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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转载】高校杀人事件(【日】松本清张)
文章發表於 : 2012年 12月 2日,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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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堂妹


到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羽岛幸子的家在九州,我们家也在附近,所以时常玩在一起。
不过,其后我的父亲调差,后来又搬到东京,以致没有机会见面。差不多有三年没有看见她,本来以为今年也不可能见面,没有想到在暑假接近尾声时,她突然来访。
三年不见,性子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小时候她就满可爱的,不过小时候皮肤比较黑,现在倒变白,变漂亮了。
不知怎么,我有些不好意思和她说话。小时候我常常欺负她。但她对我的态度与从前一样,没有改变。从前她有些骄傲,但现在重新见面,交谈之下,发现我比她幼稚得多。
这天晚上我们在一起谈到很晚,谈起九州,谈起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叔叔和婶婶,谈得很愉快。
第二天,幸子到我的房间来玩。
“你的房间和从前一样乱。”她皱皱眉,看看我的桌子,“帮你收拾一下怎样?”
“算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要不是保持这种情况,我念书念不进去。”
“男孩子都是这付德性。”
她显得比我成熟。
“阿谦,”她叫唤我的名字,“你每天在干什么?听说你今年没有去爬山,也没有去海边。”
“是啊,今年发生了奇怪的事,走不开。”
“奇怪的事?”她立刻抓住我的话问,“是什么?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用。”
“没关系嘛,说说看。使你这么热心的事,我一定也会感到兴趣。”
我犹豫起来,这种事,我不大愿意告诉别人。她回九州后,一定会告诉别人。这是关系我的学校的事,我不喜欢这种丢脸的事传开来。
然而,其他没什么话题好说,而且她又那么热心地想知道,因此,我终于告诉了她。
“也许你不知道,这附近有一所寺院,叫做享光院,就在我们学校后面。我的同学在那里被人杀死了。”
“什么?被人杀死!”幸子的大眼睛睁得好大好大,“为什么被人杀死?”
于是,我把高大个儿被杀的始末说出来,也告诉她,高大个儿喜欢写神秘诗句的事。
她大感兴趣。
“哇,好棒的诗。”
在陶醉地听完我朗诵高大个儿的诗后,她叫起来。
“后来呢?”
我自己也愈说愈起劲,终于把发生的事全盘说出来。
比方说,高大个儿的死与那以前三十五、六岁男人被杀的事有关,这两桩杀人案警方虽然搜查过,到现在尚未解决,以及中村老师突然失踪的事,中村老师所骑的脚踏车后来在竹川河中被人发现等等,按照顺序说出来。
“海!”她屏息地听着,她的表情使我更加起劲了。
“还有很多奇怪的事哩。”
“告诉我嘛,阿谦。”她注视着,央求我继续说。
“这件事我想与享光院的年轻和尚良念有关。”我说,“起初,我们为高大个儿的事而到山上搜查时,良念躲在附近偷看我们。不,似乎更像是在草丛中做什么的样子。碰巧我们走到那里,良念匆匆逃走。后来良念又继续监视我们。”


“好有趣。”她兴冲冲地问,“那么,后来呢?”
“享光院的住持叫仓田春惠,据说战时中他是随军僧侣,到过南方。这寺院有一株唯一的紫草。”
“哦,紫草,《万叶集》里面提到过。”
“你知道的真多。”我称赞她。
事实上幸子本来就比我成绩好,她看过的书很多。
“这是常识。”她若无其事地说,“这种草可以制造江户紫的染料,对不对?”
“对对,一点不错。不过,武藏野现在已经没有这种草,唯一的一株,仓田春惠细心地栽培着。”
“哦。那么,这紫草与这些案子有什么关系?”
“不,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享光院附近盖了一座民俗馆。”
“谁盖的?”
“以为富翁盖的。问题是在民俗馆兴建工程还在进行的时候,我又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物。”
我把那工人模样的男人,就是岩村国夫的事说出来。
我带他到战争中士兵们所挖的横穴,他进入洞中坐着注视享光院的森林。
“愈来愈有趣。”她兴奋地说,“简直和看推理小说一样。后来呢?”她催促我。
“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岩村国夫,这个人躯体高大,可是好像患着病,走路步履软弱。他在F町的旅馆投宿,但我出去散步时,看见他和享光院的住持一起从旅馆出来,便跟踪他们。但那个年轻和尚良念半途杀出来阻止我,他凶恶地瞪着我,使我很害怕,就跑回来了。所以没有听见主持和岩村国夫谈些什么。不过,这件事后来大约被我们猜到了。”
“怎样猜到的?”
“民俗馆完工后,岩村国夫被聘为管理员。吓了一跳吧?他自己也很满意成为民俗馆的管理员。”
“那是一定的,本来他像一个流浪者,现在总算出人头地了嘛。”
“对,你也这样想吧?可是,那是他不幸的开始。”
“怎么说呢?”
“他也被人杀死了。”
“什么?被人杀死了”
“不,不能正确地说,被人杀死,但我认为是他杀。有一天早上,他吊死在民俗馆的屋梁,可是,旁边有一段烧剩的蜡烛。民俗馆晚上是熄着灯的,所以岩村国夫要藉着蜡烛光爬上高高的屋梁。但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对劲。刚才我也说过,他的身体虚弱,所以我认为他没有体力爬那么高的梯子,在粗大的屋梁上绑绳子,然后吊死。而且如果蜡烛是他自己点的,因为实在很下面的地方,手够不着,应该会燃到天亮才对。可是却还剩下一节就熄灭了,所以觉得很奇怪。”
“很好的推理。阿谦,你并不笨嘛。真精彩,接下去讲吧。”
“嗨嗨,不要急。”我在脑中重新整理刚才说过的话。
“对了,”我又开始讲述,“这民俗馆也是有问题。通常民俗馆都陈列许多东西供人参观,但这里只是几件很平常的东西而已。还有,本来民俗馆是为了吸引游客而设立的,所以通路要好。可是,那条路修都不修,跟原来一样糟糕。你想,这不是奇怪吗?”
“是啊。”
幸子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阿谦,你带我去享光院怎样?”片刻后,幸子说。
“去干嘛?”从她先前的热心看来,我就知道她会这样要求,但我仍故反问。
“这些事太有趣了,所以我也想去看看。”
“嘿,实地观摩吗?”
“唔,可以这样说。现在马上走怎样?”
她很性急。不过,在家里没事做也是无聊,我不大情愿地答应了她。
小时候还无所谓,这么大了,和她单独走在一起,觉得很不好意思。和同班的女声坂本信子、手岛加奈枝她们倒毫不在乎地到处乱跑,人真是奇怪。不过,幸子反而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无可奈何地带他出门,今天也是大好天气。
在路上遇见同学,对方以怪异的眼光瞪着我们,我感到很难为情。
来到享光院附近时,她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里真不错,的确保留着武藏野的风貌。看到这种栎树林,我就想起独步的小说。”
她是爱好文学的少女,国木田独步的《武藏野》中的一段,她能朗朗上口。
然而,太阳在头上照得人发昏,难得她触发的诗情画意却无法感染我。如火的太阳把享光院的森林烤得好像冒出了白烟一样。
“相当不错的民俗馆。”她从旁边经过说。
我们决定从发现血痕的地方开始调查,所以来到沼泽。
“这里就是蝾螈、青蛙栖息的沼泽吧?如果是晚上,一定像那首诗所描写的意境。”
幸子大概是想起我告诉她的高大个儿的诗。接着,她细细问我关于从沼泽捞出的三十五、六岁男子尸体的模样。
我们上了斜坡来到发现血痕的地方,这也是夏草茂盛,竹丛密生,强烈的杂草热气冲鼻。
“我们在这一带搜索。”我指着斜坡说,“中村老师忽然从那边出现。”
我又指示另外一个方向,并且告诉她,良念躲藏的地点。
沼泽一带看过后,我们回到民俗馆这边。
前面也说过,民俗馆是高地板式的建筑,地板下面有一根根的支柱,地面与地板之间可容一个人蹲身入内,地面是铺着水泥。
“良念就是蹲在这里。”我说,“晚上我一个人到这里来,他偷偷摸摸地不知在搞什么。发现我来就慌慌张张地逃走。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原来那里有个麻袋,装着铁锤和凿子。”
“哦。”
幸子从刚才一直热心地做记录。仔细探视地板下面,然后再写。
“要进去看看吗?”
“好,进去看看。”
我们进入民俗馆内,没有一个参观的人,那监视人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在那里。
看过一圈后,幸子与我同样失望。
“没有特殊的东西。
“对啊,学校的民俗室比这还好。”
“不错。”她碰碰我问,“岩村上吊的屋梁是哪一根?”
我仰望天花板,指着一根粗梁说:
“绳子绑在这里,从这里垂下来。要爬到这上面去,当然要利用梯子。可是,我对你说过,岩村有病,上讲台的时候都很吃力的样子。所以,我认为不可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绑绳子。此外……”


我指示蜡烛的位置和尸体的位置向她说明,幸子一一记录下来。
我从刚才冷眼旁观,发现她对这次调查十分热心,显然她被这件事迷住了。
“喂,再来带我道你第一次遇见岩村的地方。”
我们走出民俗馆。
横穴是在享光院对面,隔着山谷的那一边。
那里有中世纪遗留下面的城址,虽然石墙已经没有了,但商丘上面的竹丛中尚有土垒的痕迹。
洞穴是这一带特有的红土,叫做关东肥泥垆坶层,是太古时代富士山爆发时,把关东一带覆盖的火山灰底层。
横穴是战争中士兵挖掘的,前面已经提过多次,一共有七个。
“岩村进去的是哪一个洞?”幸子问。
我指着七个当中最中间的一个,也就是左右算起都是第四个。每一个洞的入寇,差不多都是高一公尺,宽一公尺二十,深三公尺。
“从这里看的吗?”她进入洞内,朝外面看,“看哪一边?”
她热心地注视着正对面享光院后山的方向,然后移动位置,偏左看看,再偏右看看。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心一意地注视,而且照例不忘记做记录。
“我想我已经全部说明过了。”我说。
有一件事我弄错了,但这时候没有发觉。
“大概没有遗漏什么才对。”
“那么,就是说,资料都齐备了?”幸子有些装模作样地说。
“应该齐备了,因为我已经全不说了。如何?现在你对凶手有什么看法?”
“还不知道,这些案件相当复杂。”她以铅笔支着面颊,闭目回答。
我们从原路回来,可能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看不见一个人。
“咦?那边有人。”幸子突然指着说。
那是看见了享光院的屋顶出现于森林上面的地方,一个白袍的男人躲在树后面,正朝着我们这边注视。
“这个人就是年轻和尚良念。”
“真的?”
我们自然而然停下了脚。
于是良念突然一转身,急急躲起来。
“这家伙从刚才一直在看我们。”我说,“一个令人不愉快的人,总是这样躲着,偷看我们。这家伙一定有什么企图。”
“那就更有趣了。”
这天晚上,我探视了一下性子的房间,她坐在桌前,不知在画什么图,一面沉思。我看看她的图,有点像几何图,有圆有直线,连接在一起。
“好像很深奥的样子。”
她坐着没有起身,只把头转过来。
“阿谦,好像渐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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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發表於 : 2012年 12月 2日,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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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交叉线


我对幸子以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的“好像渐渐明白了”这句话,在心中嗤之以鼻。
我和我的同伴们连头绪都还找不到,幸子只听我的一席话就已经弄清楚是不可能的。
“怎样明白法?”我带着打趣问她。
“现在还不能说。”幸子重新对着桌子,把铅笔支在下巴说,“那只是暗示的程度罢了。”
“暗示也好,告诉我。”
“不行。”她断然拒绝,“我的思虑还没有成熟,而且我的想法对不对,也需要自己先查证一下。”
“我可以帮你。”
“谢谢,不过,开头的时候我要自己试试看,福尔摩斯也是凡事自己动手,华生只是在旁边转来转去而已。”
幸子神气地说。
我本来是在嘲笑她装模作样,但现在反而被她报复了。
好傲慢。我们从这件事刚发生,一直观察到现在,而且集合了大家的智慧思考,去额没有一个人想出好办法。幸子才从九州来这里,能知道什么?我想她的话只是心口说说罢了。
到了早上,这天的阳光同样强烈地照着院子,可以想象而知今天也是个大热天。
“难得来玩一趟,为什么不到镰仓海水浴场去玩玩?”
“九州的海水浴场比这里干净得多,我倒想在这附近走走看看。”幸子说着,看看我,“阿谦,要不要再到享光院去走走,那边的森林真美。”
我马上了解幸子为什么邀我,她是要我扮演华生。
我同意了,因为我想看看她自以为是的福尔摩斯大侦探的表现。昨天那我们交谈过后,她又想了多少,我并不知道,但今天她精神百倍。
我们一起走出家里。
“享光院一带,昨天在你的引导下,已经参观过了。今天我考虑采取重点的地点。”她对我说。
“请便,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我仍然半打趣地说。
她说选的第一个地点,就是横穴。这与我的预测相吻合。我早就猜测她可能要去那里,果然被我猜中,所以我不禁咧嘴而笑。
侦探的行动非出乎旁观者的预料不可,否则就没有价值。她模仿的福尔摩斯也是这样,他总是让华生摸不着头脑,跟在他的后头团团转。
然而,幸子开头就采取我意料中的行动,这样就够让我轻视她了。
洞穴是挖在夏草繁茂的山崖斜面,一共七个。已经说过多次,其中五个是战争中为防备空战而造的。
士兵们为什么要把洞穴挖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但猜想是要分散兵器和弹药,战争渐露败迹时,军方把兵器分散收藏之举,不仅这里而已。
幸子把整个洞穴看了一遍,然后走进右边算起第四个洞穴里面。
“喂喂,错了。”我说,“你的目标不是那流浪者坐过的洞吗?那是右边第三个。”
“可是,昨天那你说是这里。”
“我记错了,那流浪者开头是进入那里,后来我向他说明,左边两个是学生们事后补挖的,他就改为进入右边算起第三个洞。”
她走出了洞穴。


幸子听完我的说明,知道那流浪者岩村国夫改变洞穴的位置后说:“你是说,岩村开头不知道学生们也挖了洞,所以就进入第四个洞?换句话说,他的目标是这一排洞的最当中一个。所以直到左边两个不是士兵们挖掘的,他就把那两个除去,改为其余这五个当中的最中间一个洞,也就是右边算起第三个洞,是吗?”
说着,她就进入那里,蹲下来。
横穴的大小前面也提过,每一个差不多都是高一公尺,宽一公尺二十,深三公尺,所以矮小的幸子进入其中还是会撞到头。
幸子一心一意地凝视外面,也就是说,她的正对面享光院的森林一带。
她的举动与岩村国夫大略相同。
“阿谦,你过来看看。”她叫唤我,“这一来就完全吻合了,昨天这一部分我总是弄不清楚。”
我慢慢走近洞内,与她并排靠着。
“岩村一定听谁说过,这一排横穴最当中的一个是观测地点。”
“观测地点?”
“对啊,你看。从这横穴里面往外看时,外面的景色刚好局限于一个空间。把这个空间从中央划上纵横两条线,刚好和观测器的镜头一样。照相机的指导镜也有纵横两条线,与这十字交叉点相吻合的位置就是瞄准点,和这种情形一样。喏,你划划十字看。”
我把横穴的空间当作照相机的镜头,以手指划分了纵线与横线。
于是,纵线与横线交叉的地方,发现是享光院森林的一部分,那里有一簇高高耸立的树梢,仔细看时,好像是枹树。
“好了,我们去看看。”幸子走出横穴说。
“岩村不知道那些横穴的正确数目吧?”她边走边问我,“他只听说是最中间的洞,而不知道一共有几个洞。假使他知道正确的数目,不必你解释有两个是学生们后来才挖的,从开头他就进入右边第三个洞了。”
我同意幸子的看法,不过,岩村国夫是否知道横穴的数目,我认为并不重要。
“不,问题就在这里。”她反驳我的意见说,“这就是说,挖这些洞时,岩村是在很远的地方。然后她不知道听谁说起横穴的事,告诉他目标的人,为了让他容易记牢,没有说数目而说位置,也就是说,最当中的一个洞。”
听她这样说,觉得也有道理。
“很远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你不是说,岩村身体病弱?”
“是啊,走路总是很吃力的样子,拖着脚慢慢走。”
“这只是我的想法,我认为岩村患过疟疾,而且是重症,所以不能痊愈,身体一直虚弱。”
“疟疾?”
“所以不是在日本,据我的猜测,岩村是被派到南洋去当兵。”
我恍然大悟,脑中忽然忆起享光院住持仓田春惠是从军僧。
记得他也是随着军队到南方去了。
于是我又想起岩村国夫第一次到享光院后山时,民俗馆正在兴建,在那里旁观的住持与岩村碰过面。
当时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住持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旋即好像认错了人一般,背过身去。岩村国夫与主持的视线交合,但也毫无反应。
对了,这两个人本来就认识的,在南洋的战地认识的,一个是士兵,一个是从军僧……
到这里已经明白住持为什么推荐岩村国夫为民俗馆管理员,若非有这一段关系,住持就不会帮助流浪者岩村。
幸子的话使我明白了这件事。


另外,我又想起一件事。岩村国夫与住持碰过面后,写了一封信,嘱咐我交给住持。岩村国夫是蹲在路旁,从背包中拿出纸张,用铅笔写的。这种杂记用的纸张也是近来看不见的老式纸,而且他在信封背面只写了一个“龙”字,好像是署名。
开头我以为那是他的名字中的一个字,但后来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岩村国夫时,觉得很奇怪,与“龙”字不合。我曾试着要解释这件事,既然岩村曾经在南洋的军队待过,那么,这个“龙”字会不会是他所在的部队名称?
此外,“龙”一个字就可让对方了解,是否表示从军僧仓田春惠也属于这“龙”部队?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幸子。
“一定是这样,不错,是这样。”她闪烁着眼睛同意我的意见。
好像渐渐接近案子的核心了。
这样一来,我一直轻蔑幸子的观念也慢慢加以修正。不过,要对她的真实能力表示敬意,恐怕还得经过一番努力。
我们这样边走边交换意见之间,已经进入享光院的森林。然后与那流浪者一样,来到横穴正对的地方。果然不错,那里有一棵比其他的树都高大的枹树。
到这里为止,完全和流浪者所做的一样。
我也已经看出来这棵枹树是作为某种事的目标之用。
就是说,这所森林密密长着大大小小各种树木,无法向人指示一个目标,因此,便以七个并排的横穴(其实士兵只挖了五个)中,右边算起第三个洞作为观测地点。
这样一来,即使森林的树木被砍伐,位置仍然找得到。
那么,是作什么之用的目标?
而且是谁把横穴的“目标”告诉岩村?
“还不知道。”幸子笑着回答。
然而,现在看起来这棵枹树没有任何变化,如果它是目标,应该会留下某种工作的痕迹。比如岩村国夫亦曾以这棵树为目标,但既然以它为目标,他就应该以它为中心采取某种行动。然而,他却没有。这里的杂草与其他斜面的杂草一样茂密。
“我想目标只有一个。”她听了我的意见后说,“不过,可能是第二段、第三段混合起来的。”
“第二段、第三段?”
“是的。就是说,第一段是横穴和这棵树的直线,然后第二段是这棵树和别的其他目标。”
听了这话,我认为有道理,我能想出一些情况来。
那就是中村老师从上面的森林中出现的情形,也许那时候老师是发现了什么,因此,才造成他失踪的结果。这想法我老早就有了,说不定其地点就是与这棵枹树连接的第二个目标。
“我也这样想。”幸子又说,“但不知是这些而已,你不是说过享光院的年轻和尚蹲在草丛中吗?那里说不定也可以列入第二个目标。”
对,良念蹲在草丛中不知在搞什么,他不可能毫无意义蹲在那里。


不过那是不合理的,因为中村老师在搜索的地点,与良念蹲着的地点方向不同。老师是在山的上方,良念则在斜坡下方。如果以这棵枹树为基本的话,一个是在北面,一个是在西面。
我把这矛盾指出来,幸子直着眼睛仔细思索。
“算了,现在到民俗馆里面去看看。”
我们走下斜坡,往民俗馆走。
“民俗馆的面积,大约有多少?”来到民俗馆旁边时,她以眼睛打量着,一面问。
“唔,地坪好像大约七百平方公尺,建坪是一百七、八十平方公尺。”我回答。
“差不多吧。”
这一百七、八十平方公尺是民俗馆建筑院本身所占的地坪,其地板下面是水泥地。
今天同样没有参观的人。
这民俗馆在开幕之初,人们由于好奇陆陆续续的来参观,但现在已经厌烦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觉得陈列品蒙着一层灰尘。
昨天来的时候,管理员不在,今天那个人坐在从前岩村国夫坐着的地方。
岩村国夫死后,他自然而然以管理员自居。他是个肩膀宽厚,壮健的人。
在我们参观陈列品之间,他瞪着一对牛眼,好像在监视我们一样,跟在我们后头。
“啊,是这个吧?”幸子故意大声说,“这个就是那有名的紫草吧?”
属于享光院的这盆植物,现在也陈列于民俗馆供人参观,郑重其事地罩在玻璃箱内。可能需要时常洒水,放置花盆的地方有些变色。
“学校的老师教过我们,‘江户紫’染料是从这种植物制成的。”
她露出一对好奇的眼光走近那盆草,一面大声说话。
我了解她的用意,想必是为了避免引起跟在背后的监视人怀疑而说的。我配合着她,念念有词地背诵不知几时听来的《万叶集》的诗歌。
“这盆草以前放在享光院,中村老师曾经率领我们去参观过。”我说。
“啊,真的?”
我的话倒真的引起他的兴趣。
这陈列室是岩村国夫缢死的现场,那根粗梁,以及放置蜡烛的陈列台都仍在。
她假装兴致勃勃地参观建筑物的内部,再度看准陈列台的位置与屋梁的距离。
全部看完后,她感动地大声说:“太好了,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然后邀我走出民俗馆。
那牛眼人仍站在背后目送我们。
“这个人岩村在的时候就在那里吗?”
“是的。”我说,“从开幕的时候就在,不过,岩村高一级,他是在岩村下面。”
“哦。”
她又落入了沉思,但很快就抬起脸问:“阿谦,中村老师带领一大群学生去参观那盆紫草吧?”
“对啊。”
“那时候和尚表示欢迎吗?”
“对啊,他还亲自去捧出来放在我们前面,而且后来我们去写生,画紫草时,和尚也干脆地答应了。”
“什么?你们大家一起去写生?”她对这事好像很重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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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發表於 : 2012年 12月 5日,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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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時間: 2008年 6月 11日,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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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测量


“阿谦,”片刻后幸子说,“我想散散步。”
“这么热的天?”
我诧异地看着她。享光院的森林饶了一圈出来,我已经累了。还要散步,我才不干哩。
“我要回去。”
“好啊,我一个人去走走。”
“天气这么热,你到底要去哪儿?”
“没有一定的目标,只是第一次来这里,想一个人到处走走。傍晚以前会回去。”
我有些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固然是亲戚,现在则是我家的客人。不过,我已经累了,不愿意再陪伴她。
虽然如此,我们还是一起走到我家附近。走过炎热而且灰尘飞扬的路,我觉得全身疲乏。
来到分岔路口,她说:“好,我要去了。”
“尽量早点回来。”
“好,一会儿就回来。”
她对我笑一笑,转身走了。但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我。我以为她害怕,要央求我陪伴她,因而警戒地看着她。
“阿谦,市公所是在什么地方?”
“市公所?”我吓了一跳,反问她,因为事出意外。
“你从这条路直直走,大约一千公尺前面有个十字路口,往右边拐弯就可以看到市公所了。”说到这里,我问,“你去市公所做什么?”
“谢谢。”她摇摇头,“没什么,市公所也该看看啊。”
她又一转身,这回真正迈开脚步走了。
回到家里,脱下衣服,冲洗过后,我就一仰身躺在通风的走廊。
这时母亲走过来。
“幸子哪儿去了?”
“不知道,她说要去散步。”
“一个人去的?不要紧吗?”母亲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不跟她去?”
“她说要自己去嘛,好像是去参观市公所。”
“市公所?”母亲也想不通的样子,“但愿她快点回来。”
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因为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到享光院一带去跑过,当然感到很疲倦。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院子里面的阳光是红色的,屋檐的影子伸长了。
我是被母亲叫醒的。
“阿谦。”母亲站在我身边说,“幸子还没有回来,你出去接她怎样?”
我揉揉眼睛。
挂钟指着将近六点,和她分开后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到底上哪儿去了呢?”在陌生的地方少女单独出去,所以母亲有些着急。没有办法,我只好站起来,可是,到什么地方去接她呢?
既然幸子说要参观市公所,我便试着从这方向走。


大约走了五分钟,来到十字路口,转弯就看见幸子从那边走过来。
我马上扬起手来。
“快点回来嘛。”
幸子嘻嘻笑着,走到我站着的地方来。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家里的人在担心,所以我的语气也加重了。我对她的任性单独出游有些生气。
“对不起,弄到这么晚。”她诚实地道歉,“不过,我看了很多东西,这个城市真不错。”她称赞说。
“嗯。”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她称赞这城市好,只不过是因为回来玩,表示歉意而已。
“从那时以来已经过了三个钟头,你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是说,看了很多东西吗?而且还和人见面……”
“和人见面?”我吓了一跳,她在这里没有熟人啊,“谁呢?”
“你不认识的人。”她嘻嘻笑着。
我有些不高兴,一个人任意行动也是这样,和谁见面也不说清楚。不过,我可以想象她这些行动似乎都与调查享光院的案件有关。
但这样一来,我反而赌起气来,故意不问什么。
回到家里,母亲一看见她,一颗心就放下来,露出了笑容。不过,幸子也没有向母亲说明她的行动的目的。
吃过晚饭后,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周围已经渐渐昏暗,凉风吹进来。我没有开灯躺着,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阿谦!阿谦!”
有人在叫唤我的名字,而且一只手在摇撼我的肩膀。发觉时,是幸子坐在我的头附近。可能是她开灯的,房内明亮。幸子显然已经洗过澡,面颊光滑,发散出浴后的气味。她穿着白底深蓝色菊花纹的夏季和服,系着红腰带,与白天短衫短裙的模样迥然不同。
“嘿。”我睁着尚有几分睡意的眼睛坐起来,“你穿和服还满相配的。”
“是吗?谢谢。”幸子不好意思地忸怩了一下,但马上正色说,“阿谦,我有话告诉你。”
幸子对我说的话,使我大为震惊。她说:这次的案件——高大个儿和与他同时捞出的男人尸体,中村老师的失踪,民俗馆的兴建、岩村国夫的死——全部属于谋杀。
“其中,”幸子闪着眼睛说,“我认为关键是在民俗馆。你想想看,六月末才发表兴建计划,八月就已经完工。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陈列品,干嘛要急着兴建?”
对,有道理。
“还有,你先前说过享光院的和尚战争中到过南方,是吗?岩村国夫好像也是从南方复员回来的,而那些防空洞是战争中士兵们挖的。那么,这些也许可以成立一种推理。”
幸子把她调查过的事实详细告诉我,原来她是到市公所的建筑课去了,与负责人谈过话后,又与土木承包商会晤,请教了许多问题。
结果,幸子所抱的疑问与某些想象重叠。
我和幸子的谈话继续到很晚,第二天早上匆匆吃过早饭,我就骑着脚踏车去找伙伴们。
中午过后,我们那一群,包括柳田、中岛、山口、坂本、手岛,全部在我的房间集合。
我向大家介绍我的堂妹。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幸子却很快就与大家混熟,尤其与坂本信子最投合。她们两人都爱好推理小说,读过许多推理小说,彼此热烈地讨论起来。
我和幸子把昨夜我们两人所谈的,全部告诉大家,然后大家一起讨论。由于讨论的时间很长,关在房内太久,引起了母亲的不安而过来探视。
商量完毕时已经黄昏,第二天的计划议订后,大家都带着兴奋的表情回去。本来等于在云里雾中的案件内容,如今已朦胧出现形体,所以大家都十分兴奋。

第二天,从早上就天气晴朗。对了,已经好久没有下雨了,东京有些地区已经发生缺水现象。
但我们居住的地区,不管怎样干都不怕缺少水用。因为这一带有天然泉水不断地涌现,成为水源。享光院附近的泉水更是著名。
这天,昨日的人员全部准时集合。
我们每个人都拿着工具,有的带卷尺,有的携带吊在胸前的记录簿,有的带桩子,有的带棍子。换句话,成立了一队奇怪的测量队。
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享光院附近。
民俗馆这天也迎着强烈的阳光,从森林之间露出白色墙壁,屋顶反射着阳光。
“喏,开始吧。”我做信号说。
我自己是拿着桩子,柳田从颈项挂着记录簿,手拿着铅笔。拿着卷尺的是手岛,带木棍的是山口、中岛、坂本。
这测量工作是在民俗馆周围进行的,幸子是这项计划的主谋人,一付监督的派头,站在旁边守望大家的动作。
这栋建筑物并不大,用地是南北长约四十公尺,东西宽约二十公尺。已经写过许多次,建筑物在这用地之中只占一百七、八十平方公尺。因为是高地板式,地板与地面距离约一公尺,地面整个铺着水泥。
我们所测量的,不是这片用地,而是建坪,也就是一百七、八十平方公尺的水泥地基。
地方并不宽大,测量起来很快,但我们是有计划而来的,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测量。量一量,休息休息,然后再量。也就是说,我们故意煞有其事地在民俗馆周围走动。
当然不会不引起享光院方面的注意,而且民俗馆的监视人当然也会看到。
最先出来的是民俗馆的监视人。照例板着脸,瞪着大眼睛,一付观望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凶恶地问:“喂喂,你们在干什么?”
于是,柳田回答了事先预备的话:“我们在做实习。”
“实习?实习什么?”
“土木测量是我们暑假的作业,所以我们一块儿来做实习。”
监视人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瞪着眼睛不住地打量我们的脸。然后看到幸子时,露出讶异的表情。接着,他似乎记起了我和幸子曾经到民俗馆去参观。
“要实习到别的地方去。”他嚷道,“不要在这里做。”
这次回答的人是我。
“学校的作业,规定必须在这里,别的地方没有用。”
“哼,这是谁说的?”
“老师。”
“哪一个老师?”
“中村老师。”大家齐声回答。
“中村老师?”监视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中村老师目前仍然失踪,生死不明。


监视人立刻不见了。
他为什么不见了,原因很快就知道,因为住持仓田春惠从享光院那边急急赶过来。
他先看看我们测量民俗馆的情形,接着满脸凶恶地阻止我们。
“喂喂,”和尚的声音很不愉快,“不能在这里,走开走开。”
他大声说话,一面挥手。
“为什么不能?”站在最靠近和尚的柳田提出抗议,“这是我们规定的作业,不能在别的地方做。中村老师规定一定要在这里。”
仓田春惠面色苍白,嘴巴抿得紧紧的。
“中村老师这样说?”和尚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但同时露出畏怯的神色。
“中村老师几时说的?”和尚也知道中村老师失踪,所以才会这样问。
“今年春天。”柳田立刻回答。
“今年春天?”和尚睁大了眼睛,“这,这话是真的吗?”
住持说话口吃。
“真的,所以测量别的地方对我们的作业没有用处。”
“可,可是,”和尚光火地叫着,“不能在这里做。”
“不能在这里做的理由是什么?民俗馆不是享光院的独占品,是大众的民俗馆。开馆典礼的时候,我们听到馆主石野丈吉这样说过。”
柳田变成了雄辩家。
“所以,我们认为可以在这里做。尤其是学校的作业,我们认为会乐意允许我们做。”
“只是测量的实习而已。”我也插口对住持说,“测量后,这些水泥也不会变形,或损坏。”
“什么?”和尚十分凶恶地朝着我,叫道,“怎么容许损坏!”
“所以只是测量而已。难道你以为我们会破坏这些水泥地基?”
“没有,没有这样想。当然也不能容许你们这样做。”和尚说得很急促,他非常激动。
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和尚背后站着良念。他仍然闪亮着眼睛望着我们,似乎在注意听着住持说话。
“不管原因是什么。”住持接着说,“这民俗馆是享光院你管理的,没有享光院的允许,不准你们这样做。”
“那么,我们现在重新向您请示,请容许我们做实习。”柳田接替我说。
在这样一问一答之间,其余的人都盯着和尚脸上看。不知是否由于这样,和尚的气势好像被压倒了。
“那,那也不行。”和尚终于说。
“为什么不行?”
“因为,”和尚有些语塞,但马上坚持说,“反正不准你们这样做。”
“可是,我们必须听从中村老师的嘱咐。假使您不准我们做,那么,请您对中村老师说。”
“胡说。”和尚开口,“中村老师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有人知道,怎样跟他接头?”
“那也没有办法,我们只好遵从中村老师的指示……喂,大家开始吧。”
柳田不再理和尚,对大家施发命令。
和尚气得好像要冲过来扭打的样子,然而,体格高大的高中生有六、七个之多,他不敢随便动手。他怒目瞠视着我们,一会儿,嘴巴喃喃咕咕地不知唠叨着什么,一面往享光院退走。同时,良念不知几时已经不在那里。
我们的测量工作不是这一天而已。
第二天,第三天,都反复相同的工作。每天六、七个人在享光院附近打转,搞一些测量般的工作,享光院的和尚似乎也无法下手。
和尚暴跳如雷,但我们有中村老师的命令,要抗议就去找中村老师抗议好了,我们不理睬他。和尚束手无策。那时候和尚的表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不只是盛怒而已,而且好像很惧怕的样子。
开始测量后第四天,发生了一件我们想象不到的大事。

【按】这些人到此似乎是想对享光院施加压力,迫使对方自动向警方出首。可是,他们难道不怕对方铤而走险吗?毕竟这六、七个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聚在一起,对方还是可以各个击破的,把他们变成一个个高大个儿的(虽然这样做风险也很大。一旦开始杀戮,几乎不可能不被幸存者察觉)。好大的胆子啊!
另外,这些人的借口明显有漏洞。四月份时中村老师固然尚未失踪,但怎么可能预计到六月底这里会兴建民俗馆?如果预计不到,又怎会命令他们来测量?和尚完全可以拿这个简单的逻辑驳倒高中生们,但他居然计不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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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转载】高校杀人事件(【日】松本清张)
文章發表於 : 2012年 12月 5日, 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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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真犯


当时是午夜。
有人猛烈地敲着我家的门。
起先以为是电报,母亲先出去应门,但很快就返回来叫我。
“阿谦,不得了。”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
“什么事?”
“享光院一个叫做良念的年轻和尚来找你。”
“什么?”我吓了一跳。
没有想到良念会在三更半夜的时候来找我,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这里是我的家,没什么好害怕的。不过,我还是慌慌张张地跑到玄关。
我一眼就看见良念直直站在那里。
“羽岛君。”良念第一次叫唤我的名字,“请你立刻到享光院来一下。”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觉得良念的声音异乎寻常。
“怎么回事?”我又问。
“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请把你的同伴们也都招来。”
“同伴们吗?”
“是的,我想你们对享光院的事有种种怀疑,让你们明白真相的时机已经到了。”
不是找我一个人而是找大伙儿一起去,我的胆子突然大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
但两年避而不答,只说快点来。
既然两年这样说,一定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事。
良念先离开,我立刻骑脚踏车出去叫柳田、中岛、山口、坂本、手岛等人。
每一个人都很惊讶,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尤其因为是良念来通报的,大家更觉得奇怪。
看看时间,是清晨四点。
夏天的晚上很短,东边的天空已经泛白,周围微亮。
“我也一起去。”幸子已经出来,站在我背后。
我们一伙人马上往享光院出发。
虽然是夏天,清晨的空气新鲜,令人身心舒爽,而且凉风阵阵吹拂。从家里冲到享光院并没有流汗。
抵达享光院时,良念仍穿着白袍,站在外面,似乎迫不及待地等候着我们。
我们围住了良念。我们一向对他印象不佳,是我们所讨厌的和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最先找我,所以我第一个开口。
“现在带你们去看。”良念冷静地说。
要让我们看什么?良念以向导的姿态,往住持的居住处走去。
我们跟着良念走。因为还昏暗,屋内亮着电灯。接着,经过我们画紫草的地方。
然后良念在一个房间前面停下脚。他回头望着我们,脸上出现像悲哀,又像生气的奇怪表情。
“各位。”他对我们说,“请进去吧。”
良念指示的是,一向紧闭着门的房间。
从前中村老师带我们来参观紫草时,也是只有这个房间紧闭着门。后来我们自己来写生时,同样关得紧紧的。我心理很纳闷,认为这是“不能公开”的房间。
现在良念指着要我们进去的,就是这个房间。
良念把关着的门推开。


大家被吸引着走进去。我第一个冲进去,幸子紧跟着我。
房间中央的一张榻榻米翻开来,其余的没有改变。
“看看这里。”良念指着榻榻米翻开的地方说。
我探视了一下,接着“啊!”地叫出来。
那里有个洞,但我感到意外的,不是这个洞。
和尚的头一动不动地在这黑暗的洞内。
我立刻知道那是住持仓田春惠。但只看到和尚坐在那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和尚的头好像石头一样,不动一下。
“法师是……”良念声音哀戚,“变成了这样。”
变成了这样——一时间,我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以为和尚是以奇怪的姿势坐在那里。
但接着的刹那,我们都改变了脸色。和尚已经死了,而且死的人不只是和尚而已。
在和尚的下面,民俗馆的监视人瞪大眼睛,好像被人按倒一般,躺在那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法师是,”良念说,“杀死这个人,然后自杀。”
“啊,什么?”
我们怯怯地探视洞内。
果然不错,仓田春惠的手握着一把形状奇怪的小刀,刀尖染着血。
那监视人胸前也是一片鲜红的血。从上面看下去不大清楚,但好像和尚的胸前也同样流着血。
“这把小刀,”良念说,“是南方的土人使用的。”
“南方的土人?”
“对,法师在战争中随着军队在东南亚一带,大概是那时候向土人要来的。”
“不过,法师为什么要杀死这个人?”我们同声问。
“这个人吗?”良念恨恨地看着压在和尚下面的男人说,“这个人是岩村国夫。”
“什么?”
我吓了一跳,岩村国夫不是那流浪者管理员吗?他不是在民俗馆吊颈死了吗?
“不,这个人才叫做岩村国夫。在民俗馆吊死的人不是这个名字。”
“那么,叫做什么?”
“他的本名叫做横武龙一,在东南亚的时候是某部队的伍长(【按】下士)。”
到这里我也明白了。
这个人给和尚写了一封信,信封背面签了一个“龙”字。我曾经以为是部队的名称,事实上是他的姓名中的一个字。
可是,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而用这个人的名字?
“因为这个人要他这样做。”良念指着尸体说,“一切一切,都是这个人一手造成的。长久以来,法师被这个人害得好苦。”
这时候,柳田开口问:“先请问你一件事,已经向警察报案了吗?”
良念把头低下去。
“是的,警察大概也快到了。”
不过,良念很快就重新抬起脸来。
“但我希望先请你们来,因为你们对这件案子似乎抱着强烈的兴趣。”


“这个洞是干什么的?”我们指着有两具尸体的地方问。
“那是地下道。”良念回答。
“地下道?通到什么地方?”
“直直走,就到沼泽附近。”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
于是,我脑中马上浮现高大个儿被谋杀的地点。他是在享光院的沼泽被杀死,抛入水中的。
被抛入水中的,不是高大个儿一个人而已,还有一个三十五、六岁,身份不明的男人。高大个儿被杀死的原因,据推测,是看见那男人被杀现场而被同一个凶手所杀。
我把这个问题拿出来问良念,他点头回答:“不错,正是这样。”
接着,他又开始说明。
“以前被杀死的男人,也是同一部队的士兵,他企图找出沼泽附近的秘密而被岩村国夫杀死。”
“岩村国夫一向在什么地方?”
“这个人吗?”良念再度恨恨地看着洞中,“他是享光院的仆人。”
“啊?”
我们以前从不曾看过这个人,民俗馆落成以后才看见他出现。
“不能怪你们感到怀疑,这个人虽然是仆人,却从来不让别人看见他,他总是关在房间里面,就是这个房间。”
原来如此,所以和尚才不让我们看这个房间。
“虽然是仆人,却很蛮横。”良念说,“三餐吃得比法师号,而且都是我把饭送到这里来给他吃,法师受尽了他的欺辱。”
“为什么?”疑问当然都集中在这里。
寺院的仆人为什么会虐待法师?
“这个人从占领区偷偷把财宝带来,藏在享光院的山林中。也许你们已经发现,就是这地下道。地下道就是为此目的,由他与法师悄悄挖掘的。”
“宝物是什么?”柳田急急问。
“黄金、白金、钻石、钨等贵重的金属。岩村国夫是个很坏的人,他是军方指派的输送这些被征物资回日本的负责人。但他没有把它交给军方,偷偷藏在享光院。据说,法师在军队的时候,受到岩村国夫很大的照顾,开头拒绝岩村的要求,但在岩村的威胁下,终于答应了。不过,法师最大的弱点是,在岩村军曹(【按】中士)重返战地期间,把一部分财宝给变卖了……现在想想也难怪,由于战灾的关系,几乎没有施主,寺院荒废,生活费也不够。而且人总是人,终于忍不住动用了部分财宝。”
良念站着,继续说明:
“岩村军曹调回内地来,他发现了法师的侵占……对他而言,法师的行为是侵占,非常生气,就以此恐吓法师。他是个十分狂暴的人,杀人不眨眼。据说在战地的时候也是一样。法师害怕了,答应从此一切都答应他的。岩村所属的部队在东京附近,他伪称挖防空壕而带领士兵到享光院对面那一边挖横穴,一共挖了五个。这是一种记号。收藏宝物的地方是在享光院后山,从外面看不出来,为了帮助记忆,必须做记号,所以才挖了五个横穴。从这五个横穴的最当中一个可以远远看出后山收藏财宝的地点。第一个目标是枹树,第二个目标是枹树与享光院之间的草丛中——就在沼泽附近。那里有地下道的入口。这入口由杂草和树木掩盖着,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不过,在杀死了第一个人以后,岩村就把入口堵塞了。”


不过,横武龙一为什么会发现横穴的秘密,和财宝的藏匿地点?
“因为横武龙一也是和岩村军曹一起护送物资回内地的人之一。军曹调回来以后,他孩子啊战地。他也是个脑筋灵活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岩村军曹挖横穴的事。消息是内地部队的朋友写信告诉他的。”
良念继续说明:“脑筋灵活的横武龙一马上发现了这横穴的秘密,但遗憾的是他的人在战地,不能马上回内地来。接着,横武伍长在战地患了严重的疟疾,一直不能完全康复,留下后遗症,身体病弱。”
这一点幸子的推理正确。我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像病人一样,看起来很倦累的样子。
“战争结束后,横武伍长回来了。他最念念不忘的是这享光院的秘密。但他的病复发,在医院住了很长的时间,不是一两年而已。出院后,为了生活,不能不工作。他辗转于各地做工讨生活。然而,不管生活怎样,一天也忘不了的,当然是享光院的秘密。这一天终于来到,流浪者般的他,来到了这附近,那时候享光院正在兴建民俗馆……”
说到这里,良念忽然记起一件事。
“哦,在这以前的另一件重要的事,我忘了说,就是另外一个流浪者在享光院的沼泽被杀死。这件事和你们的朋友的死有关……这流浪者同样是护送物资回来的士兵之一,他也是于复员后,来寻找财宝藏匿地点的人。但马上就被以寺院仆人身份为掩护,日夜监视着财宝的岩村国夫发现了。残忍的岩村就在沼泽附近打倒那个人,割断他的喉咙。不幸的是,偏巧你们的朋友到沼泽畔来散步。”
从这个人割破的喉咙发出来的声音,高大个儿以为是笛声。当他第二天再到沼泽附近时,碰上了岩村国夫。
“一点不错。”良念同意我所说的话,“第一天,你们的朋友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岩村国夫行凶。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岩村发现他来,马上跳过去,把他勒死,然后将两具尸体都抛入沼泽。”


良念继续说:
“然而,有人发现了这秘密,一个是中村老师,一个是我。开头我以为岩村是寺院的仆人,但看他每天过得很专横,法师也畏惧他,我就觉得很奇怪。不久,发生了沼泽的杀人案,当时我还不知道凶手是岩村。
可是,奇怪的事连续发生,我开始觉得后山一带可能有问题。因此,有空我就到后山去搜索。当然我小心翼翼地不让岩村知道。
不过,中村老师由于自己的学生被害,所以单独到现场一带搜索。他发现了可能是凶手的遗留物,于是开始留意观察岩村。中村老师的做法很明显,岩村很快就发现了。那天早上,岩村在中村老师要到学校的时候,叫住他,和他交谈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中村老师失踪后,警察到处搜寻,没有人遇见老师。其实在路上与岩村说过话。他们说了什么,我猜想不到,但多半是说,后山的沼泽有蹊跷之类的话吧。
中村老师为了调查它,一个人悄悄地,不让人知道地,推着脚踏车到享光院的后山。没有人看见中村老师的原因就在这里。中村老师来到后山,就被事先埋伏的岩村绞死了。据说,岩村是柔道五段的高手,在军队的时候也是力气最大的人。中村老师被他出其不意地袭击,当然不是对手,一下子就断气了。当天晚上,暂时把中村老师的尸体留在那里,岩村就骑着老师的脚踏车,悄悄到竹川,趁没有人看见时,丢入河内……再来就是如何处理中村老师的尸体。”
我们吸着气,听着良念的话。中村老师失踪后,我们也认为十之八九已经死了,果然不错,而且还是同一个凶手杀的。
“我知道中村老师的尸体在什么地方。”幸子突然说。
“什么地方?”良念惊讶地反问幸子。
到这里,我们也已经猜到了一半。果然幸子叫着说:“在民俗馆地基的水泥下面!”
我想起有一天晚上,发现良念在探视民俗馆地板下面放着的铁锤和凿子,那时候他大概是想从凶手的行动,探索藏匿尸体的地点。
“小姐,你怎样发现的?”
“我不明白兴建民俗馆的原因。陈列品寥寥无几,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通往民俗馆的路也没有修筑。所以我认为可能其中有内幕。我到市公所的建筑课,查处了承包工程的人姓名,然后去找这个人。据这个人说,地基进行到某程度以前,他们都派员在场监督。可是,有一个地方是寺院方面的人于晚上自己偷偷灌上水泥的。这个人也觉得奇怪,但没有想到是为了隐藏尸体。”
“不错。”良念说,“岩村为了收藏财宝而想出建立民俗馆的主意,同时为了收拾中村老师的尸体,加速进行工程。岩村与法师两人把中村老师的尸体放下去,然后上面灌水泥。为了蒙骗别人,其他部分也灌水泥,他的藉口是为了让工程快完成。”
“那么横武龙一为什么用岩村国夫的姓名?”
“这也是受到真正的岩村国夫所威胁的。岩村诡计多端,他是想到以后万一出了纰漏,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给横武龙一,自己永远逍遥法外。可怜横武龙一为了寻找财宝而来到享光院不久,就陷入了岩村国夫的圈套。横武龙一大概也发现了岩村国夫是凶手,所以才引起岩村国夫的杀意,认为不能让他活着。因此,有一天晚上,岩村以柔道手法让横武龙一断了气,然后搬梯子来,从屋梁上系绳子,把横武龙一的脖子套上去。那时候必须熄灭电灯,所以拿了一段蜡烛放在陈列台上面。”
啊,这一下我明白了,我心中想。蜡烛与被害者的关系已经清清楚楚,不是绞死而是缢死的理由也知道了。警方也都以为是自杀。
“岩村国夫是个可怕的人,我是后来才发现的,以前一直以为他是仆人,对他提高警觉。尤其是自从中村老师失踪以后,你们同学们对案子抱着兴趣,时常到这里来,我心里很忧虑。你们当中的哪一位,什么时候会遭遇相同的命运是无法预测的。我以守护你们的心情,时常在一旁看着你们。”
我们一直误会了良念,他时常偷偷监视我们,原来是好心好意地守护着我们。


“那么,民俗馆馆主石野丈吉是怎么回事?”我问。
“石野丈吉与此无关,他只是被岩村所利用罢了。石野从前是陆军省的雇员,岩村从东南亚的占领区带财宝回来时,石野也是同谋者之一,所以要是不听岩村的话,岩村可能会把他的前历泄露出来。石野现在是东日交通社社长,在社会上颇有地位。此外,可能正如俗语所说,利令智昏,对岩村想出的主意——兴建民俗馆作为藏匿剩余贵重金属的地点——表示赞成。这时候,岩村让横武龙一顶用他的姓名,担任管理员。这是很巧妙的战略,把横武龙一钉牢在这里。因为如果放他到别的地方去,等于放虎归山,谁知道他会泄露什么?这个疟疾复发,长期住院出来以后,到处流浪打工的横武,毫不知情,高高兴兴地担任了民俗馆的管理员。岩村国夫也不能永远当仆人,便决定以监视人的身份公开出来。他是民俗馆的监视人,而事实上是在监视法师与横武龙一。”
良念长长的叙述结束了。
“那么,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我指着榻榻米翻上来的地下道入口叠在一起的和尚与岩村尸体问。
“由于你们在测量民俗馆周围,法师以为你们已经发现藏匿中村老师尸体的地点。”
“对,那是我的战略。”幸子说,“我是想看看我们这样做,法师会有怎样的反应。不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看到你们的行动,认为秘密已泄露的人,不只是法师而已,岩村国夫也这样想,而且害怕起来。不过,岩村以为是法师向你们泄露秘密的。在岩村看来,直到全部秘密的人只有法师,所以老早就在考虑处理的方法吧,而时机提早来临了。”
我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良念的嘴角。
“昨天晚上,岩村开始威胁法师。于是,长久以来被岩村所控制的法师,下定了决心。他假装听从岩村的指挥,从壁橱拿出短刀来。那是日军占领东南亚时,随着军队在那里的法师,向当地土人要来的。
接着,他们发生了一场争执……我听到声音赶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其后发生的事,我们可以想象而知。和尚杀死了岩村,把他推入地下道,自己也下去,坐在尸体上面刺胸自杀。
纸门外面出现了亮光,天已经完全亮了,朝阳升上来。
我们静穆地伫立着,外面传来车声。
警官已经抵达。

暑假结束了。
幸子回家乡去,她和坂本信子以及手岛加奈枝成为好朋友,相约下次假期她们要到九州去玩。我和她们两人一起送幸子到车站。
“今年暑假太充实了。”幸子在月台对我说,“没有想到会碰上这件事。”
“不过,你的推理令人佩服。”我由衷地说。
事实上,我们伙伴们费尽心机搜索,毫无发现,也推测不出什么来。
“那是因为你们太接近案件的关系,我是外来人,旁观者清,所以反而判断正确。”
民俗馆被警官敲毁,从水泥地下面出现了中村老师的尸体。正如良念所说,老师是被绞杀的。
除了尸体以外,还从水泥地下面挖出一铝盒的黄金、白金和钻石。此外,也挖出了钨。然而,分量不多,比想象中少得多。
为了少数贵金属而谋杀六个人。
良念受到侦询,后来被释放了。享光院也改变了世代。良念到外地去,他说要在别的寺院重新修行。
幸子过了一个充实的暑假,我们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暑假。这次经验恐怕永远忘不了。
(全文完)

【按】终于打完了。槽点……算了,我不吐了。总觉得这些人的行为都不可解,而且一个个胆子极大。利令智昏?可是又不用这些贵金属去投资(如果用这个去战后黑市投资早就发了。或者石野丈吉是靠这个发家的?那为什么还贪图这点剩下的贵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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