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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從部落戰士文化來分析賽德克巴萊
文章發表於 : 2011年 9月 12日, 2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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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部落戰士文化來分析賽德克巴萊

我在瀏覽過許多網路上的影評後,似乎可以發現大多數台灣人,對於原住民為何要在不可能取得有意義成果的絕望劣勢下,仍選擇反抗的動機。當然、也有許多人對於出草獵頭、甚至殺傷婦孺等場面感到震撼並反感,無法理解為何塞德克人以血祭祖靈的動機,行如此殘忍之屠戮的史實;這可能也是大多數與台灣人一樣,深受現代全球化西方價值觀影響下的其他民眾,第一時間會有的反應。

在此我無意要去劃分霧社事件中,究竟是孰對孰錯的責任歸屬問題。在此,我們先從一個最基本的問題開始思考起。

人類作為一種生物,與同類殘殺是自然的天性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盡管可能很多人反對,但我會慢慢分析心理上的原因。

我們人類,通常將大眼睛的動物視為「可愛的」、「需要照顧的」,因此小狗小貓、兔子與黃金鼠、海豚與鸚鵡等生物,通常會成為飼養寵物的熱門選擇。這其實是源自於我們從祖先以來數百萬年演化所產生的本能───因為雛稚人類的幼體實在太脆弱了。因此,保護這些頭大身體小的同類,成為我們與生俱來的一種同理心,也就是母性本能。

而在沒有特別的理由下,一般也不會去襲擊你身邊同為人類的伙伴,特別是直接有社會互動關係的親族。遠古時代,原始人類會結成社群,會入住山洞,乃至開始用火與使用工具,都是古人為了不被莫名其妙地在熟睡中被入侵的野獸咬斷脖子───因此我們需要互相照應、需要有同伴併肩作戰,而同伴是越多越好。

如此一來,一種自然的社會契約便形成了,一小撮人聚集在一起相互合作,為了避免悲慘的無政府狀態,為了不過著人人相互為敵,隨時得提心吊膽要被割斷喉嚨的生活,所以結成了最初的部落社會。部落成員彼此照料守應沒有戰鬥力的老弱,並相互扶持不足,想盡辦法要壯大、增加我族的人數,好讓同伴變多,自己也能過的更安全。

但倘若當另一個類似的部落,侵入了這個生活圈,並影響到實際生活溫飽上的問題,又該怎麼辦呢?當人需要與人彼此戰鬥搏殺時,這顯然違反了日常生活中,我們需要與鄰居和友人和平相處的價值觀。

於是,一種特殊的階級便應運而生了。當這群人在部落裡被挑選出來,並被社會賦予他殺人的許可時,往往也會透過不成文的祖宗法制,要求這些人要在特定的時間、地點、用特定的手法殺害特定的人。否則,沒有約束的殺人只是造就一批無差別的謀殺犯,也無法保證部落其他成員的安全。

這些被法制或社會習俗所約束,並獲得許可能夠在特定時空條件下殺人的集團,也就是所謂的戰士。

世界各地的人類,在文明開始發展的階段都可以看得到這種特殊階級的出現。戰士在社會中被以更高的道德標準要求其操守行為、並且將他們的殺人行為視之為一種榮譽的、高尚的活動,與傳統的宗教信仰乃至社會文化緊密結合,任何違反了這種戒律的戰士都將被他的同胞與戰友所唾棄、排擠,甚至遭受懲罰,被逐出或殺害。

舉一個眾所周知的例子,北歐的維京戰士。維京人相信如果他們在戰場上必須要與自己的武器共存亡,倘若戰士倒下之時仍把他的刀劍握於手中,如此他們就會被女武神接往名為瓦爾哈拉的英靈殿飲酒作樂───但那並不是他們享受死後生活的天堂,相反地,被接往瓦爾哈拉的戰士將與女神們切磋武藝,練習等待諸神之黃昏的到來,在世界毀滅的時分做為神軍的戰士走上戰場。

於是,維京人時常從事狀似有勇無謀的征戰,以寡眾擊大軍,酋長小王之間相互征伐又彼此連合劫掠外族等行為就顯得十分合理了。維京人的價值觀中不存在妥協或屈膝,時常偶有爭吵,男人們之間便動輒以真劍勝負,最後以其中一人的胸膛被刺穿作結束。維京人要求年輕的族人應該要有「寧死不屈」、「不成功便成仁」、「富有野心」等侵略性的美德,勇敢且誠實地為了追求榮譽和地位而冒險,用最悲慘的方式戰死沙場正是他們得償人生宿願的最佳歸屬。

維京人鄙視被他們擊潰的投降者,將這些敗兵殘將做為奴隸擄往北歐做工務農;但卻對於那些能在戰場上痛擊他們的敵將,特別是壯烈犧牲的,為之歌頌作詩,教導年輕後輩要死得這般壯美華麗,才不愧為一維京男兒。

這種特異的價值觀,恐怕現代人是完全不能理解吧。維京人一輩子追求的目標,就是成為一個終極的超人戰士,然後用最轟轟烈烈的方式陣亡,可以說他們是為求死而活的民族,得失損益的計算對他們而言都太過多餘,這些人只想在戰鬥中證明自己的美德與名譽,足堪成為一個受人、神尊敬的戰士。

再把眼光拉到隔了一片大海的美洲大陸上。北美的印第安人,往往安排有成年禮,要求部落中的少年前往鄰近的敵對部落偷竊或獵頭,藉由這樣的行為證明他們的勇氣、技巧以及機智。例如夏延族的印第安人,他們會向部落的酋長與巫醫要求一場考驗,部落將讓年輕人選擇一個自己的圖騰,狼、狐狸、野兔、熊、鷹或是水牛,然後讓他們去狩獵到這個象徵物。

印第安戰士相信被他們打到的獵物是神化身成這個形體賜予他食物與好運,於是在盛重的祭拜後,印第安人將佩戴上動物的一部份(如羽毛或獸皮),然後策劃一場對敵人的奇襲(對白人或敵對部落)。

夏延戰士會花上數天時間偵查下手的目標與脫逃的路線,擬定好計畫後前往襲擊這個受害者,然後嘗試在大批憤怒的敵人追兵追趕下,平安帶著戰果回到自己的部落。完成這個步驟之後,他們才能夠驕傲地完成考驗並晉身成為受人尊敬的部落戰士。

夏延部落規定的成年禮是在二十五歲舉行,但有執行過奇襲考驗的戰士除外,不管他們是多麼的孩子氣,凡是完成了一場襲擊並成功歸來的戰士,都會被夏延人認定是夠格的男子漢。這意味著戰士可以更早結婚、成家、獨立,比起部落裡不夠英勇的男孩,他們有更優先挑選好伴侶做妻的優勢。

~當然,看在被維京海盜綁去做農奴或是被印第安少年剝了頭皮的倒楣鬼眼中,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兇手、殺人鬼。但是這些行為實際上可能是他們信仰的一環、是成年禮的一部份、是他們生活中追求的一種道德與精神的最高境界,說是人生目標也不為過。

近代的人類在理性主義與啟蒙思想發達之後,紛紛開始拋棄宗教迷信,並以懷疑主義、合理主義的精神來思考一切。然而、也從這個時候開始,一種新的疾病開始纏繞住人類的社會緊緊不放───那就是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火藥革命以後,槍砲的化學能使得打仗不再需要揮舞刀劍的肌肉能。從法國大革命以後,由平民構成的徵兵制取代了過往經過精挑細選、由長年訓練過的騎士或是在戰場上打滾一輩子的傭兵組成的私軍,打仗不再是屬於貴族或戰士這類特權階級專享的娛樂。

但也從此時開始,戰爭走向了一種快速的質變。相對於受過良好教養、長久文化薰陶並建立起戰士自豪感的貴族戰士而言,平民士兵憑著一股愛國心走上戰場,但他們並沒有完全做好要在戰場上與同樣是人的敵軍士兵相殘的心理準備。

閉上眼睛開槍、或是嚇的一接戰就丟槍向後轉的問題不斷發生,甚至還有把自己的通槍條射出去的、在同一把槍裡填了二十三發不發彈的天兵。為了要鼓勵士兵能夠鼓起勇氣來殺人,於是各國都開始加強民族主義的愛國教育,並向士兵妖魔化、形象化他們的敵人。

美國軍人葛羅斯曼中校說道:「如果敵人看起來明顯與你不同,那殺一個人就容易的多了。如果你的宣傳機器可以說服你的軍人相信他們的敵人不是真的人類,而是某種低等生物,那麼士兵抗拒殺害同類的本能同理心就會降低。」

於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第二次世界大戰之際,這種大規模的現代化戰爭也使得宣傳與妖魔化達到了頂點。英國人稱呼德國兵為匈奴(Huns),德國兵稱呼英國兵為萊姆仔(Limy)或湯米(Tommy),美國兵稱呼日本兵為小日本(Japs、Nip),日本兵稱呼英美為鬼畜,蘇聯士兵把德軍稱做法西斯豬。

士兵們在戰場上的火力變得更加旺盛、屠殺越益加劇之際,把敵人妖魔化的後果卻開始浮現。「屠殺非人的敵兵」這種非正常的變態心理,使戰場上的士兵忘記了他們交戰並殺害的對手是人的事實,並使他們的價值觀發生了混淆,於是在戰爭結束後出現了許多無法分辨「戰場」與「日常」的犯罪者預備隊。

二次大戰於俄國東線戰場戰鬥的德軍,在休假回德國探親之時,都會接到一本軍方發下來的小冊子。內容寫著一些暫時離開前線回鄉時應注意的事項:「不要偷走你鄰居的雞。」「不要攻擊或殺害路上的行人。」「要注意紳士禮節,別對人任意粗口…」乍看之下是很好笑,但仔細一想大概就能理解其後代表的意義多麼令人毛骨悚然。

由於將敵兵視為非人、並且加以殘忍殺害的行為,所以這些士兵們的心理發生了嚴重的扭曲,他們內心的同理心和做為軍人的榮譽感腐化,從而導致他們對於軍規、教條、乃至人類社會的日常規則也逐漸變得不屑一顧。因此這些士兵也就變得無法再正常的回到人類社會的邊緣人、殺人鬼了。

在越戰與阿富汗戰爭這類問題達到高峰之後,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的現在,世界先進國家的軍隊紛紛開始注重PTSD這種心理疾病,對於士兵心理的摧殘究竟多麼嚴重。

因此,包括美軍、俄軍、英軍等國家的軍隊都開始重新強調起軍人武德、戰士價值觀等傳統觀念,並且把這些看似陳腐跟不上時代的舊思想重新安排回軍人教育訓練的一環。

一如賽德克人出草,將他們砍下的首級視為守護自己的祖靈般恭敬祭拜;一如維京人不吝於歌頌曾經痛擊他們的敵國勇士;一如印第安人將自己獵取的獵物視為神明化身,永遠帶在身上做為護身圖騰;現代戰士們也需要被教育,你面對的敵兵聰明、頑強、值得尊敬───但擊敗他的你,比這傢伙更強。

如此,可以說一個戰士的價值觀與信念,是古人為了維繫人的心理不致於崩壞,而自然創造出來的一道心理防衛機制吧。

附帶一提的是,相較於步兵之間彼此刺刀見紅、血肉模糊的拼殺,空軍、海軍似乎就對於PTSD比較鈍感,就算有症狀也並不強烈。許多飛行員都認為敵國的飛行員也是同行,他們在空戰中交戰的對手是敵軍飛機而不是敵軍飛行員,倘若跳傘逃生,一般也都有窮寇莫追的共識。而海軍也都是乘坐在軍艦等載具之中,因此一般不太容易有明確的殺人意識───當一艘U型潛艇打沉了貨船之際,船長欣喜的是那上萬噸敵軍物資與船舶的沉沒,但往往不會想像到被炸的血肉模糊的數十乃至上百名船員。

而現代戰爭隨著導引武器的發達,按鈕就能消滅千人萬人的飛彈使得戰爭與殺人的感情變得更加麻木,這究竟是不是好事,對於武器操作員的心理是健康的或是不衛生的,都還有待時間的檢驗吧。

在此,謹以此文做為讓網民可能對於賽德克巴萊一片中,所出現的各種場景與行動動機,有更深入了解的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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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史家、專家、戰略研究者;都是場面好聽話,

尼特、軍宅、嘴砲、場外亂入廚;方為吾等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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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主題 : Re: 從部落戰士文化來分析賽德克巴萊
文章發表於 : 2011年 9月 13日,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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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部片子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大藤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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