笑容,他稍為低下身子,看著迪達勒斯,「凡人,雖然來此解惑並非君王的本意,也並非君王的責任,但是你手上的小玩意兒的確價值非凡,這讓千疆萬界的擁有者感到被取悅。凡人,君王允許你提出問題,也會告訴你它們的答案。」

「吾神的使者,請告訴我要如何使用吾神的贈與。好讓顛覆之神這個早被愚昧庸人所遺忘的名號,能夠再次響徹於大地的每個角落。」迪達勒斯儘管仍然被困在半空中,仍然用狂熱的語氣祈求道,希望眼前這個想必是神祇派來的使者能夠替他解決困擾他已久的問題─到底怎麼樣使用這塊黑漆漆的寶石才是正確用法?

「凡人,雷吉塔哈的贈與是背叛與篡位的庇護者少數慷慨給予信徒的寶物。它是把無堅不摧的刃,雖然它既無法殺死持劍的勇士也無法殺死持杖的術士,但是它能夠殺死的是更為強悍的東西,它能殺死薄如空氣卻又堅硬如鋼的誓言。」厄怒賈登笑著說出了寶物殘酷的真相,畢竟對於一個「顛覆之神」的信徒來說,誓言有如瘸腿的綿羊,要殺幾頭就殺幾頭,又怎麼會需要神器的幫助來辦到呢?聽到了這種說明的迪達勒斯,表情立刻變得有些僵硬。

「使者大人吶,您是在開我玩笑對吧?為什麼顛覆之神還需要創造神器來幫他的信徒打破誓言呢?信徒們不需要它也能辦到呀!」迪達勒斯語氣中帶著些慌亂,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上握著的寶石,有著這麼強大的力量,卻只是這種沒用的東西?

「注意口中的言詞,鄙賤的凡人,你這是在侮辱一位尊貴的君王!君無戲言,君王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無比、不可質疑。倒是你,凡人,君王早就認出了你那可悲的面貌,難道你召喚君王來到這個位面,只是為了讓你懷疑?」厄怒賈登怒吼道,迪達勒斯的身軀高高地飄到了空中,跟惡魔視線等高的地方。

「你用你那漂亮的小石頭召喚君王的子民,君王寬恕了你,畢竟凡人一向如此。你帶走了君王近百的子民然後奴役他們,君王也願意遺忘這項挑釁。但是你膽敢、膽敢侮辱一位君王!這次你沒有那麼幸運了,凡人,你的召喚儀式太成功了,現在君王已經不需要你了,挑釁者。」惡魔巨爪一握,迪達勒斯的頭顱立刻就被捏成了碎片,手上的神器則無力地掉落在地上。

「至於你們,君王給你們機會選擇。現在立刻離開此處,你們就可以活命,但是如果你們想繼續待在這裡挑戰君王的耐心,那麼你們一個個都要受苦,要有大哀號。」惡魔說道,爪子威脅似地揮舞著,發出陣陣的破空聲。

「離開?老子還沒拿到雷吉塔哈的贈與吶!把它交出來,老子就不打擾你統治天下的計畫。」拜倫狂妄地說道,語氣惡劣到〈以對一個煉獄惡魔交談的標準來講〉讓潘妮洛普不禁到抽了一口氣,深怕夥伴在下一瞬間就步上禿頭的後塵。

「君王把你言語中的狂妄當作對他權能的挑戰,莽夫。也許你所期待的,是君王跟你隊伍的戰鬥?」

「正是如此吶,看到強悍的傢伙,老子不把他打倒就太丟臉了。」拜倫無視於背後一張張蒼白的面孔,直接把可能還有轉圜餘地的情況直接掃下台面,現在只剩開戰一條路可以選了。而就潘妮洛普個人而言,五個人對一隻煉獄惡魔好像有些勉強。

「那麼君王就接受你的提案,他現在會稱呼你為勇者─魯莽、無知、但是毫無疑問的勇敢。但是沒有賭注的對決稱不上是盡興,君王有個規矩,勝者取走索求、敗者則服從,你贏的話就取走神器,君王獲勝的話,整個隊伍的靈魂都要成為君王今晚的美餐,如何?」厄怒賈登哈哈大笑地提議道,整個房子似乎都在因為他的笑聲而震動著。

「聽起來不錯,那麼─開打吧!」拜倫搶先發難,他點頭示意坎恩進攻惡魔的左翼,他自己則揮著長劍往右翼殺去。坎恩愣了一下,但是隨即抽出腰間的兩把彎刀,衝往惡魔的速度甚至比拜倫還要快上一些。

「搞、搞什麼?」潘妮洛普看到兩人甚至連支會她一聲沒有就殺了出去,嚇得連忙開始準備攻擊法術。瑪莉雅沒一會也驚覺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想了一下到底該準備攻擊型法術還是治療術後才開始準備第一個魔法,但這時兩人已經距離惡魔只剩下剛剛一半的距離了,要談掩護什麼的是如何也辦不到的。金指似乎已經預料到拜倫會出什麼花招,在一開始就隱藏起身影,連個影子都看不到了。

「愚蠢。」惡魔哈哈笑道,巨爪隨手一揮,拜倫身前的地板立刻就被無形力量壓陷了一大塊,石屑四濺。要不是拜倫及時將長劍插入地板當作轉軸來了個緊急迴避,橫死當場的恐怕就不是那片地磚、而是拜倫他自己了。

「三腳貓攻夫,想殺死老子還早呢!」拜倫閃避後打了個滾恢復平衡,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地繼續舉劍衝刺。惡魔又趕緊補了一擊,但是卻偏的離譜,只打碎了一扇距離拜倫甚遠的窗戶。拜倫見狀立刻趁隙追擊,往牆壁一蹬、藉著反作用力高高躍起,手中長劍朝著惡魔的頸子砍去。

這時,惡魔的臉上卻出現了一絲笑容,巨爪反手一揮,雖然迎面而來的不是拳頭,但是壓迫感還是立刻朝著拜倫襲來。

「該死!」拜倫舉劍、縮起身子準備防禦,但是擋住無形力量的卻不是他想像中的長劍,而是飛身而來的坎恩。擊中的瞬間,坎恩給了有些驚訝的拜倫一個微笑,然後在巨響中飛了出去,狼狽地摔回潘妮洛普那邊,瑪莉雅立刻上前幫他治療。

「老子最討厭給人賣人情,因為老子既不想還又不想欠吶。」拜倫抱怨似地碎碎唸著,靠著翻滾躲過了另一次的攻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過了惡魔那條長滿了針刺的尾巴,閃入惡魔的胯下。

「佛登戰士術!」拜倫大喊,啟動了戒指的魔法,在惡魔尚未瞭解到發生了什麼是之前,就以魔法加強了快兩倍的力量揮動著長劍,朝著照理來說是重要部位的地方很狠地砍了下去,「成了!」

但是結果並不如拜倫所預期,可以輕鬆劈開後鋼板的力量此時竟然只能在惡魔鱗片上砍出一連串的火花,只留下了淺淺一道刮痕,拜倫反舉著長劍盡全力想刺進去,但是連劍尖都沒穿過去。

「你一切的骯髒把戲對君王一點用都沒有。」惡魔看著無勞無功的凡人哈哈大笑。用腳輕鬆地將拜倫踹開。拜倫只聽到了一陣金屬扭曲的聲音就撞上了牆,低頭一看,一向可靠的鑲鐵皮甲此時竟然凹下了一大塊,都能碰到拜倫的胸口了。

「為了懲罰你的小動作,君王也該跟你一樣,有把好劍了。」厄怒賈登咧嘴笑道,意念一動,空中立刻冒出了一團烈火,惡魔用指尖在空中比畫了幾下,火焰團慢慢地成了長條狀,接著畫出劍鋒、劍柄,一把全由焰火構成的巨刃就這麼完成了。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讓那玩意兒碰到自己的刀。」潘妮洛普把使勁地把躺在地上的拜倫硬拉了起來,拍拍他的肩甲,提醒道。

「不用你這匹小馬來替老子操心。」拜倫啐了口有著淡淡紅色的唾液,連口氣都不喘地就朝著惡魔衝去。但是不像第一次惡魔的無形力量那麼好預測,多了火劍的惡魔揮舞著巨劍朝著拜倫一刀刀地斬去,每次拜倫都得花工夫閃躲,完全不讓火焰碰到自己。因為如果碰到了,幸運的話皮甲會焦掉變的脆弱、長劍會稍稍地變燙,運氣糟的話皮甲就會整件燒起來,長劍會立刻片成鐵水毀掉自己的雙手。

「別逃啊,『勇者』,不是很高興地說要跟君王打鬥嗎?」惡魔嘲諷道,大力地揮舞著火焰之劍,在地上造出一道道的冒著滾燙氣體的劍痕。面對著對方巨大致命的攻擊範圍,拜倫慢慢地被迫縮小活動範圍。最後,他被逼到了一跟巨大的柱子旁,似乎再怎麼樣也躲不過下次攻擊了。

「再見,『勇者』。君王會好好享用你跟你隊友的。」厄怒賈登哈哈大笑,火劍直接用力地朝著拜倫刺去。電光火石之際,拜倫既然趁機跳上了柱子,讓火劍直接次進了柱子底下。拜倫見到如此立刻跳開,惡魔拔起火劍想追擊,卻發現自己剛剛那招將柱大的柱子整個鏟了起來,有著能夠遮住君王陰影的石柱整個壓了下來。

「這種東西阻擋不了我的!」厄怒賈登怒吼道,舉起了火劍,準備直接將柱子砍城兩截,接著再去教訓那愚蠢的人類。但是潘妮洛普也料到了對方的優先順序,最強的攻擊法術『邪劍術』立刻朝著惡魔腳下的地板轟去,炸出了一個大洞,也讓失去了立足之地的惡魔倒了下來,巨大著柱子將惡魔的手望自己的方向押去,火劍刺到了惡魔的肩膀,隨即因為衝擊力而炸成了一團火雲。

「擊敗了嗎?」瑪莉雅高興地問道,潘妮洛普則用仍然凝重的表情來回答她。

「很好,現在君王真的開始想宰了你了。」爆炸的煙霧中,惡魔推開了柱子的碎片站起身子,他受的傷竟然只有肩上一小塊地方失去了鱗片,露出了紅色卻完好如初的皮膚,「你要為傷害一位君王付出代價!」

怒吼著,無形的力量如雨般地朝著拜倫襲去,逼的他四處閃躲,狼狽不堪。

「坎恩,給你帶來好東西了。」此時,正在調整呼吸,準備再次上前幫忙的坎恩聽到了金指的聲音,抬頭一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旁,手中握著根法杖跟一個小皮袋。

「火藥跟聖者捐贈的法杖。法杖上的小塊水晶有著不少魔法力量,火藥則可以讓水晶爆炸,知道要怎麼做了嗎,大個子?」金指將手上的東西通通塞給坎恩,向他眨了眨眼,又再次遁入陰影之中。

「聰明的盜賊。」坎恩笑道,開始準備工作。

「可惡紅王八!」拜倫怒吼道,無形力量將他身前跟身後的地板炸了個粉碎,要不是他硬挺起身子,他早成了肉末了。他又進行了數次的進攻,想辦法趁佛登戰士術的效用結束前往那個紅怪物的傷口上補一劍,但是沒次都被那討厭的無形力量給擊退,現在他的盔甲已經破破爛爛的了,不僅大小凹洞一堆,肩甲還被打掉了。

「沒戲了嗎?你這可悲的凡人。」惡魔慢慢地逼近拜倫,輕鬆地擋下一次次的攻擊。

「猜錯了,惡魔!」坎恩大吼道,拉滿的弓上要射出去的是綁著水晶的法杖,惡魔還沒來得及轉過頭來,這特殊的爆裂箭就擊中了惡魔的傷口,火藥引爆的大量熱能讓水晶裡的奧術能量失控爆炸,沒了鱗片保護的皮膚立刻被炸的血肉模糊。

「幹得漂亮,臭傢伙。」拜倫大笑著躲開了一次攻擊,一個翻滾撤回了坎恩身旁,拍了拍對方肩膀,「真不愧是老子調教出來的傢伙,再努力個二十年就會跟老子一樣強了。」

「在他有機會修練前,先活下來吧。」潘妮洛普吐嘈道,又使出了一次邪劍術想攻擊傷口,但是讓惡魔躲了過去。

「替老子的水壺祝福,小丫頭,讓東西有光明的力量,這點小事你鐵定辦的到吧。」拜倫搖了搖手中的水壺,有些著急地問道。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麼,瑪莉雅還是趕緊施展了賜福的法術,水瓶裡的水也暫時地帶上了光明力量,成了聖水,甚至可以拿來當作有些治療效果的藥水飲用,但這並不是拜倫的打算。

「嚐嚐這個玩意兒,紅王八!」拜倫用力地將水壺甩了過去,因為惡魔沒聽到祝福的事情,閃也不閃躲就站在那裡輕蔑地笑著。連刀劍都傷不了君王了,更何況是水壺呢?水壺就這樣順利地砸在惡魔的身上。

「這、這是?嗚啊─」惡魔隨即嚐到了苦果,跟惡魔屬性相剋的聖水滲進了傷口裡,造成難以想像的劇痛,憤怒的惡魔隨即知道自己又上了當,狂怒的他連無形力量也不用了,直接朝著拜倫揍去,想將他打成肉泥。

「正如老子所願!」拜倫敏捷地跳起躲過了攻擊,順勢攀上了惡魔的手,一個翻身跳上了肩膀,從懷裡掏出火系水晶跟剩下那沒捲軸,想來個如法炮製,像上次炸爛截肢魔那樣重傷惡魔。

但是,他漏想了一點,厄怒賈登是狡詐強大的煉獄惡魔、不是沒腦的截肢魔。

「看君王捏死你這隻小蟲!」巨爪沒花多大力氣抓住了站在肩膀上、完全沒有地方可躲的拜倫。而為了發洩怒氣,惡魔開始用力地握緊拳頭,想將拜倫捏碎,而陣陣的金屬變形聲,似乎也暗示著這種結果的到來。

「這種、這種程度的狗屁就想傷到老子,你這王八蛋還早個兩千三百萬世紀哩!」在快被擠碎的痛苦中,拜倫怒吼道,雙手用力地縮回了盔甲,身體一扭,順著剩餘的空隙一溜,竟然來了個金蟬脫殼,從盔甲中滑了出來。

「什麼?」捏碎了盔甲卻沒聽到血肉崩壞聲的惡魔氣憤地望向地下,看到完好如初的拜倫時,立刻氣急敗壞地用無形力量亂打,想把這討厭的傢伙抓打扁。

但是在某股力量就要擊中敗輪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發難,代替拜倫承受了了本來可以抓到、捏碎拜倫的無形力量。

那是死去多久的聖者迪達勒斯。

「老娘總算救了你一命了,你這頭蠢豺。」使出了死靈法術操縱屍體替拜倫擋下攻擊的,是笑盈盈的法師潘妮洛普‧馮‧赫撒,此時正因為勝過拜倫而開心地向擺著臭臉的豺狼揮手。

「老子才不希罕哩,你這婆娘。」拜倫反駁道,但是可沒忘記好好利用這次機會,他將懷中的水晶跟卷軸丟給了站在不遠處的坎恩,示意他照著剛剛的方式把這兩樣東西射到惡魔的傷口上。

「同樣的招數可傷不了君王!」厄怒賈登怒吼道,畢竟他也料到了接下來那傢伙要做什麼,連忙衝向遊俠的方向,想要迅速地解決這個威脅。但是拜倫卻突然殺了出來,以前所未有的英勇姿態與惡魔纏鬥了起來。雖然拜倫還是無法傷到惡魔,但是惡魔就算無形力量根巨爪雙管而下,也還是沒能傷到拜倫。

「趁現在!」坎恩看到時機良好,連忙數箭齊發,射向惡魔。

但是惡魔也早有防備,巨大的手臂立刻護住了傷口,兩發箭矢僅僅是擦過鱗片而已。惡魔哈哈大笑地嘲笑了坎恩的愚蠢一番,又開始了跟拜倫的纏鬥,卻沒發現射向惡魔的,都只是普通箭矢而已。

然後,在惡魔跟拜倫打鬥到一半時,一個矮小的黑影突然從天而降,落到惡魔那個帶有傷口的肩膀上。

「這分我拿下了,你這大怪獸。」金指驕傲地說到,將水晶與捲軸一併塞入傷口裡,並立刻開始唸咒想起動捲軸。但是傷口的疼痛立刻讓惡魔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拳頭一揮便將半身人給打飛了出去。

「可惡!」惡魔低聲怒吼,想將捲軸從傷口中挖出來,但是卻驚恐地方下自己的傷口正在迅速地癒合中,這本來是值得開心的好事,可是發生在現在卻是大大不妙,因為這樣就完全沒有把陷阱挖出來的時間了。

「真是抱歉吶,蠢貨,老子的人可是會用治療術的。」拜倫哈哈笑道,在惡魔複雜的表情之下毫無阻礙地唸出了咒文,在火系水晶的幫助之下,卷軸迅速且順利地啟動了,在惡魔的哀號中,一絲火燄炸開了惡魔的傷口,然後接下來又是一波波的爆炸炎浪,惡魔肩膀跟周圍的血肉不斷地被炸飛,鮮血四濺。等到整個法術結束時,惡魔的肩膀竟然快要整個被炸掉了,只剩下大概半個肩膀勉強讓手還接在身體上,但是在也動不了了。

「君、君王受夠了!你們要去死,現在就得去死!」君王狂怒地嘶吼著,雙手比了幾個複雜異常的手勢,一頭長相怪異的猛獸立刻在魔法陣中出現,用牠那幾乎可以一口吞下牛犢的嘴巴嘶吼著。惡魔指揮牠朝著眾人撲來。

「好像不太妙喔,拜倫。」潘妮洛普提醒道,往後後退了一些。

「給我來個魅惑術,快點。」拜倫晃了晃戒指,潘妮洛普立刻知道他要做什麼,趕緊施法在他身上。魅惑術可以讓被施展法術的人們有著更驚人的魅力,讓他不管跟誰都能輕鬆地社交、甚至用不可理喻的低條件談成大筆生意也說不定,毫不意外地被歸類在邪派法術的一員〈就是因為如此,潘妮洛普才會也說不定〉

「獸語術。」拜倫面道笑容地說道。然後,開始跟撲過來的野獸「交談」起來,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是野獸很快便屈服在拜倫的腳下〈潘妮洛普不禁想到如果那東西是條狗的話,肯定會搖尾吧搖的不停吧?〉。再拜倫奸笑著說了些什麼後,野獸竟然掉過頭去,朝著他的主人怒吼,撲了過去。

「你這頭背信忘義的畜牲!竟然因為那臭蟲答應送你神器背叛君王!你蠢到不了解這是個陷阱了嗎?」君王嘶吼道,這頭跟著自己多年、算的上忠誠的寵物竟然因為這種蠢理由背叛自己。憤怒的君王輕鬆抓起力量不及自己十一的野獸,扭斷了它的脖子。

「好機會!」潘妮洛普說道,剛剛就已經集好的綠色光球一射,立刻擊中了野獸的屍體,給予它對像是其他生物種了這招法術時一樣的下場,腐爛、化成帶著劇毒的液體。而因為惡魔正高舉著野獸的屍體,毒水通通都淋到了惡魔身上。中了毒的惡魔痛苦地哀號著,慢慢地退回到出現時的法陣之中。

就是現在!

「用這玩意兒重新啟動法陣,潘妮!」再次退出陰影的金指用盡力氣大吼著,將從地上撿回來的雷吉塔哈的贈與拋給了潘妮洛普。拜倫跟潘妮洛普在同一時間都露出了勝利的微笑。潘妮洛普很快地重複了迪達勒斯咒文中啟動法陣的那一小節,整個魔法陣立刻開始發出強烈的光芒,惡魔的身影慢慢消失。

「不!」厄怒賈登怒吼著,因為自己給這群愚蠢的砸碎擺了一道而覺得惱怒,「要是君王得不到他要的,你們也什麼都別想得到!」

他射出了一枚小型但威力不減的火焰彈,想將神器打成碎片。火球穿過了金指、瑪麗亞跟拜倫,然後擊中了拿著神器的潘妮洛普,火彈擊中了胸口,炸裂了開來,潘妮洛普則應聲倒下。

發現了神器毫髮無傷的惡魔怒吼著被傳送回了異界。拜倫則是傻傻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潘妮洛普,手中的長劍滑落到地上,發出鏗鏗鏘鏘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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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2日,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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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背叛者與復仇者

潘妮洛普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回到那個她快待了整整兩年的地方,那個小小的、位在山洞中的實驗室。花了數萬塊布置的實驗室裡,一切的實驗器材都完美地運作著,加熱用的火焰沒有過熱、蒸餾出來的液體通過冷凝管、然後透過出口穩定地落在試管中。第二具血肉傀儡的半成品也擺在實驗台上,軀幹已經完成了,這次找到的屍塊前所未有的契合,沒花多少力氣就將器官組合在一起,然後縫上皮肉,再等個幾天將四肢接上去,就能開始最麻煩的頭部了,但是沒關係,潘妮洛普可是經驗豐富。

照理說,她應該很滿意的。只是,在她的小小國度裡,有個小小的入侵者在不久之前闖入了。透過守衛實驗室的骷髏,她了解了入侵者個身穿鑲皮鐵甲、舉著一把鋒利長劍的傭兵,顯然是被附近鎮上傭兵公會裡除掉她的委託所吸引〈宰了她就有八千五金幣,連她自己都想宰了自己去領賞,從這裡也知道偷光鎮上公墓的屍體是件會惹人討厭的事情〉,跑來她這邊送死的。

照正常的情況,傭兵在跟當作炮灰的骷髏戰鬥完之後都已經精疲力竭了,再派上幾隻皮厚的殭屍就能解決對手。少數難纏的傭兵能夠撐過這一個階段,然後被滿山洞的陷阱幹掉,再不然就算經過了重重障礙,也會被她的血肉魁儡一擊解決,然後萬事太平。

但是眼前這個有著狂妄笑容的傢伙,卻是怎麼樣也死不了。

首先是秋風掃落葉般地解決了所有的骷髏,分解了所有她派過去的殭屍,還順便繞到儲藏預備僵屍跟骷髏的奴僕室把裡面所有能動的東西都幹掉了。接著這個活像是狂暴獸人的野蠻人又以野獸般的直覺躲過了所有她精心設下的陷阱。最後,在一戰為時不久的戰鬥後,把她引以為傲的血肉魁砍成了一塊塊碎肉,還不屑地啐了口唾沫在屍體上。

然後,那個一路踏著血河前進的男人,踢倒了實驗室的鐵門,闖了進來。

「不好意思,裡面的邪黨首領,老子不小心把你手下的雜碎全殺光了。但是你不是他媽的死靈法師嗎?到底是你實在無法強到符合民間傳說的地步,還是老子實力太堅強了?老子對你很失望啊!」出現在潘妮洛普眼前的,是那個有著豺狼般笑容及同等邪惡的男人。他大笑著,揮劍砍翻了擋在她跟他的所有東西,來到她的面前。

「唉呀,已經沒有任何的新把戲可耍了嗎?老子本來還以為可以碰到值得認真打一架的對手呢,真是讓人失望透頂吶。那麼,就像古人說的,新芽破土後,老樹就能安心的死去了。既然你對老子已經沒有用了,就請下地獄去吧。」對方笑著說道,殺氣讓鮮少親自動手的潘妮洛普幾乎感到恐懼。但是她是想辦法完成了她一個新法術的咒文,將藏在身後的手上握著聚能完成的能量團朝對方甩去。

也許你才該下地獄呢,野人!她喊道,希望看到那男人下一秒就融化成一灘懂得謙卑的毒水。但是男人輕鬆的閃了過去,法術擊中了對方身後的實驗桌,整張桌子帶著實驗設備化為一灘毒水,潘妮洛普自己則給劍柄狠狠的撞了一下肚子,讓她痛倒在地上,差點沒吐出來。

「不要一副狼狽的脆弱樣子啊,邪黨首領,畢竟打不贏老子是很正常的。老子可是有著『狼』名號的偉大男人拜倫‧薛普德吶。」自稱拜倫的男人狂傲地笑道。潘妮洛普也想起了一個有著相似名號的惡人,那是個給人稱作豺狼的傭兵。如果眼前真的是他的話,她大概注定要命喪於此了。劍尖輕鬆地刺穿了雖然有奧術加持,但是仍然不過是布料作的法袍,頂在胸口上。

「就這樣死去,別再給人添麻煩。或著,老子還有第二條路給你。」拜倫笑著說,在劍上施了點力,一絲鮮血就流了出來。潘妮洛普的法袍上立刻出現了一點被血液染紅的小點。

「什麼?」第、第二條路?是說我還有活下來的機會嗎?潘妮洛普困惑地問道。

「加入老子,替老子工作。或是在這裡腐爛。」豺狼笑著說。那是像將綿羊逼入角落後,看著綿羊絕望地咩咩叫著的笑容。而對潘妮洛普來說,這並不是很複雜的抉擇。

「好的。」潘妮洛普看到自己回答,然後她的意識也隨著回憶結束,重新返回到混亂無序的黑暗之中。

※※※

米薩波利亞的禮拜堂裡,被煉獄惡魔厄怒賈登的火焰彈擊中的潘妮洛普,此時此刻正無力地躺在地上,胸口有著一大塊法術所留下來的焦痕,雙眼閉著,似乎早已失去了意志。

「她的狀況─還好嗎,瑪莉雅?」坎恩語氣有些生硬的問道,看著幾乎快要哭出來的瑪莉雅‧雷斯朋,他不禁為這個第一次出來冒險就碰到隊友可能喪命這種糟糕情況的女孩感到有些同情。這種傷勢很顯然對她來說太重了,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我不確定。」瑪莉雅結結巴巴地說道,慌亂地檢查著潘妮洛普的傷口,好像試圖從中找出線索的樣子,「我已經施展了我全部的中級治療術了,但是我的技術沒有很熟練,赫撒小姐又沒有清醒的跡象。這、這種情況,我不知道到、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她會沒事的,小姑娘,但是你要先冷靜下來。」半身人金指說道,語氣有著跟內容不相稱的一絲慌亂,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因為她在正跪在地上,這讓金指這麼做時輕鬆了許多〉,想要安慰安慰她,「你是我們唯一的治療者,而我相信你會把她醫好的。你說對吧,拜倫?」

「真是廢話,都多利‧金指。潘妮當然會沒事,她可是老子親自挑出來的夥伴。」拜倫煩躁地說道,不停地繞著躺在地上的潘妮洛普走來走去,好像在進行什麼奇怪的儀式一樣,「要是她連這種小傷都撐不過去,那麼就讓她死在這裡吧!老子不需要弱到連自己性命都顧不了的夥伴。」

「試著把她傷口附近的衣服先撕下來如何?這樣傷口就不會被弄髒。」金指建議道,但是隨即被遊俠否決,他說這只會讓狀況更糟而已,他指了指潘妮洛普的傷口,傷口的皮膚已經被火焰燒成了可怕的黑色、看起來有如皮革一般,讓人觸目驚心。

「我再試試看,我還有最後一次的初級治療術。」面色疲倦的瑪莉雅虛弱地說道,連續施法不只榨乾了她的魔力,連體力也逐漸不支了。但是為了夥伴,她要再是一次。她將能量聚集於手腕上,讓光的元素在其中活耀、輕盈地活動著,為了加強效果,她把剩下的魔力也用的一乾二靜。

「吾神蓋茲啊,請將您的憐憫化為您僕人救治之力,讓良善之人不再因傷哭泣。」瑪莉雅說出了禱詞,雙手輕輕地放在潘妮洛普的傷口之上,讓法術洗淨創口上的髒污、修復破損的筋肉、生出全新的表皮。淡淡的光芒壟罩著傷口,默默地進行著工作。眾人則保持沉默不打擾瑪莉雅,希望她的法術能讓奇蹟出現。

光芒消失了,她的初級治療術竟然已經達到中級的治療水準,傷口變得更小、也遠沒有治療前這麼嚴重,甚至連薄薄的嫩皮也長出一部份。但是,潘妮洛普仍然昏迷著,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眾人又沉默了一會,好像以為奇蹟就會如此發生。然後,坎恩顫抖地將手指伸到潘妮洛普的鼻前,想探測她的氣息,但是不久之後,他失望地將手伸了回來。嘆了口氣說道,「我很抱歉,拜倫。她的鼻息很微弱─太微弱了。可能是爆炸傷到了更裡層的筋肉,或是她的肋骨被火彈爆炸時的威力折斷了。很遺憾,但是她大概快要不行了。」

「你這是什麼傻話?」拜倫暴怒地說道,粗魯地將坎恩一把推開。自己走到了潘妮洛普身旁,怒氣沖沖地揪著潘妮洛普的衣服,好像要把她嚇醒似的,「潘妮洛普‧馮‧赫撒!你膽敢、膽敢在老子沒要你死前就買單!你以為老子會花錢把你鏟進棺材裡嗎?如果你膽敢死在這哩,老子會提著你的頭顱,去領老子本來該有的八千五!」

說完,他用力地朝著潘妮洛普的胸口捶了一拳,但是潘妮洛普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她輕閉著雙眼,柔順的綠色長髮散在身旁,好像只是因為太過勞累,進入夢鄉後便賴床不起。

「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我們得盡快把她包紮好,拜倫。這樣的話,午夜前我們應該可以抵達朗登,那裡有專門處理這種事情的醫師,然後也許我們就能把赫撒救回來。只是我們得更快些才行。」瑪莉雅說道,從背包中拿出一捲乾淨的紗布,其他人也開始幫忙,想先把潘妮洛普燒傷的傷口包紮起來再說。

然後,一些碎片從長袍內滑落了下來,在地上閃閃發光著。

「這是?」金指好奇地將碎片撿了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奇怪地說道,「玻璃……潘妮洛普身上有玻璃製品嗎?」

「也許只是禮拜堂玻璃的碎片吧?但是我想那並非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你有空的話,倒不如來幫我撐住她的重量。」坎恩說道,將潘妮洛普的上半身立了起來,好方便可以包紮。

「但是,我是還是覺得怪怪的。」金指喃喃自語道,還是走去幫坎恩的忙了。而聽到了這句話的拜倫,卻在一旁深思了起來。

老子忘了什麼。拜倫想到,看著其他人七手八腳地幫潘妮洛普包紮。老子肯定漏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像是老子這聰明絕頂的人,怎麼可能會對這種情況沒有準備呢?絕對有方法─比那丫頭跟其他人方法更好的方法─可以把潘妮從永恆之神拉回來,只是老子不記得罷了。

他的眼神飄向地上,一滴並非屬於血液的紅色液體滴落在地上,接著是兩滴、三滴,倒像是什麼東西漏了似的。幾乎是立即地,拜倫想到了他忘記了什麼。

「讓開。」拜倫吼道,撥開了坎恩跟金指,一句話也沒解釋地就把收伸進了潘妮洛普的長袍內左掏右掏,讓正在位潘妮洛普包紮的瑪麗亞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沒花了多久,拜倫就找到了他印象中的密袋,從那裡有些被浸濕的情況來看,他顯然沒錯。

「老子真是他媽的天才。」拜倫笑到,掏出了一瓶有裂痕的治療藥水,即使因衝擊造成的裂痕而漏了一些出來,但是裡面還有三分之二瓶左右的量,雖然還是別想一次把潘妮洛普治療成本來健康的樣子,但是這瓶當初無心之間交給潘妮洛普的小禮物卻仍能派上很大的用處。

「治療藥水,我們什麼時候買了那個?」金指看著拜倫將治療藥水灌進潘妮洛普的喉嚨,開心又驚奇地問道。畢竟他檢查了全隊的包包跟行李這麼多次,卻從來沒發現過有這種難找、而且價錢是正常人兩、三個月薪水的藥水存在。

「上次剩下來的,但是也幸虧老子未卜先知,順手帶了瓶過來。要不然路上少個扛行李的,老子還真的會很麻煩呢!哈哈哈哈!」拜倫哈哈大笑地說道,讓喝完了藥水的潘妮洛普靠在牆邊休息。讓藥水慢慢地修復她的身體,而藥水很快地也發揮了作用,開始修補治療法術所不能及的內臟跟骨骼。沒多久,潘妮洛普的臉上就恢復了一絲紅潤。

「藥水開始發揮效用了!她的呼吸跟脈搏都慢慢地恢復正常的穩定狀態!」坎恩欣喜地說道,臉上露出了不同於平常的大大笑容。連忙往潘妮洛普臉上淋了些涼水,好讓她能夠更快清醒一些。

「呃─」不久,潘妮洛普呻吟了一聲,手指也微微地抽動了一下,拜倫連忙擠了上去,拍了拍她的臉。

「起床啦,潘妮,不要再浪費老子寶貴的時間了。」拜倫又拍了拍潘妮洛普的臉,終於將她拍醒,潘妮洛普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發現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拜倫的大臉,連忙嚇得把他推開。

「靠太近了,蠢豺,想要吃我的豆腐嗎?」潘妮洛普微笑著、有些虛弱地說道。她顯然還沒從受傷中恢復過來,又坐著休息了一會,然後才像是蓄夠力量似地、扶著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真是沒想到會被暗算,還差一點就命喪此地了,看來我還有欠磨練啊。」

「真是太好了,赫撒小姐!只要你沒事就好了!」瑪莉雅因為開心跟激動而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跑過去緊緊地抱著潘妮洛普,好像要將她折斷似地,雙眼直掉淚,「接下來請一定要多多休息跟喝水,不要做激烈的運動,要不然又會傷到肺臟的!」

聽到瑪莉雅這麼說,潘妮洛普也點頭表示認同。畢竟她自己也知道剛剛那招偷襲實在傷她不輕,雖然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給施展了成打的治療術才能夠幸運存活下來,但是內臟這些被衝擊波傷到的器官卻不像皮肉傷那樣三兩下就能痊癒的,照自己剛剛光呼吸就感到有些疼痛的情況來看,大概不花個兩三星期是不會好的了。

而且,現在異教徒的首腦被除,教徒們也被毒氣殺傷不少,剩下的大概也逃光了。簡單來說,這次委託可以說是結束了,接下來除了領獎金順便隱瞞找到神器的事實,可以說是再也沒有難事了。之後更可以靠著這筆錢度個長假,舒舒服服地窩在實驗室裡研究,不用像現在這樣給人出生入死。

只是,真的有這麼簡單嗎?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拿到神器之後就趕快離開這裡吧。」她提議道,抓起法杖就往神器的方向走。早上拜倫提到的事情一直在干擾潘妮洛普的心,雇主派來的監督者就這麼消失了,實在不像是有好事要發生的徵兆。

「我也這麼認為。」遊俠也舉手附和道,「剛剛我們趁著外頭混亂闖進禮拜堂殺死了教主,現在異教徒們應該已經解決了鎮裡頭毒氣的問題,肯定會回來跟教主報到的,我們得在他們闖進來之前離開。」


「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金指聽下腳步聽了聽四周的聲音,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好像發現什麼超乎常理的事情一樣,「明明我們裡面打的這麼大聲,為什麼外面都好像沒人聽到,安靜的詭異,甚至連個人都沒派來檢查請況?」

「搞不好,」潘妮洛普說道,臉色好像因為想通了什麼似的,有些凝重,「他們沒來是因為有人他們牽制住了。」

「此話怎講?」拜倫笑道,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因為,照老子來看,顧客大爺完全沒理由現在派人來殺人越貨,要這麼做完全是浪費時間。真要殺人,他大可等到我們全回去交差的時候再來的一網打盡。

「也不一定是顧客那邊的人,」潘妮洛普喘了口氣好調整呼吸的頻率,「之前薩拉尼夫的截肢魔跟造成杜拉大火的骷髏,連商業重鎮都差點燒掉了,又跟惡名昭彰的不死生物牽扯在一起,肯定能吸引西保羅尼亞王國政府的注意,搞不好連從前線派人回來處理也是大有可能。那些人循線找到這哩,倒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這樣聽起來也非什麼難事啊?畢竟我們都只是普通的傭兵罷了,一看就知道不是異教徒的同黨。就算軍隊的人真來了,只要我們去跟他們說過之後,不會被特意刁難吧?」瑪莉雅困惑的問道,這種過分樂觀的想法差點沒人金指笑出聲來,但是他也大概猜到她會這麼想是因為自己先前都在慈善組織服務,去哪都是醫病療傷,自然不會收到威脅刁難。

傭兵就不同了,在慈善世界之外的現實世界哩,傭兵跟軍隊裡的士兵們關係一向不太好。畢竟在戰場上雖然真正負責打鬥殺敵的都是士兵,但是之後立功最大的卻常常是被派去執行特別任務的傭兵們,政府的獎賞又一向不小氣,自然讓人心理不平衡。要是相遇,人多勢眾的一方都少不了會嘲諷、刁難對方一番,士兵甚至還會向人少的傭兵收取通路費之類的東西,雙方的衝突也略有所聞。

所以,金指一方面不想冒著跟那些路上白鯊有所接觸的風險、也不想再碰到異教徒的殘黨。他認為不管是否確定是不是真有第二個敵人,他們都應該直接從山上繞下去,省了招惹麻煩的可能。

瑪莉雅則認為應該再穿上之前偽裝用的長袍,走大路下山,因為這樣對受了傷、不適合爬山的潘妮洛普比較方便、安全。就算又碰到了那群異教徒,也能趁著混亂還沒完全結束前蒙混過去,假如碰到了士兵,只要拖下長袍向他們說明就好了。

但是,在大夥做出任何的決定之前,討論就被打斷了。因為隆隆的砲聲從遠房響起,接下來拜倫等人聽到的,就是石造建築被打碎的聲音還有激烈的爆炸聲,地面則因為衝擊而搖晃著。

「看來對方已經忍不住發動攻擊了。先用大砲轟炸完之後,就會立刻派士兵進來清場吧?」潘妮洛普說道,趁著還沒太遲前撿起了掉在遠處的神器,「我想我們最好立刻離開這個地方,被炸碎的建築物活埋可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然後,潘妮洛普突然感覺到一股奧術特有的波動。接著,禮拜堂祭壇附近的地板上出現了傳送魔法陣,嗡嗡的聲音則暗示著它的使用者即將趕到。這突然的變局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不安地看了看拜倫,而他則以毫不在乎的笑容回應。

「誰要來干老子什麼事情?收工要緊。」拜倫揮了揮手說道,大搖大擺地就往門口走去,「回旅店休息啦,為了慶祝老子對於委託完成的卓越貢獻,今天的酒就讓老子請客吧!」

「不,先生,請等一會。」既不屬於金指也不屬於坎恩的溫和男聲說道,溫暖的聲音讓人幾乎以為他是笑著說話。潘妮洛普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個身穿重型盔甲的武士,一隻手上提著幾乎跟他等高的巨盾、另一隻手則拿著長劍,更重要的,是他盔甲跟盾牌上那兩個大大的正義之神標記。

他們碰到了一個聖騎士。

聖騎士,顧名思義,是那些以信仰當盾、狂熱當劍的信徒們。因為他們對於神祇們的尊敬跟貢獻而得到了回饋,聖騎士們不只在殺人方面跟最稱職的戰士一樣好,再救人上也不必一個牧師差,更棒的是,馬禮斯的聖騎士們個個既惡如仇,他們最討厭的就是膽敢作惡鄉里的雜碎。雜碎中他們最最討厭的,則是死靈法師。

而潘妮洛普就是個死靈法師。

「不好意思,先生〈和女士〉們。我是馬禮斯聖堂的聖騎士,稱號為『持盾衛者』的路易士‧考夫曼,奉聖哈倫之王、同時也是正義之神在地上的傳言者之命,要將邪惡的異教神器『雷吉塔哈的贈與』回收。」聖騎士囉囉唆唆地說道,像是個構裝生物般僵硬地朝著我們走過來,拜倫立刻拔劍,叫他除非把劍收起來,否則別想再靠近一步。

「好了,鐵罐頭路易,老子沒有你要的東西。老子只是來找異教徒麻煩的,現在既然你們聖堂的人要插手,老子也不打算麻煩。但是你這傢伙可別想拿著這種危險的東西靠近老子,除非你肯像個文明人一樣地把劍收起來,要不然就保持著這個距離說話。」拜倫說道,晃晃手中的長劍,還順手在空中虛刺了幾下。

「先生,就算我不憑藉正義之神的力量,也能感覺到你身旁強烈的黑暗氣息。」聖騎士說道,指著潘妮洛普〈這動作讓她冷汗了滿身,畢竟跟死靈法師對抗可以超渡不死生物的聖騎士時,勝算大概跟聖哈倫開放宗教自由的機率一樣大─趨近於零〉,表情十分嚴肅,「現在那個神器的黑暗力量甚至已經開始滲透到你同伴體內了,如果不趕快遠離神器的話,她的靈魂會就這麼被污染了也說不定。」

嘿,你這鐵罐頭聖騎士,我的靈魂被污染是什麼意思?潘妮洛普在心中惡狠狠地咒罵著常識缺乏到不可思議地步的聖騎士。這是我體內的黑暗能量啦!什麼污染,把永恆之神的力量說的這麼難聽。更何況,我可是寧願被「污染」,也不要被你的石頭臉神祇「救贖」成你這副德性。

「嗯,有趣。如果老子不想給你的話,鐵罐子,你要怎麼做?」拜倫笑嘻嘻地問道,腳步開始慢慢往禮拜堂外移動。

「那麼很抱歉,先生,那時候我就必須跟你還有你的夥伴戰鬥了。任何反抗都是無用的,來到此處取回神器的聖騎士一共有四位,再加上山下聖哈倫的精兵,你們是不可能帶著神器逃離此地的。」沒想到,那傢伙還真認真地回答了這種蠢問題。潘妮洛普在內心讚嘆道。看來刻板印象不全都是錯的,聖騎士的確是死腦袋一個。

「現在,請你將神器交給我們,先生。『雷吉塔哈的贈與』本來就屬於聖堂的擁有物,只是這些異教徒將它盜去好拿來為非作歹罷了,而這種危險的物品不該被任何人使用。交給我們,聖堂會將它做妥善處置的。」聖騎士仍然用溫和的口氣說道,另外幾個聖騎士也在這個時候被傳送了過來,他們圍成一個半圓擋在潘妮洛普等人的前面。前面是聖騎士、後面則是隆隆地摧毀著一切的轟炸,不論是哪條,帶著傷者潘妮洛普的隊伍似乎都無法全身而退。

唔。拜倫摸著下巴,難得地思考著。終於,他皺著眉小小聲地抱怨道,「晚個幾小時也不算壞了規矩─吧。都是潘妮那蠢丫頭害的,要不是她躺了那麼久,這鐵殼混蛋還沒出現老子就走人了,真是掃了老子的興。」

「好吧!反正你們也不是什麼可疑傢伙,老子就大方地把東西給你們吧!」拜倫從潘妮洛普手中奪過了「雷吉塔哈的贈與」,將它拋給了名叫路易士的聖騎士,他則讓一個聖騎士給了拜倫一袋金幣做為討伐了異教徒的獎勵,還有枚象徵聖騎士身分的徽章,「只要別著這個,米薩波利亞內的士兵就不會去干擾你們。」

「那麼,聖騎士大人們,老子現在可沒礙著你們辦事了。老子能就此告辭了吧?」拜倫顯然因為到手的好東西給人硬要走了不太爽,口氣有些衝。但是這種程度的抱怨顯然對好脾氣的聖騎士們沒什麼影響─他們仍然維持著那副跟他們神祇一樣的石頭表情。

「當然可以,先生。就算身為正義之神的聖騎士,正常狀況下也是絕對沒有限制他人活動的權利的。我們還有事情要辦,先失陪了。」聽到外頭的砲聲漸漸停了下來,聖騎士說道,帶著他的同伴離開了禮拜堂。

※※※

過了一會,在鎮郊附近的森林裡,為了怕被聖騎士們清場行動波及到,而先行撤退的拜倫等人滿懷怨氣地朝著附近城鎮的方向走著。

「那些聖哈倫的鐵罐頭真是囂張到太過頭了,竟然連老子付了金子、流了血才拿到的神器都敢要!如果不給那些死腦袋好好上一堂倫理課改掉他們這種強盜習慣的話,就太對不起老子的名聲了。有著『狼』名號的男人竟然像家犬似地聽聖騎士的話,傳出去老子就不用做人啦!」揮舞著雙手,拜倫怒道,臉上的表情因為憤恨而有些扭曲。怨氣更是重到似乎能用肉眼瞧見似的。

畢竟,剛剛跟煉獄惡魔一戰,大家的裝備都快破爛到不能用了,拜倫自己那件被惡魔爪子捏成碎片的鑲鐵皮甲是再怎樣也穿不了了,長劍也得好好磨一磨才行。照潘妮洛普跟瑪莉雅的狀況看來,她們至少這二十四小時內是別想施法了。金指、坎恩的飛刀跟箭矢也都快花了一乾二淨。

但是,他們最重要的戰利品卻給人這麼三兩句話要走了,這叫人怎麼能服氣?

「那麼你又要怎麼做呢?為了討伐異教徒,聖堂派來的可都是參加過戰爭的凶狠傢伙,那幾個聖騎士在正規戰中也沒一個是好惹的,我又受了傷,就算是偷襲也有些勉強。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他們駐軍在哪裡嗎?如果連他們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就絕對別想拿回『雷吉塔哈的贈與』了。」潘妮洛普一柺一拐地走著,試圖讓那頭蠢豺打消現在就跑去尋仇的念頭。仇是非報不可沒錯,更何況潘妮洛普自己也對神器興趣未減。但是,照現在隊伍的情況去找一堆正規軍打架無疑是自找死路。

「在米莉芬大湖上的大船還能開到哪裡呢?不是停泊在朗登就是暗水城,而要像剛剛那樣下砲彈雨,就非得在朗登靠岸不可,要不然那種重量,到暗水城的路上就把船給壓沉了。」奇怪地,豺狼的智力似乎總在逞兇鬥狠的情況下超常發揮作用。潘妮洛普看著精準分析著對方行動的拜倫,無奈地嘆了口氣。

「但是這麼做真的好嗎,拜倫?聖騎士可不是好惹的傢伙,更別提他們還是隸屬於大國之一的聖哈倫,要是這件事情洩漏了出去,大夥可是誰也別想睡得好覺。」由於皮甲被惡魔搞的差不多等於報廢,現在只穿著紅色襯衣的半身人金指抖了抖小鬍子,低聲問道。雖然金指恨不得現在就取把還在鎮上的鐵罐頭白癡們通通扒個三四遍,讓他們連花錢買醉的錢都沒有,但是身為一個專業的盜賊,他還是得為自己的後路考量。

「如果在你面前的是個賞金同盟的傻子或是盜賊公會的毛賊,老子就會說不好。但是在你金指面前的,可是名聞遐邇的拜倫‧薛普德吶!老子不是連惡魔都打回地獄去了嗎?區區幾個鐵罐頭有什麼好怕,還不是手到擒來。」拜倫說道,敲了一下金指的小腦袋,語氣因為被熟人〈再一次地〉質疑而有些粗裡粗氣。

「那麼,說說看計畫吧,拜倫先生。」坎恩說道,微笑的臉上多了一絲陰霾。

「咦?連坎恩先生也贊成拜倫先生的話嗎?聖騎士是好人啊!這樣說攻擊就攻擊,未免太草率了吧?」瑪莉雅終於還是說話了,身為慈悲之心的信徒,像是與人爭吵、對長者無理這種小惡都行不得,偷襲整船的聖哈倫「好人」自然又是更加不行了。

「啊,但是辛苦了這麼久才一路追到這裡,工作成果給人強搶走可是讓人覺得不太好受呢!雖然不能跟他們正式翻臉,至少也要把屬於我們的東西拿回來好交差呢。」坎恩說道,很難讓人不去注意他語氣中難得的怒氣。

「沒錯!所以,老子可是有個很了不起的計畫吶!」拜倫說道,鼻子翹的老高。

「闖進它們的船裡,然後見人殺人,見神殺神、見魔殺魔?」潘妮洛普吐槽道,畢竟在潘妮洛普的印象中。這可是偉大的豺狼出過最好的點子─他其他點子也經常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呿!那種幼稚的主意只有你這種見識跟胸部一樣小的丫頭片子才想的出來。老子的計畫哪有這麼俗氣?更何況你們跟老子現在像是能夠去跟人打打鬧鬧的情況嗎?」拜倫翻了個白眼好表現他對這種幼稚計畫的鄙視,讓潘妮洛普覺得有些羞愧─被這頭蠢豺在智慧方面羞辱的人通常都會感到慚愧。

拜倫似乎很滿意潘妮洛普的悔意,他清了清嗓子,說道,「等到了朗登,老子會找到那些鐵罐頭停船的碼頭,等到晚上,老子會挑一艘離那幾個鐵罐頭們住的船附近的船,想辦法把它給燒了。然後,那幾個正義感滿點的馬禮斯白癡鐵定會跳出來跑來跑去,想辦法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金指,你就趁那個時候溜進鐵罐頭們的船裡拿回神器。其他有什麼值錢的就拿什麼,最後把那艘船給弄沉了,懂嗎?」

「喔,聽起來還挺簡單的。」金指比了個粗魯的手勢,嚇得瑪莉雅立刻別過頭去,小鬍子抖呀抖地說道,「你昏頭了,拜倫。燒船我還有可能辦的到,但是潛進船裡?裡面就算走了一半的士兵去救火,剩下的那一半裡也肯定又會有一半的人守著那顆蠢石頭。或著,依我看,那顆神器根本就會被那幾個鐵罐頭藏帶在身上,你希望我去『扒』一個聖騎士嗎?」

「鐵罐頭們是不會這麼做的,那些馬禮斯的笨蛋信徒們個個都有能量潔癖,只要有一點點的黑暗能量他們就個個避之唯恐不及,更別提還這次還是馬禮斯大對頭顛覆之神的創造物,照他們的邏輯,自然會將它鎖在一個安全的保險箱,既不讓討厭的黑暗能量外洩,也能讓神器好好的待在箱子裡。你要做的,就是去把那個箱子帶出來罷了,一點都不困難。」拜倫笑著,好像對方一切行動都已經被他賢豺拜倫料到了一樣,沾沾自喜地說道。當然,不論是潘妮洛普或是金指都沒漏掉他對於守衛的問題隻字未答。

對於金指而言,拜倫在這方面的沉默可能是單純的懶散,但是雖然跟拜倫相處只有短短幾個月,潘妮洛普可是完全知道這頭蠢豺打的是什麼主意。那傢伙根本就是在瞎掰,拜倫既沒見過聖騎士也不可能知道他們習慣怎麼保護這種異教神器,他只是根據類似的經驗在亂掰而已,至於衛兵的問題,潘妮洛普認為那個連上過幾次軍艦都不知道的拜倫之所以沒答,根本就是因為他不知道一艘船上該有多少士兵。

「你確定一切都沒問題?」金指遲疑地問道,因為看著拜倫那副信心滿滿的臉,他自己似乎也有些被說服了。

「啊,相信老子吧,老子的計算絕對一點也沒錯。」拜倫哈哈大笑,拍了拍金指的肩膀,像在掩蓋自己的心虛似的,立刻將話題轉移到還要多久才能到朗登上。

「午夜前可以到,如果再走快一些的話,在天空完全黑下來前我們就能看到朗登的輪廓。」坎恩說道,健步如飛地在森林中穿梭著,看來他也對拜倫那小小地報仇計畫挺感興趣。整個隊伍中,似乎只剩下兩個女人在為這件未經詳細考慮的事情感到焦慮,只是潘妮洛普是在擔心計畫的周全、瑪莉雅是在擔心這符不符合慈悲之心的道德規範罷了。

「至於聖哈倫的船隊,他們就算現在起航,因為現在不是順風,最快也得下午才到的了朗登,經過補給、休息,他們肯定明早才能離開這裡。」

「那就太合老子的意思了。」拜倫露出了他那副駭人的笑容,「疲累、沒有防備、在慶功宴上喝個爛醉,適合死翹翹的條件可是難得地團員在一起了呢。」

「加快腳步,隊員們,誰膽敢落後坎恩二十步以上,老子就讓他屁股變成四瓣!」拜倫吼道,然後一把抓住了正說著「那我該怎麼辦」的傷患潘妮洛普,向扛貨物似地扛在肩膀上,飛也似地跑走了。剩下的隊員─腿短的金指跟身為神職人員而非武僧的瑪莉雅─只好進全力地為自己的屁股而跑了。

※※※

離開了山中小鎮米撒波利亞,穿過一片樹木參差的丘陵後,人們便算離開了山巒疊嶂的龍脊山脈,也順便跨過了分隔東西保羅尼亞的界線,從二王子統治的西方進入到由大王子殿下統治的東保羅尼亞。東保羅尼亞不同於西半部,並沒有濕潤的森林與被高草統治的廣闊草原,而是個林木較為稀疏,多由台地與丘陵組成的區域,就連雨量相較之下也沒有西半部來的多。雖然自然條件沒有那麼好,東方仍然有著它無法取代的魅力,也因為如此,這裡有著完全不輸商業鼎盛的西方的繁榮。

而從龍脊山脈下來後,步行越過山腳的草原,便能立即見到鼎鼎大名的米莉芬大湖,它不僅是整個保羅尼亞內最大的天然湖泊,也是方圓千里內最壯觀的自然造物之一。它不僅蓋住了全國進三分之一的面積,也為人們提供了幾乎永不匱乏的漁獲,而它平靜無波的特性更是使得米莉芬湖成了東西往來的重要商路。

沿著湖畔往南徐行,不久便能見到人稱「海神魚簍」的朗登,這座幾乎跟整個王國一樣古老的城市靠著米莉芬湖提供的大量鮮魚,竟然讓它興盛了快三百年之久。至今,海神的魚簍仍然為人們提供著各式美好的鮮味,直到神祇不再眷顧此地為止。

而在朗登城內,夜已經深了。由於今天是個星光黯淡的日子,月亮更是頑固地不肯出現,漁民大多都相信傳統,認為此時諸神心情不佳,若強行捕魚,恐怕會遭到祂們以大浪襲擊,所以都提早回來了。而剩下那些從外地來而不相信此地傳統的漁夫,則仍然在大湖上捕魚,大多都得拖到明早才能回來。所以城內可以說是安靜異常,不僅行人稀少,許多家的燈火今晚甚至還提早熄了,也讓朗登更像是個睡眠中的城市。

而今天少數值得一提的,是下午出現在港口的幾艘大船。那幾艘有著聖哈倫馬禮斯聖堂徽章的軍艦剛出現在港口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船上那幾門大到似乎能讓砲彈穿過山脈的火炮也讓當地民眾神經緊張,要不是當地官員後來解釋這是聖騎士們的船,恐怕民眾還不會輕易罷休呢。現在,那幾艘船已經做好了補給,目前暫時下錨在朗登,看來明天這些讓人不安的傢伙就會走光了,也讓當地的官員們偷偷地鬆了口氣。

當鎮上教堂的那口大鐘敲滿第九下時,五條人影從鎮郊的方向走了過來,在他們眼中,朗登的輪廓隨著他們一步步向前的腳印而慢慢地擴大著,他們的目標─在港口停著的三艘軍艦此時也能清楚看見了。

「真不愧是大國排場,那是最新型的軍艦吧?造價起碼養的起一個小村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大的船呢。」金指瞇著眼觀察著遠方的軍艦,難掩語氣中的讚嘆。畢竟金指雖然沒少去過港口,但是這種超越平常三桅戰船的龐然大物他可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說真的,老子知道你喜歡那艘船還挺開心的。這樣的話,也許你待會幹活可以更敏捷些。」拜倫說道,肩上仍然扛著已經放棄掙扎許久,現在正無力地癱在他肩膀上的潘妮洛普。

「知道啦,這票可是關係到所有人的荷包,包括我自己的。而關於金幣的事情,都多利‧金指一向辦的妥妥貼貼。」金指眨了眨眼,手上拿著聖騎士送給拜倫那只裝著金幣的袋子。他拍了拍袋子,笑著將它擲回給拜倫。

「那麼待會要怎麼樣燒船呢?那東西可不是柴堆,單靠一個人的力量很難製造足以燒毀船隻的火勢。」坎恩也看了看停泊在港口的軍艦,有些傷腦筋地問道,「如果直接去放火,船上的士兵一定會在火勢變大前就把火給撲滅了。我是說,他們身旁可都是滅火用的水。」坎恩搔了騷腦袋,問道,看的出來遊俠對於燒船這種事情並不是很熟悉。

「簡單,找桶煤油什麼的東西先砸在船上,沒人發現之前點上火就好了。反正那些鐵罐頭的部下應該各個都還在打呼,小心點的話在火勢真正蔓延開來之前應該不會引起太大騷動。」相反地,在做壞事上算是專家的拜倫想也不想就立刻給了答案,還順便補充了其他幾個可行的方法。

「等等,你看那是什麼?」突然,癱在拜倫肩膀上的潘妮洛普好像發現了什麼,高聲呼道,指著港口的方向,一臉驚愕。

「什麼鬼?」

「港口,蠢豺,快看!軍艦燒起來了!」潘妮洛普吼道。拜倫轉頭一看發現果然如此,幾秒鐘前還好好的軍艦突然起了大火,對方的人數應該不少,因為三艘船都起了火。濃煙不斷升起,其中一艘更在這時發生了爆炸,將船艙還有夾板炸出了一個大洞,湖水立刻大量地湧入,不到三分鐘內就沉入了湖底。剩下的兩艘也陸續發生了爆炸,最後,拜倫的三艘目標竟然通通沉入了水中,那個神器「雷吉塔哈的贈與」想必也是沒門可找了。

「什麼?」拜倫怒吼道,聲音像是狼王的戰嚎。他雙眼惡狠狠地瞪著遠方,雙拳緊緊地握著,「他媽的,竟然連黑吃黑都會給人搶先一步,老子真是倒楣吶,肯定是最近劣酒喝的太多,連老子的運勢也順便帶壞了。」

「要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金指看著水上僅存的殘骸,不太確定地問道,畢竟都燒成這種慘狀了,想必也撈不到什麼好東西了。

「廢話,」拜倫送給金指一個白眼、用力地敲了一下金指的腦袋,好像他問的是什麼蠢問題似的,粗魯地說道,「既然有人敢找聖騎士的碴,就表示他們一定為了『雷吉塔哈的贈與』而來。現在過去,不但有可能知道是誰掃了老子的興,搞不好還能在船的殘骸中撈一票,反正死翹翹的士兵也沒什麼機會花錢了,地府的物價又便宜,不如讓凡人享樂來的划算。」

於是,帶著緊張的心情,眾人加快了腳步,朝著朗登的方向跑去。等他們抵達時,幾乎半個城市的人都給港口的火災驚醒了。人們紛紛擠在港口旁圍觀,雖然有人想去救援,但是火勢大到無法以人工的方式停止,所以只好等到火停了才能讓船下水,在這之前,人們只能拿著長竿在水中打撈著,希望有生存者可以順利地游到長竿旁,再把他們拉上岸來。

拜倫等人是沿著湖岸沙灘進城的,而在離港口不遠處的沙灘上,他們發現了一個生存者─一個他們之前遇過的生存者。

「你是,先前碰到的傭兵?」聖騎士考夫曼現在正狼狽地躺臥在港口旁的沙灘上,臉被濃煙燻的漆黑,腹部比早上見到的時候多了一道傷痕,在刺殺方面博學多聞的金指立刻注意到如果那刀再刺的更深入點,肯定就會傷到脾臟,讓這個鐵罐頭餡料流盡而死。

「老子該怎麼說呢,很高興見到你?」拜倫笑著問道,沒多花力氣把受傷的聖騎士拉起來,只是蹲下身子,低頭看著考夫曼,像是在跟小孩子說話似地。

「至少我是這麼覺得,先生,能碰到你鐵定是馬禮斯給予的機會。我這裡有件事想要拜託你,我想要你去幫我實現正義之神所提倡的事情─讓善者得到報酬、惡者接受審判。而照我現在這種情況來看,我顯然是不能自己完成這件事情了。所以,先生,我需要你的幫忙。」聖騎士似乎不太在乎對方的失禮,仍然以感謝的語氣說道。

雖然他現在受了不輕的傷,語氣也有些虛弱,但是眼神仍然很清澈,並沒有到可能死亡的地步。他緊握住拜倫的手,拜託他報仇,讓潘妮洛普想起那些小說中的那些復仇情結。唯一的不同點是拜倫現在的表情可跟傷心一點關係都沒有。

「說說吧,罐頭,發生了什麼事情?」拜倫輕輕地甩開了聖騎士的手,臉上掛著那個豺狼般的笑容,語氣輕鬆地問道。

「我們晚間六點補給完之後便一直駐守在船上,並於八點準時就寢。入睡不久後我聽到了騷動,醒來後才發現船上已經被匪徒入侵了。我的副官戰死,剩下的人則在船艙內打成一團。」他帶著傷心的表情,好像在為自己準時就寢而沒能發現有人入侵懺悔一樣。聖騎士就是這種人,總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拉到自己肩上背。潘妮洛普想道,又再次確定了聖騎士真是很符合刻板印想的職業。

「我秉著神賜與我的力量奮力抵抗,但是匪徒裡有人引爆了存放火藥的倉庫,我當時在夾板上跟人戰鬥,所以僅僅是被炸飛了出去,其他人可能就沒那麼幸運了。至少,我到現在還沒發現生存的弟兄。」聖騎士說完苦笑道,搖了搖頭,為自己的失職嘆了口氣。畢竟在一次有著壓倒性優勢的異教徒討伐行動中,不但一次丟了三艘新型軍艦,損失了〈幾乎〉全部的士兵,就連剩下那幾個聖騎士到現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這次他回去,可真不知道要怎麼跟其他人交代。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朋友,他們有帶走什麼重要的東西嗎─當然,人命除外。畢竟,如果神器被不知道的人搶走了,老子身為它的前任擁有者也會覺得很困擾的。」拜倫瞇著眼,拍了拍聖騎士的臉頰,問道。

「雖然很丟臉,可是你的猜想沒錯,我沒能擋住匪徒取走『雷吉塔哈的贈與』。」聖騎士考夫曼的臉有些泛紅,但是並無不甘地承認了自己的失敗。這點讓潘妮洛普有些佩服。誠實可是單純之人少數的優點之一。而且,如果是拜倫的話,失敗之後鐵定會造些蠢藉口來掩飾吧?

「但是,我可能知道幕後的指使者是誰。」然後,聖騎士考夫曼說出了驚人的話。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小塊破碎的布料,上面繡著一隻凡是保羅尼亞人都認識的銀色獅鷲。

「銀獅鷲徽章!」看到銀色獅鷲標誌的坎恩驚叫道,趕緊靠走過去,低身又檢查了一次布料,「這是保羅尼亞王國頒給對於國度有著超凡功勞或貢獻貴族的珍貴徽章,而那個人統領的士兵們也有資格在自己的軍服上刺上這隻銀獅鷲。難不成襲擊你們的是保羅尼亞的軍隊?」

「這是我從其中一個匪徒的人上取下來的,而匪徒們使用的招式也很符合軍中的風格,所以我想是這樣沒錯的。但是令我困擾的,是他們講話竟然帶點西部腔調。」聖騎士說道,呼吸慢慢地平穩下來,終於想起來該做什麼的瑪莉雅則迅速取出了隨身急救用品來替聖騎士考夫曼處理傷勢。

即使照他這麼說,這件事還是疑點重重。潘妮洛普皺眉頭思考著。就算不計較為什麼西保羅尼亞人要特地跑來這邊,為什麼保羅尼亞要攻擊一隊來處理公務的聖騎士?這種事情只要稍稍洩漏,無疑將導致兩國間的戰爭,而保羅尼亞即使東、西加起來乘與二,對上國力正值鼎盛的聖哈倫,也只有化為焦土的份。如果是私下出兵的話,為什麼會是有著銀獅鷲徽章的人呢?有著那種地位的人可不需要雷吉塔哈的神器來敗壞自己的名聲,而且他自己的地位跟權利也允許他不需要神器的力量就無視幾乎所有約定跟誓言。

但是,這件事情似乎還是不可思議地發生了。

「看來這委託可是給人攪和的越來越複雜了。」拜倫抱怨道。望著湖面上漸漸小去的火燄,士兵的屍體浮了上來,跟著殘骸在水上浮浮沉沉,心情也越來越糟,暗自抱怨著當初錢儘管多要,但還是拿少了。

「有好一點了嗎?」做完了基本的處置後,瑪莉雅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問聖騎士。

「好多了,感謝你的治療,你的善行一定會被正義之神獎勵的。但是我還有事情要做,要不能花太多時間在療傷上,倒是可惜了你的包紮。」聖騎士替瑪莉雅做了個祈福的手勢,慢慢站了起來。

「你都成了這個樣子,還想一個人去行俠仗義嗎?」拜倫笑道,走向聖騎士,伸出一隻手,「老子突然對你的提議很有興趣吶,老子這裡一共五個人,不嫌擠的話,要不要跟老子合作看看?」

「如此甚好。」聖騎士笑著回應道,「有了你們的幫助,正義之神的旨意一定能夠更順利地被傳達給世人。那些盜賊現在應該還沒有走遠,畢竟聖堂特製的保險櫃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打開的,現在去朗登附近搜尋一下的話,搞不好還有機會逮道他們。」

「這倒是不用這麼麻煩。」金指小聲地說道,指了指不遠處,兩個顯然是城防軍士兵的人正在盤問一個跟其他人圍在港口那邊看火的人,「他們談話的內容還挺有意思。」

「所以說,沒有生還者?」一個看起來階級比較低的士兵向對方確定道,表情有些懷疑,「這二十分鐘以來都沒找到生還者?」

「今天可是無星日,風大的很,再加上那船上好堆著火藥,沒過多久船就整個給燒沉啦。真是慘吶,漁夫公會那幾個藝高膽大的剛剛有冒險划小艇去那邊找人,但是除了屍體之外什麼都沒了。」那人說道,臉上帶著哀傷的神色,喃喃自語地唸了些什麼祈福的話,又問了士兵還有沒有事情要問,確定沒事之後就又跑回港口那邊救人去了。

「報告長官,看來是沒有生還者了。」士兵又問了幾個人同樣的問題,確定每個人的答案都一樣之後,才向身旁那位士兵報告道,「我們也派人下水去找了,如果找到生還者的話,一定會立刻送到醫護站那邊去的。」

「這樣就可以了,但是我們補給車隊還有些醫療物品可以用,伯爵大人也絕對不會小氣,要不要給你們送一點過來?」那個階級似乎較高的士兵提問道,但是顯然並不是很在乎這件事情。

「這就不必了,長官,畢竟是要送去米達的補給物資,用掉的話肯定會讓上頭的大人生我們脾氣,到時候每年的兵備又會被扣,到時候可是誰也受不了。」對方苦哈哈地說道,行完禮之後就跟對方道別了,階級較高的士兵則是轉頭就走,完全沒有多作停留的念頭。

「補給車隊?你們進港的時候有聽說過這件事情嗎?」潘妮洛普問道,「他們出現的時機有些奇怪,不禁讓人覺得可疑。」

「不,他們肯定是晚上才來到朗登的。但是這樣就很可疑了,當初保羅尼亞王國並沒有跟我們提到會有這麼一隊補給車隊經過這裡。」

「也許,他們在運重要的物品啊?這樣就有保密跟趕路直到深夜的理由了不是嗎?」金指問道,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兩人會為如此普通的事情感到可疑。不過就是送貨嘛,公會送貨也是從早趕路到晚啊!

「如果是要送機密物品的話,就更可疑了,因為他們完全沒有必要來跟城防軍接觸,這只會平白在有心人眼中增加曝光的機會罷了。」聖騎士說道,音量不自覺地變大了,眼神也因為找到了可能讓他同伴全軍覆沒的兇手而出現了憤怒的光芒。

「所以說,這車隊有問題?」拜倫摸了摸下巴,感興趣地問道。

「大大地有問題。」潘妮洛普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麼,老子就去看看。反正有人敢來找事還得問問老子的長劍。」拜倫笑著拍了拍自己腰間的長劍,雖然鈍了些,但是在豺狼的手上,就算是把鈍劍也能斬下對方的腦袋,「而且,老子對於膽敢幹走老子東西的人,一向很有興趣。」

「那麼我說我們最好快點,因為那個臭小子快要離開我的視線了。」金指指著漸行漸遠的士兵,催促道,眾人也趕緊跟了上去。

※※※

不久,眾人跟著士兵來到了城郊的一座小林子。士兵先是東張西望地檢查了有沒有人跟著〈但是顯然沒能夠找到緊跟在後的拜倫等人〉,才鑽進了樹叢間一條隱密的小路,眾人等了會確定沒有埋伏之後才又跟了上去。結果,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臨時搭建的營地,穿著軍裝的士兵們在營地內走動著,營地門口則插著繡有貓頭鷹的旗幟,用不了多久,聖騎士就認出了其中幾個人正是參與了襲擊行動的兇手之一。

「我認識那個傢伙,那個人在船上跟我的士兵戰鬥過,但是在爆炸前先逃跑了。」聖騎士考夫指著其中一個正在跟同伴聊天的士兵說道,「帳篷裡的幾個人也是。看來我們已經找到兇手了,現在,只差幕後的元兇還有原因了。」

「這也不成問題。」拜倫指著營地門口附近停著的幾輛馬車,大部分的馬車都裝滿著兵器跟盔甲、其他幾輛是堆滿了雜物,應該是偽裝用的、其中有一輛則特別設計過,應該是拿來裝在偷來的神器,「溜上裝雜物的馬車,反正他們應該不會特別檢查不重要的假貨物,這樣就能不費力氣地到達他們的大本營了。」

金指跟坎恩觀察了一下附近的情況後也認為可行,就趁著營地內衛兵巡邏的空檔,趁機溜進了一輛裝著穀物的馬車裡。拜倫他們迅速將車上清出一個小空間來讓眾人躲著,再用裝穀物的大袋子跟大箱子遮蔽成跟原來差不多的樣子。接著,拜倫等人唯一需要的只有等待了。

過了不久,當潘妮洛普不知道第幾次揉了揉麻掉的腳踝後,有人坐上了馬車的前座,顯然是要出發了。然而,在這之前,有個人朝著馬車走來,以拜倫跟潘妮洛普熟悉的聲音開了口。

「貨物都檢查完了對吧?那麼事不宜遲,我們該立刻動身前往米達了。」對方說道,而潘妮洛普輕鬆地就認了出來那是亞納茲伯爵戴著傲氣的聲音,這讓她不禁感到一陣心寒。而馬車隨即動了起來,加入了它偽裝成商隊的夥伴們,搖搖晃晃地,朝著東保羅尼亞的首都米達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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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2日,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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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駕崩與加冕

保羅尼亞王國的皇宮,同時也是東王國統治者的居所內,一間裝潢豪奢到連床柱上都貼著金箔的臥室裡,一張檜木材料、有著精細雕刻的小茶几旁,兩個貴氣十足的人一邊對談著、一邊享受著僕人端過來的茶點。

茶几面向窗戶的那側坐著個中高個子、面色白淨的青年。他的鬍鬚顯然是精心梳剪過的過的,以漂亮的弧度向上嘴唇的兩側劃下,奶油色頭髮則經過粗略但毫不馬虎的修剪。他的左胸上別著幾枚徽章,有銀也有金製的,但是最耀眼的莫過於那枚白金製、象徵著他尊貴身份的皇家徽章了。

「父王,我知道現在你並不宜插手國政,但是二弟做的越來越過分了。不只把羅勒夫堡以北的精兵通通派遣到南海前線去,還連我在威士塔堡、暗水城的人也借了個一乾二淨。他現在已經花了近三個月在那群獸人身上,現在他卻還想來找我借兵。也許,該是他收手的時候了。」青年輕輕地將茶匙放回碟子上,輕啜了一口杯中的暖茶。但是臉上神色卻顯得不太高興,將茶杯放回碟子上時,還不小心碰到了一下,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路特是西方的首都,孩子,而獸人現在正兵臨城下。不論於公於私,奎斯林都不可能放棄那座城,只要他露出稍稍的退縮,整個西保羅尼亞的人民都將背他而去。」坐在茶几另一旁,背對著陽光的,則是保羅尼亞那令人畏懼的老王。

他的目光如炬、鼻樑像是大理石鑄般地臥在飽經歲月耕耘的臉龐上,鬍鬚跟他的長髮則瀟灑地在空中飄蕩著,讓他有著像是雄獅般的風采,只有他的兩個兒子跟近臣知道,這些東西卻是為了遮住他脖子上的一個傷疤〈這是他早年輕忽國事的證據〉所留。他身上披著紫色的斗蓬、頭上帶著頂相較於身上其他配件樸素許多的皇冠〈僅由金、銀及一枚卵石大的翡翠構成,外加十二枚拇趾甲大的各式珠寶陪襯〉,威風凜凜地向他的長子說道。

「那麼也許他的確沒有當皇帝的天份,父親。也許輔佐卿才是奎斯林‧薩拉諾斯該坐的位子。依我看來,就是您身旁的右相都比那莽夫強。」做兒子的不禁埋怨道,他弟弟一向不是他的驕傲,他總認為二弟太過躁氣,有失皇家派頭。更別提他們現在可是競爭對手,說些壞話自然難免。

「注意你的言行,孩子。保羅尼亞之所以能在眾多強國之間生存,就是歸功於特殊的雙王制:每個國王都會有對雙胞胎男嬰,他們在成年後將會親自治理這個國家十年,然後由朕與諸臣決定誰才是真正有資格當上國王的有能者。勝者便統治整個保羅尼亞,敗者則臣服於王。這是神祇跟祖先們都庇祐的規矩,一旦毀壞了,便會招致不可想像的災禍。」老王讓僕人給兒子添了茶,自己也喝了些。他柔聲且耐心地向他的兒子解釋。

當然,這種情況他不是沒預見過。他當年跟他的兄長競爭王位時的表現也跟對方全無不同,他當初沒了解到這麼做差在哪,現在他倒是體會到了。聽心愛的兒子朝著另一個心愛的兒子放矢真是會讓人感到難受、或著說厭煩。

「我知道雙王制的由來跟它每一條細節,父親。只是,奎斯林並不是適合成為國王的人。他對戰爭、擴張的熱情招來了獸人、他對內政一慣性地忽略則讓杜拉在大火中焚燒,如果他現在不被阻止,就再也沒人阻止的了他了。」做兒子的惡狠狠地向他父王說道,沒拿著茶杯的那隻手誇張地揮舞著,語氣有著朗讀及演講時的抑揚頓挫。他指責他弟弟的失職,並希望父王能藉此判定他弟弟─也就是二王子─是個失職的傢伙,沒資格戴上皇冠。

「還有三年,孩子,還有三年才是你該來跟我進這些讒言的時候。現在省下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論吧!因為你自己不也有失職?聖哈倫的使者在這幾天來消息全無,還有謠言說他們的船隊在朗登被匪徒襲擊。米薩波利亞該上繳的礦物,也已經拖欠了快兩個星期。這又該算什麼呢?」老王不滿地說道,拿著手絹擦了擦被茶水染濕的鬍鬚。順便提到了這些日子來沒來由發生的怪事,雖然大王子也沒想過要壓著這些負面消息,但是對於父親這麼快便知道個一清二楚,還是感到相當地驚訝。

「抱、抱歉,父王,這的確是我的失職。」

「但是我會原諒你,為什麼呢?因為你還有三年,如果你現在統治整個王國王,而你犯下這樣的錯誤,我或著你的輔佐卿都會親自把你送上絞架。但是你還有三年來了解並精通整個王國的運作之道,你還有時間跟機會,這些都是一個真正的君王所沒有的東西,我希望你能了解。」老王嘆了口氣,撥開鬍鬚,讓他的長子看看他脖子上那個銅幣大小的疤痕。那道疤是在他管理西王國第二年留下的,他不顧大臣反對調漲了鹽稅,結果讓當時的民生一片蕭條,有個因此破產的農人就在他出巡時用把尖錐子朝他頸子上來了這麼一下。後來他放走了刺客,但是留下了疤痕。

「兒臣了解,父王。」大王子望著那道疤,順從地回答道。然後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你二弟也不是毫無缺點,只是你跟他看的方向不同罷了,你在乎的是整個棋盤,並希望緩慢而穩定地前進,你的二弟則是瞄準目標,然後全力突進罷了。這兩點都有各有優點與缺失,但是如果不是你自己找出來的話,就全無意義了。」老王說道,讓僕人端走了兩人的茶具,表示要結束這段對話。畢竟天色有些晚了,而兩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二王子前來米達取兵,他希望能先吃頓團圓飯,再來好好地討論關於西保羅尼亞最近局勢的事情。

「現在,讓我們去見見你弟弟吧。我們可不能耽誤他太久,畢竟獸人雖然已經被趕離了城門,但是仍然在院子裡打轉啊。」老王說道,被勳章、獎牌與高級布料包裹的厚重身子站了起來。

※※※

「亞納茲伯爵?這可有趣了,老子的顧客大人在這裡鬼鬼祟祟鬧事是為了啥呢?這問題真是讓老子心癢癢的吶!」馬車裡,聽到了熟人說話聲音的拜倫惡狠狠地說道,耳朵貼緊隔著車廂跟駕駛座的木板,想聽清楚司機在跟亞納茲伯爵說些什麼。

「待會是把裝著假貨物的馬車直接開往貨運站對吧,大人?」馬車駕駛問道,亞納茲伯爵朝著馬車走來,接著馬車一震,眾人猜測他似乎跳上了馬車。

「不,直接開往皇宮吧。到了之後就把馬車給拆了,糧食的話就送到馬廄去。我們的行動不該被任何人發現,皇宮裡我還有些耳目,安全的多。」亞納茲伯爵低聲說道,輕輕地拍了拍馬車,「這次已經請工匠把馬車做成最輕便的狀態了,拆散後就像是普通的廢木料,跟著其他垃圾一起燒掉,誰也看不出來。」

說完,車子一輕,金指把遮著馬車的帆布拉開了一小角,發現亞納茲伯爵竟然趁著兩輛馬車靠近的時候直接跳了上去。

「那傢伙有練過啊。」金指咋舌道,那種動作即使是像他這般藝高膽大的盜賊也不會隨意使出,那個傢伙竟然就這樣在高速移動的馬車間飛來飛去。看來他那枚什麼銀獅鷲勳章,倒也不是平白無故拿的。

「那又怎麼樣?老子還能在兩頭龍背上跳來跳去呢!少替敵人的技術喝采了。」拜倫敲了金指的頭一下,順便附帶白眼一個。

「但是我們進了皇宮之後又怎麼樣呢?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要到皇宮做什麼。對方是那種可以自由進出皇宮的人,搞不好只是拿皇宮來當個轉運站什麼的也說不定啊?」潘妮洛普說道,費盡千辛萬苦擠過狹小空間來到拜倫身旁的她,顯然對於拜倫不太有信心。而對於同伴的懷疑,拜倫給予她同金指一樣的懲罰。

「你這傢伙,老子當然不是沒有好法子啦!給老子放個敏銳術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潘妮洛普想了一下後說道,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奧術能量的釋放,在盡量不讓外人察覺到的情況下完成了施法。

「啊,這種有趣的感覺老子永遠不會覺得膩吶。」像是整個世界都改變了般〈而對被施術者而言也的確如此〉,拜倫用奇特的眼神看著四周,嘴角掛著一抹微笑,「就連對面那輛馬車上顧客大人竊竊私語的聲音,老子也聽的一清二楚喔!」

對面的馬車上,亞納茲伯爵的確在跟他手下的探子做最後確認。

「你是說,豺狼跟他那批烏合之眾的夥伴都消失無蹤了嗎?」雖然沒有直接見到臉,但是拜倫大概也猜得到亞納茲伯爵現在的表情有多險惡─他並不是那種喜歡有事情不能確定的那種人,就跟拜倫一樣。兩人的不同點則在於,拜倫最終總會知道,而亞納茲伯爵那種人則注定會將這疑問帶往墓裡〈這也是拜倫替他安排的、不久後的去處〉。

「是的,自從大人命令撤走探子後。我們離開了幾天,之後跟著聖騎士們前往米薩波利亞時,就再也沒人見過他們的蹤影了。聖騎士在船靠岸前說過那一帶有強大的黑暗能量,應該是有異教徒召喚出了惡魔,才決定用火砲轟炸那個地方。搞不好,那些傭兵是被惡魔消滅了也說不定。」一個拜倫沒聽過的聲音說道,但肯定是當初緊緊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那隻蹩腳跟屁蟲,現在就連聽他報告成果的方式,也是囉囉唆唆、蹩腳的很。

「界內對那頭野獸的風評還是讓人不太放心,再派人去探探吧!朗登也是,聖騎士頭子的屍體一直沒給人撈起來不是嗎?雖然不太可能,但要是那傢伙發現了我們是誰,跑到米達去告御狀的話,情況就危險了。」亞納茲伯爵再次放低了聲音,但現在即使是蚊子拍動翅膀的聲音,在拜倫的耳朵中也像是雷鳴般大聲,伯爵大人那種聲音,他可還是聽的一字不漏。

「瞭解了。那麼,寶石呢?雖然照著殿下的指示弄到了,但是大人想要怎麼處理呢?王子的身上多了顆奇特的黑色寶石,誰都會起疑心吧?」

「別擔心,我已經請工匠打造好可供鑲嵌的飾品了。你把寶石交給我,我會處理的。」亞納茲伯爵說道,好像打開了什麼箱子似的,一會後,似乎對方看過裡面的東西了,他又將它關上。

「是的,大人。」如此說著,那個聲音變不再出聲了。

拜倫又偷聽了一會,但是兩人再也沒開口對話過。他讓潘妮洛普解除法術,然後把剛剛偷聽到的東西一字不漏地告訴眾人。

「那麼說,是指幕後還有其他人吧。」潘妮洛普調整坐姿好讓自己坐的舒服點,畢竟車上的空間實在是太狹小了,「能夠把那種大人物當作爪牙的人恐怕也不多了,這樣反而方便我們鎖定犯人。」

「整個保羅尼亞,有膽識跟能力驅使銀獅鷲徽章擁有者的人,恐怕只有皇室成員或著輔佐卿了。」坎恩說道,高大的他到現在才找到不會在車震動時撞到貨物的位置,「都不是好惹的傢伙喔。」

「帶著皇冠的老頭,也只不過是個老頭罷了。老頭這種東西,老子還對付的了幾打的。」拜倫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

「只是,為什麼蒙席戈諾王或是他兩個兒子要做這種事情呢,這一點道理都沒有啊?進入米薩波利亞清除異教徒的請求,還是老王親自差人向聖哈倫送來的呢!」聖騎士困惑地說道,心情大概跟馬車一樣起伏不定。畢竟老王另外兩個兒子各統治著一邊的保羅尼亞,也沒有理由要這種沒多大用處的神器。

「也別浪費時間想啦,鐵罐頭。大不了老子看在你的份上讓亞納茲那渾球答完你所有問題再歸天就是了。」拜倫打住了路易士的提問,「反正,那傢伙還欠老子不少東西。這次去拜訪他,可得順便通通都討回來。」

馬車仍然在顛簸的到路上行駛著,而車外,東王國首都、偉大之城市米達的城門,也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了。

※※※

獨自用過下午茶後,老王便在自己房間中檢查兩個兒子送給自己覆檢的公文房間也不同於早上的佈置,小茶几跟幾個衣櫃被移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書桌跟提供國度各種資料的書櫥。當然,這麼做並不是皇宮內沒有多餘書房供尊貴的老王使用,只是比起喧鬧的宮廷,年過六旬的老王更喜歡待在自己房間內,門外的事情,他只讓該負責的人操心。

最近不論東方或是西方都出了些小事情,但是這還不足以讓老王感到擔心,畢竟,他對自己帶大的兒子可以說是信心十足。他們送上來請求批准的法案也比自己當年寫的好多了,至少他們沒有三天兩頭被退件。

就在老王微笑著懷念過往的種種時,有人敲了房門。老王看了看窗外,這段時間長子斐迪南應該知道不該來打擾,皇宮裡的人也肯定不會挑此時來,那麼,肯定就是剛從外地回來的小兒子了。

「是你嗎,奎斯林吾兒?」老王摘下單片眼鏡,往門外問道。

「是的,父王,兒臣想討論我們早上沒有討論完的事情。」奎斯林在門外說道,語氣有些興奮。老王猜想大概是因為他以為自己一定會答應說服斐迪南出兵才會如此吧?但是老王自有打算。

「進來吧,吾兒。」

奎斯林應了一聲便開門進來,老王發現門外的守衛今日好像先去巡邏了。這點可不行。他提醒著自己待會等他們回來還得再提醒他們才行,守時是美德,提早跟遲到都是太過。

「要茶嗎,奎斯林?」

「不用了,父王。我希望直接進入正事。」

「那麼,」老王喝了口茶,「你希望朕替你做些什麼呢?」

「南方動盪不安,父王。」奎斯林隨意拉了張凳子坐下,老王注意到他多了條鑲著黑色寶石的腰帶,但是就算是父親,干涉兒子的穿著打扮也顯得太過,於是老王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獸人的諸族聯合了起來,朝著保羅尼亞展開全面性地攻擊。我敢保證這次的規模將完全不同於上次南海戰爭,如果我們無法做好保衛國土的準備,我們就完蛋了。他們這次有成萬的士兵,還用打劫香料船的金錢去購買刀甲、路特城外一度甚至出現過火炮。」奎斯林說道,雙手手肘放到了桌子上,身子前傾,蓋住了老王正在閱讀的公文。他雙眼直視老王,語氣透露著擔憂。「而我親愛的兄長卻拒絕借兵給我,父王啊,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獸人的問題我也聽說過了,但是不論他們的數目再怎麼龐大、裝備再怎麼精良,畢竟還是烏合之眾罷了。當年你祖父靠著五百精兵守著海岸硬是殺退了兩千名獸人的登陸部隊,他們其中有一半甚至沒能踏上沙灘,他們簡陋的船隻在南海上焚燒。你的資質堪比我足優秀的先賢,這點小事難道你辦不到嗎?」老王責備式地說道。

他自己也是不贊成增兵的,畢竟獸人雖然常常騷擾保羅尼亞,他們卻從來不是最主要的問題。重要的是如果他們調動了東方的守軍,東方賓瑟略的埃夏〈在同名的法師君王差點併吞了賓瑟略兩倍大的國土後,在那這個名詞就專指國王了〉可是對這片「故土」虎視眈眈,天知道他會趁著這次南海戰爭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需要士兵,父王。」奎斯林煩躁地重複了一次他說過的話,好像老王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似的,「我不可能靠數千士兵接連打退數以萬計裝備精良的獸人,增員再不來我只能撤退。要不然我恐怕得向其他國家借兵。大哥弄丟了聖哈倫的使團,看來是沒辦法借到聖騎士了,也許我該向賓瑟略借兵?他們的步兵一向以超凡聞名。」

「大逆不道!」老王生氣地站起身子,指著他那膽敢說出通敵話語的長子吼道,「你不可能因為自己無能就像王國的敵人借兵,這不僅丟盡了我族的臉,也會讓對方有機可趁!也許斐迪南說的對,你太躁氣了,也許輔佐卿才是你該擔任的職位。」

奎斯林聽到父親如此的斥責,竟然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他退回凳子,翹起了雙腳,語氣輕藐地說道,「我也不是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答案。父王,你跟大哥都太保守了,在現在的局勢中這種心態只會讓我族好不容易建起的偉業毀於一旦!大哥的確沒說錯,有人該當輔佐卿,但不是我,而是他!」

「注意你的嘴,奎斯林‧薩拉諾斯!朕跟你大哥的名譽豈是你可以詆毀的!看來這幾年的封王生活已經讓你得意忘形了,不去反省幾天你永遠也不會改進。」老王傷心地說道,為了兒子的思想這麼幼稚、粗暴而感到失望。他喊了幾個隨身適從的名字,叫他們將王子帶到客房中反省,但是連喊了幾聲都沒人回應。

「你在找你的跟班嗎,父王?他們被我支開了。我已經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了,而為了對付王國這種致命的軟弱,我準備最有效的良藥。雙王制讓保羅尼亞淪為無法集中力量的殘廢、跛腳,不論是東方還是西方,想有番作為的必定會被另一方所牽制,好像吸人血液的毒瘤。唯一治療的方法,父王,就是將他切除掉。」奎林斯冷笑道,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腰間腰帶的黑色寶石則閃閃發光著,露出詭異的光芒。但是面對這種險況,老王仍然神色不改,好像只是面對小孩子的胡鬧罷了。

「放下你的劍吧,奎斯林。你也知道雙王制是由神祇所定,我跟你二哥都有神定契約的力量保祐,你那把凡人的劍跟俗人的野心是傷不到我的。當然我可以縱容你的狂想讓你試試,但是這只會讓你受到更嚴苛的處罰罷了。」老王輕笑道,手輕放上了指著自己的劍,無謂地直視著奎斯林那雙狂氣更甚的雙眼。

「我會試試的,父王。」奎斯林笑道,劍尖刺往老王,在接觸到老王身體的一瞬間,他腰帶上的黑色寶石發出了強而刺眼的黑色光芒,老王立刻感到不妙,但是劍尖已經穿過了照理來說會被擋住的神力保護層,刺進了自己的身軀之中。

「怎、怎麼可能。」老王痛苦地說著,掙扎著想拔出自己的短刀抵抗,但是奎斯林隨即又補了老王一劍,讓他痛苦地摔倒在地,皇冠也滾到一旁,被大笑著的奎斯林撿了起來。

「你的神已經不再庇祐你了,父王。你跟大哥的軟弱,讓你比俗人的野心還不如。大哥那邊,我這就去解決。至於你,父王,你會有座大理石墓碑,這是我唯一能保證的。」奎斯林用老王的衣服擦了擦劍上的血,將皇冠藏入懷中,檢查了一下老王的傷勢,確定他定了之後才輕笑著離開房間。

「保、保羅尼亞─」老王躺在地上,呢喃著這個他已經統治了數十年國家的名字,哀傷地望著天花板。即使不用像他那樣身經百戰也知道這種傷勢是沒得救了,老王並不擔心他自己的生死,但是今日神祇所定下的規矩竟然輕易地遭到破壞,倒讓他開始擔心起王國的生死了。

幸好,奎斯林太躁氣了。老王想到,搖搖晃晃地撐起了身子,開始為了拯救王國的未來做準備。

※※※

而當奎斯林在心裡暗自替自己的登基做準備,開心地走在通往他大哥房間的走廊上時,拜倫等人正悄悄地潛入皇宮之中,準備找亞納茲伯爵算帳,順便奪回被搶走的神器。

「說真的,金指,你連皇宮都沒進過,你憑什麼說你知道亞納茲伯爵會在哪裡?」拜倫從金指打開的窗戶翻了進來,確定沒有人之後才招呼其他人趕緊過來。等到眾人藏進一間小客房計畫下一步要怎麼行動時,拜倫搶先懷疑地問道。

「不必擔心,貴族一向是住在皇宮的東西兩側的,其中武官又住在西邊,也就是這裡,所以不用擔心會找不到他。而且就算他現在出去了,也能夠先前往他的房間,將被竊取的『雷吉塔哈的贈與』給取回來。」結果回答的不是金指,而是走在最後頭,考慮了許久才從窗戶溜進來的聖騎士考夫曼。看來這傢伙的腦袋還沒給正義之神完全蹧蹋掉─因為他畢竟還是從窗戶進來了。

「沒錯,就是這麼回事。」金指得意地點頭贊同道,雖然他挑這裡進來根本沒有特別為了什麼,只是比較近圖方便罷了,但是看起來比較有智慧總比被發現是亂猜來的好。

「是啊、是啊,大天才。那麼,接下來要往哪邊去呢?無所不知的金指先生?」拜倫給了得意洋洋的金指一個白眼,隨手撥亂他的頭髮後問道。這一問倒是把大家都給問倒了,畢竟皇宮的大格局好猜,小格局又是另一回事了。這邊至少有一百來間房間,怎麼可能一間一間搜呢?

「那種官高心驕的傢伙,應該會住在最上層吧?」結果,接下話的仍然不是金指,而是潘妮洛普,「太矮的話就看不到景色了不是嗎?所以官階高的傢伙通常都會挑在頂樓住,至少在我們那裡是這樣子的啦!」

「這麼說來,好像的確有這麼個習慣呢。」聽到了潘妮洛普的回答,考夫曼也附和道,「聖哈倫一帶的貴族,也會把臥房安派在較高的樓層。貴族聚會的話,也會照官階的大小從最高層排到一樓。」

「所以你們是叫老子直接上頂樓搜就對了?」

「大致上就是這麼回事。」

「早說嘛。」拜倫敲了一下潘妮洛普的腦袋,不耐煩地說道。

於是,拜倫等人就趁著衛兵再次經過的時候從客房裡溜了出來,順利地來到了最上層〈就算皇宮再怎麼大,樓梯可是不會亂擺的〉。果然如同潘妮洛普所料的,頂樓的門的確比一樓少了許多,整層樓竟然只有十個左右的房間而已,跟一樓一條走道就有五、六扇門比起來,這裡的房間可是大的嚇人。

雖然樓層很大,但是可能是貴族們怕吵吧?這邊的守衛竟然都被人給調走了,拜倫等人一連搜索了幾個房間,居然沒碰到半個守衛,就連房間裡大多也都是空房,只有角落一間座南朝北的房間有人,拜倫在檢查了其他幾間房間都確定是空房後,認為那就是亞納茲伯爵的房間,便開門打算檢查。

而門後面的確是間有著十分貴族派頭的房間,不只有著很棒的裝潢、毛皮地毯、甚至連床柱上也貼著金箔,要說哪裡有缺點的話,大概就只有豪華的書桌上趴的並不是亞納茲伯爵,而是一個垂死的老頭吧!

「你是?」老人問道。拜倫沒有回話,而是趕緊先叫其他人趕快進來,把門鎖好之後才仔細觀察趴在書桌上的老頭子。對方被上蓋著一件紫色斗篷,衣服都是用上好的料子做成的,但是臉神看起來好像因為失血過多而有些慘白,基本上不是什麼可能構成威脅的角色。確定對方無害後,拜倫才走上前去。

「老子是被人稱為狼的傭兵拜倫‧薛普德,你又是誰呢,老頭子?」拜倫笑著說道,坐在書桌上,低頭望著面色虛弱但平靜的老人。

「朕─不,我是蒙席戈諾‧薩拉諾斯,這個國家曾經的國王。而現在不過是個垂死的老人罷了。」老人微笑著說道,但是隨即開始劇烈地咳嗽,甚至還咳出了血來,看到自己身體狀況差成這個樣子,老王不禁嘆了口氣,「能將我扶起來嗎,傭兵?」

「當然,過去的國王殿下,而且因為您是皇家身子,老子不收費喔。」拜倫哈哈笑道,將老王的身子扶起,讓他靠在椅子上,才沒讓老王得尷尬地趴在坐上跟客人對談。

「啊,您是保羅尼亞的蒙席戈諾王嗎?我真是太失禮了,抱歉。我是聖哈倫聖堂的特使─路易士‧考夫曼,在此參見國王殿下了。」聽到國王的名諱,聖哈倫來的聖騎士考夫曼連忙行了個單跪禮,同樣這麼做的還有同為保羅尼亞人的坎恩,相較於其他幾個站地直直的傢伙,他們可真是做足了禮數。

「只是,國王殿下,為什麼你會傷成這個樣子?請先讓我為您療傷吧!」考夫曼在跪下的同時也發現了那一串連到老王腳下的血跡,連忙要為老王施展治療術,但是一看到傷口,考夫曼便知道除非是聖堂的聖女殿下親自前來,要不然就算是聖騎士也無能為力了。

「你也注意到了吧?我的傷勢是不能治療的。先不管這麼多,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跟傭兵出現在這裡,但是既然你在,那就在好不過了。」老王笑道,攔住了想過來想替他包紮的瑪莉雅。從桌上拿起一捲捲軸,上面草草地寫了幾行字,但蓋上了皇帝的玉璽。老王示意盛期過來,然後把捲軸交給他,「宮裡剛剛發生了政變,我的次子奎斯林不知道掌握了什麼邪道的力量,竟然成功破開神祇所訂下的規則,刺傷了我。現在,恐怕正前往去除掉他的大哥,好讓他能毫無阻礙地篡位。」

虛弱的老王說完之後又咳了幾次嗽,調整了一下呼吸後才繼續,「我希望你能看在保羅尼亞跟聖哈倫間的交情上,把這份詔書送給右相,讓他阻止奎斯林的惡行。」

「啊,在鐵罐頭先生答應你一切的要求前,老子有個問題想問問,相信你鐵定不會拒絕,對不?」拜倫打斷了考夫曼的回答,身子一傾,擋住了老王投向聖騎士的視線。

「當然,但是要快。」

「神祇給你們的小禮物怎麼沒發揮它該有的效用?還是說保羅尼亞在它最危急的時候被好人們拋棄了?」拜倫瞇起眼睛,像是想要直接從老王的記憶中挖出答案一般,「又或著,咱們二王子是帶著一顆漂亮黑寶石進來的?」

聽到這句話,老王跟聖騎士同時都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情。對老王而言,奎斯林的腰帶上的確多了顆黑寶石,而考夫曼到現在也還沒能奪回雷吉塔哈的贈與,所以當老王點了點頭回答二王子的確有顆新出現的黑寶石時,考夫曼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

「國王殿下,我想二王子使用的,恐怕是我跟我的同伴這次來到貴國的目的─雷吉塔哈的贈與。那是個可怖的異教神器,有著顛覆之神的邪力加持,可以破除一切的規定跟誓言,即使是諸神所設的也一樣。」考夫曼嚴肅地說道,照他的表情看來,二王子今天可是難逃法網了,就算他真逃了,肩上大概也得扛個抱著不放的鐵罐頭夫曼。

「那麼他的麻煩可大了,吾曾經的王,你可不介意我幹掉你調皮搗蛋的二兒子對吧?」拜倫笑著問道,但是在場除了考夫曼跟老王以外的人〈也許還包含瑪莉雅〉都知道,不管老王的回答如何,二王子奎斯林都難逃一死。

老王低聲說了些什麼,沒人聽的懂〈或聽的到〉。但是在一陣掙扎後,老王沉重地點了點頭,沮喪地說道,「也許,非常時刻就要採取非常手段。我這種人的時代,搞不好已經過去了吧?之後的事,讓大王子跟右相處理吧。我已經……累了,讓我─休息一下吧……」

吐出了最後的嘆息後,保羅尼亞之王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安息吧,國王殿下。」考夫曼做了個祈福的手勢,替老王闔上了雙眼。

「現在,該是剷除叛國者的時候了。」拜倫笑道,抽出了長劍,「拔出鞘中的利刃!老子現在是奉旨殺人了,人擋殺人、魔擋殺魔!」

※※※

當太陽下山後不久,皇宮的議事廳內,僕人們點亮了房間的蠟燭,也替長長的議事桌上舖上了餐桌布,也準備了一些簡易的點心。因為,今天是星期五,照慣例身為老王的蒙席戈諾陪著他的大兒子菲迪南,替整週的政事做個總結,而當然,東王國每個重要的長官也都會到場,讓大老爺們在晚餐前開會是老王的事,但是要是餓到了與會人尊貴的肚子,那後果可是誰也承受不起的。加上今天皇室成員基本上全部都會到場,僕人們戰戰兢兢地準備了精美的點心放在桌上,熱茶跟外國進口的咖啡也早已沖好,接下來只等大老爺們到場了。

不出他們所料地,所有大官們也都很給這次的皇室團圓面子,在規定時間前,就有很多人早早地到了,就連一人之下的右相,也在會前十五分鐘到了場。但奇怪的是,與會時間到時,走進了來的並不是老王跟他的子嗣們,而是只有二王子奎斯林,身後跟著他那地位幾乎與他一樣顯赫的親信─銀獅鷲徽章得主亞納茲伯爵,但是重要的老王跟他大哥卻仍然不見蹤影。

「二王子殿下,國王跟大王子殿下還在忙嗎?」右相忍不住問道,在他眼裡,做兒子的比老爸先進場並不是件合乎禮法的事情。

「愛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奎斯林笑著說道,完全不理會右相的問題,這也讓更多人皺起了眉頭。他本人則完全不在意,而他那條新腰帶上的黑色寶石也耀武揚威似地閃閃發光著。

「關係到整個王國命運的事情。」奎斯林再次隆重地宣示道,坐到了主位右邊的位子上─而那是自輔佐卿死後就一直空著的位子,「我很榮幸地宣佈,困擾王國已久的雙王制於此刻正式解除,東、西保羅尼亞將提前合併為保羅尼亞王國。而統治者,由於大王子斐迪南殿下謙虛地表示讓賢,今後將由我奎斯林‧薩拉諾斯擔任。」

聽到了有如巨雷的宣誓後,在場的眾人不論地位貴賤都慌亂地騷動了起來。右相看起來又驚又怒、其他的大臣們要不是面有菜色,就是投以支持的目光、下人則是互打著眼色,打算悄悄往外頭退去,畢竟,知道太多國家重要的秘密是有害健康的。

「二王子殿下,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是由蒙席戈諾殿下親自來宣佈呢?」右相強壓下怒氣,用顫抖的聲音問著仍然一臉輕鬆的二王子。

「因為父親已經過世了。」奎斯林笑道,隨意地比了個祈福的手勢,「六十年的征戰後,父親也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突然聽到了老王死去的消息,大廳更加的混亂了。就連下人們有些也交談起來,為頗得人心的老王突然猝死感到悲傷。但是對右相跟其他驚魂未定的大臣們來說,老王的猝死再加上二王子今晚奇怪的舉止,只代表了一件事情。

「你把你父王蒙席戈諾殿下怎麼了!」右相站了起來,抓起茶杯擲向奎斯林。奎斯林輕鬆地避開了老人的攻擊,然後就命令亞納茲把憤怒的老人重新壓回座位上。接著隨著新王的一個響指,身穿鑲著銀獅鷲徽章盔甲、手中拿著弩或著長劍的士兵立刻從大門外衝了進來,包圍了所有的與會人。

「請不要含血噴人,右相。吾王有諸神庇護,我怎麼可能將父王怎麼樣?而且,將王國合併是父親照著遺詔而行,我完全沒有偏私的意思。更何況,諸位不也覺得王國的確到了應該改革的時候了嗎?獸人入侵跟異教徒造成的動亂都一再地告訴我們分散力量是多麼愚蠢的事情,現在唯有將東、西的力量整合起來,國家才有中興的希望。」奎斯林正色說道,接著又花了不少時間訴說著奎斯林他自己在東方的政績、國家目前的窘境、以及他是如何的有能力,以致於他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挽救局面。

「那這些士兵又是怎麼回事,奎斯林殿下?」另一個顯然對於這個突然誕生的新王沒什麼好感的大臣也起身質問,「這難道是對你王國重臣的態度嗎,拿士兵包圍他們?」

「局勢促變之下,混亂難免。」奎斯林輕描淡寫地說道,替自己到了杯茶,自顧自地喝了起來,「為了怕有不信皇命的人太過激動,我自己也需要一些保護,等到每個人都冷靜下來之後,他們自然由尊貴的亞納茲伯爵帶離─相信他的公信力,諸位應該沒有懷疑的吧?」

「自然沒有。」眾臣應道,畢竟銀獅鷲徽章的擁有人,基本上就是壞事幹盡,也絕對不會叛國的,更何況還是眾人認識的亞納茲伯爵。他當年一人單身前往東北方的鄰國,靠著談判就取回保羅尼亞因戰割讓的土地,這事蹟可是無人不知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出生於軍人世家的他不僅拿下了銀獅鷲勳章,也成了皇宮裡的大紅人,要找朝廷裡討厭他的人,恐怕還沒幾個呢。

「但是,大王子呢?」右相問道。的確,奎斯林目前為止說的都還算是有理,但是讓位的大王子同樣重要。暫且不論為什麼一向厭惡他二弟的大王子為什麼會讓位,光是熱心國事的斐迪南沒按時出現在議事廳,就是件可疑異常的事情了。右相這麼一說,其他人也注意到情況不太對勁了,紛紛詢問大王子的下落。

「大哥在準備我的登基典禮呢。畢竟讓位了之後,他就是我的輔佐卿了,登基大典不正是輔佐卿的責任嗎?而把責任做好一向是大哥的好習慣,所以他才沒有出席這次的會議。」奎斯林說道,又替自己添了杯茶。當然,這種粗操的謊言並沒能說服所有的人,有幾個人不禁也投以懷疑的目光。有些人也開始偷偷地竊竊私語,討論著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了!」看到場面有些太過混亂的奎斯林拍了拍桌子,要大家安靜下來,「別在那邊猜東猜西的了,我今天也跟你們同樣的驚訝!雖然雙王制在父親的意願下解散了,但是諸神設下的保護豈是我這個凡人能解?所以讓我們把沒用的猜忌放在一邊吧!」

果然此話一出,眾人也清醒了許多。畢竟就算眾人知道奎斯林的確有意指染王位,但是不論再怎麼想,也想不出他會有方法傷到老王。搞不好,這真的是老王的意願也說不定,在這種情況下,有一些大臣不禁這麼想。

但是,這種想法很快就被意外的來客們打破了。

碰!議事廳的大門,被人粗魯地踹開了。看守的士兵連忙衝上去察看,卻被敵人連影子都沒看到就給踢回來了。

「什麼人膽敢私闖議事廳?」奎斯林怒指著突然出現、傭兵打扮的幾個人吼道,腰間的黑寶石同時也光芒大盛。

「取你狗命的正義使者!」手中抓著長劍的拜倫哈哈笑道,踩過了剛剛踢該的幾個士兵,囂張地踏進了議事廳裡。他輕藐地看著吃驚地望著他的大臣們,用長劍指著在那發脾氣的奎斯林,「你們都給這混帳東西騙啦!老子在外頭聽了那麼久笑話,笑的都快尿出來啦!國王真正的遺囑,在老子手上!」

「什麼?」議事廳內陷入一片嘩然,就連奎斯林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但是隨即奎斯林就想到了反擊的方法。畢竟他都把那老頭給做掉了,他們拿來的遺囑可以拿?「那麼便把證據拿出來吧,陌生人。但是如果你膽敢撒謊,污陷國王的罪可是很重的。」

「證據?上吧,『持盾衛者』路易士‧考夫曼。」拜倫笑道,將早已一臉怒容的聖騎士推了出去。

「我是聖哈倫聖殿的使者,『持盾衛者』路易士‧考夫曼,相信這樣的公信力應該足以讓各位滿意。而剛剛拜倫先生所說的遺囑,則在這裡,有著國王的璽印跟簽名。依照國王的遺言,這份遺囑應該要交給王國的右相。」考夫曼說道,將遺囑從懷中取出,遞給了手微微顫抖著的右相。右相立刻讀了起來,周圍的大臣們也都圍了上去。不久,臉色難看的他們紛紛轉過頭來,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臉色更加蒼白了的奎斯林。

「─難以置信。」右相如同看著怪物般地望向奎斯林,嘴裡只能硬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篡位者奎斯林,你以為殺死蒙席戈諾王後就能讓你登上王位嗎?老子現在可是奉旨殺人,識相的話,就給老子乖乖伏法。想打的話,老子保證你這混帳東西死的又慢又痛苦。」拜倫大喝道,長劍接著指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亞納茲,「你這個狗腿的屁蛋也是,把老子酬勞交出來,然後死一邊去,要不然就跟你的窩囊叛國主子一起下地獄。」

「把他們殺了。」然後,奎斯林吐出了這麼句話,「為了王國的革新!」

「遵命,尊貴的殿下。」亞納茲伯爵說道,魔法的靈光在他身上閃爍著,「鐵皮術」跟「熱血術」兩個藏在盔甲裡的法術立刻啟動,幾乎可以說是成了個殺人怪物的亞納茲伯爵立刻領著士兵朝著大臣們還有拜倫等人殺去。

「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不了解雙王制對王國造成多大傷害的人就去死吧!」亞納茲伯爵大吼著,經過法術加持過的手輕鬆地操起了兩把雙手巨劍,殺氣騰騰地朝著拜倫殺來,「說實在,我根本沒想到你這傢伙能到追到這裡來。但既然是我找來你這頭粗鄙的野獸,就讓我來解決你吧。」

「解決我?很適合作為一生的目標呢,顧客大人。」即使對方現在有時幾個士兵舉劍殺來、還有弩手在後頭舉弓瞄準、拜倫身上更是連件布甲都沒穿,他哈哈大笑地挑釁道,輕鬆地擋下了伯爵的攻擊。

「一個不留!」二王子在後頭咆嘯道,跟著其他士兵朝著自己朝中的大臣殺去。幾個習過武的大臣也立刻拔劍反擊,很快便跟對方帶來的士兵打成一團。


「這傢伙老子來對付!你們去跟其他的雜碎打!」拜倫說著,再一次漂亮地擋開對方的攻擊,兩人劍刃相交時,發出了駭人的火花。一名士兵想從背後偷襲拜倫,但是遊俠坎恩早有警覺,一劍便將他給放倒。

「老子自己就對付的來了,多事的小子。」拜倫罵道,一把將坎恩推回潘妮洛普那邊─士兵正在逐漸往那裡逼近中,「去跟罐頭把那個地方給老子看好!」


「不要分心啊,豺狼!」伯爵吼道,兩把巨劍的攻勢有如暴雨般像拜倫襲來,拜倫也立刻舉起長劍抵擋。但是在對方有魔法加持的情況下,只能靠著自己力量苦撐的拜倫也比平常吃力許多。雖然成功地用劍檔開了對方的巨刃,甚至砍到了對方幾次,擊中了要害,但是對於現在的亞納茲伯爵來說,所有的攻擊都不痛不癢。

「老子真的,越來越討厭你了呢。」拜倫閃開了對方一刀,剛剛站著的地板上立刻出現了兩道深達數寸的劍痕,伯爵卻完全沒有停頓,兩個劍鋒輕巧地打了個彎,又朝著拜倫追來,他只好狼狽地翻滾到對方一個士兵後方,閃過了伯爵的一擊─而那名士兵則當場被砍成兩半,讓伯爵感到暴怒不已。

「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別擔心,朋友,你也是。」拜倫大笑道,長劍砍上對方的頸子,在被施展了鐵膚術的皮膚上擦出一道火花。

另一方面,潘妮洛普等人也面對著自己的困境,由於這次面對的可不是野外的烏合之眾,而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負責近戰的遊俠坎恩跟聖騎士考夫曼也神色嚴肅地望向舉盾逼近的士兵們。

「你還有攻擊魔法嗎,瑪莉雅?」潘妮洛普問道,雖然只休息了一天左右,她體內的魔力量還是足夠發出幾次邪劍術。她比較擔心的是瑪利雅,身為新手的她又把魔力耗完了,如果現在還是沒恢復到一定程度的話,對方的弓箭手就會造成己方很大的麻煩。

「還有幾發。」瑪莉雅結結巴巴地回道,可愛的小臉蒼白如雪。但是還是熟練地準備著第一道魔法。就在此時,坎恩還有考夫曼也跟對方交上了手,而對方有組織的攻擊顯然讓兩人有些措手不及。

「正義之神與我同在!」考夫曼喊道,狠狠地踢了對方的盾一下將他撞開,反手將劍強插進對方盾新出現的漏洞中。然後幾乎是立刻便聽到了敵人的慘叫聲,他又使勁一擠,便直接闖入了對方沒有盾牌保護的後背,轉身又撂倒了一個。

遊俠也趁著對方混亂時殺了進去,彎刀則有如靈蛇般砍進敵人的每一個縫隙。就連全身被盔甲包的密密實實的士兵,也被坎恩從頭盔的視孔一刀刺入,頓失丟了性命。

但是就算兩人再怎麼厲害,也抵擋不了人數佔壓倒性優勢的對方。一陣奮戰後,兩人很快便被重新組成的盾牆逼回原處,甚至還慢慢地向後退著。

「該死,這些傢伙就不能讓老子好好地打架嗎?」拜倫看到陷入劣勢的隊友,不禁低聲咒罵道。擋開了對方另一輪攻擊後,他隨即刻意露出了個空隙。而亞納茲伯爵也樂意奉陪─反正在法術效力時間,他知道拜倫那把長劍傷不了他。

「給老子滾過去!」拜倫趁著對方舉劍的那一剎那,右腳一踢,竟然把穿著盔甲的亞納茲伯爵直接踢向了逼近坎恩他們的士兵,將對方撞了個東倒西歪。他看到計畫成功,隨即縱身一躍,舉起長劍斬去,靠著從空中下降的力量,狠狠地給伯爵的腦袋來了一劍,雖然沒能弄傷他,倒也把他打的頭昏眼花。

「再來!」伯爵爬了起來,像是沒事人般地揮舞著兩把巨劍,「使出你一切卑鄙的招示吧,豺狼!我為了拯救這個國家奮鬥了數十年,不可能因為你這個傭兵而功虧一簣!」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因為老子專幹不可能的事吶!」拜倫說道,重新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這時,奎斯林那邊看到己方有些陷入險境的弩手,也放棄了相較之下戰況沒那麼激烈的王子本人這邊,去支援攻擊潘妮洛普等人的士兵。讓拜倫跟坎恩等人的情況立刻變得更加嚴峻。雖然潘妮洛普跟瑪利雅已經解決掉了幾個弩手,但是只要還有箭矢飛過來,拜倫、坎恩更考夫曼就得分心去躲開、或著是用劍將箭矢挑開,也讓他們的敵人頓時佔了不少優勢。

「去死吧!」伯爵趁著拜倫的空隙,巨劍一揮,沒能躲開的拜倫胸口立刻被開出了一道口子,鮮血泊泊地流出。

「啊,不賴嘛。但是這樣就想殺死老子嗎?再來三倍都不不夠啊!」拜倫怒笑道,長劍一砍,竟然不是朝著伯爵,而是他的巨劍砍去。普通的巨劍自然比不過拜倫那把由矮人打造的長劍,立刻被斬成了兩段,伯爵只好將它丟棄,靠剩下那的那把巨劍跟拜倫打鬥。

就在弓弩手逼的眾人緊張地要死時,潛藏許久的盜賊金指也出手了,他爬上了弩手所在的陽台,掏出了他那把可靠的匕首,隱密而迅速地割開了幾個人的喉嚨。而當那些更精明些的弩手發現自己的同伴詭異地消失時,冰涼的匕首也已經劃過了自己頸子。最後那些僅存沒事的,也在反應前就給潘妮洛普跟瑪莉雅給放倒。終於,情勢似乎好轉了那麼一些。

拜倫看到弓手的威脅已經消失,又知道伯爵身上魔法效用即將結束,立刻打算展開反攻。但是伯爵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優勢快要消失了呢?他急中生智,在拜倫推開他一次斬擊後,以全身的力量攻擊拜倫,終於將他頭狂野的豺狼制服住了。

「呼、呼─豺狼,也不過就是這種程度罷了。」亞納茲伯爵輕藐地笑道,踩住了拜倫的胸口不讓他逃跑,舉起巨劍,準備一刀把這頭討人厭的野獸永遠解決掉。

這時,拜倫卻奸笑了一下,然後在伯爵有機會察覺到事情不對前,就掏出了腰間的小袋子,砸向伯爵的臉。整袋比等重黃金還珍貴的香料立刻灑滿了伯爵的臉,辛辣的氣息令讓毫無防備的伯爵咳嗽不止。

拜倫立刻趁機一躍而起,長劍一刺。

亞納茲伯爵不可置信地感覺到劍刃是如此輕易地穿過了自己的脖子,恐怖的冰涼感迅速地出現、消失。他想伸手摸摸脖子好確定傷勢,但是手卻僵硬到像是石化了那樣,動也動不了。

「王國的……」驚人地,伯爵舉起了長劍,又向拜倫揮了一劍,卻被拜倫輕鬆躲過。血淚從他雙目流下,跪倒在地,想說的話語也因喉嚨灌滿血液成了模糊的呼嚕聲,「革新─」

「你這可悲的傻子,真可惜你還欠老子薪水。」拜倫朝逐漸失去意識的伯爵臉上吐了口唾沫,沒等他話說完就一腳將他的屍體踹倒,只剩一絲皮膚與脖子連著的頭顱也不甘願地從頸子上掉落,滾了出去。

亞納茲伯爵頭顱滾落到地面上的那一瞬間,房間內的一切彷彿也隨之停止了。士兵們吃驚地望著死去的統帥、潘妮洛普跟其他隊友們望著氣喘吁吁的拜倫,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從戰鬥中活下來的大臣們暗自嘆了口氣、二王子奎斯林則是整個人嚇傻了,不知道國家的英雄、有著護國主名號的人怎麼就這麼斷了氣。

打破這沉默的,則是奎斯林王位的終結者。

「奎斯林‧薩拉諾斯!」推開門進來的,是表情因憤怒而扭曲的大王子斐迪南,抱著父親的屍首,前來興師問罪。

「怎、怎麼可能?」奎斯林失聲驚叫道,完全不相信明明用魔法困在房間裡的哥哥怎麼可能逃的出來。

「哼!你只記得封門,我難道不會穿牆出來嗎?要不是侍衛長得知政變的消息帶人相救,我還不知道會當你多久的魁儡呢!」斐迪南怒道,以他為首的士兵也衝了近來,制伏了那些僥倖活過剛剛惡鬥的奎斯林餘黨。他則帶著侍衛長及幾個士兵朝著奎斯林逼近,逼的奎斯林不停後退。

「你膽敢殺死你的親生父親,卻不敢殺死我?」斐迪南拔出腰間寶劍,雙目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燄,「我早勸過父親了。我早就說過奎斯林‧薩拉諾斯是個沒資格當皇帝的傢伙,可我就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過份!你這敗類、國家公敵,今天就讓我來終結薩拉諾斯家的恥辱吧!」

「恥辱?你跟蒙席戈諾那傢伙、還有你們這些連腦袋都腐朽個精光的老人,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恥辱。」奎斯林狠狠地說道,眼神露出了一絲詭異的污濁,他空揮著短劍,喃喃自語著詛咒的字詞。潘妮洛普一眼就看出來奎斯林已經受到了神器本身強大力量的影響,現在的奎斯林不論是思考還是舉止,都已經開始慢慢地脫離他自己的意志了。

「放棄吧,奎斯林。你只有一個人,任何掙扎都是沒用的。」斐迪南說道,大臣們讓開了一條路,這時大王子已經可以輕易地看到奎斯林那張怨恨的臉了。

「不,我還有王牌。」奎斯林喃喃自語道,望著腰上那顆光芒越來越刺眼的黑色寶石。聖騎士還有潘妮洛普立刻知道情況不對,分別衝上去想要阻止二王子,但是已經太遲了,二王子一把將寶石從腰帶上拆了下來,刺進自己的胸口。

「不─!」潘妮洛普喊道,她感覺神器的能量大量地被抽入二王子體內,而這種程度的力量對於靈魂跟肉體所造成的改變,就算不多加思考也能猜到會造出個什麼怪物來。

二王子痛苦地嘶吼著,能量不斷地湧入他的身體之中。他的身軀也彷彿被黑暗充滿般染上了一抹漆黑、雙眼已經不復之前的光輝,而被空洞的怒火所取代。雖然有看的出他也發覺不太對勁,有想要抵抗一下,只是沒多久,他的思緒就完全被黑暗能量所吞噬、並接管了。

聖騎士考夫曼起初還愣了一下,但隨即舉劍朝著逐漸異變的二王子砍去。但是充滿了全新力量的二王子只是直拳一揮,考夫曼甚至還沒來得及檔格就給打飛了出去。

「這、這是什麼怪物?」大王子看著已經再也認不出來的二弟,不禁困惑地嘆道。不過對於殺了他這條任務,他倒是一點也沒忘,他立刻命令士兵們將奎斯林拿下,至少現在他看起來還在忙,看起來比較好對付。

「愚蠢吶,斐迪南。你以為你的那些玩具士兵真能夠阻止我─保羅尼亞的王嗎?」奎斯林的語氣現在充滿狂氣,他露出了他那雙現在成了一對利爪的手,示威似地向衝過來的士兵揮舞著。

「不管你吸收了什麼邪惡的力量,都勝不過有諸神祝福的我們。」大王子又叫上了更多士兵,因為隨著奎斯林的軀體也慢慢突變,大王子的信心壟罩著奇怪陰影的地方也越來越多了。

「我會試試的。」奎斯林大笑,現在他的身體比剛剛似乎大出了兩倍,壯實的胸膛上鑲著那顆黑色的寶石,散發著懾人的閃光。他的面孔則變的像是野獸一般,不僅長出了幾支尖銳的角、還帶著三分人氣的面孔也變的邪氣十足。

他的右手輕輕一揮,就放出了大量的黑暗能量,將逼近的士兵們打飛了出去,而照他們侵入體內的黑暗量看來,就算聖哈倫的大主教親自來替他們治療,也撐不過三天了。不到半分鐘,十幾來名衝上去想把奎斯林拿下的士兵們就通通都倒下了。

鎮懾於奎斯林突然暴增的力量,拜倫指揮眾人按兵不動,別在別人之前衝上去送死。大王子似乎也抱著同樣的想法,讓士兵慢慢地擁後撤去,組成盾牆,把自己跟大晨們安全地保護在後方。但是,右相似乎有著不同的意見,老邁的他從另一位大臣手中奪過了劍,就大吼著朝奎斯林殺去。

「你這個弒父者,我要你為你父親的命付出代價!」右相喊道,精巧地刺出了幾劍,只可惜貴族平常花俏的劍招對奎斯林來說完全不痛不養,送了右相一拳後,就讓他癱在地上等死了。

「還有誰要上?」奎斯林笑道,用魔法在議事廳的門口燃起了黑色的魔法火燄,「不,你們還是全上好了,我沒時間陪妨礙我治國的人玩遊戲。」

「那就讓老子試一試你這頭怪物!」拜倫笑道,舉起長劍就殺了過去。並利用自己速度上的優勢閃避對方攻擊,一面試圖砍下對方的腦袋。只可一方力量強大、一邊戰技高超,來回十來回合,竟然誰也沒佔到便宜。

「吃老子這一劍!」拜倫趁著二王子因生疏戰鬥而產生的空檔,長劍刺進了二王子的心臟,而就在他想替自己的勝利歡呼時,奎斯林卻直接抓住劍鋒,抽出長劍,給了拜倫一拳,讓他飛個老遠。

「該死。」拜倫在空中打了個挺,勉強沒摔個四腳朝天,但是在沒穿護甲的情況下,拳頭上一絲黑暗的力量迅速地入侵了體內,吸收著他的體力。但是現在既然沒有專業的神職人員在身旁〈瑪莉雅就不用提了,她甚至不是正式的神職人員〉,這種傷勢也無從治起,只好再次抓住長劍,往大展神威的二王子那殺去。

但雖然拜倫鬥志不減,他還是沒穿著護身的盔甲,手上的劍在剛剛跟亞納伯爵的蠻力對抗中也讓這把矮人打造的寶劍受損許多,跟有著近乎無窮力量做為後盾來說的奎斯林,也只能慢慢地趨於弱勢,對方的每一次攻擊,都讓只有把鈍劍的拜倫越來越吃力。

「潘、潘妮洛普小姐,該怎辦才好?」現場本來唯一有可能制服奎斯林的神職人員瑪莉雅‧雷斯朋看著戰況越來越不妙,不禁帶著些哭音地問內心同樣不知所措的潘妮洛普。

潘妮洛普愣了一下,接著腦袋迅速地轉動著,回想著還有什麼法寶是對方可能沒想到的。最後,靈光一閃的潘妮洛普想到了上次戰鬥中用來對付惡魔的祝福聖水,既然那類的東西能夠傷害惡魔、奎斯林這種身上都是黑暗能量的怪物恐怕也一樣有效吧?

「瑪莉雅,你能替拜倫的長劍祝福嗎?」潘妮洛普問道,真心希望這方法能行的通,要不然光靠場上剩下的人他們可是勝算全無。

瑪莉雅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即開始動作。

「喔,還挺有腦袋的嘛。」拜倫看到瑪莉雅的舉動,不禁讚道,隨即反身一砍,終於在奎斯林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痕。但是這也讓奎斯林更加憤怒,他不斷地放出黑暗的力量─而拜倫只要挨到一次這種攻擊,就再也別想打下去了─逼退拜倫,兩隻爪子也絲毫沒閒著,不停地想要拍下拜倫的腦袋。

就在戰況吃緊之時,援軍到來了。

「以馬禮斯之名!」聖騎士喊道,一劍檔開了奎斯林揮來的巨爪,用士兵那撿來的盾牌從奎斯林放出的魔法火燄中護住了拜倫,「希望我沒來的太遲,朋友。」

「雖然老子不喜歡給人插手,但這次老子原諒你。」拜倫笑道,重整架式,又將本來略佔上風的二王子逼了回去。

「為什麼你們這些惡棍總是死不了?沒關係,你背後的高貴傢伙現在可不會替你撐腰。為了亞納茲替這個國家留下的鮮血、為了保羅尼亞的繁榮,你們必須死!」發現敵人久戰之後仍然毫無衰弱跡象的奎斯林怒吼道,再次將力量從神器引到自己體內。而讓潘妮洛普感到驚訝的是,對方替自己灌入了足以把湖填滿的力量,卻沒像個裝太多水的皮袋炸成兩片。相反地,對方反而變得越來越難以對付,不但三番兩次化解了拜倫跟聖騎士的攻擊,甚至在潛行中的金指還沒發動攻擊前,就用魔法攻擊把他從藏身處逼了出來。

「你還有其他的法術嗎?」潘妮洛普問道,看看還她們這些法師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一個都沒了。」瑪莉雅搖頭說道,擔心地望著不遠處的激鬥,「我在米薩波利亞消耗的魔力,到現在還沒完全恢復過來。這種程度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坎恩你呢,還有辦法做支援攻擊嗎?」

「除非你想要我射到拜倫或是那個聖騎士。」坎恩嘆了口氣道,「他們靠的太近,恐怕怎麼射都會波及到我們的人。」

「咕喔─」就在眾人談話的同時,拜倫的防禦出現了個致命的漏洞,而它帶來的後果就是奎斯林的爪子直接刺進了拜倫的腹部,奎斯林哈哈大笑地將無力的拜倫甩向牆壁,然後朝著癱在那裡的他緩緩走去。

「糟糕。」看到拜倫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像是給打昏了,潘妮洛普等人立刻衝上去想去救人,但是奎斯林當然不會讓眾人壞他的好事,立刻施展了一道魔法火焰把潘妮洛普他們隔絕在外。

「這下子我能好好料理你這個惱人的傢伙了。」奎斯林哈哈笑道,聚集著黑暗的力量準備再使出一次魔法火燄,把拜倫燒個一乾二淨後再去對付棘手的聖騎士。但是就在他想到「聖騎士」這幾個字時,路易士‧考夫曼就提盾舉劍地殺了過來。

「正義必勝!」聖騎士吼道,又念了段簡短的禱文讓自己充滿了神聖力量,立刻跟殺上來的奎斯林戰成一團。雖然靠著品質不錯的盾跟長劍讓考夫曼的確以正規戰術撐了不久,但是一方面拜倫似乎沒有甦醒的跡象、另一方面,有著神器力量源源不絕支援著的對手也讓考夫曼越來越吃力。

終於,在一次失誤中,奎斯林給了考夫曼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但是這似乎完全不妨礙考夫曼與之戰鬥的決心。高喊著正義之神的口號,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再次跟奎斯林交上了手。動作卻明顯地比之前慢上了不少。

越來越多的傷痕在考夫曼身上出現,每一道不只讓他失去血肉,也讓黑暗力量蠶食著他所甚不多的體力。考夫曼卻仍然戰鬥著,以正義之名,持盾衛者高舉著破爛不堪的盾牌擋下奎斯林的魔法火燄,又用劍格開對方的爪。

「快醒來啊,拜倫。」潘妮洛普緊張地看著跟奎斯林纏鬥在一塊的聖騎士,祈禱拜倫趕快從昏迷中甦醒。因為如果奎斯林連聖騎士都解決掉的話,搞不好就真的沒人擋的住這怪物了。

可惜的是,拜倫沒有回應,而聖騎士的身上又多了數條血肉模糊的傷痕。現在考夫曼堅毅的神情,也終於出現了一絲動搖。但是他的一攻一守,仍然擋下了奎斯林大部分的攻擊,偶而也能傷害到他。

「媽的,那招可來的真狠。」而終於,拜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鮮血沾滿了沒穿盔甲的身軀。雖然臉色蒼白,但是他仍然舉起了劍前往支援考夫曼。

考夫曼欣喜地望向拜倫,希望他能加入戰局,減輕他的負擔。而也就是此時,本來密不可透的防備出現了一絲漏洞,奎斯林的魔法火焰趁機穿過了盾牌的空隙,點燃了考夫曼,讓他變成了一跟火柱。而不願多讓對手有機會掙扎,奎斯林沒讓聖騎士有機會反映,立刻用爪子殺死了考夫曼。

潘妮洛普也沒浪費隊友的屍體,她勉強在沒有魔力的情況中丟出了一顆綠色的光球,而後果是她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差點沒直接昏過去。更糟糕的是,雖然考夫曼的確變成了一灘毒液,但是奎斯林似乎完全沒感覺,雙手一抹將眼前的毒水抹掉,便繼續沉溺在殺死強敵的喜悅中。

「佛登戰士術!」沒多說一句話,拜倫現在憤怒的表情就已足夠表現他的恨意。他無視傷痛,像暴風似地揮舞著長劍,讓前一秒還在洋洋得意的奎斯林頓時間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奎斯林知道,對手的傷勢這麼重,只要他撐的夠久,那個給人叫做「豺狼」的野獸無疑只能倒下。

「怎、怎麼辦?」這下子,潘妮洛普也慌了,百試百靈的魔法這次也沒用。她現在有的,只剩下手上那根法杖了。而就算那是一根鑲著魔法水晶的法杖,在主人沒有任何魔力的情況下,也只不過是沒用的廢物罷了。

「獸語術!」這時,拜倫突然做出了意想不到的舉動,他使用了戒指上的獸語術,並隨即吐出了一大串沒人聽的低吼聲。

潘妮洛普還在困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身旁的坎恩卻一臉驚喜的樣子,沒多就就跑到潘妮洛普的身旁朝她說了些什麼。聽完之後,潘妮洛普鬱悶的臉龐上也立刻綻放出了一絲笑容。

「奎斯林,看這!」潘妮洛普大喊,順便罵了幾句不堪入耳的髒話,奎斯林立刻轉身想看看是誰膽敢侮辱尊貴的保羅尼亞之王。而當他胸前那顆寶石出現在潘妮洛普視線之中的那一剎那,她便擲出了手中的法杖。法杖像是標槍般平穩地飛著,穿過了議事廳,最後法杖上的水晶精準地擊中了奎斯林胸前的神器。幾乎是立刻地,同樣充滿著奧術能量的魔法水晶跟有著黑暗能量的神器產生了可怕的連鎖反應,兩種能量的衝擊造成神器失控,大量失控的能量瞬間灌入了奎斯林的身軀之中。

一開始,感到能量激增的奎斯林還有些開心,想說再變強的話,就真的天下無敵了。但是當他意識到能量的輸入再也停不下來時,他的開心變成了恐懼,力量則變成痛苦的來源,體內失控的能量橫衝直撞,讓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滾,狂暴的能量焚燒著他自己的軀體,而他越是想把多的能量用掉,反而造成更多能量衝進體內。

「他媽的,竟然妄想宰了老子,這下給老子幹掉了吧?」拜倫看著面色痛苦、無助地掙扎著的奎斯林,臉上再次冒出了他那豺狼般的笑容。

「詛咒你,斐迪南!」無限的痛苦中,奎斯林朝他兄長咆哮,「蠢材、樑柱的蛀蟲、給叛徒打賞者!你給這國家下了最後一刀,卻毫不自覺!叛國者,沒了我,保羅尼亞將淪為火海!」

「不,你錯了,」斐迪南難過地望著掙扎中的怪物,小聲道,「少見地。」

「閉上你的臭嘴吧!老子腹部痛的要命,沒必要還聽你在這鬼吼鬼叫。」拜倫給了想爬過來的奎斯林一腳,將他踹了回去。碎碎念了幾句後才回到自己隊友身旁,檢查其他人的傷勢。

就算是奎斯林現在那怪物般的強韌身軀,能量的含量也有其極限。更何況是源源不絕地輸入能量,他的掙扎雖然持續了一段時間,但是也不算久。能量失控兩分鐘後,篡位者奎斯林‧薩拉諾斯正式地離開了人事,結束了他為期不久的王朝。

看著死去的二王子,在場的人們發現自己的世界似乎在一瞬間完全改變了。

當初神祇為了確保保羅尼亞能夠世代繁榮強盛,且不被四周的強敵所犯,確立下了雙王制的規矩,同時替王室家族降下了保護,確保國家永遠不會被內亂所苦。也因為如此,國王們往往能夠專心治國,不必擔心無謂的陰謀跟詭計。但是就在今天,規矩輕易地被破壞了。今後的保羅尼亞諸王,將重新被篡位者的陰影壟罩,不得安寧。

「把他的屍體收下去吧。這件事,誰都不要說出去,保羅尼亞的樑柱已經斷了兩根,地基卻不能隨之震動。諸愛卿應該也受到了不少的驚嚇,不如在宮中休息一晚吧!」過了許久,斐迪南才虛弱地說道,又跟右相吩咐了一些事情,讓下人把大臣們都帶離之後,才轉向解決了危機的拜倫等人,「那麼,外地來的勇士,我想,我還欠你們一個道謝。」

「古人說過,義行如水、既非贈與、何須謝禮?」拜倫笑著說道,「當然,如果尊貴的殿下願意讓老子疲憊的隊友飽餐一頓,或著讓人給老子療個傷,老子當然不能謝絕。」

「你倒說的輕巧。」金指小聲地說道,用手肘頂了頂拜倫,「我們幹了好幾個月的流血活,一人一萬五金幣的酬勞你倒是一毛也不給了?」

「在這種情況下要錢?你才是個傻子。」拜倫給了金指一個白眼,「你用不着瞎操心,老子自有辦法,你們的錢,老子一毛都不會少給。」

「但是這樣好嗎,拜倫先生?明明是我們自己要去幫忙的,又跟人家拿錢,不太好吧?」瑪莉雅有些擔心地說道,但是在看到潘妮洛普、金指還有坎恩等人憤怒的眼神時,便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那麼,請與我一同前往餐廳吧,勇士。」斐迪南說道,親自帶著拜倫等人往餐廳的方向走去,並請皇宮內最好的御廚料理,讓眾人飽餐了一噸。也請了神官替拜倫治療腹部的傷勢。

最後,在大王子的挽留下,眾人在皇宮待了下來。隔天拜倫跟潘妮洛普留信說要替考夫曼歸還「雷擊塔哈的贈與」,便先行離開了,而其餘的隊員們也在幾天後陸續離開。朝政則在斐迪南的治理下逐漸穩定,康復後的右相破例地被指派統治西方,並擊退了多數在保羅尼亞的獸人,只剩下一群餘黨,仍在南方苦撐,但是卻再也無法攻到首都。不到一個星期,保羅尼亞似乎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之後,有人發現國庫少了等值於九萬金幣的白銀幣,但是由於二王子叛亂剛剛結束局勢仍亂、九萬金幣對國庫來說又不關痛癢,並未受到重視。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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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2日,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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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豺狼與蝮蛇

關於拯救了國王斐迪南‧薩拉諾斯勇士們之後的去處,有著很多的傳聞。

有人說看到一個像是瑪莉雅‧雷斯朋的慈悲之心見習修女乘船回到了聖哈倫,並在那裡通過了試煉,成了正式修女,之後便隨著慈悲之心的醫療團前往各地,給貧窮無助的人們帶來希望。

坎恩‧瓦特梅爾似乎回到了森林之中,成了護林者的一員。常常有迷途者在絕望之際遇到了他,幸運地撿回了條命。也有人說他去了北方的群山之中,過著與群獸同居的生活。

半身人都多利‧金指仍然活躍著,參加了不少傭兵策劃的冒險行動,並透過他對於陷阱的熟悉,將不少危險的古墓洗劫一空。根據傳聞,他最後似乎被暗水城的盜賊公會相中,以高薪被請去做了導師,但是否屬實,則不為人知了。

路易士‧考夫曼的遺體被送回聖哈倫,舉辦了盛大的國葬後與那些最偉大的聖騎士們葬在一起。基於他那偉大的義舉,接受了保羅尼亞推薦的聖堂似乎有將他封為聖徒。相信不久後的將來,只要去一趟聖哈倫找找有沒有持盾衛者的雕像,便能驗證傳聞了。

至於拜倫‧薛普德跟潘妮洛普‧馮‧赫撒呢?

※※※

奎斯林死後的四、五天,邊境的小鎮裡,來自保羅尼亞與賓瑟略的商人聚集在此,交換或拍賣著彼此的貨物,再帶回國內販售好賺取差價。香料雖然已經不像之前貴成那樣了,但是仍然是相當熱門的商品,畢竟羅勒夫堡跟東西首都的老爺們依然需要高貴的東西來供養。大量的高級石材跟其他建材也陸續經過此地,再從朗登經米莉芬大湖運到杜拉,好修補滿目瘡痍的城市。能高價銷往賓瑟略的小麥也有些缺貨,畢竟薩拉尼夫那邊的供貨似乎出了點事情,不少批發商都沒領到貨,只得空手跟其他人來湊湊熱鬧。

鎮內的小酒館裡,則發生了件不尋常的事情,似乎有位賓瑟略的公子哥兒到這裡遊玩,闊氣地包下了整間酒店,害得那些好飲杯中物的豪杰們只好在家裡獨飲一天、生生悶氣。

而酒館裡那張最大的桌子旁,一邊坐著一位穿著沙漠傳統服裝的中高個子,雖然他身上的衣服並沒有特別高級,但他身旁那些氣勢不凡的隨從則露了餡,顯示著他們的主人並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桌子的另一邊,穿著全新鑲皮鐵甲的「豺狼」拜倫‧薛普德跟潘妮洛普‧馮‧赫撒坐在那裡喝著對方帶來的美酒。拜倫臉上正帶著那種豺狼般的笑容,望著對面半信半疑的面孔。

「請你體諒我,畢竟,你帶來的消息很驚人,『豺狼』。」對方說道,喝了點酒壓驚,「如果你說所言為真,那麼以偉大的埃夏之名,收復故土的時間就已經接近了。」

「那麼,朋友,這是否能讓你解除疑惑呢?」潘妮洛普笑著說道,從袍中的暗袋內,取出了一小塊漆黑的寶石,在對方眼前晃了晃,「奎斯林死後,我從他胸前取下了這個。畢竟那個蠢人不知道這的價值、也不知道這的危險,我卻是知道的。而即使它的力量已經被削減了許多,用處仍然不少。」

「雷吉塔哈的贈與。」對方讚嘆道,他甚至不用請人檢驗就知道那顆小寶石所蘊含的力量。他當然不是不感興趣,但是這跟故土的價值比起來,卻又遜色許多了,「這種證據就足夠了,談談價錢吧。」

「埃夏衣冠冢的路線圖。」拜倫笑道,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別誤會了,老子不是要戴皇冠的埃夏,而是那個死後給人分成五塊的大法師埃夏。」

埃夏衣冠冢的地圖!對方心中怒吼道,大法師埃夏,那個征服了廣大國土的偉人在賓瑟略已經被當成神來供奉了。即使敵人因為懼怕而將他的屍體分成五塊好確保他不會復活,賓瑟略還是替他蓋了個陵墓,供奉著他生前穿著的衣物。而這個聖所的位置,也隨著時間被人們所遺忘,只剩下少數的人還對它的位置有著依稀的印象。眼前這個有著豺狼名號的人,想要的就是這個東西。

這是對偉大的埃夏最大的褻瀆。

「─但是,賓瑟略卻能因此做到埃夏做過的事情。」拜倫笑著說道,向對方眨了眨眼,「一直以來,保羅尼亞便嘲笑埃夏的失敗,現在它陷入了內憂外患之中,脆弱不可防。想想看,顧客大人,這是多大的功績啊?以後的人會怎麼說呢?偉大的你成就可跟埃夏相比,因為你達成了數十代以來無人能成的偉業,奪回保羅尼亞!」

的確,這很吸引人。對方想著,緩緩地喝乾了酒杯。

「真不愧是傳說中豺狼跟他的蝮蛇夥伴,」最後,搖了搖頭,對方舉手苦笑道,「真是敗給你們了。條件很合理,這筆買賣我做了。」

※※※

回旅店的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金指問我,你那時候是不是故意不爬起來的。」潘妮洛普突然說道,望向一臉輕鬆的拜倫。畢竟,就拜倫怪物般的體質而言,就算受了重傷,也不會就這樣倒下這麼久。

「不是。」拜倫隨意地回答,眼神飄到了附近一個賣青銅小飾品的攤子。

「你本來可以救路易士的,對吧?」

「太多的本來,潘。老子本來可以救那鐵罐頭、本來可以成為一個詩人、本來可以成為一個法師,事情有無限種可能,但是結果只有一種。」拜倫說道,投了個銀幣給小販,將新戰利品綁在幾乎空盪盪的鑲鐵皮甲上〈畢竟就的飾物都在跟惡魔打鬥時跟著舊盔甲陪葬了,現在除了那條項鍊,通通都得重頭開始〉。

「你叫我潘?」令潘妮洛普驚奇的不是拜倫的回答,而是對方突然開始用稱呼大人的略稱「潘」而不是小孩的「潘妮」來叫她。

「有著蝮蛇稱號的人叫做潘妮?那會笑掉人家大牙的。」拜倫說道,沒轉頭去看潘妮洛普的臉。

「蝮蛇,我到底什麼時候有這麼個稱號的?」最後,潘妮洛普不禁向拜倫抱怨道。畢竟,稱號這種東西可是不能換的,本來成名後她還想替自己用精靈語取個「博學的」或是「令人畏懼的」之類的稱號,這下子可全給毀了。

「怎麼了,不滿嗎?這麼好聽的稱號當然是老子取的,多威風吶?還是你寧願當隻小馬也不想當蝮蛇?」拜倫瞪著她不滿地說道,好像懷疑這個稱號是件很糟糕的事情似的。

「真是頭多事的蠢豺。」潘妮洛普小聲說道。

但是,這次我便寬宏大量地原諒你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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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5日,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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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1日,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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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與蝮蛇>讀後感想

這是在我閱讀過的落選小說中到目前為止感覺比較好的,也許是因為個人的口味傾向吧?自從結束高中生活後,我就變得很不喜歡用憂慮少年或是中二病小鬼當主角的作品。(笑)

豺狼與蝮蛇是這次投稿作品中難得一見的正統派奇幻小說,而且結構上相當的古典樸實,作者的文筆也堪稱不錯,至少能不厭其煩地把所有事情都跟讀者交待清楚是很好的一件事。

我是以為,<豺狼與蝮蛇>的故事線沒有太大問題(可說是相當正統派的故事),但是在基礎架構上是不夠緊湊和完善的,而我問題最可惜的地方,就在於身為主角的潘泥落普和拜倫倆人。

這兩人原本應該能夠有更有趣的互動關係,或許該說作者給他們的戲份不夠多,讓讀者感受不到兩位主角的互動關係和角色深度,因為冒險隊伍裡的其他成員把原本可以表現的戲份抽走不少───雖然不至於要全部拿掉,但我以為路易士以外的角色都拿掉,把原本屬於其他人的功能均分給潘妮洛普和拜倫的話,鬥嘴和吵架、合作又競爭的關係可以有機會描寫的更加深入些。

───這只是很粗淺的一點想法,僅供參考之用。

既然作品名稱為<豺狼與蝮蛇>,而不是<薩拉諾斯六人眾>,那就應該要把重心放在如何表現出豺狼與蝮蛇的活躍上。至少以我的感覺來講,我很期待見到擁有這等稱號的角色究竟是如何厲害,不可諱言看到最後我是有點小失望的感覺。

如果能讓豺狼與蝮蛇表現出匹配其稱號的智力或實力,我相信這就會是一部很令人驚豔的上選之作。

(12/15.08.筆於自宅)

_________________
作家、史家、專家、戰略研究者;都是場面好聽話,

尼特、軍宅、嘴砲、場外亂入廚;方為吾等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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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5日,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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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2日, 22:28
文章: 11
高總書紀 寫:
<豺狼與蝮蛇>讀後感想

這是在我閱讀過的落選小說中到目前為止感覺比較好的,也許是因為個人的口味傾向吧?自從結束高中生活後,我就變得很不喜歡用憂慮少年或是中二病小鬼當主角的作品。(笑)

豺狼與蝮蛇是這次投稿作品中難得一見的正統派奇幻小說,而且結構上相當的古典樸實,作者的文筆也堪稱不錯,至少能不厭其煩地把所有事情都跟讀者交待清楚是很好的一件事。

我是以為,<豺狼與蝮蛇>的故事線沒有太大問題(可說是相當正統派的故事),但是在基礎架構上是不夠緊湊和完善的,而我問題最可惜的地方,就在於身為主角的潘泥落普和拜倫倆人。

這兩人原本應該能夠有更有趣的互動關係,或許該說作者給他們的戲份不夠多,讓讀者感受不到兩位主角的互動關係和角色深度,因為冒險隊伍裡的其他成員把原本可以表現的戲份抽走不少───雖然不至於要全部拿掉,但我以為路易士以外的角色都拿掉,把原本屬於其他人的功能均分給潘妮洛普和拜倫的話,鬥嘴和吵架、合作又競爭的關係可以有機會描寫的更加深入些。

───這只是很粗淺的一點想法,僅供參考之用。

既然作品名稱為<豺狼與蝮蛇>,而不是<薩拉諾斯六人眾>,那就應該要把重心放在如何表現出豺狼與蝮蛇的活躍上。至少以我的感覺來講,我很期待見到擁有這等稱號的角色究竟是如何厲害,不可諱言看到最後我是有點小失望的感覺。

如果能讓豺狼與蝮蛇表現出匹配其稱號的智力或實力,我相信這就會是一部很令人驚豔的上選之作。

(12/15.08.筆於自宅)


非常感謝您的評論,讓我覺得受益良多呢。

角色間互動上的缺失,其實我自己也是有注意到的。

雖然之後有想辦法做了些改進,但是卻始終無法讓角色真正的鮮明起來。再加上自己對於多人之間的互動不太熟練,卻又不想讓主角兩人之外的隊友看起來像是空氣人,所以才又將一些戲份打散出去給隊友〈雖然其他人間的互動仍然不夠好,像個人覺得遊俠的個性就沒特別表現出來〉,結果就是遺憾地兩邊都沒能做到最好。

但是這次的經驗也讓我學到不少,至少我知道以後寫角色們互動的時候,應該要注意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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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8日, 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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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日, 06:15
文章: 171
來自: 兄想父嫁姐戀妹控
花了四天看完豺與蝮。首先照往例把發現的錯字圈起來。

這姓可是得在北方聖哈倫王國立下勞後才能擁有的半貴族姓氏

大鬍鬚豪放地躺在胸膛上的老大個子怎麼看也不像個傭兵,像是身高過高的矮人

踏過了數里一望無際且一成不變麥田之後

但是結果並不如拜倫所預期,可以輕鬆劈開鋼板的力量此時竟然只能在惡魔鱗片上砍出一連串的火花,


作者使用了相當大量的敘述,在這之中我發現瘋牛騎士大由於喜歡對事物做精密的描述,所以會讓文句較一般長一些。有些可以精簡的地方做了太多描述,在一個長句中,偶爾會出現重複兩次的詞彙或沒有起到作用的詞彙,這樣一來讀者的印象就會打折許多。

如:

朝著安全的方向撤退過去。
但是那種東西卻又沒不珍貴到適合對骷髏使用。
雖然說就算潘妮洛普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用的從來不只是那些來源的屍體。





Hussar? Pony? XD

人物刻劃上書記點出的薩拉諾斯六人眾就不多贅述。倒是豺狼到最後也沒有展現出符合其稱號的個人之處,反而集衝動無腦和沒良心這各種負面印象於一身...蝮蛇在兩人的競爭關係上總是處於下風,幾乎一面倒的衝突,讓應該有很大潛力能夠發揮的腹黑蛇變得像是狼的附屬物?
總結的感想是狼很搶戲但又不容易發揮...

內容是偏硬的奇幻--相較於輕小說來說。

我個人是不喜歡看到文中出現奇奇怪怪的法術或技能,這樣感覺像是在跑團的Log而不是小說。當一個招是或魔法被喊出來的瞬間,會讓我有一種軟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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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8日,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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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11
Grigodeathwing 寫:
花了四天看完豺與蝮。首先照往例把發現的錯字圈起來。

這姓可是得在北方聖哈倫王國立下勞後才能擁有的半貴族姓氏

大鬍鬚豪放地躺在胸膛上的老大個子怎麼看也不像個傭兵,像是身高過高的矮人

踏過了數里一望無際且一成不變麥田之後

但是結果並不如拜倫所預期,可以輕鬆劈開鋼板的力量此時竟然只能在惡魔鱗片上砍出一連串的火花,


作者使用了相當大量的敘述,在這之中我發現瘋牛騎士大由於喜歡對事物做精密的描述,所以會讓文句較一般長一些。有些可以精簡的地方做了太多描述,在一個長句中,偶爾會出現重複兩次的詞彙或沒有起到作用的詞彙,這樣一來讀者的印象就會打折許多。

如:

朝著安全的方向撤退過去。
但是那種東西卻又沒不珍貴到適合對骷髏使用。
雖然說就算潘妮洛普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用的從來不只是那些來源的屍體。





Hussar? Pony? XD

人物刻劃上書記點出的薩拉諾斯六人眾就不多贅述。倒是豺狼到最後也沒有展現出符合其稱號的個人之處,反而集衝動無腦和沒良心這各種負面印象於一身...蝮蛇在兩人的競爭關係上總是處於下風,幾乎一面倒的衝突,讓應該有很大潛力能夠發揮的腹黑蛇變得像是狼的附屬物?
總結的感想是狼很搶戲但又不容易發揮...

內容是偏硬的奇幻--相較於輕小說來說。

我個人是不喜歡看到文中出現奇奇怪怪的法術或技能,這樣感覺像是在跑團的Log而不是小說。當一個招是或魔法被喊出來的瞬間,會讓我有一種軟掉的感覺...


首先,感謝您的評論。

您發現了姓名中的小玩笑?我還以為沒人會發現呢。

豺狼會給人這樣的感覺,倒不如說他是刻意選擇這樣的態度吧。從文中也能知道拜倫並不是完全沒有手段的笨蛋,只是大部分的時候他偏號選擇用不動腦,用武力解決一切問題的方法罷了。至於良心,他一開始就沒那種東西了XD

潘妮洛普的話的確是我自己的缺失,本來應該是智囊型的角色(向她自稱的『愚昧海洋中少數的燈塔』),結果在書裡頭反而沒有什麼發揮的空間。兩人的關係,本來的設定是雖然潘妮洛普老是給拜倫欺負,但是因為他還是個稱職的保護者,所以潘妮洛普還能忍耐著沒半夜爬起來把拜倫溶掉XD,但是我文筆有沒有能成功的把這種感覺寫出來,我就不太確定了,畢竟在這方面我真的有些生疏。

戰鬥的話,招式指的是我會把戰鬥中每個人的動作描寫的太詳細瑣碎的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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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9日,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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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4月 2日, 06:15
文章: 171
來自: 兄想父嫁姐戀妹控
瘋牛騎士 寫:
戰鬥的話,招式指的是我會把戰鬥中每個人的動作描寫的太詳細瑣碎的情況嗎?


這大概是我自己的問題
每當一個人喊出"佛登戰士術~"的時候, "鐵膚術"什麼的, 總是覺得很異樣
可能我讀過的奇幻文學不購多,有點少見多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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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9日,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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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39
Grigodeathwing 寫:
瘋牛騎士 寫:
戰鬥的話,招式指的是我會把戰鬥中每個人的動作描寫的太詳細瑣碎的情況嗎?


這大概是我自己的問題
每當一個人喊出"佛登戰士術~"的時候, "鐵膚術"什麼的, 總是覺得很異樣
可能我讀過的奇幻文學不購多,有點少見多怪吧?


我與您同感,個人也不太喜歡喊招式的小說.....

說到奇幻小說...
灰袍巫師甘道夫可是拿法杖亂敲的,我想聽他喊個Fire Ball都等不到說 (超大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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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9日,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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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6日, 20:49
文章: 27
http://yblog.org/archive/index.php/9574

樓主大大請三思而後點入,是其他人的書評。不過亦可以說,對整體(包括其他落選的作品)的書評……(默)

觀眾與角度一向是見仁見智。無意發現,也就轉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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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どうしてここにいるんだ!
  どうしてここにいるのよ!        俺がガンダム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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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小説/落選]豺與蝮
文章發表於 : 2008年 12月 19日,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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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12月 14日, 01:12
文章: 6
囧,怎麼這位仁兄總是提到總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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